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催人欲眠,走累的江麗兒正想找個地方好好的休息,於是,她左顧右盼,看上了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很快的爬上樹,找了一個很舒適、很恰當的位置,倚著樹幹全身放鬆的斜躺下來。吹著風、瞇著眼,望著從葉縫間斜射下來的陽光,她慢慢的闔上雙眼,漸漸的邁入黑甜鄉。
突然,棲在樹上的鳥鵲全數飛起,鼓著翅膀在空中聒噪的抗議著。江麗兒被吵醒了,她懶懶的不想移動分毫,從耳中聽來的嘈雜馬車行駛聲,她就已知道鳥兒為什麼被驚動了。真是掃興,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睡意就這樣被破壞掉了。
咦!聲音停止了,江麗兒從街上望了下去,發現馬車就停在她睡的那棵樹樹下。她好奇的觀看樹下的動靜,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馬車的主人不走開闊寬廣的大道,偏偏繞進這崎嶇難行的小徑來?
車伕一看前頭無路了,小心的又將馬車掉轉個頭,車還未停好,車後的門就打開了,從車裡跳出一個年輕女子。她雙手撐在自己腰後,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抱怨的說:「窩了這麼久,骨頭都快散掉了。」
車伕輕佻的往她屁股一拍,口氣輕鬆的說:「別埋怨了,馬上就有快活的日子可以過了。」說完爬進馬車裡,拖出一個穿著華麗的年輕人出來。
「喂!你小心一點,別把他的身上碰出青青紫紫來。」年輕女子口氣緊張的叫著。
車伕將人重重的往地上一放,充滿醋意酸溜溜的問:「怎麼?你還捨不得他啊!」
年輕女子跺著腳,叫著,「什麼捨得捨不得的,用你的大腦想一想好不好?如果他的身上多了其他不必要的傷痕,到時難免有人會追查。現在我們小心一點,以後就沒有麻煩找上我們。」
「是,麗紅,還是你聰明。」車伕想一想,也覺得有道理,馬上見風轉舵,討好的說。
「馬屁少拍了,我們快點解決掉他,快點離開吧!」姜麗紅果斷的說。
車伕將年輕男子的腰帶解了下來,在地上找了一塊石頭繫在腰帶頭上,走到樹下,選了一枝看似強健的樹幹,將腰帶往上拋了過去。他扯住腰帶的兩端拉了拉,很滿意樹幹的承受量,接著他將腰帶打了一個活結。
躲在樹上的江麗兒,已猜出他們想要做什麼了,她雖早巳知人心險惡,但親眼目睹還是頭一遭,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頭腦也沒有停著,想著該如何救這個被害的男子。以力拚嘛!自己不見得是人家的對手,弄得不好,恐怕連自己的命都得賠上,看來只能以智取了。
想到這裡,江麗兒從隨身攜帶的小布包裡,抽出前幾天從市集買來的鍾馗的軟皮面具,拿出藏在身上的防身利劍。雙腳倒掛在樹技上,頭下腳上的讓長髮披掛而下,揮著短劍,盡全力的發出最大的聲音,喊著,「住手,否則休怪本鍾馗劍下無情!」
樹下的人根本就不知樹上還躲著人,姜麗紅正幫著車伕,要將那年輕男子的脖子套進活結中,兩人手忙腳亂忙得不可開交。冷不防從空中傳來大喝聲,再抬頭一看,看到一張長著長鬍鬚的醜陋兇惡的面容,正是戲劇中專吃惡鬼的鍾馗。兩人正做著虧心事,再看他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利劍更是讓人看了打從心裡冷得發抖,兩人不由自主的嚇得手軟腳軟,手上抱的人再也抱不住了,讓那年輕人直愣愣的往地上撞去。兩人連滾帶爬的只想快快逃離現場,跑過馬車後,才忽然想起,坐馬車逃會比較快,又跌跌撞撞的爬上馬車,催著馬快跑。
聽著遠去的馬車聲,再看看樹下那一動也不動的人,江麗兒好笑的將面具收了起來,他們一定把她的長髮看成鍾馗的鬍子了,把她當成什麼妖魔鬼怪了,才會嚇成那個樣子。她將腰桿一挺,坐到樹幹上,又恢復頭上腳下的姿勢,接著輕巧的跳下樹來,她推了推躺在地上的人,「喂,要害你的人被我嚇跑了,你可以醒過來了。」她說得好像人家故意裝睡不願醒過來的樣子。
一點動靜都沒有,他還是昏睡如故,一點都不像是「裝」的樣子。
江麗兒有點發愁了,她摸摸他的脈搏,確定脈搏仍是繼續跳動,並沒有停止律動。可是他為什麼不醒?她又試著推了他幾下,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江麗兒看看天色,很擔心天黑時,他仍然沒醒過來,她自認自己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可以帶著他離開這裡,而天黑時地上會比樹上危險。她又推了推那年輕人,好心的說:「喂!你真的要快點醒過來,不然你沒給人害死,也有可能被野獸當成食物吃掉的。」
他還是一點要醒過來的樣子都沒有,江麗兒開始擔心了,看看地上的人,再看看樹上,想著該如何將他弄到樹上去避一晚。若過了今晚他仍沒醒過來,天亮時她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去弄輛車將他載離這個地方。
想得再多,還是得動手試才知行不行得通,不試怎麼知道自己是否辦得到?於是她使出吃奶的勁用力的拖,好不容易才將他拖到大樹幹邊,靠著樹幹將他的身體撐起來。她扶著他,大口的喘著氣,她實在難以想像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竟然重成這個樣子。想著接下來,她還要將他拖上樹去,不禁暗暗叫苦。不過困難是擊不倒她的,她想自己應該先爬上樹去,再從樹上將他拖上去會比較容易些。可是她一放開,他的身體就往旁歪,隨時有倒地的可能。
怎麼辦?她四周看了看,看到仍懸在樹幹上的腰帶,她一手扶著他的身體,一手盡可能的伸長,想將腰帶拉過來。
「住手!」孟澤大吼,一旋身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一眨眼間已將江麗兒扶著的人搶了過去。
江麗兒實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大吼的男人又是誰?他的吼聲對她來說,像似從晴天劈下來的響雷,雷霆萬鈞的威力夾雜了無限的心痛與怒氣向她橫掃而來。
江麗兒被嚇了一大跳,茫然的看著突然變空的手,她還是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她轉頭瞪著說話的人,想反問他一些話,卻發覺她似乎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只能張大了雙眼瞪著他。
他的黑眸中透出的冰冷可以將人凍成冰柱,他身上看不出一絲柔和、一點溫暖,他是她所見過最嚇人、最冷冰的人,而他似乎也知道一般人對他的觀感,現在他正試著要以目光讓她怕得雙膝發軟,向他求饒。
江麗兒告訴自己她不怕,她根本就不必去感受他的威力,他擁有什麼,那是他的能耐,他可以嚇得倒別人,但他嚇不倒她江麗兒的。她將已挺直的背脊,再次挺了更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明明白白的表示--我就是不怕你。
孟澤感覺到江麗兒的意圖,心中不禁對她的勇氣生出一份激賞,可惜她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他們就這樣互瞪著,直到孟澤懷中的男子「嗯!哼!」的發出聲音來。
孟澤的眼神全變了,變得又溫柔又關心,輕聲的叫著,「孟津、孟津……」沒有回答,叫做孟津的男子仍陷於昏迷中。他發出的聲音就像是無意識的夢囈一樣,沒有什麼意義。
孟澤含怒的望向江麗兒,表情又回復了冷冰無情的樣子,「你對孟津做了什麼?」他的聲音低柔,卻又蘊涵著可怕的威脅力量,似乎隨時可將江麗兒的脖子捏斷。
江麗兒驚訝於他情緒和表情的變化能如此快速和不同,她伸了伸脖子,確定它還連接在頭和身體之間。她發覺她遇到這個人真是可怕,現在不用算命的告訴她,她也知道今天實在不是她的黃道吉日。
今天一開始就不順利,天才濛濛亮,喝了一夜酒的姑丈一進家門,姑媽就扯開嗓門和他大吵,接著乒乒乓乓的大打出手。江麗兒知道她勸不動的,愈勸他們愈來勁,倒不如溜出來圖個清靜。本來還覺得自己滿幸運的,一出大雜院,就遇到一輛迎面而來的大馬車,她靈機一動,趁馬車駛過時,攀上後車軸,就此搭上了順風車。
誰知馬車一進郊區後,就駛得飛快,顛得她七葷八素,不辨東西南北。等到她跳下車時,已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了?不過她也不擔心,從小跟著姑媽一家人到處賣藝流浪,養成隨遇而安的個性。
站在路邊看了看,看到不遠處有一大片蒼綠,她立即往那片蒼綠走去,選了一棵大樹休息。誰知接下來發生的事,全都不是她所能預料得到的,「哎!」她歎了一口氣,好心做了好事,不一定能得好報。
望著眼前這個危險十足的男子,她決定不再管閒事了,這種男人還是離得遠遠的,以策安全。她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被老天妒了紅顏,送給閻羅王去收留了。
江麗兒吞了幾口口水,才找回她的聲音,卻又答非所問的說:「你認得他啊?那他就交給你了。」她又習慣性的好心提醒他,「天快黑了,我勸你還是快點帶著他離開吧,免得遇到什麼猛禽猛獸的……」
江麗兒話還沒說完,手就被捉住了,孟澤再次問:「你對孟津做了什麼?回答我。」他的聲音仍是低柔,而那可怕隨時可能威脅她生命的力量仍蘊涵著。
江麗兒掙扎的想將手抽出來,她生氣的叫著,「放開我,我不認識這個叫什麼麵筋或面巾的人,我除了倒楣選了這棵被壞人選上的樹休息,和把要害他的心嚇走外,不該又好心的為了他的安全,想把他拉上樹去避開野獸的侵襲。我姑媽從小就告訴我,好心不會有好報的,現在我相信了。」
「拉上樹?」孟澤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話,他明明看到她拉著孟津的身體,想往掛在樹幹上的腰帶上套。他咬著牙反問:「我看是吊上樹吧,若我晚來一步,孟津已被你吊在樹上,氣絕身亡了。」
「平白無故的,你怎可這樣冤枉我?」江麗兒更氣了,這個人的腦袋是用什麼做的,或者他根本就沒有腦袋?還真虧他想得出來,她連想都沒想過要做那種事。她反問:「我又不認得他,我為什麼要害他?若想要害死人,方法多得很,我何必這麼麻煩的將他吊上樹去。這麼重的一個人,連拖都很難拖得動,我這麼辛苦幹什麼?」
孟澤不耐煩聽她說話,「我不會相信你的狡辯,你只是故佈疑陣,讓他看起來像是自殺的樣子,這樣孟家的人才不會找你報復。心腸惡毒的女人都很狡猾的,我相信我所看到的。」孟澤邊說邊解下掛在樹上的腰帶,將江麗兒的雙手綁了起來。
孟澤並不是個多話的人,他也不知現在為什麼對她說這度多話。在他的心裡,他寧願相信眼前這個女子,不是他親眼所見的樣子。她是惟一不怕他,敢用眼神和他對抗的女子,其他女子,在這種情況下,不是被嚇哭,就是落荒而逃了。
*****
江麗兒已氣得講不出話來了,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怎麼一開口就認定她是一個心腸惡毒的女人。沒錯,是有人要害這個叫面巾的人,可是冤有頭、債有主,怎麼也不能把帳算在她頭上,更何況,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不謝謝她這個救命恩人也就算了,現在更是顛倒是非的認定她是殺人未遂的兇手。這真是天理何在?
不過江麗兒從來就沒有忍耐的美德,她深呼吸了幾下,壓住滿腔的怒氣,諷刺的問:「大判官,請問你看到了什麼?小女子愚昧,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犯了什麼罪?竟然要被你如此對待?」手乖乖的任他綁著,反正她也不把這麼一條腰帶看在眼裡,到時讓他見識她江麗兒的本事,那才好玩呢!
「少對我演戲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還要我告訴你什麼?」孟澤語氣冰冷的說。他沒料到這個年輕的女子臉皮竟厚到如此程度,事情敗露了,不止不覺羞愧,竟連一點悔過的表情都沒有,還敢開口來質問他。
孟澤不理她,轉身,拇指和食指結成一個圈,伸到嘴裡去,用力對空吹出一聲長哨。長哨過後立刻聽到馬匹長嘶回應聲。它是一匹色澤黑亮、高大英俊的駿馬,孟澤拍了拍它的臉頰安撫它,從鞍袋裡拿出了一捆繩子,想再將江麗兒綁牢一些。
江麗兒一手拿著短劍,一手甩著斷成數段的腰帶,得意又嘲諷的說:「不用費心了,你綁不住我的,何必浪費那些繩子呢?」
孟澤望著她手上的繩子,只一個閃身,就將江麗兒拿刀的那隻手,反壓到她的背後去,在她耳後輕聲的威脅著,「無論有沒有綁住你,我都不會讓你逃掉的,就算要把你的雙腿打斷才留得住你,我也會做的。」說完他將她的短劍搶了過去,「現在你可以決定怎麼做,是要斷掉雙腿讓我拖著走,或是乖乖的跟著我走?」
江麗兒考慮了一下,安慰自己,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這小女子更是能屈、,能伸、能彎、能轉、能賴、能溜……她可以做的變通實在大多了,何必吃眼前虧呢?想到這裡她放心了很多。
她故作無畏,大方的說:「我可以跟你們走,不過我並不是怕你的威脅,只是你誤會了我,為了我的清白,我不能一走了之。我反正也正閒著,不如和你一起等這個叫面巾的人醒過來,對我也沒什麼損失,等面巾清醒後,自然會證明我的清白。」
「算你聰明。」孟澤冷冷的說。先將孟津抱到馬背上,要江麗兒坐到孟津背後護著他,他自己則牽著韁繩在馬旁快步走著。
江麗兒完全照著孟澤的指示做,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跟著他們走,就算是打發無聊的時間吧!而且她也好奇的想問面巾,他認不認得那兩個要害他的人?他們又為什麼要害他呢?
三人一馬,終於在天全黑後,來到了人煙密集的市鎮。孟澤立刻找了一間最大的客棧,挑了一間最好的上房住了下來,並要店小二立刻去將鎮上最好的大夫請來。
*****
大夫來了,看起來好像很有學問的樣子。大夫不開口,先測量孟津的脈搏,接著從頭到腳前前後後的檢查一遍,翻開衣服看皮膚的顏色、翻開眼皮看眼球的顏色,又撬開他的嘴,看一下舌頭的顏色、又撥開頭髮檢查他的頭皮,邊看邊搖頭。
大夫每搖一下頭,孟澤的眼光就像兩道利箭一般往江麗兒射去,如果眼神能殺人,江麗兒現在已變成全身插滿利劍的屍體了。
她昂然不屈的迎著他的目光,明白的暗示他--你嚇不倒我的。
大夫終於開口了,「這位公子本身沒什麼病,他會昏迷不醒是因為被下了很重的迷藥,而在神智不清的狀況下,他的頭又被外力重擊。」大夫指著孟津腦後腫起的大包給孟澤看。
江麗兒知道那個包是孟津被摔到地上時撞出來的。
大夫坦白的說:「我不知他中的是什麼迷藥,藥性多久才會退?而他頭上的傷,不知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現在我只能先開些護腦的藥給他服用。至於什麼時候醒過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孟澤又恨恨的瞪著江麗兒,她也狠狠的瞪回去,不服氣的說:「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才不要背你硬給我造的黑鍋,對我來說,你們都是陌生人,是死是活都不關我的事。你若對我客客氣氣的,以禮相待,我可以暫時待在這裡,若……」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的任何話,我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等孟津醒過來,看要如何處置你再說。」孟澤冷酷又無情的說。他一點都不想聽她說話,更不屑對她多說一點話。
孟津會變成這麼一副模樣,全都是眼前這女人害的,若不是顧慮到孟津的感情,他早就將這女人往牢裡送了。他猜,孟津應該是很愛她的,愛到寧願拋棄孟家的一切享受和二少爺的身份,帶著她私奔。
而他身為家中的長子,長期負有照顧全家人的責任,在知道孟津私奔後,不顧一切的追趕,終於在緊要開頭救了孟津一命。他不怪孟津愛上一個身份和孟家不相配的女人,若這個女人是個好女人,真的愛孟津,他要帶他們回家,幫他們向家中爭取地位,讓他們過著幸福安定的日子。
可是他所看到的太讓他失望和傷心了,那個自己願意幫忙和接納的女人,正想用孟津的腰帶結束孟津的生命,而孟津從家裡偷帶出來的金銀珠寶,他不用問,也知道全不見了。
孟津實在很可憐,那麼多喜歡他的女人他不要,偏偏選上要他命的愛情騙子,差點把性命都賠上了。如果孟津還愛著她,為了不想再讓孟津傷心,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讓眼前這個女人愛上孟津!
*****
過了三天,孟津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臉上還出現了一片片的淤血,大夫說那是因為他的後腦受到了撞擊的關係,過些時日這些淤血都會散的。
孟澤每天灌孟津喝大夫開的藥,幫孟津清理身體。另一方面他又防著江覆兒,他不信任她,怕她乘機加害孟津,讓孟津永遠醒不過來、說不了話,到時死無對證,自己又能奈她何?
孟澤時時刻刻注意孟津的反應,又要監視著江麗兒,他完全忽略了自己,他一點都不理會自己的樣子,鬍子已連著幾天沒刮了、衣服也沒換,看起來不止累得一塌糊塗,簡直是既骯髒又邋遢。
這日,孟澤重複著前幾日的動作,從孟津後面扶著他坐了起來,再從後伸出一隻手來,困難的從放在小桌上的碗舀起藥汁喂孟津喝。
忍耐了好幾天,江麗兒再也看不下去了,對她來說真是超級的精神虐待。她一把搶過孟澤拿在手上的湯匙,「讓我來做吧!這樣繼續下去,你會把自己整垮了,而且兩個人合作,會比一個人做好。」
望著孟澤射來的殺人眼神,她一點也不怕。試了試藥的溫度,她一手拿著湯匙就往孟津嘴裡送,一手幫孟津按摩著喉嚨,讓藥水更容易吞下去。
孟澤有些驚訝的看著,幾近要殺人的眼神慢慢的變了,沒想到江麗兒餵人吃藥還真有一手。孟澤不得不承認,她的技術比他好太多了,她喂孟津喝的藥,孟津全都吞下去了,一點也不像自己喂的,吐出來、流出來的比吞下去的還多,且速度也比他快得多,一碗藥喂完後,孟津還是乾乾淨淨的,身上沒有被藥水弄髒。
「不必這麼吃驚,就算是獅子、猩猩我都有辦法餵它們吃藥,更何況是一個沒有一點反抗能力的病人。」江麗兒手腳俐落的邊收拾桌面,邊對孟澤說,「我也不是幫你,所以你也不必謝我了,我只是閒不下來,更何況事情就擺在眼前,眼睜睜的看著而不去做,對我來說是很難過的事。
「我知道你已認定我是殺人兇手,所以我不能讓這個面巾有個什麼一睡不醒的意外發生,若他不能醒過來開口證明我的清白,你是不會放過我的。」說到這裡,江麗兒覺得有些委屈,「從小到大,雖然跟著姑媽一家人過得很辛苦,但我從來沒有過一個敵人,我也不想在我這一生中的第一個敵人是你。 」
她望著孟澤又漸漸變冷的眼神,無奈的說:「我想你自己也知道,你有時候真的很可怕。而我會遇上這種事,好心沒好報的牽扯進來,是我自己運氣不好,我不想就此認了。」江麗兒的眼神變得堅定、驕傲的說:「我會堅持下去,等你向我道歉。」
孟澤什麼話都沒回答。幾天相處觀察下來,她不太像是他原先所認定的,她有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好像不知什麼是害怕,但卻又似乎沒什麼心機。從她的穿著打扮上,看得出來她的出身並不富裕,不過她讓自己保持著簡樸與乾淨。
住客棧的第一天,她雖在他的限制下出不了房間,不過卻趁店小二送茶水進房的機會,拿出她身上所有的一點錢,請店小二托他的老婆到舊衣鋪裡,幫她挑了一套便宜的換洗衣服來。
那時店小二看了一下他的臉色,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才敢接過江麗兒的錢。
衣服買回後,江麗兒就這麼兩套衣服輪流換洗著,一點也不以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粗陋便宜為恥,她穿得很自在,沒有一點自卑或覺得矮人一等。
對生活上的享受她也不要求,房間裡有著兩張各靠著牆的大床,睡覺時她卻不選另一張床。她只是要求店小二多送一床被褥來給她,她就將被褥鋪在房裡的長太師椅上當床睡,對生活上的不便沒有一點抱怨。
孟澤覺得很奇怪,她為什麼沒有錢?那原先孟津帶出來的那筆錢到哪去了?而能在如此經濟窘迫的環境下處之泰然的人,會對孟津做出謀財害命的事嗎?
等孟津醒過來,也許就能證明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說的無辜?她真的是孟津的救命恩人?
而她也說對了一件事,如果他再這樣不眠不休的持續下去,他真的會把自己整垮,到時他保護不了自己,又怎麼保護得了孟津?想到這裡,他知道最好的方法是把孟津帶回家。
想到就做,孟澤將店小二叫了進來,「我想要出去一下,你是否可以幫我找個人來照顧我弟弟。」
「喔!沒問題,這事交給我老婆做就可以了,她對照顧病人最有經驗了。以前住店裡的客官若有什麼三災六病、牙疼腳痛、傷風破皮感冒的,一向都是她在幫忙,。照顧的。」店小二自信的推薦自己的老婆,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的印像還停留在孟澤剛進店裡時,那冷酷、嚴厲、認真的模樣,他這店小二做了幾十年,看人看多了,一眼就能感受到這三個人的關係不尋常,他嘴裡雖不說,但誰是主人,卻是一看就能看穿。
孟澤等著店小二把話說完,才問:「她可以馬上來嗎?」
「那沒問題,我現在就叫她來。」店小二快步的往客棧後的住家跑去,心中暗暗高興將要有一筆外快進口袋。
很快的,店小二就帶著他老婆一起過來,她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溫馨和放心的中年婦女。
孟澤將照顧孟津的工作暫時托付給她,又向店小二打聽了一下,關於鎮上馬車行的事後,就帶著江麗兒出了客棧。
*****
直到出了客棧,江麗兒才猜測的問:「我們要去僱馬車嗎?我們去哪裡?」
江麗兒知道孟澤不信任她,可也不願放她走,所以只好帶著她好監視她。他寧願花錢僱請一個陌生人照顧孟津,也不敢把孟津交給她。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點洩氣,難道自己真的長得像「壞女人」嗎?她一向熱心、愛管閒事。她很高興有人需要她的幫忙,可是有時幫了人家忙,被幫忙的人還不一定感謝她呢,就像這次一樣。姑媽說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有它的道理存在。
孟澤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又像是懶得回答她的樣子。
江麗兒沒有再問。當有人不願和她說話時,她寧願對著木頭說話,都不願再開口。
兩人很快的走到馬車行,孟澤拿出身上的銀票,預定了一輛最好的馬車。他交代車行將馬車裡面改裝一下,拆掉坐椅,鋪上好幾層厚的、最好的軟墊,以減輕馬車的震動,並約定隔天一大早在客棧門口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