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舉行婚禮的好日子,喜樂的聲音充滿整個綠莊,一大早,王媽和喜娘就捧了新娘要穿戴的鳳冠霞帔進來,幫著何雅雲梳妝打扮。
打扮好後,何雅雲對著她們說:「你們能否到大廳去等,我想一個人在這裡。」
王媽和喜娘立刻照她說的,來到大廳,直到新郎來迎接時,才到大屏風後將新娘扶出來。
新娘手拉著紅綾綵帶讓新郎牽著走,所有的新人都陸陸續續的來到大廳集合。整個大廳除了特意空出來的中間位置外,到處擠得水洩不通,李世衡面對頭蓋紅巾的新娘,突然感覺不太對勁,他順著她握紅綾綵帶的手望去,整只;乒部被寬大的袖子蓋住,他像是不經意的碰了一下她的袖子,一眼就注意列,新娘的手腕白皙細膩,一點疤痕都沒有。
他不動聲色的放開綵帶,走到司儀旁邊小聲的說了一些話,將即將進行的婚禮停下來,又走回新娘身邊,拉著紅紋綵帶低聲說:「跟我走。」接著對跟過來的喜娘說:「你留在這裡。」
他的脾氣已瀕於爆發的邊緣,他沒料到何雅雲會在這節骨眼上玩這種把戲,幸虧他早發覺,不然一等拜完堂,事情就很難收拾。
他快步的往何雅雲住的地方走,一點也不管背後的新娘追得氣喘吁吁,他不能當眾揭穿她的把戲,不然他早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找她了。
李世衡一看到何雅雲住的地方,再也不管背後的新娘,推開門就衝進去大喊,「何雅雲,你給我出來!不然我要別人為你付出代價。」
何雅雲從屏風後走出來,—幅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樣子,「幹麼啊?這麼大呼小叫,的。辦喜事又不是辦喪事。」
穿著新娘喜服的王雅蘭扯掉頭上的頭巾,氣喘吁吁的追進來。
李世衡忍住要將她按下來打屁股的衝動。拉著追進來的王雅蘭往她推去,「立刻換上她的衣服。」
何雅雲倔強的說:「我偏不要!」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走近她,李世衡仲手一扯,將她穿在身上的外衣扯破成兩半,堅決又急躁的說:「立刻換上,或者要光著身體拜堂,都由你自己決定,我對你已完全失去耐心。」
「我不換,也不和你拜堂!」何雅雲生氣了,不顧一切後果的說。
李世衡伸出手,又將她身上的衣服撕了一件,只剩下肚兜,「立刻換,或者立刻出去拜堂。」說完便走到屏風外。
何雅雲看看自己無力反抗的狼狽樣。明白她是鬥不過一隻受傷發狂的野獸,於是忍著淚,走回屏風後,換上王雅蘭脫下來的新娘喜服。
枉費她想出來的好計,更獲得王雅蘭的全力配合代替她出嫁,誰知還是被李世衡發現了。
昨天她本想找王雅蘭,王雅蘭已先過來找她,小聲的在她耳邊說,不讓王媽聽到,「我們出發的第一天,有兩個姓高的年輕公子,帶著衙門的捕快追上我們,要找一位何小姐,找不到後,那兩個高公子還跟了我們的馬車走了好K的一段路。何小姐,他們找的人是不是你啊?」
她的口氣變得惋惜,「我看那高公子好像對那位何小姐情深義重的樣子,可惜啊!月下老人太愛作弄人了。」
她相信外面不只是舅舅家的人急著找她,連爹爹也一定派人在找她,但她出不去,表哥他們進不來,又能如何?她哀歎一聲,暫時不想這個問題.直接問王雅蘭,「你昨天已看過李大公子了,覺得如何?」
王雅蘭低著頭,不回答。只用眼睛愉瞄著,等著聽何雅雲說話。
何雅雲則等著聽她的意見,等了一會兒,她又歎了一口氣,好像放棄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想做的事,也不能勉強別人做。」
其實王雅蘭聰明透頂早就猜出何雅雲間話的用意,只不過她不主動開口,要何雅雲自己說,沒想到何雅雲竟然不說了。
王稚蘭不知如何措詞,遲疑一下才開口,「何小姐,不管你要我幫什麼忙我都會幫。」
何雅雲一點就透,將事情說出,「那太好了,明天就請你代我當新娘去和李大公子拜堂完婚。」
王雅蘭表情不變,只是擔心的問:「這行得通嗎?」
「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何稚雲只差沒拍胸脯保證,「明天,你就趨人不注意時溜到我這裡來,躲在床底下,我會想辦法支開旁邊的人,到時你換上新娘喜服,至身遮住,誰也看不出來裡面的新娘是你。」何雅雲得意的笑出來,「等到拜完堂,進了洞房才發現人不對時,已來不及了。」
言猶在耳,妙計卻已被李世衡拆穿。何雅雲皺眉思索。
王雅蘭嫉妒的看著何雅雲穿上喜服,她自認長相和才識並不比何雅雲差,際遇卻差別這麼多?她想飛上枝頭當上綠莊的少主夫人,李世衡卻連正眼也不瞧她一下,他的眼裡只有一個何雅雲,而綠莊之外更有人在為她牽腸掛肚,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李世衡不耐的敲著屏風,催著問:「好了嗎?」一想到全大廳的人都在等著他們,他的心裡不由得很著急,這個該死的何雅雲,竟敢當眾作弄他。
「快好了!」何雅雲正在扣衣服上的布扣子。她的心情就像沒有太陽的天空一樣灰暗,一點都沒有新嫁娘的喜悅,反而像只逃不掉的待宰羔羊。
李世衡不等了,他不客氣的繞過屏風,檢視她身上穿的衣服,幫她扣上最後一顆扣子,將頭巾往她頭上一蓋,捉著桌上的紅綾綵帶,一把抱起她往外飛奔,直到大廳前才放下她,兩人共牽著綵帶往裡走。
李世衡對著滿廳疑問的綠莊人,喜氣洋洋笑著說:「人家新娘考新郎,都是從拜完堂入洞房前開始,我這個新娘最頑皮,竟然在還沒拜堂就出考題考我了。」他寵溺的看著新娘,「她啊,也不擔心誤了吉時。」馬上又X伺儀說: 「現在婚禮可以開始了。」輕鬆喜氣的幾句話,讓不少人發出會心微笑,化解人們的許多猜測。更保住他自己的面子。
大廳裡的喜樂奏得更大聲。何雅雲低著頭,只看到自己喜服的下擺,身體隨著司儀的口令被喜娘擺弄著,這和她以前想像過的婚禮完全不一樣, 自己竟然在沒有一個親人的陪伴下完成終身大事,眼淚忍不住一滴滴的落下來。
終於聽列司儀念「送入洞房」四個字,何雅雲仍然被喜娘扶著,跟著李世衡走,她根本就不知道所謂的洞房在哪裡。
喜娘扶著她跨上兒級台階,跨過門檻,走進室內,帶往床邊坐在床沿上,拿起放在桌上像玉如意形狀的喜秤交給李世衡,「少主,若你要掀開新娘的頭巾,就用這個,才能『稱心如意』,千萬不要用手直接掀。」
李世衡接過喜稱,對喜娘說:「行了,你出去吧!」
喜娘本要說些話,但一看他嚴肅的臉色,立刻快步走出去。
挑起頭巾,看著淚流滿面的何雅雲,他忍住怒氣,用喜秤挑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他,她先是找人冒充她,等把戲被拆穿後,競想用眼淚來博取同情。或者這眼淚是為了不能嫁給心上人而哭的?男於漢孰可忍,孰不可忍!「為什麼哭?」枉費他真心愛她。
何雅雲哭著說:「大廳裡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是我的親人,我是爹爹、娘最疼的女兒,外婆最疼的外孫女,叮是他們今天卻都沒有在場?」她用手拔掉喜秤,轉開頭不看他,「你這樣子對我,我卻連哭的自由都沒有,你也太殘忍了!」
李世衡的怒氣消失很多,他寧願相信她是為這而哭,他抽出她的手絹,幫她擦著臉—上的淚痕。
一直不敢走的喜娘在門外等著,半晌後,她問:「少主,找還沒介紹程序呢,我可以進去嗎?」
看了房門一眼,他道:「進來吧!」
喜娘一進來,李世衡立刻往外走,到大廳去招呼來賀喜的客人。
喜娘一看何雅雲哭花的臉,立刻緊張的拿起胭脂、水粉幫她補妝,這時王媽端著放了棗子、花子、桂圓、蓮子的果盆,要她多少吃一點,象徵「早生貴子」。
王媽安慰著她,「我們少主是全天下少有的好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少主夫人,不要害怕,那種事很快就會過去了。」
何雅雲莫名其妙的看著王媽,問道:「什麼事很快就會過去?」
王媽尷尬的看著喜娘,要喜娘幫她說活,「你比較有經驗,你告訴少主夫人吧!」
「周公之禮,夫婦之義。」喜娘說得像是背書一樣,讓何雅雲聽得更莫名其妙。
※ ※ ※
天色變暗,從白天就一直點亮的龍風燭爆出「霹啪」的火花聲,宣告洞房花燭夜的來臨,桌上擺滿象徵幸福吉祥的食物,竹著新郎進來後一起食用。
在新房裡關了—天,何惟雲早已拿掉沉重的鳳冠,可是卻被王媽和喜娘—直盯著不能隨意走動。
門外傳來腳步聲,李世衡走進來,一聞就知道他喝了不少灑,但仍腳步穩健,一點醉態都沒有。
待王媽和喜娘都退出去,他立刻脫掉頭上的帽子擺到几上,坐到何雅雲身邊問:「想不想吃點什麼?」看到滿桌未動的食物,他猜出她沒吃東西。
「我吃不下。」他滿身的熱氣和充滿力量的身體,讓她莫名覺得緊張。
「不用害怕,我只會弄痛你一次,可是那是無法避免的,以後就不會痛了。」李世衡像是喝醉了的咕噥。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何雅雲已經很緊張害怕了,他還偏偏和她打啞迷。
或許她根本就不會痛了,畢竟她已有了心上人。李世衡的心裡突然充滿著醋意,「也許你根本就不會痛,對不對?」」什麼對不對?」何雅雲有點神經質的叫了起來。
「你到底在說什麼?」
李世衡的心情變得很快,口氣一轉,歎了一口氣,人是他自己選的,有什麼問題都該要有度量承擔一切,「無所謂!」他像是既往不咎,乾脆的說:「我不在乎你曾跟你的心上人怎麼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醉了!」何稚雲很確定的說。
李世衡沒有反駁,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 —桿遞給她。 「按照習俗,我們該一起喝了這杯酒,來,我敬你。」他的表情很認真,好像是她敢不喝,他就要灌她喝的樣子。
何雅雲看著他的臉,將話吞到肚子裡,照他的要求將灑喝了,他又將杯子倒滿,「無三不成禮,再喝兩杯。」
何雅雲悶著聲連喝三杯,雖然酒不烈,但是她仍然可以感覺到酒入腸中後,散到四肢百骸的濃濃暖意。
李世衡捧起她微微發紅的臉,「在湖邊,你曾答應過我可以要求你任何—件事,記得嗎?」
「記得。」何雅雲一點都不否認。
「現在我要求你做我的妻子。」李世衡很認真的說。
「這個相差太遠了!」她立刻抗議,「你只不過告訴我一個故事,卻要我付出一輩子,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李世衡的臉色人變,她是他唯一開口要求過的人,而她競當面丟回來,再想起她今早隨便塞個女人給他的作法,更深深刺傷他的自尊,她該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他走離床邊,檢查房中的鎖是否鎖好後,察看一下燭火,便將身上的新郎服脫下來,何雅雲全身開始緊繃,像是翅膀被蜘蛛網黏住的蝴蝶,雖全心想逃,卻只能無力的拍動翅膀,她張口結舌,瞪著他偉岸的身體慢慢向她貼過來。
「你要做什麼?」她往床的裡邊縮進去。
他不費力的—把將她摟進懷中,在她的頭頂嘰嘲的說:「放輕鬆!我也許不像你的心上人那麼體貼,但我也不想傷害你:」
她才要開始掙扎,整個人已被他壓住。
他考慮要不要說服她合作,但一想起她已把自己先給了別人,理智立刻被醋意沖得無影無蹤。
她看出他眼神的變化,哀求的說:「別這樣做!」
她有了他的一部份,她再也回不去了,她發覺她的心裡,並不像嘴裡說的那麼討厭他。
許久許久之後,何雅雲才回到現實裡來,她不敢看他,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和他一起做的事,她將自己縮到角落。
而李世衡彷彿也無話可說,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一動也不動,她緊張的靜躺著,他在想什麼?
當他移動時,她全身寒毛豎了起來,決定裝睡,他彎身向她,輕柔的拂開她臉上的髮絲,吻著她的眼險,「小公主,睡了嗎?」
她緊閉雙眼,不知他相不相信她睡著了,她感覺到他的體溫,他抱著她躺下來。
她是他的妻子,被人用不正當手段擄來的新娘,一切再也不會—樣了。臨入睡前,何雅雲如此想著。
※ ※ ※
當她醒來時,已感覺不到他的體溫,昨夜粗暴又溫暖的記憶湧向她,她望向床旁,王媽已拿了一套新的衣服等著伺候她穿上,她捉緊蓋在身上的薄被,驚覺自己是赤裸的,可惡的李世衡,竟讓她獨自面對如此尷尬的場面,他到哪裡去了?「少主呢?」
「我在這裡!」李世衡正巧從門外走進來,神清氣爽的說:「一夜夫妻百世恩,你一睜眼就找我,會讓我誤以為你已愛上我。」
何雅雲滿臉通紅,他非要到處請他們已成為夫妻的尷尬事嗎?
李世衡站在床邊,望著她滿臉的紅潮,讚歎的說:「你真的很像一個新娘子。」
「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裡當新娘子。」何雅雲不高興的回嘴,她的話像丟到火苗上頭的大冰塊,一下於就讓李世衡的心情全變
他得到她的人,卻沒得到她的心,他的臉一板,冷酷的說:「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還是不能否認事實,現在你已是綠莊的少主夫人了。」
「我不要聽。」何雅雲叫著,再也不顧身上沒穿衣服,用棉被包著身體跳下床,拿過王媽手上的衣服到屏風後穿好。
王媽尷尬的等著何雅雲叫她幫忙,看到她從屏風後走出來,王媽才另外找事做似的,開始整理床鋪。
何雅雲順著李世衡的目光看向昨夜留下來的痕跡,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而王媽則若無其事的換著床單。
何雅雲低著頭坐到梳妝抬前,讓早已等在那裡的銀姐梳頭。
李世衡忍著氣對何雅雲說:「我先去處理一些事,等一下再來帶你一起去看老太君。」他拍拍她的手,像是求和, 「不管你心裡怎麼恨我,我希望你能用敬愛自己外婆的心意,對待老太君。」
銀姐非常靜默,何雅雲和她說了幾句話,她都面無表情的沒有回答。
王媽見狀在旁好笑的說:「她是個啞子,呆呆傻傻的,除了會梳頭以外什麼都不會做。」
「哦!」何雅雲同情的看著銀姐,用手拍拍她的手表示感謝。
銀姐的眼神閃了一下,又恢復成沒有表情的神色。
「這銀姐也可伶,生下來沒幾年,全家就一起生場女病,除了她以外,全死光了,老太君只好把她帶到這裡養,來了後也沒聽她講過—句話,每天發呆,若不叫她吃飯,她也不會找飯吃。後來少夫人來了。」王媽看—下滿臉疑問的何雅雲解釋著,「我說的少夫人,是現在少主的母親。她特別關心銀姐,常常帶著她,也不知怎麼教的,銀姐就變成幫她梳頭的貼身婢女,後來少爺和小姐出世後,頭也都是銀姐幫忙梳的。」
聽王媽一提,何雅雲提出心中疑團,「王媽,少主的父親和母親呢?為什麼都沒人提?」
王媽的臉色變了變,她壓低聲音的說:「他們的話題,在這裡是個大禁忌,最好連問都不要問。」
※ ※ ※
老太君雖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大建築物裡,但還是有段距離,李世傷帶著何雅雲穿廊繞堂的走了些路後,才見到已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太君。
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婆婆,端過一個茶盤,「請少主夫人奉荼。」
何雅雲立刻接了過來,捧到老太君前面。
她看起來就像外婆一樣和藹可親,讓何雅雲備覺親切,不管她和李世衡之間如何,只要她在這裡的期間,她都要討這位老太君的歡心。
老太君滿臉笑容的接過她端上來的甜茶,慈祥的看著孫媳婦,「我一直在擔心我這個眼高於頂的孫子找不到媳婦,沒想到還是被他找到,這可真應了一物克一物那句話。」她喝了一口甜茶,「若世衡欺負你,儘管告訴奶奶,我替你作主。」
「奶奶,大哥才不敢欺負姐姐呢!」李采華笑著說,「姐姐既有你當靠山,又有一肚子的學問,哥哥疼她都來不及了。」
「最好,這洋最好。」老太君滿意的說,「夫妻就該相親相愛。」她感傷的道:「好不容易盼到世衡成親了,我身上的擔子也該交出去。」她看著何雅雲,有點擔心,「雅雲,今後整個綠莊的家務就要交給你了,不知會不會太沉重?」
何雅雲想到一有機會她就要離開這裡,她怎麼能接這麼重的擔子呢。
但見老太君一臉慈祥,她便不免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