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凱茵專注地在櫃檯後方打著奶泡,她到這家咖啡連鎖店已經將近二個月,前一個月受訓,後一個月在分店實習。她以為她會在受訓的店實習,結果居然調來這裡--三星百貨公司的一樓,雖然她極不願意,不過為了賺錢嘛,她可以忍受一切的不便。
「凱茵。」工讀生小慧過來小小聲地叫著她。
「怎麼了?」
「有個客人一定要你過去服務。」
「什麼?我們這邊沒有提供這種『指定服務』吧?」更何況她又不是負責端咖啡的,她是負責煮咖啡的,端咖啡是工讀生的工作。
「可是那個客人好英俊喔,樣子又好酷,看起來像個軍官。」小慧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
她的心震了一下,不會吧?黎東彥怎麼可能跑來這裡喝咖啡?八樓不但有一台很好的高壓蒸氣咖啡機,還有上好的咖啡豆,更有一位專門泡咖啡的服務小姐,他沒有理由跑來這裡。
「你不能因為他英俊就讓他為所欲為啊。」
「可是他的口氣好威嚴喔,好像天生就是生來命令人的,我沒有辦法拒絕他,我覺得好像會被他罵。」
威嚴?被罵?她被這些話挑起興趣了,忍不住轉過頭望向顧客區,才看了一眼,她就立刻轉回頭。
「我不去。」果然是黎東彥,她忍不住又開始緊張起來,雖然已經不是他的下屬,但是他那種領袖群倫,冷漠嚴肅的特質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害怕。
「你不去?那我們難道要讓他就這樣坐著嗎?」
「隨便你們要把他怎麼樣,總之我是不去。」她固執地繼續打她的奶泡。
「可是……」
小慧也沒她轍,只好出去跟黎東彥道歉。
「是嗎?」他倒是一點也不覺得訝異,關掉筆記型計算機起身。
「啊,您要走了嗎?」
他看了小慧一眼,後者渾身一震,好銳利的眼啊……
「我可以換到那邊去坐嗎?」他指了指櫃檯前方的桌子,那一桌的客人剛好要離開,他也不等她回答,就逕自走了過去。
小慧趕緊尾隨而去。呼!好驚人的氣勢,好像他說什麼別人都只有聽話的份。
「那請問您要喝點什麼?」
黎東彥的視線從計算機屏幕上移開,出色又冷漠的臉孔顯示著堅決的神色。
「一直到岑凱茵願意過來為止,我都會坐在這個地方,如果你們覺得我沒點咖啡就坐在這裡讓你們很為難的話,那就以我每小時喝一杯咖啡的價格計算吧!」
「這……」
「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小慧完全沒有勇氣反駁,他真是個可怕的男人,不僅是眼神,連他的語氣都充滿讓人畏懼的壓迫感,她逃回櫃檯後方,看見岑凱茵還在專心的打著奶泡。
「凱茵。」她緊張兮兮地拍了拍岑凱茵的背,然後指指她的正後方。
她轉過身來,剛好對上黎東彥的凝視,她猛然抽了口氣。
驚訝總比視而不見的好,黎東彥滿意地想著,隨即給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
她立刻垂下眼,緊張地抓著深綠色的圍裙,心跳得好快。
工讀生小慧則完全被他的笑容給收去魂魄,這個氣勢逼人的男人笑起來居然這麼吸引人,太吸引人了,她忍不住雙手捂著嘴,用見到偶像般的口吻低聲對身邊的岑凱茵道:「他真的好帥喔!」
岑凱茵心慌意亂地轉過身去,完全沒有辦法專心工作。她無法假裝不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後,可以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她發現就算自己已經不再是他的員工,他的存在仍然帶給她極大的壓迫感。
她的背脊發涼,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雙獵人般的眼睛正緊緊地注視著自己,這令她手腳發抖,無論深呼吸幾次也沒有辦法平復情緒。
她催促著小慧去找店長,因為不喝咖啡的客人是不能坐在店內的。
斯文秀氣的店長來到黎東彥面前,禮貌地鞠躬。「請問您要……」
「你是誰?」黎東彥頭也不抬,視線仍然專注在他的計算機屏幕上,語氣冷淡地問。
「我是這家店的店長。」秉持著顧客至上的最高原則,店長微笑著回答。
「你是來請我離開的嗎?」
「當然不是,我……」
「那就不要來吵我。」他完全不給店長講話的機會。
「但是……」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他抬眼起來正視著店長。
「那麼讓我這樣說好了,我是這家百貨公司的總經理,如果你覺得我坐在這裡讓你很為難的話,那麼我倒是很願意考慮將這個地方收回來自己開一家咖啡店,我這樣說你瞭解嗎?」
店長秀氣的臉上浮起一抹尷尬的潮紅,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分店店長,當然無法承擔這樣的後果。
工讀生小慧此時已是雙眼發亮,眼中傳遞出來的訊息已經不是崇拜、愛慕可以形容的了。
這時一道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黎東彥立刻將視線調往櫃檯後方,見岑凱茵在咖啡機後痛苦地摸著左手手背,他立刻站起身來往櫃檯後走去,但還是晚了店長一步。
「凱茵,怎麼樣?燙著了嗎?」店長急問道,同時把她的手拉過來檢查。
岑凱茵雙眉微皺,她就知道會這樣,只要有他在,她就會連一件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
「把你的手拿開。」他森冷地命令店長,渾然天成的氣勢很輕易地便把秀氣的店長逼退,然後他清楚地看見她手背上被燙得發紅,-那間心痛得揪成一團。
「凱茵你……」
他關心的語句立刻被她忍無可忍的打斷。
「把你的手拿開。」她用難得強硬的語氣喝阻他企圖伸過來的手掌,只可惜效果不彰,他是生來命令人的,從來也沒有人能夠命令他。
黎東彥把她的手拿到水龍頭下衝冷水,心中慶幸她燙傷的面積不大。接著他又命令店長去取來燙傷藥膏,不容她拒絕地替她擦藥。
「為什麼選擇這樣的工作?」生氣使得他的語氣更僵硬。「八樓的薪水不夠高嗎?這兒一個月才多少錢?二萬六?二萬二?還是更少?以一個新進人員來說……」
「不是錢的問題!」她生氣的打斷他,他抓著她的手掌傳來奇妙的溫暖,她氣自己注意到這種不尋常的溫暖。
黎東彥挫敗地歎了一口氣,他最清楚是什麼原因讓她離開了,又何必硬要逼她說出另外一個理由來赦免自己呢?
「凱茵啊,我……」
這麼低聲下氣又帶著祈求的語氣,以極近的距離傳入岑凱茵耳中,她警覺地一震,不能再讓這個男人主宰她的心情了,她已經不是他的員工,沒道理又讓他左右自己的情緒。
她收回手,用正經八百的語氣劃開彼此之間的距離。「總經理--」
「我已經不是你的總經理了。」他提醒她。
唉,跟以前一樣,主導話題的永遠是他,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截斷她的話。
「好吧,那,客人,請問您要喝點什麼?」
客人?他氣得別過臉,這比總經理還要疏遠的稱呼讓他的心情大壞。
「這家店賣的不就是咖啡嗎?隨便來杯咖啡吧!」話一說完,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明明想要試著以輕鬆的態度來說話的,但是話一出口,卻是既僵又冷,「某個傢伙」說得沒錯,他的確像塊冰,說出來的話很難有溫度。
「抱歉,我們這兒什麼咖啡都有,就是沒有『隨便』這種咖啡。」她不常生氣,但是一旦把她惹惱了,她就會像一頭鬥牛一樣,變得固執而且強硬。
黎東彥現在就有這種感覺。「那就來一杯你最擅長的吧。」
「好,那麻煩您到外面的座位等,櫃檯是不准工作人員以外的人進來的。」說完,她逕自走到另外一邊準備煮咖啡。
黎東彥眼鏡後的雙眼詫異地盯著岑凱茵的背影,有幾秒鐘的時間震懾於她突如其來的強悍;不久,一抹淺淺的笑容出現在他俊酷的臉上。
他認為這是個不錯的開始,至少岑凱茵看來似乎不再那 怕他了。
黎東彥一走出櫃檯,店長和工讀生立刻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凱茵,你跟他、你跟這家百貨公司的總經理認識啊?」店長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自然。
她撇撇嘴,有些無奈。
「我真希望我能跟你說我不認識他。」她沒注意到店長黯然的眼神,專心地壓著她的咖啡粉。
「凱茵,我真佩服你耶,你怎麼敢用那種語氣跟他說話啊?」小慧既崇拜又羨慕望著她。
她側臉看了在旁邊準備端咖啡的小慧一眼,語氣有著豁出去的認真。
「老實說,我以前非常怕他,一見到他就發抖,可是從現在起不會了,我再也不想怕他了。」她咬唇重重地壓著咖啡粉,彷彿要以此宣示她的決心。
小慧被她的態度給嚇壞了,一直像個鄰家女孩一樣溫柔敦厚的岑凱茵居然也會有發火的時候?
「我去就可以了。」她接過小慧手上的托盤,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吧!
從今天起,她要徹底克服對黎東彥的恐懼,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自信滿滿地走出櫃檯。
「請慢用。」
黎東彥淡淡地看了看上面浮著綿細泡沫的咖啡。「你最擅長煮這種咖啡?」
她低頭看著泡沫中那一塊好看的心型。「不,應該是說我喜歡這種咖啡。」
「是嗎?」一抹淺笑浮現在他唇邊。她最喜歡,嗯,那就這麼辦吧!「以後你每天都幫我煮一杯這樣的咖啡。」
「每天?」她低呼,她沒有聽錯吧?難不成他每天都要來這裡報到?
他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她的想法。
「對,每天,每天你一上班就幫我準備這樣的一杯咖啡。」
每天!她突然領悟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從此每天都會發生,然後一股無明火主宰了她的情緒。
「你怎麼能這樣做?你究竟想做什麼?」
「想讓你回到我身邊,凱茵,請你回到我的身邊。」黎東彥那雙眼勢在必得地看進凱茵眼中。
她怔了一怔,他在幹什麼?他怎 能在這裡講這種話?她聽到後面傳來一聲輕微的抽氣聲,一定是小慧,岑凱茵光火地想著,小慧一定覺得他這樣的行為很浪漫吧?
「你不覺得你--」
「過去是我錯了,凱茵,不論手段或方法或是後來,總之是我錯了,凱茵,我要重新追求你,我是認真的。」
就因為他是認真的,她才會覺得分外可怕。
「你……」她撫著額頭,過了好久才勉強擠出這麼一句。「你真是……」
「你拒絕也好,逃避也罷,都不能阻止我靠近你。」堅定的聲音宣示著他的決心。
這幾句話讓她的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她既憤怒又尷尬,最後她選擇逃回櫃檯後方。
小慧像只螃蟹一樣地橫行到她身邊,用陶醉得快飄起來的聲音對她說:「太浪漫了!凱茵,他怎麼能這麼帥又這麼浪漫呢?」
她轉頭,發現小慧的眼睛彷彿變成心型。
「如果你跟他相處過,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他是個很可怕的人,非常的可怕。」她用力強調。
「你們的戀情一定很曲折坎坷吧?曾經兩情相悅、心心相印,卻因為某種原因而不得下忍痛分手……」
她瞠目結舌地打斷小慧自導自演的劇本。
「你偶像劇看太多了吧?什麼兩情相悅?」一些令人臉紅的片段突然在此時闖進她腦海,她低頭嚷著:「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假裝很認真地清洗她煮咖啡的用具。
「怎麼可能?他剛剛的語氣聽起來明明就好像你們曾經是一對相愛的戀人,然後因為某種誤會而分手,凱茵,你是不是誤會他什麼?他做了什麼讓你傷心的事?難道他腳踏兩條船?」
她的視線從開著的水龍頭下-到稚氣未脫的小慧臉上,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小女孩大學之所以會重考兩年不是沒有道理的,很顯然她花在胡思亂想上的時間比花在課本上的時問要多得多。
「小慧妹妹,我再說一次。」她鄭重地重申。「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內心一定很痛苦吧?你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離開他的吧?」小慧悲情地望著她。
她快昏倒了,這個小慧妹妹根本就沒有在聽她說話,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像裡面。
為了避免自己因此瘋掉,她決定祭出三不政策--不承認、不否認、不解釋,乾脆地埋頭工作。
只可惜小慧的嘴並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封閉,她像個播報新聞的記者一樣,隨時向她報導黎東彥的一舉一動。
「瞧,他喝咖啡的動作好優雅喔,盯著屏幕的樣子也很迷人……」
「他認真工作的表情真的好吸引人喔,連皺眉思索都有一股獨特的魅力……」
今天為什麼不是假日呢?岑凱茵一邊把器具歸位,一邊哀聲歎氣地想著,客人比較多的話這個小妹妹就沒有時間在櫃檯這兒翹著屁股、托著下巴悠哉游哉地「觀賞」客人了;相對的,客人一多,黎束彥就沒有什麼理由再霸佔著位子不走,她甚至可以請店長以其它客人正在等位的理由請他離開,結束這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時刻。
他究竟還要坐多久?他應該不會打算在這裡辦公吧?這麼一想,她忍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這傢伙的行為總是出人意表,他真的做出這種事的話,那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訝異的。
可是她為什麼要忍受這一切?當她以為他討厭她的時候,他忽然「對外宣佈」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而當她以為自己或許也喜歡上他時,他卻以根本不在乎她的拒絕為由來個遠走高飛。
好了,當她辭職了,打算以冬眠、力求安靜的方式讓這件事事過境遷時,他卻突然又出現在自己面前,片面宣佈他要重新追求她。她真的搞不懂耶,這個傢伙到底把人家的感情當成什麼?難道當他需要時,別人就一定得受寵若驚的雙手奉上自己嗎?
「凱茵。」小慧的手三不五時就會扯扯岑凱茵的袖口。「你看你看,他又轉頭過來看你了,深情款款又悔不當初的模樣,噢,凱茵,你就原諒他吧!帥哥會腳踏兩條船通常不是他們的錯,這一定是另外一個女人--」
「你吵死啦!」岑凱茵終於忍不住發火,她怎麼這麼倒霉?到處都能碰到像李之儀一樣的女人。然後她抬起頭望向黎東彥的座位,果然發現他正目不轉晴地注視著她,她忍無可忍地瞪了他一眼,卻換來他更深的笑意。
小慧撫著胸,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愣在原地,幾秒鐘之後,她再度伸手扯了扯岑凱茵的袖口。
「你又有什麼--」
「那個人,他走過來了。」她指指前方。
岑凱茵聞言嚇得丟下洗到一半的杯子,倒退了一大步,背部抵著展示櫃,動都不敢動一下。
這種動作讓黎東彥相當沮喪,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我已經不是你的總經理了,你用不著見到我就那麼緊張。」
說的也是,她鬆了繃緊的背部肌肉,她現在的老闆又不是他,沒理由他一靠近她她就得如臨深淵。
她清了清喉嚨,嘗試著向前稍微邁一步。
「您……要走了嗎?」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還好好地擺在桌上的筆記型計算機,看來他好像還沒有這個打算。
他苦澀地笑著問:「你巴不得我早點離開是嗎?」
被說中心事的她一時語塞,半晌之後才支支吾吾地道:「您是客人,當然您願意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
「你幾點下班?我來接你。」
接她?然後又像上次一樣,在車子裡對她……她趕緊別開剛好看到他的唇的視線,她才不會重蹈覆轍呢!
「我不知道。」
黎東彥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他轉頭詢問一旁癡癡地望著他的工讀小妹。
「她幾點下班?」
小慧活像是遭到催眠似地回答:「十點,這個禮拜她輪晚班,下個禮拜她輪早班,早班的話就六點下班,每個禮拜換一次。」
岑凱茵不敢置信地瞪著小慧,她怎麼可以說得這麼清楚?
黎東彥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她。「十點,我準時來接你。」
她在黎東彥走回座位之後氣急敗壞地朝視線仍然停留在他身上的小慧低嚷:「你怎麼可以出賣我?」
「嗄?」小慧回過神來對她展開抱歉的微笑後害羞地嚷嚷:「你知道的嘛,我對英俊的男人向來沒有抵抗力……」
☆☆☆
岑凱茵踮起腳,抬眼看了看店外,黎東彥的轎車依舊在外面守株待兔,她只要從前門出去,就免不了會遇到他,她想了想,決定把抹布拿到水龍頭底下沖洗,進行她第三次擦拭流理台的工作。
「已經乾淨得可以當鏡子照了。」店長笑著出現在她身後,目光中有著難掩的愛慕。
「沒關係,我再擦一次。」她過分仔細地一路擦過去,就好像她很喜歡擦流理台一樣。
她烏黑柔亮的長髮用一條黑色橡皮繩紮成馬尾,隨她的動作閃亮亮的晃啊晃的,白淨、沒有上妝的臉頰泛著健康的光澤,店長站在一旁偷偷地欣賞她,忽然覺得對她愛慕再也難以壓抑。
客人都走了,小慧也下班了,偌大的店裡只剩他和岑凱茵兩人,這不是最好的表白時機嗎?
他搓了搓手,暗暗地吸了一口氣,正打算開口把醞釀已久的話對她傾訴時,她卻忽然轉過身來看著他,嚇得他趕緊別過臉去,比一般男生還白皙許多的臉上立刻浮上淺淺的紅暈。
岑凱茵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因為她轉過身來是為了看黎東彥的車還在不在,結果她失望了,已經半小時了,那傢伙卻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
早知道她就趁他下去開車時趕緊落跑,現在也不至於弄得無法下班了。
她把視線收回來,發現店長正拿著面紙悄悄地擦拭額際的汗水。
「店長。」她這才發覺他的表情有點奇怪。「我是不是耽誤到你下班的時間了?」
「嗄?沒有沒有……你繼續擦,繼續。」呼!連手心都流汗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抹布,忽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可以一直躲在店裡,店長卻不能不下班,因為他是負責鎖門的。
她給店長一個抱歉的微笑,後者像中了頭彩一樣地傻愣在原地。
「對不起啊,我馬上就下班。」她把抹布晾好,彎身從置物櫃裡取出皮包,走出櫃檯沒幾步又停住。
一想到黎東彥就在外面,她就失去了推開前門的勇氣,她轉身發現店長還傻傻地站在原地,她試了幾次才把他的神智喚回。
「嗄?你、你叫我?」他控制不住地結巴。「是啊,我想請店長打開後門,讓我從那裡出去好嗎?」
「後門?」
「我知道那兒平時是不准進出的,可是我……」她為難地咬著下唇,用手指了指外面的黑色轎車。
店長順著她的手望向店外。「那輛奔馳轎車?」
她點了點頭。「是這家百貨公司總經理的。」
店長想起了那個英俊冷酷、氣勢懾人的男人。
「他在等你啊?」他忽然覺得有點沮喪,奔馳轎車耶,又是這家百貨公司的總經理,身份太懸殊了。
「凱茵,你跟他、你們是不是……」
「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這句話她今天已經講過三遍了。
「也就是說你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囉?你不喜歡他對嗎?」店長黯然的眼中有一絲光明重現。
二個月以前,蕭雅莊也曾問過她同樣的問題,如今這個問題又被提出來,她還是一樣無法回答。
沉默了半晌之後,她問:「可以幫我打開後門嗎?」
「可以,當然可以,我先去把前門鎖上。」店長喜形於色,把她的沉默當作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