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搶救總算結束了。我的心卻還是沒有放下,小懿也是。他總是焦急地看著手錶,又開始按父母的電話號碼。
「還是不行嗎?」
「他們好像因為工作的事不能馬上過來,這已經很平常了,沒關係的。我一個人也可以照顧他。」
「還有我!加上我應該是兩個人吧!」我安慰地對他說。他只是擠出一個微笑來感謝我。
醫生過來跟小懿交代了幾句話,看來那個醫生已經和小懿很熟了。
「你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他。不過不要太久,他還需要休息」。
「麻煩您了!」
我跟著小懿進了病房。裡面什麼都是白白的,牆壁、病床、還有被子,就連小卿的瞼也是那種無力的蒼白。他很安靜地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有多危險。
這樣的他,是我頭一次看到。是他的另外一面,是不讓我知道的一面嗎?為什麼就不讓我知道他的秘密呢?他不是已經向我告白想和我交往嗎?那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獨自一個人承受這種痛苦。我看他靜得如同不存在這個世界,心裡不由得酸楚起來。剛剛才收住了淚水,眼睛又開始模糊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喜歡哭的女生。
慢慢地,他好像覺察到有人進了病房,開始有了少許的動靜。我和小懿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看到我們時,他第一個表情依舊是溫和地微笑。但慘白的臉色讓他的笑容缺少了平日裡溫暖人心的魔力。我為了不讓他擔心,強忍住想掉淚的衝動,也勉強地回以微笑。
「你再這麼胡來,遲早毀了自己。」
小懿一開口並沒有說出什麼關心人的話語。這難道就是兄弟之間的對話方式嗎?
「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他們了,所以過一會兒我就走。他們會照顧你的。」小懿依然冷靜得出奇。我吃驚地看著說話的他。
「我知道。」小卿輕輕地回答著,然後看向我。
「她,我待會兒會送回家。你不用多想什麼了。安心休息。」小懿明白弟弟的意思。
「嗯。」小卿又轉向我,說:「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嚇著你了吧?」
我只是搖搖頭。因為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是說安慰的話嗎?但好像我才是那個被安慰的人。女生在男生面前始終都是受照顧的角色。
「我會再來看你的。」我只能說這句了。
「嗯。」他閉了下眼睛,又道,「希望下次來的時候能答覆我。」
答覆?!他依舊沒有忘記這個。難道他在昏睡中都一直念念不忘嗎?這個比他的命還重要嗎?不會的,我不相信。但他這次又逃家出來不也是為了我嗎?
小卿,你對我付出太多的話,我會還不起的!
我沒辦法直視小卿含有真摯和充滿希望的眼睛,轉而看著小懿,他卻沒發一言,如同沒有聽見一般。我失望了,他沒有為我的窘困解圍,難道是上次我對他說的話他真的在意?
現在只有自己失面對了。「放心吧!我一定會的。」
我明白這個不是別人能為你來決定或拒絕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看著小卿略帶疲倦的樣子,我們沒多久就出了病房,不再打攪他。
「你這個樣子不能馬上回家吧?」
「是嗎?」我看看自己身上還有些濕的衣服,「對啊!這樣回去一定會被家裡人問東問西的,我最怕老媽嘮叨了。」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那去我那裡吧!」
「啊?」
「可以把身上衣服弄乾再回去,否則會感冒的。」他看著我睜大的眼睛,「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
我總不能說自己從來沒去過男生家裡吧,何況他是一個人住。
我們打的到了他自己租的房子,那是一處普通的居民樓。
小懿說,要找到這麼一個地段好、設施條件好的房子還真不容易,不過,這裡每個月的房租就要用掉他大半的收入。
「那為什麼一定要這裡的房子呢?地段差點能便宜些啊!」
「因為這裡離工作的地方近,照顧小卿也方便點。」
「看來你真的很嚴重耶!」
「什麼?」
「戀弟情結啊!」
「沒辦法,誰叫他是我惟一的弟弟呢。」他無奈地苦笑,「而且還這麼讓人操心。」
其實,小卿很乖的。只是因為父母總是忙著工作,外面請來的人總比不上家人來得親。所以當哥哥的難免要為體弱的弟弟擔心,而時常跑來照顧一下。當然小懿只有在他父母離開的時候才來看看小卿。
「你有想過什麼法子治他的病嗎?」
「我試過,但畢竟是有限的,現在只有這個身體還有些用吧!」
我不明白地的意思,但我知道他在刻意迴避告訴我,小卿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你用不著這麼拐著彎問。我答應過小卿的事是不會反悔的。」
他帶著我進了他的房子。裡面還算整潔,沒有我原先意料中那麼糟糕,起碼還過得去。但茶几上擺著的空的快餐盒讓我不得不皺眉頭。
為什麼有人光吃飯盒都能長得這麼壯,而有的人卻不行……
「剛才出門時走得急,沒有收拾。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沒什麼,可以理解。」是啊!每個男生都是這樣的吧?不過現在的樣子比起有次去男生宿舍所看到的情景不知要好過多少。
「你可以先去裡面洗洗。這裡有乾淨的毛巾。」
「啊?」我被他突然扔過來的毛巾蒙住了頭,「洗澡嗎?」
「是啊!難道你想感冒嗎?」他推著我到浴室門前,看我猶豫的樣子又補充道:「放心,你身上也沒幾兩肉,我不會看的。」
我瞪了他一眼,便急忙進了浴室。
「叩叩……」
「幹嗎?」他在外面敲門,我被嚇了一跳。
「把門開開,這裡有換洗衣服。」我把門開了一條縫,他伸過一隻手把衣服送了進來。
「還有,把你換下來的衣服給我,我這裡有烘乾機,可以幹得快些。」
「謝謝。」我照著他的話去做了,但送衣服時有點不好意思。
他給的不是睡裙,應該不是他女朋友的東西吧。我猜測著,但不管怎麼樣,待會兒也只有穿了。我無奈地把衣服放在一邊。
今天真是中了「頭獎」啊。不僅是第一次進了單身男生的房間,還在那裡洗澡。要是老媽知道的話,非扒我一層皮。雖然小懿是好心,但我還是感覺怪怪的。是不習慣吧?其實我倒是希望自己能一直顧慮這個而不去想別的東西;但人總是很能適應環境,所以沒多久我就放鬆了,但小卿的事卻開始慢慢襲上心頭。特別是當熱水淋在臉上時,就能感受到某種悲傷感。目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有這麼多的眼淚。
洗完後,照著鏡子,我才發覺自己的眼睛紅紅的。好不容易才壓制住激動的情緒,換上了小懿給我的衣服。
是他的衣服吧!好大啊,我只能將衣袖和褲筒捲起來再出去。
出了浴室的門,就看見他坐在窗台上抽煙,衣服也換了。這是他頭一次當著我的面抽煙。
「啊,你好了!」
「嗯,你的衣服大了點。」
「那個是小卿的,我想應該比我的小一號,沒想到還是大太多。」
「哦!是嗎?」我對自己錯誤的猜測有點害羞「他都喜歡藍色嗎?我著到他用的傘也是。」我看著身上的藍色問道。
「他適合藍色,但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也只有他自已知道。」小懿抽了口煙又說:「他總是被迫接受別人賦予他的東西,所以至今也沒有一樣自己真正喜歡的。你可能是第一個,但前提是--你答應的話。」
我不知道該該麼回應他的話,只是將目光轉向別處。忽然,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可能發生在別人身上並不奇怪,但在小懿來說就有點不可能了。
「這個是你看的書嗎?」我拿起被小懿隨意扔在一旁的書慢慢地念出書名,「《醫學理論--白血病》。還有……」我正想念第二本書的書名,才看到幾個字就被小懿一把抽了去。
「很無聊的,不用看。」
「你打算以後學醫嗎?怎麼看這些?」
「跟你沒關係!」他的口氣有點急了。
「你是因為小卿才看的吧!」我想看看在小懿手中的那本是什麼書,便過去跟他爭。
女孩子任性起來可是相當厲害的。我堅持要看,並想從他的手裡搶到那本書,卻沒料到會把他嘴中的香煙掉在了腳上,我就趁這時奪過了那本書。薄薄的小冊子已經被弄皺了,但我還是很狠心地把那個書名讀了出來。
「《白血病的日常護理》!」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於是向著小懿喊:「怎麼會這樣的!」
小懿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一臉錯愕的我。
「現在你都知道了吧,這個就是小卿不願意告訴你的原因。」
「我……我完全沒想到會這麼嚴重。真的……非常抱歉……」眼淚又不自覺地要從眼眶裡跑出來了,連聲音也跟著哽咽起來。
「你道什麼歉啊。」他早已把那根煙扔了。
「怎麼會是這種病?我看他平時除了瘦點以外都是好好的,也看不出有什麼。」
「絕症都是這樣!等快死了才知道。」他說話的口氣平靜得可怕,「剛查出來時誰都不相信小卿會得白血病,而目是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這種病有百分之九十都是五十歲以上的老頭兒才會得的,但偏偏小卿成了那百分之十中的一個。他可真夠『幸運』的。」
「小卿他老早就知道了?」
「他比誰都接受得快。」小懿「噌」地站起來,向廚房走去。
「你想喝什麼?我剛燒了水,可以喝些熱的解解寒。」他頭也不回地問我。
「我……隨便吧。」我知道小懿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心裡一定也不比我好受。此刻他只是找借口離開而已,所以我並沒有很巴結地過去搶那個應該是女生干的活。我僅僅是看著他故作忙碌的背影沒有再開口。
我沒有兄弟姐妹,也就更加難以體會到這種雙生子的感情到底是怎樣。但聽人說過,孿生子都有心靈感應,那小卿的痛苦小懿也同樣在承受著吧。
我忍著從來沒有過的心痛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並翻開了其中一本關於白血病的書。
幸虧他這次不是很嚴重的感染,他現在真的是脆弱到一個小小細菌都能輕易殺了他。」小懿一邊泡著熱飲一邊輕輕地說:「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不讓你帶他到酒吧去的原因了吧。那裡太雜了,不單單是指人,更要命的是,那裡隨時存在的病菌。」我沒有接上他的話他又說:「不要笑我太有戀弟情結,那是因為你沒有體會過這種感情。隨時隨地,他都好像要立刻離開你,毫無預兆——很可怕。他是我的孿生弟弟,更像是我另外一半身體,我不想失去他。」
我可以想像在兩人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兩個小小的身體同在一個核裡共同進食,共同呼吸,互相依靠著降臨這個俗世。他們不同於一般的兄弟,他們是在娘胎裡就開始了兄弟之情。他們在一起說話,一起玩耍,當然這些是不可見的,連他們都不知道,但在心底的深處卻能體會到這種一生的牽絆。
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輩子都難以體會的了,但我會試著去做。
「我不知道你喜歡喝哪種果汁,所以就挑了橙汁,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這個。」
「謝謝。我不大講究這些。」
我放下手中的書,接過小懿遞過來的杯子,隔著玻璃我看著漂亮的橙黃色喃喃說著。
「小卿大概會喜歡橙色,和初晨的陽光一樣的顏色。」
我不知道小懿有沒有聽見,看他只顧自己喝著熱飲。我轉而大聲對他說:」我決定了——」
他驚訝地看著我。
「小卿跟我交往的事,我同意了!」
「不要勉強自己。」他又低頭喝自己的,前額的長髮擋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沒有勉強。我還是喜歡他,喜歡他和太陽一樣的笑容。」說著我也露出笑臉,但略帶著苦澀,於是又舉起自己手中的玻璃杯,「他不屬於藍色,他應該適合這種顏色。明朗又帶著溫暖。」
「沒有同情的成分嗎?」
「沒有。」
「沒有安慰的心理?」
「沒有。」
「你早就喜歡上他了?」
「是剛剛才明白的。」
「啊……是嗎?」他抬起頭看著我。
「或許是因為周圍的親戚朋友都太健康了。我從來沒有這麼緊張痛心過。今天一天流的眼淚比我一年流的還多。總是會沒來由地想哭,現在我知道原因了。原來自己是喜歡小卿的,只是自己還不明白那種感覺而已。現在我明白了。」
「決定了?」
「決定了!」
「謝謝!」
「不用。」
他的聲音輕得就像羽毛回落到地上,我感覺得到它的存在卻看不清楚那片羽毛的顏色。
**********
在小懿送我回家的路上他沒有說過一句話,除了那句……
「有事打電話。」
臨走,他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面的內容都是無謂的,有用的只有那個手機號碼。
還沒等我告別,他就隨著車子匆匆離開了。我只能略微張著剛才想開口的嘴,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身上的衣服好像還帶著烘乾機的味道。一下子,我又好像回到了原點一樣,只有我一個人了。
我不由得苦笑出聲。什麼時候自己開始覺得寂寞了?以前不是都是一個人嗎?難道這就是想戀愛的徵兆?
深吸-口氣,所有的煩惱與不開心統統甩出去,然後抬起手腕看看上面的表。「到吃晚飯的時候
了!心裡驚哦。這下不得不又要向老媽編一個理由了。
我才一進家門,裡面的一家老小就向我群起而攻之。當然,我在之前都已經找到合適的理由來搪塞了。不知道應該是高興還是擔心,自己找借口的本事是越來越高超。
雖然因為小卿的事沒有顧得上吃午飯,但晚上的那頓征我吃的還是不多。不是心情不好的緣故,而是今晚沒了小卿的琴聲。
我長歎一口氣。什麼時候開始依賴起那個琴聲了呢?沒了琴聲連晚上睡覺都覺得像是缺了什麼似的。看來自己真的是喜歡上小卿了。
反正睡不著,乾脆起來。我站在床上,把牆上掛著的那幅「天使翅膀」拿了下來。就像小孩子拿到了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我把那幅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尾的書桌上,檯燈的光正好照在那對翅膀上,讓我有種奇異的感覺。
「小卿,我正在看你啊!你知道嗎?」我自言自語著,然後笑了起來,「花癡!」
笑罵著自己,但那笑意卻突然變成了哭泣。雙肩顫抖著,眼淚又流了出來,而且越來越多,難以控制。抽泣的聲音也要出來了,我連忙抱著枕頭蒙住了自己的臉。
為什麼自已又這樣?小卿不是還好好的嗎?他還吃得下睡得著,還能露出自己最喜歡的笑容。可自己卻偏偏這麼不爭氣……是快到秋天的緣故嗎?
也許是哭累了,自己什麼時侯睡著也不知道,直到早上醒來才發覺自己一直都抱著帶淚跡的枕頭,書桌上還放著那幅畫,檯燈也沒有關。
我翻身下了床,馬上把昨天帶的背包拿來打開。幸虧這背包是防水的,否則裡面的稿紙早就泡湯了。我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我挑出了昨天向小懿借的那幾本關於白血病的書,放在書桌上,然後關掉檯燈拉開窗簾。一束刺眼的陽光射了進來,我半瞇著眼回到椅子上開始翻看起那幾本書來。
「老姐!」堂妹突然跑進了我的房間,「你怎麼不來吃早點啊?在幹嗎啊?」
「你又多管閒事。」我瞥了她一眼,「我在看書,你沒看見嗎?」
「什麼書這麼認真。」她說著把腦袋伸了過來,「什麼啊,老姐你想學醫啊!」
「沒!你去吃你的吧,不用管我。」
我總是用這種很壞的口氣和堂妹說話,但心裡卻不是那樣。表面上我並不是個溫柔可愛的姐姐,當然,我想堂妹也已經習慣我的脾氣了吧。她都是沒事人似的,還依舊喜歡多管我的事,喜歡黏著我。
我不知怎麼的,開始想像著如果堂妹也像小卿那樣,自己會是怎麼樣的反應。也會是這麼痛心嗎?
「老姐,你再不來吃的話,我就全都吃光羅!」
堂妹一邊笑著,一邊向外跑出去,還扮著鬼臉。那麼活潑,那麼健康的樣子,怎麼會……
「小鬼!」我喊了起來,隨著她跑了出,「你敢吃我的那份,小心你的皮!」
房子裡又傳出以前的吵鬧聲。
**********
從發現小卿的秘密開始,我晚上的功課就不是複習開學要補考的數學了,而是看那些白血病的書。這也算是喜歡他的表現之一嗎?我不知道,只是想著要幫助他,和小懿一起。
除了瞭解白血病基本的病理概念和注意事項,我還開始學做菜。這個是我以前最不願意學的,但為了小卿,我願意。
今天要讓小卿嘗嘗我的手藝!
心裡這麼想著,偷偷笑了出來。
「老姐!你做菜啊?」堂妹又過來湊熱鬧,還指著鍋裡的東西損我,「這種東西會吃死人的!千萬不要叫我吃哦!」
「沒你的份!」我瞪了她-眼,「不過要先讓你試吃。」
她馬上露出恐怖的表情。
「幹嗎,又沒讓你全吃光。只吃一點。」
我說著挑了一點菜給她。
「我才不要呢!這麼噁心的東西。」
「你、敢、不、吃!」
「好嘛!就這麼一點哦!」看她一臉痛苦到吞下我第一次燒的菜。
「真的那麼差嗎?」
「嗯。」她狠命地點點頭。
「還是做豬肝湯吧!」
「千萬不要啊。你只會浪費糧食。」
「喂……」我叉著臉看著她,「說點好聽的行不行?」
「沒辦法啊!做菜又不是一天就能練成的,再加上老姐你天生就不是做菜的料。」
「算!還是外買吧!」我一個人喃喃著。可這丫頭的耳朵特尖。
「老姐,今天吃外賣?我要吃被薩!」她興奮地叫著。
「你想得美啊!不是給你的。」
「小氣!」
「我待會兒出去一下,你乖乖在家,聽話我就買披薩。」
「又出去會情人啊!」
「小鬼!」我狠狠地瞪了她-眼。
無奈自己太沒用,只能買外賣給小卿吃了。我歎著氣給小懿打了電話,約好一起去醫院著小卿。
在醫院門口,他看到我拎著飯盒的樣子。
「怎麼?你還會做菜?」
「呵呵!是豬肝湯,外買的。不過這盒子我是消過毒的,還有豬肝是最新鮮的,沒有冰過。我就差沒親自監督,那個店老闆直說我這個人很麻煩呢。」
「你很細心嘛!」他笑了起來。
「笑什麼!我都是按照書上說的在做啊。即使再難我都能辦到。」
他不再笑了。「小卿真是幸福啊!」
我低著頭,看著手裡的豬肝湯。氣氛好像變得有點怪異。
「還是進去吧!」
「嗯。」我輕聲應著。
一路上都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一直到小卿的病房。
我一把推開門。
「小卿!」我笑著,盡量讓表情自然些。
小卿的氣色好很多了。他聽見我的聲音抬起頭看著我,很高興的樣子。
「你們都來了!」
小懿只是點點頭,表示肯定。
我此時才發現病房裡多出一個人,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她正坐在小卿的床旁,很認真地削著蘋果。她見到我們來,就放下手中剛削好的蘋果,站了起來。
真是個美人啊!烏黑的長髮隨意披在肩上,瓜子臉再配上大大的眼睛,身材更是不用說,反正自己是沒地兒比。
她笑得很甜。可愛又清純的女生,正是男生們喜歡的類型。
「小懿!好久不見了!」她向小懿打招呼。但小懿沒有用平日裡看漂亮女生的色色眼神看她。
「是啊!你今天怎麼來了?」
「和父母來這裡學習。聽見卿住院了,所以就來看看。」
什麼?卿?!她用單字叫。好親暱的稱呼!
「這位是……」她看著我問。
「我叫向晴!」我馬上報是自己的姓名。
「你好!我叫高橋真知子!請多多關照!」
她略微變調的發音一點也不影響自己流利的語句。她是日本人!
「你是小懿的女朋友吧!」
「不……不是的。」我被問得不好意思。
「他是小卿的女朋友!」
立刻,我感到一雙銳利的眼睛直射過來。剛剛還溫柔和親的眼神能瞬間變得可怕只有一個原因——情敵出現了!
**********
都說我這個人平日裡太過愚鈍,開始自己還不承認,現在想想那幫死黨說的真沒錯。當一個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的女主角被優秀的男主角喜歡上後往往都會有這麼一個秀外慧中的女配角,也就是情敵出現了。
看來,自己真的忽視了這點。常常是書中的情節現在卻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且自己還一無所知。自己真夠「鈍」的。
我並沒有怪小卿的意思,反倒對於真知子和小卿的事表示出興趣,非關妒忌的興趣。但好像對方並沒有我這種「寬宏大量」。
「卿好像沒有向我說起啊。是嗎,卿?」
小卿也正對剛才小懿代我回答的那句話感到驚訝。因為他還不知道我的答覆。
「我……」
看得出,小卿臉上有了絲紅暈。他看著我,我只微笑地向他點點頭。
「是的!」他的眼睛裡閃出興奮的亮光。
「以後你可以不用再彈那首《致愛麗斯》了!」
「你都知道?」
「是啊!」我笑著說,「貝多芬可不是那麼浪漫的老頭兒!」
小卿也跟著笑了,是我最愛的那種。
「他可不是什麼老頭兒。」
「知道知道!」
我們好像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忽視了別人。
真知子默默地聽著我們說話,手上還是沒停下來。她把剛才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裡,然後收拾起果皮,準備扔掉。
「我幫你吧!」小懿接過了真知子手中裝著垃圾的袋子。
「謝謝。」可能是我聽錯了,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沒想到,這麼一句簡單的話,竟然就將一個女孩子的愛情給毀了。真的就這麼容易嗎?她不像是個輕易放棄的女生。
小懿好像是故意帶知子離開的,為了給我和小卿有單獨的機會。因為病房裡有垃圾箱,根本用不著出去。
「我今天帶了豬肝湯來,可惜不是自己做的。」
「沒關係,只要是你帶的就行。」
我把湯盛了出來,放在小碗裡給小卿。
「我知道這些東西對你的病最適合了,雖然有點可怕。我最怕動物內臟了,下次還是帶綠豆湯吧。」
我微笑著。但小卿聽到後,剛拿起的湯勺停了下來。他看著碗裡的湯,小心翼翼地問「你都知道了?」
「知誼什麼?」我忘記小卿是個敏感的人,自己的胡言亂語他很容易猜出來的。
「我的病。是小懿告訴你的吧?」
「怎麼會?」我還在極力裝出無辜的樣子。
「因為我媽就時常給我煮這些場。」他抬起頭看著我。我像說了謊的小孩不敢正視他的眼睛。」你是因為同情我才這麼做的吧?
「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我立即否認,這是真心的。
「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他說完就開始喝湯,沒有再說一句話。
看著他一直不響地喝完那碗湯,我的心也一直在隱隱作痛。
「湯很好喝。」他終於開口了,但氣氛還是很凝重。
我實在不忍再這樣下去了,我一把摟住小卿的肩膀,頭一次這麼主動地對一個男生親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隱瞞的。只是不想讓你顧慮這麼多。」
他真的好瘦啊,這麼病一場可能又要瘦了。
「應該由我來道歉,是我先隱瞞的。」
「這些都怪不得你。而且喜歡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也是。這絕對不是同情!」
「是嗎……」
「是在看到你暈倒以後我才覺得的。那種心痛的感覺,不是只有喜歡一個人時才會有的嗎?我真的很希望小卿不要再把那種傷害自己的話說出口,我拉著他的胳膊認真地說:「如果再懷疑的話,我就要你陪我的眼淚!」
他聽著我的話,一下子怔住了。
「我這幾天流了可能有好幾桶的眼淚了,都是為你。還有拚命學做菜,雖然沒成功但很努力啊。」
「真的嗎?」
「嗯!」我用力點頭,「真是的。你總是忽視自己的能力。其實,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男生啊,我為什麼要拒絕?那也太浪費了,不是嗎?」
我看著他,話語裡帶著點撒嬌的口吻。但自己卻覺得怪怪的,可能是還不習慣在男生面前這樣。
「以後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哭了!」
「一言為定哦!」
「嗯!」
我竟然像時常在言情小說或電視劇的套路中那樣,原本是最不屑一顧的,現在卻也順理成章地做出來。難道談戀愛的人大多數都是這麼樣的嗎?
看來自已是真的戀愛了!
**********
關於真知子的事,我本想問她本人的,但她明顯對我這個女主角保持距離,我還是不去拋惹的好。即使有好好相處的希望,但在這個時候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想知道什麼還是問小懿的好。
「看來你也是會『嫉妒』人。」
「你這是什麼話?我只是想多瞭解一下她這個人,和她交朋友而已。我才沒別的什麼企圖。」
「可惜她沒你這麼好心情。你知道她剛才為什麼離開嗎?」
「是你要離開的。」
「她想哭,但怕被小卿看到,也不想讓你這個情故看見笑話。」
「沒這麼嚴重吧!我又沒現在嫁給小卿,她還有機會的啊!」
「你這又是什麼話,你把小卿當什麼了。」小懿輕敲了一下我的頭,「小卿表面看好像很脆弱,其實他比誰都堅強,不是得病後才這樣的,而是一直以來都是。只要他決定丁的事沒有誰能改變。」
「我還以為你才是這樣的。」
「我?!」他笑起來,「我是最沒用的那個,所以才離家。」他歎了口氣繼續說真知子:「她正是因為太瞭解小卿才會要哭啊!」
「他們認識很久了?」
「三年了!你說久不久?」他看看我,「三年前的春節前夕,我們一家四口都去了日本。為了什麼中日音樂交流,而且還在那裡呆了幾個月,這些都是為了我們父母的工作。我和小卿那時還在上學,為了不耽誤我們的學業,便一同上了那邊的學校。」
「也是真知子的學校?!」
「可以這麼說。她和她的哥哥和我們同校。但大家認識不是因為同學的關係,而是因為兩家父母都是搞音樂的同行。大概是在一次家庭拜訪中認識的吧?我記不太清楚了。」
「她當時就因沒看上你?你不是一向對女人很有自信的嗎?」
「我那時就知道玩。有空就跑去酒吧看花式調酒的表演,那時真的很感興趣。第一次這麼認真學一樣東西。而現在則是生活所迫。」什麼啊!這副表情。看他笑得很無奈的樣子,像個飽經槍殺的歐吉桑。
「原來如此。」現在我知道他那個本事是從哪裡來的了,看來聽到的沒錯。
「小卿向來是個乖小孩,從小他都是優等生,在那邊也不例外。當然也就吸引不少女孩子的注意。反倒是我這個哥哥給他抹黑,因為時常逃課,老師都拿我沒辦法。」
「你啊!給中國人抹黑。」
「這個跟『中國人』沒關係,純粹是家庭問題。」他繼續說道,「記得那年的情人節,小卿放學回家帶回來一書包的巧克力。」
「真的假的?厲害!」
「他就這麼厲害,但他本人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遲鈍,沒有接受其中任何一個女孩子的好意。」
「真知子也是其中一個?」
小懿搖搖頭,笑著回答:「她不是。她喜歡上小卿還是因為表演賽以後的事了。」
「什麼表演賽?」
「也是中日交流的活動之一吧?原本在那次鋼琴賽中,真知子的哥哥是小卿最強勁的對手,結果因為偶然失利,讓小卿佔了先,失敗後就改行去玩劍道了。雖然是他自己早就想這麼做的,說是因為家裡人的期望他才學的鋼琴,但真知子並不相信這些。她硬說是小卿的不是,還向他發起了挑戰。真是個倔強的女孩子。」
「真知子也學鋼琴?」
「不是,是小提琴。可惜啊!她的挑戰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順利,反倒因為他們兩人的出色合奏被大家說是天衣無縫的表演,而且還被公認為是擔相配的一對。」
原來那天我聽到的合奏中那個拉小提琴的就是真知子,自已原來的想法也同別人一樣啊。真是可怕,小卿一定不願意被別人這麼說吧。
以後,真知子的哥哥為了挑戰的事向小卿道歉,兩個人也就成了好朋友。後面,你猜也應該知道的,真知子是典型的因恨成愛的例子。
「我一直在想,要小卿這麼好的技術應該從什麼時候開始練的呢,應該很小吧?」
「好像從有記憶開始,我們的手就被父母放在琴鍵上開始做最基礎的指法練習了。」
「你們一起學的?你也會?」
我完全沒想到小懿也學過鋼琴,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一開始是。」
「那你後來怎麼不彈了呢?」
「不喜歡。」他輕描淡寫地回答完就拿出香煙,想抽一支。我指指牆上貼的禁止吸煙標誌,他又無奈地放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他好像在刻意迴避這個話題。我真不該問這個,它讓我們周圍的氣氛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