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奇緣 第一章
    武夷山,地處中原東南部,延綿千里。 

    在這個山脈的深處,高峽深谷有一片與世隔絕的山谷。山谷周圍群峰列立,丹崖翠壁,雲煙繚繞,疑是人間仙境。谷中有綺麗多嬌的奇花異草,亦是活潑可愛的珍禽異獸。 

    怪的是,這片原始森林中居然有人跡,而且似乎不是茹毛飲血的原始人喲。看,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那排掩映在綠陰之中的小木屋了。木屋皆由結實的樹幹架成,拙樸而暗藏玄機,粗曠又透出些許溫馨巧思。屋周圍有叢修竹、潺潺小溪,綠水清苔無不吐出鍾靈毓秀的清氣。 

    那麼主人在哪裡呢?找到了。在屋後一棵古槐樹下,濃密的綠枝伸展而成的巨傘為樹下的大躺椅遮開烈陽。一位恬靜安詳的中年美婦人斜倚在躺椅上,垂首專心繡著手人的帕子,唇角溫柔如水的笑容可撫平任何苦痛。她身後坐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濃眉銳眼,此時正以手背托腮,微皺著眉,似乎正在思索著重大的問題── 

    江湖近來好像很平靜,太平靜了,平靜得簡值不像話。看看大夥兒都在做些什麼,就知道應該多姿多彩的武林成了談論東家長西家短的茶話會!,太乏味了不是?嗯,身為「曾經」是個武林中的傳奇偉人,有責任、有義務想個法子給大家解解悶。 

    以上正是風魔谷的主人──風懷烈近日來不斷思考的嚴肅問題。 

    有什麼辦法呢?對了!谷中似乎太過於熱鬧了。兩個人的世界剛剛好,三個人就太擠了!對,是時候讓家裡那個不成材的孽子出去闖闖了。也省得他鎮日無所事事,在眼前晃來晃去,還打擾了爹娘的親密時光。哎呀!這麼好解決的事怎麼以前沒想到過呢? 

    主意打定,立刻抖擻精神,綻開無限燦爛的笑容,伸手攬過親愛的妻子:「娘子,現在有沒有?為夫想跟你商量個事。」 

    美婦人──季雲娘淺笑仰首:「夫君又想做什麼古怪的事了?別抗議,看你笑得那麼誇張就知道!」 

    娘子可真瞭解他呀。風懷烈笑容不變:「你多心了,相公我是要跟你說說昱兒的事。」 

    「昱兒?什麼事?你又要他閉關修煉武功了嗎?他前天才出關呀。」 

    「不是。」 

    「那就又想讓他找什麼珍貴的藥材了?或奇禽?寶藏?」 

    風懷烈無奈地止住妻子的話頭,他有那麼無聊嗎?「都不是,我是在想昱兒今年已滿雙十了,卻整天游手好閒。長此下去可不是辦法,我打算讓他出谷去長長見識。」 

    雲娘立刻變色:「那怎麼行?昱兒還小,外多危險哪,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昱兒可是風家的獨子呀!你怎麼捨得讓他獨自出去?」 

    哎呀,娘子竟然這麼疼兒子,太氣人了。風懷烈轉眼一想,又笑了:「娘子,怎麼不理解為夫的苦心呢?昱兒正當年少好動,怎忍心讓他整天悶在谷裡呢。況且你想想,昱兒都已經二十歲了,除了每年一次外出旅行,幾曾接觸過女孩子?如此下去,怎能找到合適的伴侶,傳宗接代呢?此等大事,你我不早做打算,恐怕會誤了昱兒的一生呀。那不是太慘了嗎?若現在不及早讓他出去尋求愛侶,他會一輩子不識情滋味,煢煢孑立,寂寞地孤獨終老……咦,不不不,你別哭,不是你的錯,我說的事也沒發生,是我說錯了。別哭,別哭。」他手忙腳亂拭去妻子的淚滴,摟入懷中安慰。 

    唉,他的妻子數十年如一日,仍是那麼善良單純。 

    雲娘在丈夫懷中抬起頭:「夫君,若不是你提醒,我險些犯了大錯。我只想到自己捨不得昱兒,卻不曾思及昱兒的心情和婚姻大事,若因此害了昱兒……我,我真不是一個好娘親!」話未完又潸然淚下,風懷烈則又一陣手忙腳亂。 

    好一會兒,重新哄得娘子開懷了,風懷烈長嘯數聲,呼喚不知竄到哪座山中跟猴兒玩耍的兒子回來。然後扶著愛妻回木屋等候。 

    好累人哪,這個不肖子,竟然使娘親這麼自責,一定要早早將他趕出去! 

    山谷右側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樹木繁密,清泉處處,因此鳥獸甚多。各種生物構成大自然的平衡,恪守著千古以來的自然定律,以各自的方式生存繁衍。但,此時正處於不尋常的騷亂期。 

    一隻色彩艷麗的雄山雞嘎嘎叫著竄出草叢,緊跟著一隻尾狐狸。但小狐狸可無暇顧及美味可口的山雞,它飛快地閃過面前亂石,隱沒在灌木叢中。天空中,慌亂的各色鳥兒拚命煽著翅膀逃離,其中竟然還夾雜著幾隻原本該在黑夜才出現蝙蝠。石縫中,一條細長的青蛇避過亂哄哄逃亡的群獸,扭著身子尋找安全的隱蔽點,有了,它用盡全身力氣向前小樹洞滑去。祖宗保佑,我安全啦! 

    可是──就在它將要隱沒在洞口時,一抹如鬼魅般的身影閃過,它被提了起來,接著天旋地轉,最後「叭」地一聲跌回地面,只見小青蛇線條優美的身軀,已然結成標緻的雙環結。等眼睛中的星星消失後,它終於意識到自己可悲的處境。噢!不要呀!上次那個結它整整解了三天耶!這次的好像又更複雜了!嗚…… 

    等那抹身影立定後,各種千奇百怪的慘呼聲齊聲高奏。 

    小鳥們痛惜丟了最美麗的那根羽毛,那可是用來求偶的資本呀!嗚……它的姻緣路已被阻斷好幾次了。蝙蝠的翅膀被栓在另一個同伴翅膀上,正雙雙對對練習著單翼飛行,極力維持空中平衡。花尾狐狸全身都「花」了,花枝招展得足以嚇昏狐狸媽媽。刺蝟的眼被黑在綁得結結實實,不知道它短短的前肢能不能完成解在條的精巧動作。野兔們在高高的樹梢上怯怯探頭,誰來抱它們下去…… 

    現場惟一輕鬆愉快的生物自然就是行兇者了。那個身影笑得前伏後仰。那是一個如陽光般炫目的年輕男子,以男子來說,他漂亮得有點過分,幸好一對濃眉增添了英氣。微翹的唇角顯示出愛笑的性格,晶亮的星眸閃亮著炫人的神采。如果不是笑得過於頑皮,整個兒就是一個風流俊俏的濁世佳公子,而完美的體格又使他不顯文弱。 

    年輕男子笑著離開喧鬧的山崗,施展絕世輕奔向另一個方向,打算到山那邊的深潭中陪寂寞的魚兒玩玩捉迷藏。 

    突然,響徹雲霄的幾聲長嘯停住了他輕快的步子。無良老爹又有什麼事找他?莫不是又想出什怪點子來折磨他? 

    苦命啊,為人子真是苦差事啊,當風懷烈的兒子更是慘中之慘。他一定要纏著娘親為他申冤,最好天天晚上向娘親泣訴一整天的悲慘生活。年輕男子──風昱邊回家邊盤算著。 

    「昱兒,你回來啦。」 

    「不肖子,竟然混到現在才回來。」 

    風昱剛進家門,立即受到雙親熱烈歡迎。 

    「娘,您今天氣色真好。你看,孩兒特地為你採了些山茶花,雖然配不上你絕世的容顏,也是孩兒的一番心意。來,孩兒為你載上一朵。」孝順兒子的心意讓慈母大為感動,笑滋滋地湊過去。好一幅美好的畫面。 

    但有人看得不順眼到極點,一隻大手「輕輕地」撥開兒子,順勢撈過花;另一手攬過妻子。「娘子的美超凡脫俗,尋常的花花草草只會壞了娘子的風情,不戴為好。」 

    「但,這是昱兒的心意……」 

    「既然這樣,就讓昱兒找個花瓶插起來吧,別弄蔫了。咱們還是先談正事吧。」把花不容反對地推給兒子,並以高大的身軀擋住兒子委屈的表情。 

    對還是夫君想得周到,雲娘崇拜地看向丈夫。 

    本欲反擊的風昱警覺地注意到「正事」二字,老爹又想玩什麼? 

    「爹爹喚孩兒回來有何要事?」 

    風懷烈清清嗓子:「是這樣的,昱兒,你也不小了。爹娘不能老把你困在小小的山溝裡,這對你是件不公平的事。爹爹雖然捨不得,還是和你娘親商量好,讓你到外面的世界去,增加些閱歷。 

    想趕他走?風昱輕笑:「原來爹爹這麼為孩兒著想,不過孩兒尚且年幼,出谷之事不必操之過急吧。」卑鄙老爹,我偏不如你願! 

    風懷烈正色道:「男兒志在四方,你已成年,再賴在父母身邊怎麼成。創業貴在少年時,你應及早立志,將來你就能體會爹爹今日的苦心了。」 

    「爹娘啊,外頭人心險惡,世道艱難。年幼的孩兒功力不足又缺乏經驗,倘若受人騙或被人欺,豈不是求救無門?爹娘也不願看到缺胳膊少腿的孩兒回來吧?」雖然出谷去玩玩聽起來蠻有吸引力的,但,豈能這樣就遂老爹的意?瞄了一下眼睛開始泛紅的娘親和目露凶光的父親,暗笑一聲,以更加淒慘的語調接著描述:「孩兒孤身一人行走天涯,舉目無親。茫茫人海中顛沛流離,無人關懷、無人相助。每當逢年過節,倍加淒苦,到時候想起娘親……天高路遠,不知何時才能重逢,更甚者再無相見之……娘親呀──」 

    「昱兒!」 

    「娘親!」 

    同樣淚眼婆娑的母子相擁互慰,場面感人肺腑。 

    看得冒火的風懷烈忍無可忍地爆發!一把拉開兩母子,同時疾點了兒子的全身八大穴,以手袖將他揮進自己的房間並帶上房門,全部動作在眨眼間一氣呵成。 

    兒子咻地一聲不見蹤影,雲娘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呆呆地任丈夫摟著安坐在椅子上,風懷烈也不急,端起茶杯悠閒地等她回神。 

    「夫君,這……」 

    「娘子,你應知慈母多敗兒,若真為昱兒著想,就不應在這時候心軟,這真的會誤了昱兒的一生!」風懷烈無比嚴肅地說。 

    沒見過丈夫這麼嚴厲的表情,雲娘著實嚇著了,喁喁地說不清楚話:「但……可是……昱兒……外面……他……他……」 

    糟糕,沒控制好表情。風懷烈心疼不已地連忙安撫:「相信我,昱兒的武功天下已少有敵手,何況他從小就聰明機靈,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他現在只是信心不足,正應該讓他受些磨練方能成材。況且,你忘了昱兒終身大事嗎?以後昱兒就會懂得我們的苦心了,為了昱兒,你自己要堅強,不能拖住他的腳步啊。」 

    雲娘徹底地信服,點頭堅定地說:「我明白了,我一定不心軟了。」夫妻懷著崇高情懷對望(至少雲娘是),風懷烈滿意地笑瞇了眼。 

    一場父子之爭,風懷烈以老練的經驗和狠絕的手段獲勝。可憐沒料到老爹決心這麼強烈而防備不及的風昱仍全身麻痺地趴在地上。 

    算了,反正其實他也挺想出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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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風家夫婦送愛子踏上自己的前途。 

    雲娘依依不捨地拉著兒子,一再地叮嚀囑咐,殷殷告誡,只盼愛子能夠平平安安地回來。 

    風懷烈壓住不耐,拉過兒子的手,慈祥地說:「為父平日對你雖然有些嚴厲,可都是為你好。你明白吧?」 

    風昱抖抖因在地板上跌了一整晚而酸痛不已的肩,扯出笑容:「當然,爹爹對孩兒的「好」,孩兒沒齒不忘!」 

    「如此甚好,出去後自己小心行事,切勿太過掛念雙親。」別太早回來! 

    「爹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有空一定會回來探望娘親,省得娘親擔心。」也省得爹爹無事可做。 

    雲娘在旁看得大為點頭,她何其幸運,有這麼好的夫君與兒子,而且父慈子孝,上天真是太厚待她了。 

    唉,無知的人果然比較幸福。 

    於是,年方二十的風昱包袱款款,大步走向未知的遠方。 

    身後,是親不捨而又欣慰的淚眼和父親得意的目光和詭笑──江湖上的舊友新知們,你們不寂寞了! 

    噢,還有,某只小鳥見證了風昱的出谷,銜著橄欖枝向四方傳頌佳音。一時間,各路動物紛紛慶賀,災星遠離,福星高照,阿彌陀佛! 

    至於武林嘛,呵呵呵,哇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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