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壓很低,整個公司裡的人、事、物全都被低氣壓籠罩著,每個人的舉止全都變得小心翼翼,做起事來的樣子比平常至少敬業二十倍。
每個人的嘴都閉得緊緊的,但是表情卻像有很多話要說的樣子,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等著。公司裡的大頭目現在正在小會議室裡神秘兮兮的開會,但是大家都猜得出,等他們開完會後,一定會宣佈一些重大事件。
公司裡開會是很平常的事,但是今天開的會特別不尋常,今天來開會的人,全都是對公司的重要人事職位、行政決策握有決定權的大股東兼董事,連一向不輕易踏進公司大門的老董事長也親自出席這次會議,更顯得這次會議的特殊。
幾天前,公司內部的「謠指部」--謠言製造指揮部,就傳言公司將有一波人事大變動,搞得公司各大頭目心頭惶惶,患得患失,為自己的職務展開保衛戰。各式八卦消息紛紛出動,更使整個公司瀰漫在風雨欲來的緊繃和不確定的氣氛中。
林紫瑩此時仍照常做著自己的事,她的職位小得讓她沒有任何興趣去關心公司裡大頭目的人事變革,除非公司倒了,否則不管幾級的人事大地震都波及不到她。
她進公司快三年了,從剛進公司的總機工讀小妹做起,到畢業後調整職務,做業務兼文書收發的工作。她有時會覺得這個公司的人事制度有些奇怪,因為文書收發大都屬於總務課之下的工作,可是主管卻要她做文書收發的事,同時又要她兼做跑業務的工作,不過她從不計較,只是抱著多做一些、多學一些的心態,仍然工作得很愉快、很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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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終於開完了,大頭目們大都滿面春風,談笑風生的走出會議室,他們愉快的心情將辦公室裡幾天以來的陰霾一掃而光。
不到半個小時,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了開會結果。公司裡除了總經理王硯雋被即刻解除職務,由副總經理暫代外,其他人都留在原職沒有變動。
沒有人能說出確切的原因,連「謠指部」裡的人都製造不出一條口徑一致的消息。最普遍的說法是--他亂搞男女關係又屢犯不改,終於惹惱了擁有百分之六十股權的老董事長,一氣之下將他踢出家門和公司,並斷絕和他的父子關係。其實大家都不確定是不是這個原因,在「謠指部」還沒創造、散佈出其他消息之前,雖然很多人心中存疑,但也沒有興趣去追究它的真假。
王硯雋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願和不捨也得走出總經理辦公室,看到大家對他都換了一副嘴臉,此時他才深切感受到人生的現實面,原來人的面目可以變化得那麼迅速,而且完全不一樣,難道之前大家看他,只是看他頭上頂著的王氏企業總經理的光環,而不是他本身?
公司裡那些原先會熱切和他打招呼、問好的人,現在連他的目光都不敢接觸,他們正很努力、很專心的低頭做事,假裝沒看到他的樣子。他覺得自己突然變成隱形人,只有他看得見別人,別人卻全都看不見他,或者更慘,他變成了瘟疫的化身,害得人人必須和他保持距離,以免惹病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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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雋就這樣一路孤零零、冷清清的走出公司大門,沒有鮮花和夾道歡送的人群。
他在大門口停下腳步,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掛在手上,因為出了冷氣房身上還穿著這麼有身份的西裝實在是受罪。
他的心中感歎良多,不知是自己做人失敗,或是人性本來就這麼現實,知道他失勢,在公司再也起不了作用了,大家立刻和他畫清界限以自保。唉!畢竟經濟不景氣,保住飯碗比什麼都重要。
王硯雋正想往公司旁的紅磚道走去,突然有一個女孩從公司跑出來,拉住他的手,將一張紙條塞進他手心。
王硯雋驚訝的看著那女孩,覺得她似曾相識,一時卻想不起來。
「王先生,那是我的姓名、住址和電話,請你收好,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也許有一天你會需要我的幫忙,而我一定盡我所能的幫你。」林紫瑩很誠懇的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看著他走出公司的背影,她覺得很不忍心、很心疼,更氣憤公司同事的現實。一時衝動之下,她很快的寫好自己的姓名、地址和電話就追了出來,將紙條塞給他。
王硯雋看著手上的紙條,心中微微感動著,順手將它放入長褲口袋中,這是他今天惟一收到的善意舉動。
他唇角一揚,微微笑著說:「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保存它。」他自嘲的說:「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需要你的幫忙也不一定,不過我希望那一天永遠不會來到。」
「我也希望那一天不要來到。」林紫瑩順著他的話說,卻突然話鋒一轉,調侃的說:「不過也不必太現實,等到要幫忙時才想到要找我,若你想打電話給我就打,並不一定要有事。」
王硯雋想起她來了,她叫林紫瑩,當她還是總機兼小妹時,他偶爾會接到她送進總經理室的公文和轉進去的電話,當時他對她那甜美、禮貌、清晰的聲音總是不太在意,認為那是當總機的基本條件。後來再也沒聽到她的聲音後,他以為她離開公司了,沒想到她還留在公司裡,而且還是全公司惟一一個在他已不是總經理之後,還對他伸出友誼之手的人。
「王先生,你自己保重,我要進去上班了。」林紫瑩心情沉重的說。
王硯雋對她揮手說:「再見了。」接著便轉身走了。
林紫瑩看著他的背影,正想進公司時,突然看到兩個穿深色西裝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快步追上他,一左一右的將他夾在中間,其中一人的手還藏放在西裝裡。
林紫瑩直覺不對勁,外面這麼熱,穿著西裝不是很受罪嗎?而且他們靠王先生未免靠得太近了,不像是一般朋友一起走在路上的樣子。她靈機一動快跑追著他們,直到超過他們後,才轉身在他們面前停下來,她假裝著停不住,整個人往王硯雋身上倒過去,雙手很自然的攀上他的脖子,氣喘吁吁的說:「硯雋,雖然你被公司開除了,現在的你既沒財產也沒什麼重要身份,但是你也不能就這樣把我甩了,連再見都不說就要走。」
林紫瑩雖然想裝出很可憐的樣子,但是演戲天分不夠,連幾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只好撒嬌的說:「走,我們到附近的咖啡店聊一聊,無論如何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她試著要將他從那兩個人之間拉出來。
王硯雋順勢緊抱她一下,就想把她推開,他雖然感謝她的機伶反應,但他不願讓她和自己一起陷入險境,「你快回去上班吧,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料不準新總經理會有什麼新措施對付蹺班的職員,為了我把飯碗打破不值得。」
林紫瑩反抱著他仍試著要將他拉走,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對他身邊兩個人說:「你們兩個一定是硯雋的好朋友,謝謝你們在他最需要朋友安慰的時候,陪在他身邊。我想你們真的是夠義氣的朋友,不過,請你們給我們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
旁邊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嚴肅、緊繃著,沒有一點反應。若不是這個蠢女人突然冒出來,和顧慮到附近不時對他們投注目光的行人,他們早就押著王硯雋上車,回去向老大交差了。
為了林紫瑩的安全,王硯雋只好繼續陪著她演戲,「紫瑩,你乖乖的,快回公司去。這兩個朋友正要帶我去談生意,生意談完後我再打電話給你。」
「談生意?」林紫瑩一副看到大怪物後,驚異不已的表情,「他們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吧?這個時候找你談生意,有沒有搞錯?」她很誇張的對他們說:「喂!先生啊!出門看天相,入門看人相,拿著豬頭也要找對廟拜。他現在的身份已被畫到『中游』去了。」她一副很博學的樣子。「你們知道什麼叫『中游』嗎?就是中華民國無業遊民的意思。他已沒有身份能代表公司談生意了,你們還是趁早找別人,免得『竹籃子打水』,落得一場空,什麼也撈不到。」
站左邊的那一個綁匪變得很不耐煩,動了一下他藏在西裝裡的傢伙,頂著林紫瑩的腰說:「臭三八,閉嘴,小心我手上的『噴子』。」
「『噴子』是什麼?和『噴泉』有關係嗎?」林紫瑩仍繼續裝傻的問,一副一青冥不怕槍」的樣子。
王硯雋的表情變得很凝重、很緊張,「我跟你們走,不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是她自己要攪進來,怪只怪她運氣不好,怨不得我們。」左邊那一個人口氣冷酷決絕的說,但表情卻是若無其事,就像是和朋友在閒聊的樣子,「快走。」
結果兩個人被帶到一輛深藍色的廂型車旁,左邊那人拉開後車廂的門先上車去,接著要王硯雋上車,林紫瑩緊接在後,她坐在王硯雋旁邊。
右邊那人見了口氣不耐煩的說:「坐到他腿上去,把位子空出來。」
聞言林紫瑩才挪動身子,那人立刻上車,一坐下就將位子佔滿了,車子立刻開動,她顛簸一下差點摔倒。
王硯雋立刻伸手扶她,讓她坐到自己腿上來。身上抱著一個幾乎是陌生的女子,他不知如何形容心裡的滋味,今天所發生的事全都太突然、太意外了,而這女子所給予他的溫情和義氣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真是的,她實在不必陪在他身邊一起歷險,以往他心中並不是沒有期待過,希望遇到一個能和他同甘苦共患難,真心對待他的女人。但是以前所處的環境太順遂、優渥,讓他所有交往過的女子只和他共享樂,而沒有機會共苦過。
他以往的經歷就和一般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公子一樣,照著富家子弟的模式走,不必花太多力氣和別人競爭,就能照著命定的模式接掌大公司的高職。若不是被突然解職,被宣告脫離父子關係,他還以為自己的一生就如此一帆風順,充足富裕的過下去。
*****
車子在市區繞了一會就往郊區開去,從顛簸跳動的車身,林紫瑩不用問也知道,車子不是走在平坦的道路上,若不是靠著王硯雋的護持,她已不知要摔下幾次了。
車子裡的人自車開動後,一直都沒有交談。林紫瑩知道這一去一定是凶多吉少,綁匪連臉都不遮,到時一定會將他們殺了滅口,等到他們面目全非後,他們的屍體還不知何年何月才會被發現……愈往下想愈覺恐怖,她暗怪自己為什麼永遠記不住要明哲保身,不要管閒事的明訓。她事先已猜想到危險性,但仍憑著一股傻勁栽進來。結果人沒救成,連自己也陪葬進來,到時到了地府閻羅王一問,自己一定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硯雋在她耳邊低聲問她,「害怕了?」
林紫瑩點點頭,害怕就害怕,根本沒什麼好否認的,「我在擔心怎麼回答閻羅王的問話。」她也把心裡想的說出來。
王硯雋眉毛一挑,似乎很有興趣要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
「我想如果我們一起死了,到了地府去以後,閻羅王一定會查出我陽壽未盡,他一定會怪我沒有好好享受自己的花樣年華,就這樣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陪著人家『去了了』。他一定會罰我到糊塗阿鼻地獄去,永世不得超生,永遠做個糊塗鬼。」
「閉嘴!」坐左邊的傢伙低喝一聲,又對前座開車的綁匪C說:「把收音機打開,聽看看有什麼消息。」他們不互相稱呼,彼此之間的對話減到最少的程度。
收音機裡傳來廣播音樂聲,時間還沒到播整點新聞的時候。過沒多久,播報員開始播報新聞了。頭條就報導,王氏企業集團旗下的股票全數下跌,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今晨股市一開盤沒多久,就傳出王氏企業撤換總經理的傳言,投資人受心理層面影響,恐慌的賣出手持的王氏企業股票,造成王氏股票下跌。
下一則新聞則報導,證實王氏企業確實撤換總經理王硯雋,並已將資料送交證管會備查。
車裡的綁匪聽得面面相覷,心想,本以為捉到一棵可搖出巨款的搖錢樹來,誰知卻捉到一個自身難保的泥菩薩,怪不得今天事情順利得有點反常,用頭皮層來想就可以猜出不對勁,哪有一個忙得恨不得多幾個分身的大公司總經理,在上班時候閒閒的走在人行道上?
這個計畫他們策畫了好一陣子,摸擬了幾個方案,監視跟蹤王硯雋好幾天,一直在等恰當的時機,好不容易在今天看到他一個人走在紅磚道上,他們立刻採取行動,將他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傻女人一起押到車上來。人是沒有捉錯,不過他已變成除了鳥屎外搖不出其他東西來的普通樹了。
坐在兩邊的綁匪用眼光和手勢在交談,林紫瑩一看他們眼露凶光,立刻猜出自己的處境一定是凶多吉少,但她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喂!你們是哪個道上的?」她一副江湖中打滾的口氣,「竹聯陳大哥?四海蔡大哥?天道羅大哥?縱貫道張大哥……朋友有通財之義,兄弟間手頭有點不方便,借點票子花花也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但為錢傷人命,就像是殺雞取卵一樣,只得那麼一次,信用全搞砸了,每當天黑時,就得開始擔心冤鬼找上門來索命。」
「閉嘴!少煩我們。」左邊的綁匪口氣仍是一樣的暴戾和急躁。
「兄弟啊,口氣不要這麼沖、這麼凶,真正的大哥講話是既溫柔又低沉,卻又蘊含無限的權勢在裡面,使人不得不豎起耳朵注意聽。狗吠火車,雖然它叫得很大聲又很賣力,但是火車聽到了嗎?沒有。大聲是沒有用的,只能嚇嚇一些小雞、小貓、小狗。」林紫瑩一副老大姊教小弟的口氣,聽得綁匪揚起手上的槍,要往她臉上砸去。
王硯雋立即伸出手來幫她擋住,替她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重擊。
林紫瑩的神色不變,似乎對這種場面看多了,她批評綁匪手上的槍說:「這種白朗寧手槍雖然好帶,但我比較喜歡用中共製的AK47,聽著連續射出的子彈聲,打得所有東西浙瀝嘩啦的,那才叫過癮。」她很大方的問:「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下次我也弄支讓你們玩玩,雖然黑市的價格很亂,從十萬到一百萬都有人買,但是憑我的關係,可以幫你們弄來一支『印花商品』的價格。」看他們好像聽不明白「印花商品」的意思,她只得解釋,「『印花價』就像是我們剪海報上某一商品的印花,去買那個商品,價格可以比定價還低個幾折。」
她不等聽話的人腦筋想清楚沒,突然拉起長裙,將小腿肚露出來,指著小腿肚上橫著的一道長疤問:「你們認識這個疤嗎?」不等他們回答,她立刻接著說:「我相信你們身上一定沒有同樣的疤,所以你們不會知道這個疤的來歷。現在好多阿里不達的幫派太好進也太好混了,只要你夠狠、夠不要臉,甚至兩、三個人也能自組一個幫派,像我們這種有門規,管制嚴格的幫派,若沒有通過審查和考驗是進不去的,凡是進去的人,必定得在身上留下一個記號,這就是我入門時在身上留下的記號。」
車後座的綁匪A、B的表情,已從蠻橫毫不通融變為驚疑不定的樣子。
林紫瑩繼續天馬行空的胡吹亂編,「你們知道我們這個幫為什麼這麼少人知道嗎?因為我們從不招搖聚眾,也不大張旗鼓擺排場,我們勢力龐大得已不需要那些虛假的場面來撐了。你們知道上次永和有兩大幫派準備火並,到後來為什麼沒有打起來嗎?因為我們老大說話了,那兩個幫派稱稱自己的實力,實在鬥不過我們,最後只好乖乖聽話。」
她的話似乎已開始打動綁匪的心,她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仍然繼續亂編,回頭指著王硯雋說:「這只已不是肥羊的肉票,本來是我們原先鎖住的目標,我就是安排在他身邊的暗棋。」她像老江湖般繼續說:「做這種性命交關的大事,一定要計畫周詳才行,將人捉到手只是計畫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最重要的是捉到人後如何拿到錢,拿到錢後如何不留一點線索的脫身?我混在他身邊就是先調查這個人的身價到底值多少。
「可是他這個人雖然表面光鮮亮麗,好像很有錢的樣子,其實口袋空空,他賺的錢絕大部分屬於公司,屬於他的部分他全都花在女人身上。一客一萬元的法國餐我們捨不得吃,他請女明友吃個幾次,眉頭連皺都不皺一下。送女明友的禮物更是貴得讓我們這些苦哈哈的兄弟們吐血。結果他一被撤換掉職務,討債的電話就來了,其中竟然還有女人來向他要分手費的,真是應了古人說的,採花蜂採花花下死的報應,不過……」
林紫瑩變得有點害羞的說:「我也是要討分手費的人之一。」接著她的聲音又變得理直氣壯了,「公司關門都會發給員工資遣費,而我陪了他好長一陣子,向他要些分手的費用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本來想,爛船好歹也會剩下一些釘子,沒想到他真的是窮透、窮到底了,就像是塊臭豬頭皮一樣,搾不出什麼油來。」
接下來收音機轉到別台,他們陸續又聽到一些有關王氏企業撤換總經理的報導,至此綁匪心中再無疑問,知道王硯雋的身價已不如前,而對林紫瑩胡吹亂蓋他們也不知可不可信,但無風不起浪,有很多傳言並不全是假的,對她所說的,他們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顧慮,然而好不容易才捉來的人,就這樣白白放過了,他們也實在不甘心。
車裡每個人各懷心事,車子似乎無目標的到處亂繞,繞到天色開始變黑了。在前座開車的綁匪C說:「他本身雖然沒錢了,但是他那些有錢的親戚還在,我就不相信他的董事長老爸會不拿出錢來把兒子贖回去。」
「三八兄弟啊!麥憨了啦。」林紫瑩還是一副老大姊在教毛頭小弟的口氣,冷笑的說,「要撤換堂堂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事情並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那麼單純。這件事的背後可是大有內幕,運作鬥爭了好久,雖然鬥得不見血,但是狀況可比血淋淋的戰爭還要慘烈。你打電話向他的親戚要錢,就像是找個要找替死鬼投胎的鬼拿藥單一樣,他們不會付一毛錢給你們,更希望借你們的手將他除掉以絕後患。若不相信我的話,你們可以打電話試試。」
車子停了下來,綁匪A下車打大哥大,過了一會兒後上車來,對王硯雋破口大罵,「他X的,你們家怎麼全都是一群無情無義的東西?竟然沒有人關心你的死活,他們還當不當你是人啊?真是他X的,我們真不知倒了哪八輩子的邪楣,第一次干綁架就綁到『芭樂票』。」說到這裡,他氣得用力敲了一下王硯雋的頭說:「你給我想一想,還有誰願意出錢將你的爛命贖回去,你給我搞清楚,若沒拿到錢,我們寧願將你做了也不會放你回去。」
林紫瑩立刻看了一下王硯雋被打的地方,不滿的說:「有話用說的不要用打的,你把他打成『阿達』了,什麼都記不起來,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
「你少管閒事,把我惹火了,我管你是不是什麼幫派的,照樣把你賣去接客,換一些本錢回來。」綁匪A不客氣的威脅著。
一直都不太開口的王硯雋想了一下,才說:「你打一個電話試看看。」接著他把電話號碼說出來。
綁匪A將大哥大放在車上話機座上,讓王硯雋用車上的小麥克風通話,而通話的聲音可以透過擴音機讓全車的人都聽得到。
電話接通了,擴音機傳來一個嬌柔的女人聲音,「Hello!」
王硯雋立刻接話,「Sally,我是硯雋,我被綁架了。」
對方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聲,笑完才說:「別開玩笑了,王硯雋,若昨天以前有人綁架你我還會相信,但現在我可是一點都不信,哈哈……身價不一樣了嘛!」
「Sally,我是說真的,我沒有騙你。」王硯雋神色尷尬的說。他本以為Sally至少會關心他一下,而不是表現得如此事不關己,畢竟兩人之間的情分和別人不一樣,他已在她的催逼之下答應年底和她結婚了。
「好了,這個玩笑我已笑過了,別再逗我開心。」Sally的聲音仍是一點都不相信的樣子,還很自戀的說:「我明白,你一定猜出當我知道你被開除後,心情一定會很不好,所以才故意講這個笑話來逗我笑。」
「Sally,請你認真的聽我說好不好?」王硯雋接著一字一頓凝重的說:「我、真、的、被、綁、架、了,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Sally的聲音停頓下來,過了一會才口氣冷淡的說:「除了錢以外,其他的忙我會試著幫幫看。」
聽王硯雋沉默下來,Sally似乎有點良心不安的解釋,「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是賺多少花多少,從來不存什麼錢,現在我還在擔心我上個星期訂的鑽戒湊不出錢去拿呢。」防止別人向自己借錢的方法,就是先哭窮,裝作比對方還需要錢的樣子,她本來還以為王硯雋雖沒了總經理的頭銜,但爛船也還有三斤釘,他身上好歹也還有些錢。卻沒料到他會落魄到向她調頭寸的地步,她不敢料定他被綁架這件事是真是假,但是要她為他出錢,這她絕對做不到。
王硯雋還是不說話。為什麼以前他竟然不知道她是這麼幼稚、膚淺、無情?只看到她表面上驚人的美艷和令人傾倒的風韻而被她吸引著。
Sally連餵了幾聲後沒有聽到回答,罵了一句,「神經病。」接著就把電話掛了,王硯雋的死活似乎已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綁匪B用腳踢了椅背一腳,罵道:「X的,這算是什麼朋友嘛!你的死活還沒有一隻鑽戒來得重要,你還不如撞牆死了算了。」
綁匪A又重重的拍了一下王硯雋的頭,「再想想,還有什麼人會出錢來贖你?」
林紫瑩好心的提醒他,「打給董事長吧!至少他會念在父子之情分上。」
王硯雋搖頭,「他開完會後就帶著我媽趕搭飛機出國去了,去哪裡我也不知道。」
「你做人還真是有點失敗,怎麼在面臨危難之時,連個願為你兩肋插刀的朋友都沒有?」林紫瑩同情的說。
王硯雋看著她,諷刺的想著,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以為他兩肋插刀的朋友,而目前陪在他身邊正在為他兩肋插刀的人,甚至都還算不上是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