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住在台北郊區的某座山區,沿著主要道路上去就是著名的風景區,附近有許多舊式的五層樓公寓,更遠一點還有一些獨棟別墅。莫妮卡就住在五層樓公寓裡,會選擇住在這裡,一方面為了清靜,另一方面是因為許多藝術家都住在這一帶。
而莫妮卡自己是一個沒沒無名的插畫家,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出版自己設計的插畫作品,成為著名的插畫家,但不知道那天什麼時候才會來臨。
尤其在她今天遇到一件倒媚的事情之後,她成為名插畫家的可能性簡直只能用「遙遙無期」四個字形容。
今天是情人節,照理來說莫妮卡應該和相戀兩年的韓森一起度過浪漫的情人節夜晚。但她為了順利出版自己的插畫作品,不得不和出版社老闆林民出席一場紅酒發表會。
沒想到,到了會場之後,她突然發現自己被林民欺騙了。
當她一邊喝著紅酒,一邊問林民出版計畫的時候,林民突然以暗示的語氣說:
「嗯,這很難一下子說明,我想我們還是約別的地方好好談一談吧。」
莫妮卡露出疑惑的表情,盡量保持禮貌地問:
「你說約別的地方是指……?」
林民忽然從口袋掏出飯店房間的鑰匙,偷偷塞在莫妮卡的手上,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靠近她穿著細肩帶黑絲質禮服的身子,悄悄在她耳邊說:
「我等你。」說完,還膽敢把一隻手放在她裸露纖細的肩膀上。
莫妮卡噁心到全身猛然起雞皮疙瘩,她憤怒地把林民的手揮開,然後把飯店房們的鑰匙丟在他的身上,怒罵他說:「你這色狼!」
全場賓客一陣嘩然,紛紛看著他們。林民公然遭到她這樣的侮辱,惱羞成怒的說:
「你這賤人,你以為你真的有才華嗎,你畫的根本是個屁!」
莫妮卡怒氣沖沖地瞪他一眼,不客氣地說:
「我就算沒有才華,也總比你這個色狼強上一百倍。」
說完,莫妮卡憤怒地走出會場,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進到計程車之後,她終於忍不住怒罵:
「真是渾帳傢伙!」
計程車司機回頭望著她,一臉無辜的表情。
「對不起.我不是在罵你。」莫妮卡雖然嘴上道歉,心裡仍為了剛才被林民騷擾而生氣。
「小姐,請問你要到哪裡去?」看莫妮卡這麼凶的樣子,司機不禁小心翼翼的問她。
昨天打電話告訴韓森不能和他共度情人節,韓森非常失望的樣子。莫妮卡不禁想起最近他們兩個忙於工作,幾乎都靠電話聯絡,很少見面。
莫妮卡想了一下,把韓森住處的地址告訴司機,決定給他一個情人節驚喜。
☆ ☆ ☆
到達韓森的住處,莫妮卡隨即下了計程車。二月冷冷的風迎面吹來,天空下起綿綿細雨,她感到有點寒意,急忙掏出韓森那棟公寓大樓的鑰匙。和櫃檯管理員點頭微笑之後,就按了十一樓的電梯。
進入電梯,莫妮卡的心情才有些轉好,她清麗的面容望著電梯裡偌大的鏡子,嘴角輕輕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心想,韓森突然看到她出現,一定會驚喜的大笑。
早知道林民對她不懷好意,她就應該聽韓森的話,陪韓森度過浪漫的一夜,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倒楣的事。
「不過,現在也不遲呀。」當電梯到了十一樓,莫妮卡笑盈盈地走到韓森的公寓,拿鑰匙開了門。
一進到屋裡,莫妮卡本來以為韓森會高興地抱著她大叫,沒想到卻不見他的人影,屋裡好安靜。莫妮卡露出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語地說:
「韓森不是說要一個人待在家裡嗎?」
韓森是法文翻譯家,昨天通電話他還說手邊的翻譯工作沒做完,既然她不能陪他,情人節就待在家裡工作好了。
「哼,根本騙人!」莫妮卡在玄關脫掉高跟鞋,嘟嚷著說:「還說要待在家裡,一定是參加朋友的party了。
她脫掉身上厚重的外套隨手放在皮質沙發上,然後走到餐廳,赫然發現餐桌上杯盤狼藉,她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桌上的餐具都是成雙成對的,有一隻紅酒玻璃杯的杯緣竟然沾著口紅印。
莫妮卡的眉頭忽然緊揪。就算沒當過偵探,誰都看得出來韓森剛和一個女子共餐,而今晚是他們兩個專屬的情人節呀。
「他怎麼可以——」
莫妮卡話還沒說完,忽然發現臥室的燈光昏黃,房門半掩著。想起裡面可能有的景象……她揮開這樣的想法。不會吧,韓森絕對不會背叛她的。
莫妮卡心裡不禁竄起各式各樣的想法,千萬不要讓她見到最壞的場面,她根本無法承受
「告訴我,我想的都是錯的!」
莫妮卡抱著一絲希望,輕輕推開門——
看見地上躺著一件絲質近乎透明的性感內衣,莫妮卡的心跌到谷底,失望、憤怒、傷心……種種情緒在她體內複雜殘忍的翻攪。她眼底含著淚水猛力推開門,瞪著床上的兩個人——
那陌生赤裸的女子躺在韓森的懷裡,而韓森睡眼惺忪的張開眼,茫然地看著莫妮卡。
半晌,韓森終於搞清楚整個狀況,猛然彈跳起來,捉起地上的褲子穿上。莫妮卡狠狠瞪他一眼,轉身衝出臥房。
韓森在客廳追上莫妮卡,扯著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你聽我解釋,我只是一時糊塗,我知道——」
莫妮卡冷冷截斷他的話,喊說:
「不要告訴我你錯了,錯的是我,算我看走眼!」說到最後一句,她聲音有些硬咽。
望著她眼底的淚滑落臉上,韓森悔恨地說:
「我對不起你,我以後不會這樣,莫尼卡,我愛你!」
聽到他說的話,莫妮卡突然感到異常憤怒,她猛然掙脫他,怒吼:
「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你這個混蛋!」
韓森要拉住莫妮卡,她奮力掙扎,捶打他的胸膛,兩個人正在拉扯間,突然有個細細的聲音說:
「親愛的,發生什麼事?」
莫妮卡和韓森倏地停下動作,回頭著著那個衣衫不整、剛從床上起來的章婷。章婷明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還一臉無辜的望著莫妮卡。
莫妮卡在章婷的眼中發現一抹得意的神色,莫妮卡狠狠瞪了韓森一眼。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莫妮卡徹底心碎,衝出韓森的公寓。
☆ ☆ ☆
一個人走在下雨的街道,她卻不覺得冷,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掏空了。雨打在她的身上,她渾身濕透卻好像沒有感覺似的。
莫妮卡承認,相戀兩年來,她有時會疏忽韓森的感受,尤其最近半年,他們感情漸漸沒有當初交往時濃厚。但是她從來沒有背叛他的念頭,沒想到他居然可以這麼輕易捨棄他們的愛情。
再也沒有一件事會比韓森的背叛還傷人!
莫妮卡靠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側邊牆上,不知道自己在雨裡走了多久。她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想到這裡,莫妮卡眼淚不禁滑落。
「我不要再為這種男人哭泣。」莫妮卡咬牙說,心裡卻忍不住為今晚發生的種種委屈傷心,眼淚就是管不住地拚命滑落。
夜晚下著雨的街道非常冷清,有一輛計程車看見莫妮卡孤身站在街邊,忽然煞車停了下來。
「小姐,一個人喔,要不要坐車?」司機以台灣國語的腔調對莫妮卡說,眼睛還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她。
莫妮卡思緒被打斷,瞪了他那猥瑣的臉一眼,走進便利商店的騎樓,不久那輛計程車猛然開走。
林民、韓森、還有那個計程車司機,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她接二連三倒媚地遇到一堆「無恥」的男人!
想到這裡,莫妮卡突然又變得比較冷靜。冷靜之後,她這時才感到有些寒冷,發現自己急著衝出韓森住處,居然連大衣、皮包都沒有帶出來,她只穿著一件單薄濕透的禮服在街道徘徊。
說什麼她是不可能回到韓森那裡,她永遠不要再見到那個男人,她和他之間的愛情是徹底完蛋了,她絕對不會再回頭。莫妮卡咬牙決定。
她走進便利商店,對著裡面的店員,編造一個理由說:
「對不起,我皮包被搶了,你可以借我回家的計程車錢嗎?我一定會還你的。」
看著莫妮卡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而且她的眼神也不像說謊故意要騙錢的感覺,那個店員想了一下,不僅借錢給她,還好心的幫她打電話叫計程車。
「最近台北治安不太好,你一個女人坐計程車要小心。」他對莫妮卡說。
看他這麼年輕,莫妮卡猜他大概還在學校讀書。想到他這麼善意對待她,莫妮卡好感動,眼眶有點濕濕的,忍住哭泣的衝動,微笑著對他說:
「謝謝你,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明天也會在這裡工作嗎?我會還錢給你的。」
男孩搔頭笑了笑。
「嗯,叫我小賓就好了,朋友都這麼叫我。」
瞅著莫妮卡美麗卻有些淒楚的臉龐,他接著又說:
「我明天是晚班,十一點到早上七點,你這時候出門不太安全,反正錢也不多,幾百塊而已啦,不用還了。」
莫妮卡原本覺得今天倒楣到了極點,然而看著眼前這麼善良體貼的男孩,忍不住對他微笑。
「謝謝你,你真好心!」
小賓整個臉突然紅了起來。
「這沒什麼呀,舉手之勞而已。」
莫妮卡正要再謝謝他一次,這時他幫她叫的計程車來了,小賓笑著對她說:
「啊,計程車來了,你趕快回家吧。」
莫妮卡微笑對小賓說再見,隨即走出便利商店,隔著玻璃窗對他揮了揮手.然後坐上計程車。
☆ ☆ ☆
計程車在蜿蜒的山路穿梭,終於停在莫妮卡住的那棟房子前面,莫妮卡把車錢遞給司機,下車的剎那才猛然想起自己沒有鑰匙可以進屋。
剛才在便利商店她只顧著沒有錢回家,完全忘了身上沒有鑰匙還是一樣不能回家啊。
「天呀!」莫妮卡冷得打了一個寒顫,望著黑暗的天空,埋怨說:「難道我今天的噩運還沒有完全離開嗎?」
莫妮卡住的是舊式公寓,一樓並沒有管理員,只有一扇鎖住的鐵門。她聽見音樂聲從五樓左邊的公寓飄散出來,她抬頭望著那戶燈火通明的公寓,忽然自言自語地說:
「又在開party了。」
莫妮卡就住在五樓右邊的公寓,自從去年對面的屋主搬過來之後,幾乎天天都在開Party,有時候音樂和談話聲吵得她簡直快瘋掉。
聽說屋主是個有名的攝影師,但一直搞不清楚那個攝影師長什麼樣子。每天有太多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在他家進進出出,莫妮卡根本不知道誰才是屋主。
就連要抱怨他們太吵也不知道該要向誰抱怨。莫妮卡對這個吵鬧的鄰居一直沒有太好的印象。
然而這麼晚了,要去哪裡找開鎖匠?就算找到人開鎖,她只剩下幾個零錢根本無法付錢。
想來想去,也只能靠這個吵鬧的鄰居幫助了,不是有人說「遠親不如近鄰」嗎?突然被男友背叛、全身被雨淋濕、冷得發抖的她來說,這句話還真是非常適用呢。她自嘲地想。
然後,她按了他家的對講機,正要開口求助,沒想到話還沒說,就有人把一樓的鐵門開關打開了。
莫妮卡只好先沿著樓梯上去,來到五樓之後,隨即按了攝影師他家的電鈴。
門一打開,對方傳來一股濃重的酒味,莫妮卡不禁輕蹙眉頭。
對方迷濛的眼神毫無焦距的望著莫妮卡,然後回頭對著裡面的人大喊:
「啊,迷路的安娜終於來了。」
完全不等莫妮卡解釋自己的困境,那個人粗魯地將她一把拉進屋內,然後笑著說:
「遲到的人要先罰三杯滿滿的威士忌,大家說對不對?」
「對!對!對!」此起彼落昏醉的聲音就這樣傳來。
莫妮卡驚訝地瞪大雙眼,看著屋內穿著華麗服飾,卻喝得醺醉的男男女女,有人甚至就這樣直接醉倒在沙發裡、木質地板上。
有一個男子突然衝到她面前,雙手圈住她纖細的肩膀,激動地說:
「安娜,我愛你,你知不知道?」
莫妮卡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要推開他,卻推不動他。
「難道你不愛我嗎?」
那個男子突然低下頭要強吻她,她著急地連忙撇開臉,不料那個人居然就在她身上狂吐了起來。
一堆穢物就這樣噁心地黏在她濕透的禮服上,有些還噴到她赤裸的肩膀和手臂肌膚上。
「天呀!」莫妮卡反胃地推開他,低叫。
藍傑旭坐在樓中樓的階梯上,看著莫妮卡狼狽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
莫妮卡看著那個人高高在上地坐在那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突然生氣地問:
「請問這裡的屋主是誰?」
藍傑旭瞅著她淋濕的頭髮貼在頸側的肌膚上,冷冷取笑她說:
「屋主是誰一點也不重要,倒是你為什麼淋濕了,剛從海裡爬出來?」
「我不只淋濕,我還被吐了一身。」莫妮卡埋怨地瞪著吐完就倒在一旁不省人事的那個男人。
藍傑旭嘴角揚起,露出嘲諷的微笑說:
「本來是美人魚,現在是發臭的美人魚了。」
「誰叫這裡本來就是個發臭腐爛的地方!」莫妮卡抬高下巴睨著他,不甘示弱地反駁。
藍傑旭喝掉杯中的威士忌,拍了拍手,大笑說:
「說的好!好個發臭腐爛的地方!」
他說完,跳下階梯,走到莫妮卡的面前,接著問:
「你找屋主要做什麼?」
感覺他似乎是屋裡唯一一個比較清醒的人,莫妮卡對他解釋說:
「我不是什麼安娜,我是莫妮卡,住在這間公寓的對面。我沒有鑰匙可以進屋,我想請屋主讓我住在這裡一夜。」
藍傑旭凝視著她,一臉她是安娜或莫妮卡都無所謂的表情。屋裡的人他有的也不認識,只要大家玩得盡興就好。
他笑了笑說:
「好呀,你就算住在這裡一輩子也無所謂。」
莫妮卡蹙起眉頭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誰要一輩子住在這種鬼地方!還不快告訴我誰是屋主?」一副快失去耐性的樣子。
藍傑旭眼底露出笑意,直勾勾地望著她說:
「我就是,所以我才說好呀。」
莫妮卡望著他,臉上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她一直以為屋主是個名攝影師,所以年紀應該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沒想到居然是眼前這個三十歲左右的帥氣男人。
感覺自己態度似乎有點凶,畢竟有求於他,莫妮卡客氣地對他說:
「可以借我浴室洗澡嗎,還有換洗的衣服,我——」
藍傑旭沒等她說完,直接說:
「我不是說可以讓你住一輩子了嗎?所以浴室、衣服啦,房間、床,甚至『我自己』都可以借給你呢。」
看他一副嘲弄她的態度,莫妮卡微笑地反駁:
「浴室、衣服、房間和床都不錯,至於我不需要的『廢物』,你還是硬要借給我,我只好把『它』丟進垃圾桶。」
被她比作廢物,藍傑旭不以為意,嘴角揚起笑容,凝視著她說:
「看你反應這麼靈敏,應該是個聰明的女人吧,怎麼會鑰匙也沒帶,身上連外套也沒穿,甚至還淋得濕透,狼狽到不得不求助鄰居的地步——」
他講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直勾勾的眼神瞄著莫妮卡,發現她的眼眶因為哭過而泛紅,忽然說:
「看你的樣子,不是情人節被男友甩了,要不就是發現男友出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我想一定都很淒摻吧!」語氣冷冷的,一點同情的意味也沒有。
被他完全猜中,莫妮卡臉色刷地慘白。
這個人簡直可惡到極點!明知道她的痛處,還硬往那裡踩。莫妮卡怒瞪著他說:
「你呢,情人節和一群人喝得醉醺醺,你又好到哪裡去?」
藍傑旭望著她因生氣而發亮的雙眸,忽然笑了。
「有沒有人說你生氣的時候很漂亮?」」
莫妮卡被他沒頭沒腦地誇讚,輕蹙眉頭斜睨著他:
「有沒有人說你這個人根本怪裡怪氣的?」」
藍傑旭以感興趣的表情盯著她,直笑。
「你這個女人還真有趣。」
然後,他一隻手放在休閒褲的口袋,另一隻手指著浴室的方向。
「走到底就是浴室,樓上也有一間。至於衣服都在衣櫃裡,自己拿吧。要借床的話,沒人睡的你都可以睡,最好鎖上門,免得有醉漢爬進你的房間。其它的,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莫妮卡搖了搖頭,心想他怎麼忽然變這麼好心,還把細節解釋這麼清楚,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和他這種忽冷忽熱的人道謝,但畢竟他還是幫了她。
「謝謝。」她淡淡地說。
藍傑旭似乎沒聽到,他不再理會莫妮卡,走回階梯又坐了下來。然後他倒了一杯威士忌,眼睛望著空氣裡的某個點,獨自啜飲著。
莫妮卡瞥一眼他坐在階梯上喝酒的身影,有一種他似乎非常寂寞的感覺。
半晌,莫妮卡揮開思緒。這個男人就算寂寞也不干她的事,她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莫妮卡自顧自地走進浴室,然後關上門。
而屋裡的音樂還在播放,但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醉了,只剩藍傑旭還在喝,一個人靜靜的。
☆ ☆ ☆
早晨起來,莫妮卡聽到客廳傳來吸塵器運 作的聲音,她穿著過大的T恤和休閒褲,從房間裡走出來。客廳變得非常乾淨,昨夜那群酒醉的人們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歐巴桑正在打掃。
望著乾淨寬敞的客廳,木質地板被東照的陽光曬得發出溫暖的光線,如果沒有看見一堆紅酒與威士忌的酒瓶堆在門邊的紙箱裡,莫妮卡會以為昨夜那樣混亂的場面只是她的錯覺。
發現莫妮卡醒來了,歐巴桑關掉吸塵器,把桌上的錢和紙條遞給她,然後說,
「藍先生交代我把這個給你。」
「藍先生?」就是昨夜那個男子嗎?莫妮卡心裡猜測著。
翻看紙條,上面寫著:昨夜被吐的禮服我幫你送洗了,一千元借你處理門鎖的事。不要問我為什麼這麼好心,沒辦法,鄰居就是要守望相助嘛!
什麼鄰居就要守望相助!莫妮卡嘴角露出微笑。沒想到昨夜那個男子心思居然這麼細膩,所有的細節都幫她顧慮到了。
後來,莫妮卡翻看電話簿,借了電話打給鎖匠,又和打掃的歐巴桑道聲謝謝。開門離開的時候,赫然發現韓森就站在她家公寓的門外。
莫妮卡臉色變得鐵青,冷冷地說:
「你來幹嘛?我不想看到你。」
韓森露出哀求的眼神望著她。
「我知道我錯了,你一定不會原諒我,但是我和那個女人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只是——」
莫妮卡猛然截斷他的話。
「不要告訴我你只是一夜風流,我不想聽你那些廢話!」
她瞥見韓森手上拎著她昨夜遺忘在他家的大衣和皮包,一把將東西搶了過來,掏出鑰匙打開公寓的門。
韓森急著要跟進屋,他拉著門不讓莫妮卡關上,她硬是擋住他不讓他進來,兩個人就這樣拉扯起來——
藍傑旭從樓梯一直走上來,聽見樓上有人爭吵的聲音,他停在四樓和五樓之間的階梯,笑看著前而拉拉扯扯因而擋住他進屋的兩個人。
感覺有人在一旁觀看,莫妮卡和韓森突然停下動作,轉頭望著藍傑旭。
藍傑旭嘴角揚起笑容,越過他們,來到自己公寓的門前,然後他回頭觀著臉色鐵青的莫妮卡說:
「抱歉打擾你們,你們不用理會我,繼續吧!」
瞪著藍傑旭開門進去的背影,莫妮卡低罵這個傢伙真的很無禮,原本對他還有些好感,瞬間一掃而空。
「他是誰?你剛才怎麼會從對面走出來?」韓森一臉疑惑地問她。
莫妮卡冷冷瞥著韓森,沒有回答,反而說:
「你如果敢進來,我一定打電話報警,我說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莫妮卡硬聲將門關上,聽見門外的韓森急烈敲門的聲音,她忽然感到傷心,想起兩人也會有過甜蜜的時光,但為什麼現在傷她最深的竟然是他呀?
莫妮卡眼角流下淚滴,狠下心沒有開門。
☆ ☆ ☆
聽著答錄機裡傳來韓森懇求原諒的話語,莫妮卡猛然將答錄機關掉。太遲了!韓森何苦在背叛她之後,還說愛她呢?她是不會相信他的。想到這裡,莫妮卡忽然感到悲傷。
她沉痛地想了一下,乾脆將電話線拔掉。這兩個月裡韓森打了好幾通電話,她被他煩得吃不好也睡不好,根本無法好好工作,朋友交代她設計的插畫,她一幅都沒畫。
莫妮卡望著客廳的落地窗。黃昏時分,窗外的天空染成一片淡紫橘紅,遠方的丘陵地飄著幾片灰色的雲……莫妮卡忽然站起身,決定到屋外透口氣。
莫妮卡推開門出去待,無意中看到對面公寓的男子正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在門外接吻,莫妮卡楞了一下,表情有點尷尬。
藍傑旭放開蓮娜,瞅著莫妮卡不知所措的表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蓮娜冷冷瞥著莫妮卡,露出高傲的神情。半晌,她忽然轉身,柔媚地望著藍傑旭,撒嬌說:
「討厭啦,這裡有人。」
莫妮卡瞟她一眼,忽然覺得她有點眼熟,只是想不起她是誰。
莫妮卡不想理會他們,匆匆走下樓。到戶外之後,她突然想起那名女子就是上一期某家服裝雜誌封面的模特兒,她還在便利商店翻過那本雜誌。
住在對面公寓的那個姓藍的男人,交友方式還真是複雜!莫妮卡發現每次找他的女人幾乎都不是同一個。
那個姓藍的傢伙,大概就是她最討厭的玩世不恭型的男人吧。
鄰居雖然沒有辦法選擇,不過,莫妮卡提醒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和他有所牽扯。
☆ ☆ ☆
沿著山丘上的小徑,莫妮卡漫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兩包淡煙和泡麵就往回走。
山丘小徑旁有一棵松樹,莫妮卡掏出煙點上,靜靜地站在樹下抽煙。黃昏薄弱的陽光從葉間篩落,春天的感覺愈來愈濃。
莫妮卡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韓森,就是在春天的美術館,與兩人同去的朋友互相認識打聲招呼,然後幫他們兩個介紹,四個人就這樣在美術館前聊了起來。
後來是韓森主動打電話約她。記得和她熱戀的韓森是個溫柔體貼的人,有一次她只是隨口說自己想吃燒仙草,但是接近五月,賣燒仙草的攤子都改賣別的東西,韓森居然開車在市區一攤一攤的問,就為了她隨口說的一句話。
然而,最近半年,韓森除了在家翻譯,也去中法交流協會做翻譯員的工作,有時他假日臨時有工作,不得不取消預定好的約會,兩個人就這樣不自覺的愈來愈疏遠。
莫妮卡望著昏黃的天空,想起她為了順利出書,選擇參加紅酒發表會,犧牲她和韓森的情人節,在某個感情的點上,她對待韓森不也失去以往的熱情?
然而,不管他們的感情發展如何,按照她的個性,就是不會做出背叛情人的事,沒想到韓森卻……算了,莫妮卡忽然歎了一口氣。
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事到如今,她和韓森的感情算是徹底結束了。
抽完那根煙,莫妮卡靜靜走回自己的公寓。走到四樓與五樓之間的樓梯,突然看見對面公寓的男人一手捧著鮮紅的玫瑰花,一手拎著那件她在情人節穿的禮服,站在她家門前。
莫妮卡走上前,瞥了一眼禮服說:
「我的?」
「嗯。」藍傑旭把禮服遞給她,接著也把那束鮮紅的玫瑰花給她。
發現莫妮卡一臉驚訝的表情、眼神防備地望著他,藍傑旭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
「你該不會誤以為是我送你的吧?」
他只是好奇怎麼會有花擺在她家門口,順手拿起來,莫妮卡就正好回來了。
莫妮卡瞟一眼卡片上的字跡,發現是韓森送的,她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她和韓森的愛情早已凋零,根本配不上這束盛開艷紅的玫瑰花。
莫妮卡把花遞給藍傑旭,語氣冷淡地說:
「我不要了,送給你吧,你可以把它送給那個模特兒女友。」
藍傑旭眼底露出疑惑的表情,瞅著她問:
「模特兒女友?」一副不懂她說的話。
以為他裝傻,莫妮卡望著他,直率地說:
「就是剛才那個女人呀。」
藍傑旭恍然大悟地笑了笑,揶揄她說:
「沒想到你頭腦這麼單純,接個吻就是男女朋友了嗎?你不知道有些女人作風很大膽,接吻對她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頭腦單純?莫妮卡怒瞪他一眼。
「是你這個人太複雜吧!」
藍傑旭低頭看著鮮嫩的玫瑰花瓣,想起那天在樓梯間和她拉拉扯扯的男人,他突然抬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猜測:
「這束花,該不會就是上次在門口求你原諒的那個男人送來的?看來,你還是沒有原諒他的出軌嘛。」
莫妮卡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這干你什麼事!」
藍傑旭聳了聳肩,只說:
「真沒想到你不只單純,還是個純情的女人呢!」一副嘲笑她的語氣。
莫妮卡狠狠瞪他一眼,掏出鑰匙開門,走進屋裡,「碰」地一聲大力關上門。
藍傑旭望著緊閉的門,突然間大笑起來。她還真是個容易生氣的女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