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家都該做些什麼呢?煮飯?洗衣?打掃?在搬進來的第一天晚上,海-這個平時什麼都不幹的大小姐,就為了這些工作煩惱得差點失眠。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這些工作,全都讓那個鐘點女傭阿麗給一手包辦了。糊里糊塗地住了一段日子以後,海-終於弄明白了——原來他所謂的女管家就像一頭豬!成天只要吃飽了睡、睡好了吃就行了。
逛街回來的海-,倒頭睡了個午覺;醒來後,發現已經快四點了!便連忙從房內那堆橫陳的小說堆中躍起,趿著拖鞋走向浴室。
每天到了他下班的時間,才是這頭睡貓精神大振的時刻。先是好好梳洗一番,然後回到鏡前仔細整裝打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從不在乎自己外表的她,面對著鏡子的時間竟然逐日增加。
打扮得光鮮亮麗的海-下了樓,只見阿麗已在廚房裡忙了起來。
「要不要我幫忙?」海-走向流理台,想幫忙洗菜。
「不要啦!海宵節,這怎麼口以?你素秋先生的女朋友,怎麼好意思讓你幫忙咧?」
她是他的……阿麗的「誤解」才讓海朗想起,好像打從她住進來以後,秋知爵就沒再提過「女管家」這三個字耶!
為什麼?他不是說要讓她當女管家來抵債嗎?為何又讓阿麗每天準時過來打理一切?
阿麗又開口了:「這兒以前素不開伙的,不過住從你來了之後,秋先生才開數回來吃晚餐的。」
是嗎?海-不禁開始回想這段日子和秋知爵相處的情況。
他不僅天天準時回來吃晚飯,偶爾還會帶點東西給她,他總說那些東西是公司汰棄的產品;有時是髮飾之類的小東西,有時是衣服皮件,甚至還有整套的圖書。
他的公司到底生產了多少種東西啊?而且那些東西並沒有瑕疵就要汰棄,他們公司未免也太浪費了吧?!
不過看到那些精緻討人喜歡的東西,她可樂得「撿」到眉開眼笑。
「海宵節,你有秋先生這麼好的男朋友,還真素幸福啊!」
呵呵呵……是嗎?難道阿麗沒瞧見她整個人都快飛了起來?逕自傻笑的海-完全陶醉在阿麗的誤解裡。
「那你們什麼俗候辦喜事啊?」冷不防地,阿麗的下一句話,當場讓海-從雲端失足墜落。
「沒沒……沒那麼快。」阿麗的問題讓她直冒冷汗,海-趕緊一笑帶過。但是心裡卻又忍不住問自己——他究竟當她是什麼?男女朋友是這樣子的嗎?應該……還有別的吧?
腦海裡浮現出小說中纏綿浪漫的情節,心裡卻悲涼地想著——自己可是連初吻都還沒送出去呢!
海-才剛轉身,準備去客廳等他,阿麗又叫住了她。「對了,偶差點忘了跟你梭,秋先生交代偶買的荔枝放在冰箱裡。」
「呃?他要你買?」
「素啊!他看你昨天吃掉了那一串,梭素你愛吃就要偶多買一點。像這種男倫上哪兒找啊?你要好好把嘔,要素換成偶家那個死鬼呀,他才不會管偶那麼兜咧。」
以前海-總會被阿麗那一口蹩足的普通話給逗笑,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笑——她一臉慎重的表情,並且在心裡暗自發誓。
對,她要好好把握!她一定要把這個好男人A來當老公!
茅塞頓開的她,比平時更期待著他的歸來!不料秋知爵卻突然打電話通知,說他今晚不回來吃飯了。
由於阿麗忙完後就先回家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獨自在家的海-就蜷在沙發裡,手中的遙控器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直到酸澀的眼皮終於擋不住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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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知爵將車子停妥後,逕自就下車往屋裡走去,而和他回家的雷烈則是跟在後頭不停喳呼著。
「喂,你走慢點,你家又不會被扛走,幹嗎那麼急?真是的,只不過找你吃頓飯,一整晚就看你催呀催的,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急什麼……」
知爵猛地停下腳步,一頭撞上他後背的雷烈又抗議了。「幹什麼呀?要停下來也不通知一聲!」
他怎麼能不停下來?就如同雷烈所說的——他到底在急什麼?
難道是為了電話裡海-那不尋常的失望語氣?還是為了她說要等他回來?噢不,不會的。那頭大懶貓這會兒恐怕早早窩回巢穴去了,怎麼可能特地等他回家呢?
發現自己失常的可笑行徑,他苦笑著放慢腳步。
只不過,當他一跨入客廳時,整個人馬上呆在原地。
那頭「大懶貓」在沙發上縮成一團——她等著等著睡著了?
「喔——原來如此!」像是在沙發上發現啥古怪「玩意兒」的雷烈,立刻以揶揄的語氣笑道。
海-被吵醒了。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發現屋子裡除了剛回家的秋知爵外,還多了個男子。
她直覺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黝黑的臉龐,說話時一口白牙閃呀閃地,微彎的雙跟也彷彿隨時在笑似的;身上穿著有些花俏卻不俗氣的襯衫,外加一條洗白的牛仔褲。
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是既爽快又利落。但是,他是誰呢?
當她在納悶的時候,雷烈又喳呼起來。
「——原來是金屋藏嬌啊,難怪你會一直急著想回來……秋知爵,你的保密功夫可真好哪!居然連我也瞞著?」
知爵卻不理會雷烈,只是望著她問道:「怎麼在這裡睡?」
「我……本來在看電視——」
她不是在等他?知爵面無表情地關掉電視。「回房裡去休息吧,我有客人。」
「喂,什麼客人?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雷烈當成你的兄弟呀?!」
原來他就是小秋的哥哥雷烈啊?
雷烈繼續跟知爵下去。「你這小子,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難怪我說要跟你回來,你就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
「不是,她不是我的——」知爵想澄清的言語,在看見海-的表情之後,硬生生地打斷了。
她圓睜著兩眼的樣子真的讓人備感威脅。在那一刻,他忍不住猜想——究竟她希望他怎麼回答?
而雷烈卻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緊緊盯著她的頸際。「你的項鏈——」
「我的項鏈怎麼了?」海-下意識地撫弄著那塊水晶墜子。
「這是他送給你的?」雷烈瞪直了雙眼。
「是啊!你怎麼知道?」那是不久前他帶回來給她的,說是公司不要的樣本,可是她卻覺得很漂亮,所以把它戴上。
此時的秋知爵卻忽然拉住雷烈。「喂,你剛才不是說喝不夠——」
雷烈卻不理會他,笑嘻嘻地說:「我當然認得這條項鏈,前幾天的某個中午;我在街上遇見他頂著大太陽逛精品店,就是為了買這條項鏈,原來是要送你的啊?!」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樣本」?那麼,之前的其他東西……一股熱浪直衝海-心頭,躥過週身,令她覺得自己被幸福緊緊包圍。他怎麼能對她這麼好?
緊緊握著墜子的海-感動地望向他,渴望交會的目光卻落了空;他狠狠地瞪了眼好管閒事的雷烈,然後轉身走向餐桌。
「喂,你要去哪兒?」雷烈死皮賴臉地笑問。
「我看你八成還沒喝夠,所以熱一熱菜好下酒。」
「我來。」海-接過他手上那盤菜,瞟了他一眼,向來粗裡粗氣的嗓音多了幾許甜柔,「我來做就行了。」
他臉紅了?!是因為她嗎?那是不是表示,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
將剩菜拿到廚房的微波爐加熱,她的心也同時在持續加溫……
呵!好幸福喔!
只是,這種幸福似乎很快地背棄了她。當海-端著熱好的菜走向客廳時,他們的對話使她頓住了腳步——
「原來她就是小儒那個在徵信社工作的乾妹妹呀!可是你真的跟她什麼也沒有?那你幹嗎對她那麼好?還讓她住了進來?」雷烈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望。
「不論你信不信,總之……她不是我的女人。」
「可是她也挺可愛的嘛!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沉默許久,知爵才開口說話:「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這一句話,讓海-的滿腔熱情倏地像掉入冰雪中,急速降溫。
揉著眉心的知爵,看起來有些一苦惱。
自從她住進來之後,同樣的問題他也問了自己不下數百遍,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他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喜歡陪她窩著看電視、聽音樂、聊八卦;喜歡看她說著天馬行空的各種想法時的模樣;他更愛她開懷大笑的表情……
可是,每每面對她對愛情及婚姻的無限憧憬,一股沉重的壓力就直接罩往他心口,幾乎令他窒息。
「認識你這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會主動買東西取悅女孩子。」好管閒事的雷烈還在不停「逼供」。
他在取悅她嗎?是嗎?他是喜歡看她快樂的樣子,可是……不,他只是貪戀著她的歡顏所帶給自己的快樂;因此他取悅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她。
「算了,別再提她的事了,聊點別的吧!」
雷烈好奇地研究他臉上困惑的表情,然後故意冷哼了聲,再慢吞吞地說:「如果說我想追她的話,你不反對吧?!」
「你——」怒眼一瞪,知爵馬上明白,該死的雷烈想用激將法逼他,他就偏不如他的意。
眉一挑,知爵漫不經心地回答:「好啊!那是你的事,我沒意見。」
海-偷聽到這裡,才發覺所有一切的美好幸福,竟然只是她自己的想像?
勉強擠出笑容、深吸口氣後,她緩緩走過去加入他們,並且不著痕跡地坐在雷烈身畔。
既然他都說「沒意見」了,那她還客氣什麼?
「雷大哥,我聽小儒哥說,你是個紋身藝術家,這是真的嗎?」她笑得好甜。
「你對紋身也有興趣?」
「是啊!聽說你還開館授課,改天有機會我可不可以過去看看?」
「當然可以……」
海-和雷烈開始一來一往地聊開來,最後,她甚至還表示想當他的模特兒。
被冷落在旁的秋知爵蹙緊眉頭。
不會的,這丫頭只是隨口說說的,她只是喝多了……他突然發現她手裡酒杯空的速度快得嚇人時,那張努力維持平靜的俊臉倏地轉陰。
「夠了。」知爵按住她斟酒的手。
是夠了!她是受夠了!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傷心,今天她全都嘗夠了。
「雷大哥你看,他真是有夠小器的,只不過喝他一點酒嘛,有必要這麼大聲說話嗎?」倔強的她就是不肯看他一眼。
「海-!」上揚的分貝顯示出秋知爵憤怒的程度。
既然他對她無心,那麼她就該趁著今晚讓自己死心。
她仰著因醉意而酡紅的臉看向他,咧嘴一笑。「難得我跟雷大哥這麼投緣,難道你不高興?」
她真的找老公找急了,是不是?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跟雷烈在一起?
突然間,一種撕裂般的痛在他胸臆間擴散開來,他閉了下眼,啞著聲說:「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覺得時間太晚了,你不該在這裡——」
「雷大哥還沒走,我當然是還在這裡,而且我還想跟雷大哥好好聊聊呢!」強忍住心中的悸動,她狠狠地掉過頭,對著雷烈說:「雷大哥,你應該還不急著走吧?」
「呵呵呵……」硬著頭皮賠笑的雷烈,心裡很明白——再不走的人是白癡!
瞧這對咬牙切齒的男女,隨時都有可能獸性大發將對方撕啃入腹的樣子,他還是識相地趕快閃人才是!
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雷烈,立刻找了個借口,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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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雷烈後,秋知爵瞅著她仰盡杯底酒液的動作,慍惱地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杯。「你該睡覺了。」
「我睡不著,要睡你自己去睡。」她任性地噘著小嘴。
她睡不著?一隻功力深厚的貪睡貓,竟然也會有睡不著的時候?「為什麼?」他試圖探究令她反常的原因。
她搖搖頭,開始覺得鼻頭酸酸的,然後絕望地發現自己有種想哭的衝動。
發現她的眼眶逐漸泛紅,秋知爵原本的怒氣瞬間被不安所取代。「你……」
「你就別管我了,行不行?」她倔強的唇抿成直線。
沉默半晌,他吐出一句話。「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真的很想不管你。」只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罷了。
可惜她聽不懂他話裡的玄機,難過的情緒湧上心頭。「你能的。放心好了,我不會一直賴在這裡的,我、我……我走就是了。」
走?這個字眼讓他的心瞬間揪成一團,彷彿喉嚨被什麼東西梗住似的,令他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過了半晌。「你醉了。」這是他惟一能接受的推論。
就在他挨近她,想扶她回房間時,她卻像被燙著似的彈開。
她不要他對她好!她不能讓他再靠近自己!她絕不允許自己再被那種感覺迷惑!
知爵還在為她的反應感到錯愕,卻發現她已拖著搖搖晃晃的身子往樓梯走去。
他立刻衝上前去扶她,卻再度遭到她的拒絕。
再度的推拒,讓知爵無法忍受地大聲說:「我只是想幫你!你……」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離我遠一點。」她扶著梯把,無力地說道。
她眼裡的抗拒,徹底地挫敗他的驕傲。
如果說,她的笑容就像蜜糖,那麼,他肯定就是那個養成吃甜食習慣的人。
從來不曾在意過任何女人心情的他,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接受她這樣子的轉變。
「為什麼?」他緊握著她的手腕,眼裡冒著不容錯辨的怒火,「難道……就因為雷烈?」
咦?他……是在吃醋嗎?她的眼緊緊凝視著他,惟恐遺漏任何信息般地解讀那張扭曲的俊容,她原本已被層層冰雪覆蓋的心再度回暖。
「你不是說沒意見?」他現在分明是一副在意到快嘔血的表情。
他瞪大了眼。「你偷聽我們的談話?」原來她都聽見了?那她今晚的所有反常行為都是為了那句話?「你為了這個在生我的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相反的,我很高興。」看著他臉上豐富的表情,海-突然想惡作劇一下,誰教他害她平白難過了一整晚,「能認識像雷烈這麼好的對象,我還真的要感激你呢!」
「你!」他的臉頓時成了烤焦的吐司,「你真的喜歡雷烈?」
她聳著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也知道的,我一直想找個合適的對象結婚,能多一個可以選擇的對象總是好的。而且,他說的人體紋身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如果我去他的紋身館當模特兒——」
「不准!」他大吼打斷她的話。
那如雷貫耳的聲浪讓她嚇了一大跳。他從來不曾這麼大聲對她吼過的,好勝的她忍不住吼回去。「你那麼大聲幹什麼?」
「我不會答應的。」
「你憑什麼不答應?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偷覷了眼頭頂冒煙的他,她的心裡正暗暗期待著他的「下文」。
微怔的他,頓了一會兒之後,理直氣壯地說:「就憑我是你的主人!」
啥?她努力調勻呼吸,害怕自己會一下子被他給氣昏了過去。
「你不是!」緊握著拳頭,她激動地對著他咆哮,「你這樣子也算主人嗎?你真的是把我當下人看待嗎?從我進來到現在,我又做過哪些一下人該做的事?沒有!什麼都沒有!」
看著她的怒容,他再度啞口。她說的都沒錯,可是……難道這也是她生氣的原因之一?就為了沒事可做?
「好啊!如果你真那麼想做下人該做的事、那從明天開始,洗衣、拖地、煮飯隨便你高興做什麼就去做!」也許他真的是讓她太「閒」了,所以她才有這麼多的精力跟他抬槓。
「那最好。」她賭氣地說,「我還擔心再這樣子下去,我得拿什麼去還債呢!」
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怎麼?她還念念不忘這件事?不過,他卻很高興她提醒了他,他們之間還存在著這種難以「了斷」的糾葛。
「那可不是小數目,真要還的話,可能會有點辛苦。」
「耶?」瞪著他眸底閃爍的黠光,她馬上意識到自身的處境居於劣勢。
老是屈居下風也不是辦法,而且她也不希望和他在解決債務後就斷了關係,所以她必須要扭轉「債權人」的地位!
她必須把債還清,同時還得讓他反過來欠她……可是,該怎麼做呢?
「我會有法子的,你等著吧!」對他扮了個鬼臉,她轉身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看著她「乖乖」回房的背影,秋知爵的思緒卻依然混亂——他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在意她?他究竟在緊張什麼?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他對她的在意,已經遠遠超乎他平日的行事準則啊!
難道說……他真的愛上了她?秋知爵杵在原地,久久都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