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西安城裡的每位媒婆都受到委託,同時還收到一包不薄的走路費。
這些神秘的委託人,派給她們的任務最主要是找出一位手腕上有環狀疤痕的年輕女子,其次則是挑選十一位左右,二十歲上下,願意遠嫁他鄉的未婚女子。若願意的話,他們出的聘金絕對會讓女方滿意。
這些委託人共有八個,全姓李,年紀都已四十上下,但看起來精壯結實,孔武有力。
他們駕著四輛馬車,帶著巨款和禮品浩浩蕩蕩的來,包住城裡最貴的旅舍,他們不太講話,有什麼話都由一位叫李大的代表發言。
從他們的穿著舉止來看,他們就像足殷實人家中的家長,他們告訴媒婆他們是來自北方的山中一座隱密的城鎮,因為城中女子較少,所以才特地遠來幫於侄輩挑選媳婦。
媒婆們雖然覺得這件事有些突兀和蹊蹺,但看在他們出的媒禮不薄的份上莫不使出渾身解數,穿梭在有適當條件的女子家中。
有意願的大多是清寒窮困的人家。
這也難怪,若不是看在那一份厚厚聘金,誰願意把親生骨肉嫁到不可知的人家去。雖說是嫁,但離家後又哪知女兒的遭遇如何?
才過三天的時間,媒婆們和這八個委託人就已挑選好十二個媳婦人選,可是卻仍然找不到那位手上有環狀疤痕的女子。
媒婆們極力在她們的腦海中搜尋和探聽,似乎曾聽說過,誰家小姐的手上有環形疤痕。打聽了幾天後,才從一些婢女、僕人的口中,知道住在城外高大善人家的外甥女手腕上有—環形疤痕。
知道那女子就住在高家,幾個媒婆一窩蜂的全跑到高大善人家搶著要作媒,若作得成,這筆賞金最大,就算不能獨得,也能分到一杯羹。
高大善人一聽完她們的來意,呵呵地笑著說:「你們都聽過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吧?我這個外甥女雖說不是長得花容月貌,但是就是有本事讓人越看越喜愛,且—肚子古靈精怪的主意,是一個活寶貝,我怎會捨得把她嫁出去,我自己可有三個兒子等著要娶她呢?」他說完,又呵呵的笑起來,笑這些媒婆沒有打聽清楚就跑來作媒。
媒婆們碰了軟釘子,只得向李先生們照實回報,這八位李先生聽了,互相看了看,什麼都沒說,只是叫人將馬車準備好,並通知準新娘們將隨身的行李準備好,先到旅館來住,預備明天天一亮,就要帶這些新娘子離開西安城回家去。
當晚下半夜時,烏雲將天空中的下弦月遮住了,天地更加的黑暗,高家的人全部沉睡,連府裡養的狗也趴睡在地,渾然不覺有四個黑衣蒙面人從後院跳進來。
四人互相打手勢,往打聽好的地點跑去,撬開房門,往房裡走去,其中一人拉開床樟,拿出懷中的火折子點亮,果然看到睡在床上的年輕女子,她露出在被外的手腕上戴著一個寬面的白玉獸面環,蒙面人將玉環推高,清楚的看到手腕上有一條像是粗紅線環繞的疤痕,確定這位女子正是他們在找的人後,立刻將火折子吹熄,將床上的女子點穴後,連人帶被的捲起來包住,又從原路出去。
大清早,天還沒亮透,李先生們準備了四輛馬車,將所有的新娘子叫起來,分配坐進三輛馬車後,等城門一開,四輛馬車就全速的往城外跑去,遠遠的將猶未完全清醒的西安城拋在車後。
中午時分,到了另一個市鎮,他們又買了一輛輕陝的馬車,從第一輛馬車裡搬出一個大箱子放進新馬車後,李大對大家說:「我先趕回家裡去,向大家說事情已經辦好了,請他們準備迎接新娘子,你們在路上慢慢走沒關係。」說完,他駕著馬車先走了。
大家休息過後,正準備上馬車,突然官道上追來了十幾騎捕快高聲喊著,「且慢點走!」
高大善人的大兒子高凱南和二兒子高豈傑陪著捕快一起追來,問道:
「何小姐在哪裡?」
每個人面面相覷,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
捕頭一聲令下,「搜!」
李二焦急的叫著,「官爺,可不要嚇壞這些女孩啊!她們可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捕頭問高凱南,「你看這裡的女人中,可有何小姐?」
高凱南失望的搖頭。
捕頭又指揮手下,到馬車上搜,將第一輛馬車裡的大箱子打開來,只見箱於裡至是綾、羅、綢、緞、紗的高級布料,和一些結婚要用的禮品。
李二拿出一張銀票,偷偷塞入捕頭的手中,「官爺們辛苦了,你們再到別的地方找吧,我們還要趕路。」
捕頭看一看銀票的數額,又確實沒有找到人,而這些女子也都是經過父母的允許,立了婚嫁契約書跟著他們走的,一點都沒有犯法的行為,只得手一揮,讓李二他們走。
高凱南叫著,「曾捕頭啊,你就這樣放他們走了?」
「人又沒在這裡?我能怎麼辦?當然是放他們走,我們再到別的地方去找,也許何小姐只是頑皮躲起來,故意讓你們找不到也不一定。」
曾捕頭輕描淡寫的說。
「這一次的狀況和以前不一樣,她一定是被擄走了,不是自己頑皮躲起來的。」
高凱南著急的說。
「你自己也看到了,這裡並沒有何小姐。」曾捕頭顯得無奈的說。
「我們還是把握時間,到別的地方找吧!」
在他心裡還猜測出另一種可能,也許何小姐和人私奔了也說不定,卻害得大家辛苦的找她,可是他不敢說出來,免得得罪了高大善人。
高凱南心裡仍在懷疑那群姓李的人,因為時機實在太巧合了,雖然曾捕頭將他們放走,但是他仍要追蹤他們,於是他對曾捕頭說:
「那我們分頭找吧,請大家多多盡心了。」
四輛馬車並不難追蹤,高凱南和高凱傑跟著馬車留下的痕跡,保持著一段不被發現的距離,追了三天後,馬車走的路,越走越荒僻,四周的景物乾燥而無生氣,人煙更是稀少,只偶爾在無邊無堰的黃土地上,看到稀疏的羊群在吃草。
出了關外後,景色更加的荒涼,有時車子走了一整天,才遇到幾戶人家聚集的地方。
約第十天後,馬車進入一座山谷中,這是一座非常荒涼乾枯的山谷,兩邊的山壁並不陡峭,在山石之間一叢叢的蒿草也已枯黃,四周沒無人煙,毫無生氣,只偶爾看到兒只從草叢中驚起的飛鳥。
突然之間,馬車的痕跡全沒了,他們兩兄弟在山谷上繞了繞,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馬車,若不是之前地上留下的痕跡還在,真會讓人懷疑,這個山谷是否曾經有馬車進來過?
兩兄弟在馬車痕跡消失的地方來回的尋找,但就是找不到馬車,所有的馬車和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般無影無蹤。
高凱傑看著四周詭異的氣氛,放棄的說:「大哥,這事很邪門,我們還是回去吧。」
「都已經追到這裡來了,我們怎能就這樣放棄,再努力的找一找。」
高凱南的意志仍然很堅強,他相信何雅雲的失蹤和這些人有關。
「好吧,就算我們要繼續找下去,我們也得回去補充一些糧食和多調些人手來幫忙,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無水無糧又沒後援的情況下,能支撐多久?」
高凱傑指出實際情況說。
高凱南看著乾瘦曬黑的弟弟,知道他講的是實情,他的建議也是對的,他想了一下說:
「那我們就分頭進行,你回家去多調集一些人來幫忙,我仍然留在這裡監視著,他們既是從這裡消失,就有可能再從這裡出現。」
「那也好。」
高凱傑將大部份的東西都留下來給高凱南。「不用擔心我,我回去的路上可以沿路買東西補充,我擔心的是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不肯離開,把自己活活的餓死。」
高凱南拍拍他的肩膀,「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東西吃完了。我會想辦法的,你不用擔心。」
「那我先走了,我會盡速帶人和東西到這裡和你會合。」高凱傑說完,騎上馬走了。
望著弟弟遠去的身影,高凱南開始他留守在山裡的工作,他將沿路買來的裝備取下來,就地撿材的搭了一個簡單的帳篷,將馬背上的東西放到帳篷裡,背上一空,原本馱著重物的馬,高興的對空嘶嗚著,引得高凱南原來騎著的那匹馬也高興的附和。
※ ※ ※
何雅雲渾渾噩噩的張開惺忪睡眼,她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很久覺得四肢無力,整個人懶懶的撐不起身。
她試著坐起來,嘴裡習慣的叫著,「小莫!」她是從小陪在自己身邊的丫鬟,只要她—『開口,她就會立刻出現。
「小姐,你醒了。」
一個慈祥蒼老的聲音傳來。
「你是誰?小莫呢?」
何雅雲驚訝的睜大眼睛看著,她只不過睡了一覺,可是醒來後,不只地方變了,連伺候她的人也變得不一樣,她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嗎?
怎麼這會兒在這醒來?
難道是表哥們和她開玩笑,以報復她老是作弄他們、替他們找麻煩?
略微思索了一下,她覺得應該不可能,遂瞪著跟前的婦人,再次問:
「你是誰?小莫呢?」
「小姐,我不認識小莫,你可以叫我王媽。」王媽邊說邊將她扶下床,伺候她更衣,接著送上一些食物。
看著眼前的食物,何雅雲頓時感到飢餓,於是她端起碗來就吃,很快的將每—樣都吃得見底。現在情勢不明,不管是要做什麼,自己得先有力氣再說,就算要吵架,也得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和人吵。
王媽將碗筷收拾好後,轉身離開房間,她一走,何雅雲也坐不住了,她繞過桌前的屏風,看見寬大的廳堂,而廳堂的另一邊也擺著一個屏風。再繞過去後,是一張大書桌,桌上擺了文房四寶,桌後靠牆的地方則擺了一座放滿書籍的書櫃。
她走到房門前推開門,那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庭園,走出房門後她回頭一看,背後是一座山,她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剛剛她的心裡會感覺怪怪的,原來房間是在山底下,不知是自然形成的洞穴,或是經人挖出來的,怪不得整個房間,門和窗都只沒在開口的那一邊。
她很確定她沒來過這地方,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方,望著身上穿的陌生衣服,雖然質料很好也合身,但她想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所見到的人,除了剛剛那位王媽外,再也沒有第二個。
很多慘淒的故小在她的腦海中出現,她止不住心裡的驚恐,對著空曠無人的庭園邊走邊大叫著,「是誰在開我玩笑?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這麼大聲嚷嚷,壓下內心的恐懼,她想起自己手腳自由,肚子飽飽的,不像被人陷害的樣子,如果自己表現出害怕得驚惶失措,豈不太丟臉了?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有一堆已經變得乾枯的雜草,立刻靈機一動,拿了些枯草來到油燈前點燃,再回到那堆枯草前引火。
既然她找不到人問話,那就讓人來找她好了,她得意的看著火勢蔓延,等著看到濃煙後,趕來救火的人。
「噹! 當!」
很快的,一群提著水桶的人衝了過來,將手上的水往正冒著大火的枯草堆潑去,片刻後,大火立刻化為一陣陣輕煙。
他們的行動快速、一致,效率驚人,看得何雅雲目瞪口呆。
王媽跑到她身邊關心的問:
「小姐,你沒事吧?」
其中一個像是帶頭的黑衣青年李世衡,下著命令說:「查看看,為什麼會起火?」
何雅雲挺起胸膛,虛壯著聲勢道:
「不用查了,火是我放的。」
李世衡雙眼猛目丁著她問:「你放的?為什麼?」沒想到相隔一年後再次見她是這麼開始。
「因為我在這裡叫了半天,連個人都沒出現,所以我就想出這個方法,將人引到這裡。」
何雅雲一點都不害怕的說。「果然沒錯,一下子就跑來了這麼多人。」
她看著大家問:「你們有誰可以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沒人回答她,似乎把她當成不存在,只等著帶頭的李世衡說話。
李世衡將手一揮, 這裡沒事了,大家各自散去口巴!」
何雅雲看著眾人一個個的走了,連王媽也跟著離開,遂著急的叫,「喂!你們別走,還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
李世衡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說:
「你已經嫁到綠莊來了,就安份的在這裡住下來,不要再亂點火。」
「你騙人!」
她手一揚,要甩他一耳光時,卻被他攔截,他扣住她的手腕狠狠扭向背後,痛得她直喘氣,但仍忍著沒叫出來。
「我會記下你這個不溫柔的舉動。」
李世衡貼著她,低聲的道。
「我也會記得你的舉動。」
何雅雲不甘示弱的回答。
他哼的一聲放開她。
何雅雲撫著發紅的手腕,白玉獸面環和發紅的皮膚,襯得環形疤痕的顏色紅得更猙獰,她立刻將白玉獸面環推到那個地方蓋住後,生氣的瞪著他,感覺他的眼神似乎似曾相識。
他也直接瞪著她,她五官細緻,像是造物之神精心創造的美麗作品。
現在的她,和印像中的她並不一樣。他粗魯的捉起她的手腕,白玉獸面環往下滑,清楚的現出環形的紅色疤痕,但他更注意看她靠近手肘的地方,上下兩道不平整也不清楚的疤痕,他粗聲問著,「怎麼弄的?」
何雅雲生氣的要將手抽回,他捉得很緊,讓她抽不回來,她生氣的用腳踢他,
他卻突然放開她的手,身體往旁邊一閃,使她踢了個空,整個人趴跌在地。
她快速的翻身坐起來,大聲的宣佈,「我不知道你們在玩什麼把戲,但姑娘我不陪你們玩,我要回家。」
李世衡只是看著她,一點要拉她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何雅雲氣憤的自己站起身,不管認不認識路,跺腳後便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