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重重監控系統,亞廝在傭人的帶領下,來到顏心的房間外。敲了敲門後,他直接進入她的閨房。
「亞廝哥,你怎麼來了?」顏心正坐在書桌前看書寫心得,側身見到他進房來,她開心地綻開笑容。
「我剛吃飽飯,來看看你。」
他笑著來到她面前,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看書看得頭昏眼花呢,現在有你可以一起說說話真好。」她將厚厚的書本合上,如釋重負般地吐了口氣。
「你可不能太累,不然會弄垮自己身子的。」他見她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不禁納悶起來。
「不會太累啦!有什麼不對嗎?」見他直打量自己,她有點不好意思。
藍亞廝沒說什麼,只是悶悶地伸出手來,往她額上探去。
「你的體溫偏高。」他蹙了眉。「你有每天量體溫的習慣嗎?」他問。
「有啊,護士每天早晚都會幫我量一次。」她答道。「到底怎麼了嘛?亞廝哥怪怪的耶。」她不明白為何他對出色這麼難看。
「你最好現在就躺著休息。」他二話不說,雙手一伸,便將她抱了起來。
「可是還沒到上床時間……」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便已安安穩穩地躺在床鋪上。
「你正在發燒呢,難道你自己沒有感覺?」他替她覆上被子,柔聲問道。
她搖頭,神色有些微黯然。
「我的身體從小就是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已經分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了。」她躺在床上自嘲一句。
「總之,你現在先喝些溫開水,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天我再幫你檢查一下。」他輕鬆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要她不須太在意。
「你要幫我檢查?亞廝哥,難不成你是個醫生?」她似乎感受到他的與眾不同,不禁開口問道。
「你認為我是誰呢?」他笑著反問。
她思索了一會兒,微燙的粉頰上有著些許羞怯。
「總覺得你是從天而降的王子,可以把我自這個不見天日的牢籠拯救出。」她的視線落在天花板上,沒有焦距似的空洞。
「王子?」他愣了下。
這可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把他當作王子看待呢!唉,可別是青蛙王子中的青蛙才好。
「我是說著玩的,你別當真。」她抽回視線,笑望他不可思議的表情。
「如果我真的可以帶你離開這裡,你願意嗎?」他突然一臉正經地問。
「咦?」
「如果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座小島,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我……」
被他這麼一問,反令她一臉為難,相當猶豫。
「小心,我也是開玩笑的,別在意。」他敲了下她的腦袋,失笑道。和剛剛故意裝出的正經神情,南轅北轍。
「我想你也是開玩笑的。」她微微一笑,笑意中隱含著淒楚。
想也知道,怎麼可能嘛!這裡銅牆鐵壁的,他怎麼可能帶著一個病人離開。只是……她多麼希望他剛剛說的不是玩笑話,即使只有一瞬間的大實也好。
有時她真希望她不曾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這個美好的世界對她這一身病的病人來說,只是莫大的諷刺和無奈到了。
「我不吵你了,好好休息!」他故意忽略掉她瞬間的淒然,禮貌性地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溫柔地微笑著。
「晚安。」床上的她側望他離開的身影,為他剛才的晚安吻感到心跳不已。
這個世界上,只有爸爸才會如此親她呢,而這個認識不到兩天的男人,卻是如此的風趣又溫柔。
雖然乾哥褚雲飛很照顧她,待她更是好得沒話說,不過他的溫柔和真誠比不上藍亞廝,乾哥總是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而亞廝哥就親切許多……討厭,她怎會將兩人拿來比較呢?再怎麼說,亞廝哥不過是爸爸邀請來的客人罷了。
不過,她感覺得出來,在藍亞廝看似平凡無奇的外表下,卻有著最不平凡的靈魂。
她已打定主意,等爸爸從美國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問他,這個藍亞廝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受邀來到這座島上?
輕撫著剛才被親吻的額頭,她掛著微笑沉沉睡去。
今晚她希望能夠夢到在繁華熱鬧的都市中,她和心愛的戀人牽著手,一起逛街,看電影,一起上學,度過一個又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年輕歲月。
她想要的,對一個普通年輕女孩來說,是再平凡不過了。
而這個夢對她來說,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 ☆ ☆
隔天一大早,卜娣娜特地在早餐前找了個空檔,來到藍亞廝下榻的客房。
原本以為不過才早上七點,亞廝這傢伙一定還在賴床,沒想到當卜娣娜敲門而人後,卻見到亞廝守在他的手提電腦前,眼圈發黑地讀著屏幕上的資料。
由角落那依舊整齊的床鋪來看,這傢伙大概一夜沒睡,又整夜抱著電腦作研究了。
「我的媽啊,難得出門一趟,你還不肯放過自己的腦袋瓜。」卜娣娜來到他身邊,對他的研究精神可真佩服到心坎裡去了。
「反正也睡不著,不如找點事情做。」他專注地搜尋屏幕上的資料。
「有沒有什麼新發現?」她跟著湊身過去,同他一起盯著屏幕,很好奇他到底整夜在研究些什麼。
「我只是調些以前的資料出來看看,你找我有事?」他按了下鍵,保護屏幕隨即出現。
很顯然,他不願她瞧見其中內容。
「你幹麼這麼神秘,連瞧一眼也不行。該不會……又想做什麼見不得人的研究了?」她有些訝異他的保密舉動,亞廝個性坦率,很少如此神秘兮兮的。
「一大早找我有事?」他拍了下她伸過來的賊手,索性關上蓋子。
「當然有事啦,想問你真的打算待上兩個星期?如果這裡沒我的事,我想先一步回船上去。」她揉了揉偷吃不成而遭殃的手背,不甘心地瞪他一眼。
「我現在無法給你答案,顏心這件事情似乎沒有表面上單純。」他摘下眼鏡,伸了個大懶腰。
「怎麼說?」她問。
「我現在還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說明,等我找到了,再告訴你吧!」他含糊地交代過去。
「你啊,自從收到顏老先生的信件後,就變得怪裡怪氣。其實這整件事情井不複雜,所有人中,唯一最可疑的就是褚雲飛,他這個養子出現得莫名其妙,同時也是你唯一的競爭對手。」說話的同時,她打量他摘下眼鏡的臉龐。
老實說,亞廝其實長得很好看,只是他總是喜愛以醜化自己的裝扮示人。
厚眼鏡,中規中矩的旁分髮型,還有一成不變的醫生白袍,就是這身終年不變的呆板造型醜化了他俊朗的面孔。
「這一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他將遺囑內容告訴她,為的是多個人可以商量。卜娣娜腦筋好,鬼點子特多,對整件事情可以有較客觀的見解。
「亞廝,把髮型換一換好不好?你可以剪個木村拓哉的髮型,保證帥極了。還有,順便把這副丑眼鏡丟掉,換上隱形眼鏡。我敢說,你只要肯換個造型,走在街上一定可以迷死一大群小女生。」她根本沒在專心聽他說話,毫不客氣地伸出雙手,撥弄他的頭髮,替他作起造型來。
「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制止住她造次的雙手,重新戴上厚片黑框眼鏡。
「有啊,你只要上網查一下褚雲飛的個人資料不就得了。」她不甘心被迫罷手,下次一定要找機會抓他上美發沙龍,好好整頓一下他的遜造型。
「這還用你說,我找了整晚還是找不到。」
「原來你一整晚都在查那傢伙的資料。」她哈哈一笑。
終於還是被她套出話來了。
「我找不到任何有關褚雲飛的資料,單憑這一點,就讓人懷疑他的來歷和真正的身份了。」他咬指沉思。
「吃飽飯再傷腦筋吧,空著肚子很難想出什麼結果的。」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嗯。」他輕應一聲,心想或許可以從顏心的身上得到有關褚雲飛的資料。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或許可以從褚雲飛這條線索上,得到驚人的內幕也說不定。
他有這個預感。
☆ ☆ ☆
藍亞廝和卜娣娜兩人一踏入飯廳,就見到褚雲飛已安然地生在椅上,邊閱報邊等待兩人的到來。
「早安,兩位。」一見到兩人出現,他立刻放下報紙,命人送上早餐。
「褚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今天應該是顏老先生的告別儀式,不是嗎?」就座後,亞廝劈頭便問。
「沒錯,等用過早餐,我會立刻飛去台北,主持整個告別儀式。」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他的問題,語氣依舊冷然。
「不讓顏小姐見她父親最後一面嗎?」卜娣娜問道。
褚雲飛毫不考慮地搖頭。
「為什麼?你總不能一直瞞著她吧?」亞廝平靜地問。
「這是顏家的家務事,希望兩位少過問。」他冷冷地飲著咖啡。
「你——」
卜娣娜正想反擊時,忽然一個侍從慌慌張張地從外而人,打斷三個人之間的談話。
「少爺,小姐她……」本想當場報告的急事在見到在場的另外兩人後,改以輕聲耳語代替。
「我明自了,你先下去吧!」褚雲飛打發掉侍從後,立刻站了起來。
「顏心她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見他就要離席,藍亞廝也跟著站了起來。
「兩位慢用!」褚雲飛根本無視他的追問,直接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亞廝當然不會死心,他跟著追上前。
「你以為顏老爺請我來,只是要來這座島上吃飯睡覺?」亞廝擋著褚雲飛的去路,溫文的語氣中隱著微慍。「既然顏小姐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有權利知道她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態度難得相當堅決。
褚雲飛冷淡地掃他一眼。「如果你堅持,我不反對你一起過來。至於卜小姐,請留步。」
話一說完,他甩開亞廝擋下他的手,逞自跨步離去。
不一會兒,兩人相繼來到顏心的臥房。
偌大的房內,已擠滿四、五個醫療小組的人員,以及各種醫療儀器。
「情況怎麼樣?」褚雲飛不慌下忙來到床邊,詢間其中一名小組人員。
「可能是昨天受了風寒,導致感冒發燒。」
「我看看。」褚雲飛來到她身邊,熟稔地檢視她的病狀。
他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引起一旁亞廝的相當注意。
由他檢查瞳孔、舌苔,甚至拿起聽筒檢聽的熟稔動作來看,他的身份真令人感到可疑。
「小姐的支氣管有些發炎,你們幫她打一劑消炎針。還有,暫時先不要注射貧血用的葡聚糖鐵,免得她的身體負荷不了。」褚雲飛有模有樣地下令。
「等等,」一旁的亞廝終於開口說話。「我不認為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以承受得了任何針劑。既然是感冒引起的發炎症狀,只要讓她多休息,多喝溫水,她的身體機能自然會調整過來,不須要承受這不必要的藥劑負擔。」亞廝說出自己的看法。
昨晚他要她好好休息,就是這個用意,沒想到今天她的病情竟然加重,見到她蒼白的臉,呼吸急促的痛苦模樣,他感到相當自責。
「你說的沒錯,如果是一般人的確可以這麼做,可惜小姐她不是一般人,她的身體狀況不能和常人比較。」
褚雲飛一個指令,身邊的醫療小組立刻開始動作。
「為什麼?」他問。
「這個答案你還須要問我嗎?」褚雲飛意有所指地冷掃他—眼。「你這個始作俑者,何必裝得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
「我……」 亞廝被指責得無言以對。
這傢伙並沒說錯,如果不是他,顏心也就無須承受這些痛苦。她天生體質虛弱,無法將她與一般人相比。
「雲飛哥……」
就在這時,病榻上的顏心忽然低喃出聲。意識清醒的她,把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應該好好休息,不要開口說話。」褚雲飛依在她身邊,輕撫她的臉頰,柔聲勸道。
「你為什麼……要和亞廝哥吵架?」發炎的氣管讓她每開口說一句話,胸口就隱隱作痛。
「你不必管,好好休息就是了。」兩人說話的同時,醫療小組正在她的手腕上擦酒精,準備注射。
「我昨天夢到爸爸,夢到他死了……」顏心嘶啞著聲音說到此,淚水忽然跟著流下。
呆站一旁的亞廝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別胡思亂想,老爺可是會難過的。」褚雲飛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安慰道。
「我沒有胡思亂想,那個夢好真實,爸爸在夢中親口告訴我,他捨不得我,更不願意丟下我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告訴我,雲飛哥,爸爸他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這麼多天就連一通電話也沒有,為什麼?」她激動地抓著他的手,急切的淚眸直望著他。
褚雲飛突然被她這麼一問,瞬間閃過為難的神情。
「既然你們父女心靈相通,我再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老爺子他六天前已經因病去世。」他語氣平靜地說出這個殘酷事實。
「你……說什麼?」床上的她整個人愣住了。
「我等一下就要飛去台北,主持老爺子的告別儀式。」他面無表情地宣佈。
「夠了,不要再說了,你現在說這些只會加重她的病情,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旁的藍亞廝出聲制止他。
「騙人……」顏心難以相信地低喃一聲。「你騙人!爸爸他不可能丟下我不管,他不可能不要我……我要見爸爸,我要見爸爸!」她激動地低吼,抗拒著一旁醫療小組的注射。
「小姐,請你冷靜點!」小組人員抓住她亂舞的雙手,以便注射藥劑。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見爸爸,我要打電話給爸爸!」她使盡力氣掙扎,說什麼也不肯乖乖挨上一針。
「顏心,不管事情如何演變,你的身體還是得顧好才行。」褚雲飛親自壓住她掙扎的身子,冷然地命令道。
「先幫小姐打交鎮靜劑,讓她好好睡一覺。」
「是。」四、五個人手忙腳亂地動作著。
在旁目睹一切的亞廝,心痛地看著這群人無視顏心的喪父之痛及吶喊,讓她像只羔羊般的任人宰割,將無情的藥劑緩緩注入她的體內。
「夠了!夠了!」亞廝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他衝上前去,將這群沒有人性的傢伙推擠開。
「藍先生,你未免太失禮了!你沒看見我們正在替她注射嗎?」見他忽然衝到面前,褚雲飛怒斥一聲。
亞廝緊握拳頭,只差沒狠狠揮上一拳。
「我決定要娶顏心。」他顫著身子,冷著聲宣佈。
「你說什麼?」
「我決定遵從顏老爺的遺願,娶顏心小姐為妻。」他見她因藥效發作而不再掙扎地沉沉睡去,一股又痛又惱的感覺沖上心頭。
「你昨天說過,你絕不會為了錢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難不成今天你已經愛上她?」褚雲飛冷笑一聲,待顏心安靜下來後,這才放開她的手腕。
她那纖白的腕上,儘是用力受制的紅腫瘀痕。
「那又如何?總之我已作出決定,你無須過問太多,」他悶哼一聲。「等顏心病好後,我立刻迎娶她並帶她離開這裡。」
「你可以娶她,但不能離開這座小島。」褚雲飛的冷然態度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真正情緒。
「為什麼不能離開?」他沉聲問。
「這是老爺的遺書上所規定的,你若不信,等汪律師來了再問問他,我還得趕去台北,不跟你浪費時間了。」褚雲飛說完就要離去。
「等等,把話說清楚了再走!」他攔下他的去路,神情是嚴肅的。「我要知道,你對顏心到底存有什麼目的?而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平白成為顏老爺的養子?」
「平白?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乘龍快婿,語氣倒是挺狂妄的。」他冷嗤一聲。「我對顏心若存有惡意,還會等你這個程咬金來攪局?至於我如何成為顏家養子,你若真有本事,就慢慢去調查吧,凡事都說明了,就沒意思了。」他帶著冷冷的笑容離開,留下一臉憤怒的亞廝。
「藍先生,請你暫時先出去,小姐她需要充分的休息。」 醫療小組跟著下逐客令。
「你們醫療小組待在這座島上這麼久,一定知道褚雲飛的底細是不是?」他轉而向這些人尋求答案。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別為難我們。」醫療小組還以一個冷漠的答案。「藍先生,請你出去吧,小姐她真的需要安靜和休息。」
接著,他被這些人無情地推趕出房間。
「你們真的惹毛我了。」亞廝僵硬地站在門外,緊握著雙拳倚著冰涼的門板。
顏心聽聞父喪消息後,哭著掙扎的一幕深植在他的腦海中,引起他相當大的震撼和虧欠感。
他多年前親手創造出來的生命,不是生來受苦受罪的。他無法再次忍受見到所謂的醫療小組,在褚雲飛命令下的所作所為。
這件事情他既然脫不了身,要做就要做得漂亮一點。
將顏心娶過來,改由他及他的研究夥伴來照顧,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