欣晨輕描淡寫的說法卻讓寧妃把嘴裡的粥全噴了出來,「咳,咳……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吧?
欣晨幫寧妃拍著後背,「我說,我昨天多了個駙馬,是太子太傅,名字叫做……娘?娘你怎麼了?」
寧妃張大口,駭然望著女兒,驀地揪住她,「真的嗎?欣晨,不要嚇娘呀!」皇上一向不曾留意到欣晨的存在,怎麼會突然給她指婚?
「是真的,娘你不用那麼吃驚吧?」欣晨懊悔自己竟然在吃飯的時候提起這事,害母親嗆著了。
「我怎麼能不吃驚!」寧妃跳起來,「這件事很嚴重的!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女兒怎麼可以還這麼冷淡。
「我也知道啊。」所以她才跟母親提的嘛,只是好像找錯時機了。
寧妃頭痛地望著一臉不解表情的女兒,「你明不明白指婚是什麼意思?」
「當然知道,」欣晨失笑,母親也把她想得太無知了吧?「冷宮裡頭的阿姨們什麼都教過我。」其中一個還詳細地給她講解過春宮圖呢!
她走過去把母親拉回餐桌,「粥都冷了,娘,先吃了飯再說這事吧,不急於一時。」
寧妃被拉坐了下來,端著女兒捧過來的粥碗,簡直哭笑不得,她都嚇得六神無主了,欣晨卻若無其事地只記得吃飯!
女兒就這一點奇怪:做什麼事都慢慢悠悠地。
是她教育得太成功了嗎?自小不停地囑咐她要謹慎小心,先思而後動,看來女兒全都聽進去了,而且更加發揚光大!
「欣晨……唉!」寧妃放下碗,「娘現在怎麼還吃得下飯?到底是什麼回事?你父皇為何會突然想到要給你指婚?是誰提議的?是那些妃子們嗎?難道她們又想害我們?是不是?莫非,莫非那個人是其它公主都不肯嫁的,才會推給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人,你說呀!」
母親急促的一連串話聽得欣晨頭暈,根本插不進嘴,等母親停下後才道:「不是的,娘,那個人其實是所有的公主都爭著要的。」
「那究竟是什麼回事?」寧妃急切地拉著她。
唉,看來不說明白娘是沒心情吃飯了,欣晨一邊開口講述昨晚的事情經過,一邊將飯菜放回食盒,等一下再吃好了。
「這樣啊,那……那你豈不是得罪了所有的公主?她們一定會懷恨在心的!說不定很快就會伺機報復了!唉,你……你怎麼會抽到紅頭呢?天哪,老天爺真是捉弄人!」聽完後,寧妃不僅沒有安心吃飯,反而更加心神不定地低喃,「怎麼辦?她們一定會找事端來陷害你,使你不能嫁給東方蔚的。即使你嫁給東方蔚,你沒權沒勢,一定會被他欺負的!還有,你離開娘身邊,娘就不能照顧你了,萬一有什麼事,你連個救助的人都沒有!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娘,你不用想太多。」欣晨覺得母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凡事小心謹慎是應該的,但對於自己無能為力的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她再次把母親按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分析給母親聽:「擔心也沒有用的。父皇已經把話說的那麼絕,誰都不許有異議,我們當然推辭不了。其它公主若想報復,我們也阻止不了。放心,最多就是再被陷害進冷宮去陪阿姨們,和現在也沒什麼差別。至於東方蔚,他一定不肯娶我這個沒權勢沒後台的公主,憑他的受寵程度和其它公主對他的癡心,應該可以說服父皇換人選的。」
女兒悠閒鎮定的口吻安撫了她,寧妃不知不覺間接過了女兒塞到她手裡的碗,無意識地把粥吃進嘴裡。
「再不濟,我果真要嫁給東方蔚的話也不打緊,反正他是個文弱書生,應該沒力氣欺負我。還有,律法規定,公主下嫁後若丈夫先逝,是要被接回宮的。若東方蔚有個不測,我就可以回來陪你了。」欣晨幫母親挾了一筷子小菜,接著說下去,「再說,父皇現在還沒下旨,東方蔚和其它妃子一定會想盡辦法挽回的,我們根本就不用操心。再不然,只要順水推舟,做一些讓東方蔚討厭的事,一定可以嚇跑他的。」有冷宮裡那麼多位不得寵的阿姨當榜樣,要討人厭還不簡單!
待欣晨慢悠悠地說完,寧妃也吃完了早餐。她想了半晌,覺得女兒說的在理,「可是,我總不踏實,欣晨,你還是到冷宮去跟你那些阿姨們商量一下吧。」多幾個腦袋也多幾個主意,雖說公主的婚事全由皇上和太后指定,但是也是可以試著想想辦法避過的。
「是的,娘。」雖然覺得阿姨們不可能出什麼好主意,但回去聚聚也好。
「事不宜遲,你今晚就去!」知道女兒向來拖拉的習性,寧妃不放心地催促,想了想又說:「不,還是我們一起去吧。」省得女兒慢吞吞地磨蹭,而她在這裡等得心焦。
「好。」欣晨應聲,一邊收拾著碗筷。
***
飯後收拾了母親的臥房後,欣晨來到宮後的樹林中,坐在一棵大樹下,低頭縫補手中的衣物。
這是她惟一的一套宮裝,已經穿了三年了,昨晚穿去赴宴,不料在抽籤時被別的公主扯破了一道口子。
就著初升的艷陽,欣晨仔細對比著手中的絲線和衣服的顏色,並照著衣料的紋路下針。這些是巧兒阿姨教她的,這樣可以將衣服補得看不出痕跡。
手拈細針靈巧地穿梭著,不一會兒,衣服就補好了,欣晨將它擺在陽光下檢視一番,滿意地點頭,將它疊好。
隨後她又拿出幾件舊衣來縫補,補完後看向自己穿著的鞋子,知道前端已經快透底了,脫下來仔細瞧瞧,覺得再納一層鞋底後應該還可以穿。於是她換了一根針,選好合適的麻線和碎布,開始納綴鞋底。
***
雖然心情不佳,東方蔚給人的感覺仍然是如沐春風般溫和,一路走來不斷有人主動趨前行禮。
這次真的大事不妙!太后不接受他的推辭,一徑認為他是在謙讓。經他旁敲側擊,才知道這次皇上已經做了決定,甚至當著後宮所有人的面說出任何人不得有異議這句話。看來皇上那邊也不容易推卸了。
而他與太后協商的最後結果是,他必須娶公主,至於人選倒可以再商量,只要他喜歡別的公主,太后可以出面幫他向皇上稟明。
這有什麼區別?說到底就是要他做駙馬!
唉,早知道表現太好的結果是這樣,他一定會改掉愛出風頭的毛病!
辭別了太后,他有些心煩地逛到這個後宮的偏僻之處,那個平瑞公主到底是何許人也?竟能使太后和皇上不顧他的反對,執意指婚?
方才向公公們打聽後知道,寧妃和平瑞公主都失寵已久,是宮中最沒勢力的妃子和公主,那麼皇上為何偏偏指定她?奇怪的是公公們聽到這個問題,皆笑而不答,似有隱情。
搞什麼嘛!東方蔚覺得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該死!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逃席了!
夏日熾熱的陽光讓他愈加煩躁,遂拐進路旁濃密的樹林中。在樹林中走了一陣,陰涼的感覺逐漸沁人心田,東方蔚展開扇子輕搖,恢復了平日的優雅。
事已至此,他煩也沒用了,其實他很早以前就有當駙馬的危機感。公主們整天在他身邊打轉,太后常有意無意地跟他提一些公主的事,他知道以太后和皇上對他的喜愛,遲早會關心他的婚事,為他指婚的,而對像八成是公主。
好吧,既然成為駙馬是不可違抗的,那麼他只好接受,並且重新擬定以後的行事方式。
娶個公主當老婆固然有許多不便,但只要他夠聰明,也可以從中得到許多方便的。譬如說偷懶的借口又多了一項、還可以借此推卸許多應酬、可以免去父母的逼婚、可以杜絕達官貴人們的說媒……對,他是東方蔚,一向善於把情勢轉變得對自己有利!
思緒平定,東方蔚開始有閒情逸致觀賞夏日美景。這個林子是未加整修的天然林,雖然少了些人工雕琢的美麗,但有著質樸的自然清新,看來是皇宮裡難得的清靜之處。
踏在柔軟的草地上,東方蔚想著太后所說的話,她說他可以再挑別的人選。唉,據他所知,所有的公主都是無所事事,只會花盡心思裝扮自己,整天爭奇鬥艷的女子,這讓他很難做決定呢!唉,說不定他可以在人選的決定上做文章,配以不時的「發病」,再拖它個三五年,等到公主們等不及都嫁給別人了,他就逍遙了!
東方蔚笑了笑,明知這種想法很幼稚,但無奈之下想想也可以嘛!
「哎呀!」
「咦?」
萬沒料到這棵大樹後面還有一個人,而且還把什麼東西伸出來讓他踩到,東方蔚低頭——一隻沒穿鞋的小腳丫?
「抱歉,剛才沒瞧見你,沒踩傷你吧?」良好的教養使他先開口道歉。這個小宮女長得挺秀麗的,是宮女吧?沒穿宮裝,但梳著宮女的髮式。欣晨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著了,這裡一向沒什麼人來。她正靠坐在大樹的陰影下補鞋,誰知禍從天降。這裡是禁宮範圍耶,這個人怎麼隨便走進來?將被踩痛的腳藏回裙下,她思考著要不要喝斥他亂闖後宮,但思量後覺得,還是先弄清他的身份再說。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等不到回應的東方蔚追問,這丫頭好像有些呆滯。
「你是誰?」她開口了,卻答非所問。
真沒禮貌,算了,他不必跟小宮女計較,「我是東方蔚。方才沒踩傷你吧?」
東方蔚?欣晨抬頭望向他的臉,可是陽光太烈,儘管瞇起了眼也看不真切。於是她放下膝上補到一半的鞋子,站起身避開陽光,這才清晰地看到他。
這個人,出乎她的預料。他很高,比她高出一個頭不止,他並不瘦弱,臉上也無病容,雖然是白面書生的樣子,可是眼神精銳,根本不像有病的人。即使穿著闊大的長袍,仍然可以看出他的身材修長結實。站姿筆挺,兩手寬大,指關節粗實有力,斷不是文弱之人,可是右手指腹的厚繭又顯示了他是個常握筆的書生。他……真的是東方蔚嗎?
欣晨後退半步,繼續打量他的衣著。他沒有穿官服,可是所穿的衣服料子價值不菲,做功精細。不像太監也不像侍衛,而又能自由出入後宮的,聽說也只有東方蔚一個人。
於是欣晨綜合估計了一下:他是東方蔚的可能性是十之八九。
東方蔚的眉頭微微皺起,耐心告罄。真稀奇!少有人能令他皺眉的,而這個小宮女輕易辦到了!
憑良心說,她也沒做什麼,只不過是將他晾在一旁,仔細擺好手中的布鞋,然後才慢慢起身,選好角度,慢條斯理地將從他從頭至腳看一遍,後退半步再從腳到頭看一遍,好像要幫他數寒毛一樣仔細!
他不應該沉不住氣的,他的禮儀是無可挑剔的,而他的耐性也是出了名的好,他的修養更是天下的典範!可是,可是這個小宮女的眼光讓他莫名其妙失去了耐性!
東方蔚暗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的不耐。他不會失禮的,他可是太傅東方蔚!他的修養豈會敗在這個小宮女面前?「看來你沒事,.那我先走了。」這個小宮女剛進宮吧,見了太傅也不行禮,按宮規可是重罪呢。
欣晨沒喚住他,靜靜看著他走遠。東方蔚?與她想像中的不同呢。
***
冷宮,顧名思義,應該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才對。但是,俗話說,三人女人一台戲,何況那麼多個無聊的女人湊在一起?所以在欣晨的記憶當中,冷宮什麼時候都是熱熱鬧鬧的。
可是她不知道,只有她在的時候,冷宮中才會添上熱鬧。不是說欣晨有多活潑,事實上她的話是最少的,但是很莫名其妙地,一遇到她,那些失意的女人們的話就多了起來。
這一晚,寧妃母女避過侍衛的巡邏,溜進冷宮。
冷宮是不准嬪妃隨意亂進的,被發現了雖然不是什麼重罪,但寧妃為了免於授人話柄,一向要求女兒小心行事。
進這冷宮的大門,寧妃左右一指,「你這邊,我這邊,分頭去召集人,在後院的大槐樹下集合!」說完急匆匆地率先行動。
而欣晨目送母親走遠後,才慢步到第一間房門口,輕輕敲門:「顧阿姨,你睡了嗎?」
房內原本唉聲歎氣的女人立即精神百倍,「是欣晨哪?沒有睡,沒有睡!」急沖沖過來打開門,「來來來,快進來!怎麼今天有空過來呀?」
「顧阿姨好。」欣晨彎腰行禮,再直起腰,咦?顧阿姨呢?
正疑惑間,又見顧阿姨快速衝到她面前,將一疊紙塞進她懷裡,然後拉著她進屋。
「來,這是顧阿姨這個月寫的幾篇賦,幫我看看,告訴我覺得如何?」雖然她是欣晨的啟蒙老師,但欣晨天資聰明,文采早就在她之上了,閒來寫幾篇詩賦與欣晨共同討論是她現在惟一的精神寄托。
「對不起,顧阿姨,我回去再看好不好?」欣晨將懷裡雜亂的紙一張張地疊好,「今晚我和娘一起來的。因為我有一點事,娘說過來與眾位阿姨商量一下怎麼辦。所以現在我是來請您到後院去的,我們在那裡商討一下。」
「你有事?什麼事?行行,先不要說了,」知道欣晨慢悠悠的個性,她幫她做了決定,「我們到後院再說吧!你是要通知其它人吧?我幫你通知東邊的人,這樣快一點。」
「哦,好的。」等她應聲完,顧阿姨早就不見人影
欣晨走到隔壁房間,見裡頭透出燈光,於是逕自推門進去,「巧兒阿姨,我進來了。」房間嗡嗡的機杼聲驀地停下,一道嬌小的人影迎了上來,「欣晨,你來啦!巧兒阿姨正盼著你來呢,來,我新設計了一種絲繡針法,給你看看。」在冷宮中的日子,只能練習一下往日苦習的手藝技巧聊以自慰,但若沒了欣晨的欣賞,再精美的繡品也是枉然。「對不起,巧兒阿姨,改天再看好不好?……」好,下一位的玉顏阿姨,嗯,月光這麼好,她一定在天井那邊吧?穿過迴廊走到天井,果然見玉顏阿姨正在月光中翩翩起舞。欣晨停在一旁,微笑著看玉顏阿姨輕盈飄逸、蛔娜多姿的折腰舞,待她一曲舞罷,不由鼓掌讚歎。
「欣晨?」玉顏回頭,驚喜地看到欣晨站在一邊,「怎麼樣,覺得阿姨新編的舞步好不好?」被打人冷宮後,再優美的舞姿都沒有了意義,但因為欣晨,她重新拾回了對舞蹈的熱愛之心,潛心創造更完美的舞蹈。
「很好!不過,」欣晨拉住正要幫她束腰的玉顏,「玉顏阿姨,我能不能以後再學?因為今晚……」
如法炮製,轉了幾個房間後,欣展走到這一間敲門,「秀麗阿姨,你在嗎?」
沒人應聲,欣晨側耳傾聽,裡頭隱約傳出啜泣歎息聲。秀麗阿姨果然在,於是她推開房間進去了,「秀麗阿姨,我進來了。」
屋內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從窗外照人清輝,一個綽約的身影憑窗眺望月光,不時低頭拭淚。
欣晨走近人影,輕聲打斷她的自憐自傷。「秀麗阿姨。」
秀麗轉頭,原來是一個盛裝打扮的美艷佳人,只是臉上皺紋多了點,「欣晨,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唉,可惜月兒依舊,人事全非!」說著不由又掉下大滴的眼淚。
欣晨安慰地拍拍她,「秀麗阿姨,別難過了。」
「我怎能不難過?」秀麗哀怨地望著窗外,「想當初,奴家貌美如花,正是青春年華,哪個男人見了不心生憐愛?當年啊……」回憶往事是她現在生存的寄托,但也只有欣展會安靜地聽她說下去,不管聽了多少次,都像第一次聽一樣,認真地聽完,從來不會不耐煩,也不會打斷她。欣晨聽著,適時給她遞上手絹。「……就是這樣,那一年,我當上了貴妃,受盡寵愛!你不知道皇上那時有多疼我,有一次啊……」
驀地一道聲音插進來,打斷了秀麗入神的敘說,「有什麼有?這一次你吹了千百次了!欣晨,你娘不是叫快點叫齊人到後院嗎?怎麼還在這兒聽她瞎扯?」一紅蓮阿姨好。」欣晨轉身給來人行禮。
「好好好,丫頭,還是這麼慢吞吞的啊。」紅蓮走過來,一手拖一個,「走吧,就差你們了!」
「喂,醜女人,你幹什麼?放手,別弄皺我的衣服!」秀麗抗議。討厭,她才跟欣晨相處了一會兒,又被這些醜女人打斷了,真氣人!
「別餵了,欣晨有要緊事,快點到後院去一塊兒商討一下!」「咦?」秀麗停止掙扎,「欣晨的事?什麼事?」「到了再說,快走吧!」
***
冷宮後院,大槐樹下的石桌石凳上,坐滿了各式女子。
「好了,都到齊了,快說說是什麼事?」
欣晨把手上的東西放好,方開口述說:「是這樣的,昨天……」
「算了,欣晨,娘來說吧。」寧妃打斷女兒講古的口吻,否則等她講完天都亮了,「這次出大事情了!欣晨被皇上指婚了!」「什麼?1」眾人大驚!「事情是這樣的,……」寧妃把事件從頭敘述一遍,「……就這樣,我們想來跟大家商討一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想辦法推掉唄!」顧阿姨不等她說完,跳起來叫道:「欣晨決不能嫁那些臭男人!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喂,你不要以你自己的經驗說話!因為你是個老處女,體會不到男人的好處,才說這些酸話。」另一個女人打斷她。
顧阿姨大怒:「你說什麼?我是因為不願被那些臭男人玷污,才保持清白之身的!」
「哼,算了吧,你就是自恃讀過幾本書、自命清高,才會不得人緣,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打到冷宮採了!哪像我……」
「你這個淫蕩的女人別教壞欣晨!」
「像你一樣當老處女就好嗎?你才會害了欣晨呢!」
此類冷宮中女人們的鬥嘴每時每刻都有可能上演,眾人也懶得聽了,逕自與身旁的人討論著。
眾人的嗡嗡聲中,欣晨輕柔的嗓音響起:「素素阿姨,你有話要說嗎?」
大家的目光隨之全投向角落的人影,那個人影因此更縮向暗處,害怕得抖了起來。
紅蓮走過去把她揪出來,「你躲什麼躲?我們又不會吃了你!你就是這麼膽小畏縮,才會不得寵。有什麼話快說!」
被拉出光亮處的素素顫抖著,其實她是一個頗為年輕的美麗女子,柔弱的氣質我見猶憐。她的唇囁嚅著,卻說不出完整的話。
「素素阿姨,」欣晨過去牽起她的手,「不要怕,慢慢說。」
被欣晨溫柔的安慰著,素素這才說得大聲了一點:「我,我知道……東方蔚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知道?對呀!你是去年才進來的,外面的現況你最清楚了!快說,他是個怎麼樣的男人?」眾人全圍了上去。
經素素斷斷續續的述說,大家總結出三點:
一是東方蔚是個大才子,人品好、家世好、相貌好。
二是東方蔚身體文弱,性格溫和。
三是皇上太后非常看重東方蔚,公主們最想嫁的人也是他。
「這麼說,嫁給東方蔚也是一件大喜事嘍。寧妃,欣晨嫁給他,你們就時來運轉,可以重新得寵了!」
「什麼話?欣晨嫁了人就要離開我們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欣晨也到了出嫁的年齡了,難道你想她一輩子終老在宮裡?」
「這樣有什麼不好?平平安安的。」
「平安個頭!一點意思都沒有!等以後老了更會寂寞死!」
「我覺得東方蔚不錯。」
「你懂什麼?越是名聲好的男人越是壞坯子!」
欣晨微笑著,這就是冷宮的女人們!
她們平常各顧各的,但為了她的事可以聚集在一起共同想辦法;她們有各自的美麗、有各自的才華、有各自的性情、也有各自的缺點和陰暗面……這就是共同培育了她的女人們,她可愛又獨特的阿姨們。
沒有再參與討論,欣晨從屋裡端來了茶水,還找來了幾包瓜子和蜜餞,送到爭論得面紅耳赤的阿姨們手上。
三個女人一台戲,六個女人一條街,何況是十幾個寂寞的女人聚在一起?吵翻天是很正常的!
寧妃可沒女兒這麼悠哉,眾人亂糟糟的意見讓她更加頭昏。怎麼辦?這樣下去別想有一個結論!
此時,場內的爭論愈加白熱化。「別跟我說這些!想當初,我好歹是個才女,飽讀詩書!豈會不懂這些道理?」
「讀過書又怎麼樣?我從小就進了樂府,京城裡哪個大官家裡沒去過?王孫公子見得多了,比你懂男人!」
「你吹什麼吹?論男人你比我懂嗎?我可是王爺府特地訓練來獻給皇上的……」
「最後還不是進了冷宮?還好意思說!」
「你這個賤人……」
欣晨扶住了幾欲暈倒的母親,仍是優哉游哉地微笑著。早就猜想到了,阿姨們每次討論事情,到最後都會離題十萬八千里遠。在冷宮裡呆久了,根本忘了什麼叫正事,反正空閒得很。眾人越吵越烈,欣晨卻一點都不著急,慢吞吞地應阿姨們的要求開口:「是,紅蓮阿姨最會打扮……古阿姨不要生氣,你的琵琶彈得最好……論琴藝當然是張阿姨……是的,是這樣……沒錯,巧兒阿姨……當然……顧阿姨你坐下來……玉顏阿姨,站那麼高很危險的……白阿姨小心……」
就這樣,在寧妃的頭痛欲裂的懊惱中、在眾女人的吵嚷聲中、以及欣晨平和的調解聲中,天色發白了。
在欣晨的勸慰下,十幾個女人打著呵欠,意猶未盡地邊吵邊回房去了。
而虛弱的寧妃也在女兒扶持下回宮。
只有欣晨仍然微笑著,啊,又一個熱鬧美麗的夜晚過去了!
***
「怎麼辦?」寧妃被女兒扶上床,可憐兮兮地拉住欲走的女兒,「你究竟要不要嫁給東方蔚?」
娘怎麼還在想這個?欣晨失笑,「娘,嫁不嫁都不是我能夠做主的,是不是?」
寧妃愣住,看著女兒輕輕走出去關上房門,慢慢閉上眼睛。
是啊,她們是深宮中聽人擺佈的傀儡,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欣晨就是早看透了這一點,才這麼悠然的吧?
服侍母親睡下後,欣晨打了個呵欠,向自己的臥房走去。
好累,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真希望立即看到床。
「公主,公主!」侍候她們的宮女小萍匆匆跑來,評陽公主和平昭公主派人來請您過去。」
「嗯?」天剛亮呢,這麼早找她有什麼事?欣晨知道公主們遲早會來找她的麻煩,就不知道她們會用什麼花招了,「來人在哪裡?」
「在宮門前等候。」小萍回道,然後遲疑著說:「要不要通知寧妃?她們恐怕不懷好意呢。」她當然知道了皇上指婚的事,也知此事已經惹惱了眾公主。母親才剛睡下,而且通知她也於事無補。「不必了,等娘起身後你跟她說我去逛花園了,不必等我吃飯。」欣晨說著慢慢往宮門走去。
「公主,」小萍不放心地跟著上去,「不如我與你一起去吧。」
欣晨還未回答,在宮門前等候的兩個太監已出口呵斥:「放肆!公主們的聚會,哪有你這個奴才的份!這麼沒大沒小的,難道你主子沒教好你嗎?」
雖知這兩人在狗仗人勢地暗諷公主,小萍仍是退開,不敢再做聲,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宮女呵!
「好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兩位公公,不知平陽和平昭公主要我到哪兒聚會?」
「哦,回稟平瑞公主,平陽、平昭公主前天剛得到一種南嶺進貢的米粉,做成的糕點分外香甜可口,於是讓奴才兩人來請平瑞公主過去一同享用。平瑞公主請隨奴才們來。」
知道此禍不可避了,欣晨只好跟了去。只要謹慎容忍,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不過被她們小小地耍弄一番而已。
留下暗自著急又無計可施的小萍,焦急地在門口轉來轉去。
唉,不得寵又沒有後台的公主,真難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