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羅馬卻不是每一條道路都很安全的。
事實上,羅馬因為大量的古跡而聞名全世界,每年吸引大量游客前來觀光,相對的也衍生出以這些游客為下手目標的扒手以及竊盜集團,幾乎每一家旅行社在招攬義大利團的行程說明書上,總不忘在旁加注「小心扒手」的字樣。
然而此刻出現在公孫聿眼前的卻是遠比扒手還要凶狠數倍的強盜集團。
自從上次飛來羅馬被狄米特裡亦步亦趨的跟隨煩得半死之後,她就暗下決定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擺脫他,她再也不想因為浪費精神處理他老是出其不意摟她的肩或攬她的腰的過分行為,而影響欣賞古跡的興致。
當她一早從休息的酒店出來時,狄米特裡的車子已經在門口等侯了。
「早,昨晚睡得可好?」他還是那一身休閒的裝扮,斜倚在低矮跑車旁的身軀顯得格外高大,臉上帶著輕淺的微笑,俊帥的外表十分引人注目。
她警戒地瞄了瞄四周,幸好其他組員還在補眠,沒有人像她起得這麼早。
說到這個,她就想到這個笑得十分愉快的家伙像是不需要睡眠似的,時差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她懷疑跟她入住同一家酒店的他,根本是徹夜未眠地待在車子裡,不然怎麼會那麼剛好,她一出酒店他就出現?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黑眸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招了招手,一輛計程車隨即倒退開到她面前,後座車門打開,等著她的進入。
原本輕松地斜倚著車門的狄米特裡連忙挺直身體,俊臉一僵,看出她的意圖,他快步向前,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車門當著他的面關上,在她的示意下,車子像子彈一樣飛快消失在他眼前。
前方的後視鏡反射出狄米特裡氣急敗壞地上車發動引擎追來的情景,一向冷酷的公孫聿唇角難得有了笑意。
計程車盡管快不過狄米特裡的跑車,狄米特裡卻也不敢冒著沖撞到她的危險強行堵住計程車,只好與計程車保持平行。
兩輛車子同時在特米尼火車站前的共和廣場停下來,還沒等他繞過來,公孫聿已經搶先一步鑽出車子,奔跑進廣場裡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
她纖細靈巧,一下子就穿越過不少人群,相較之下,狄米特裡高大的身軀就顯得笨重許多,除了要不斷跟被他撞到的人道歉之外,目光還得追緊她,不一會兒他們之間就拉開一段距離。
「聿,你不要亂跑,太危險了——」
公孫聿對狄米特裡的警告充耳未聞,一心一意只想擺脫他,讓自己輕松一下。
沒多久,人潮的聲音漸漸變小了,廣場中央的噴泉聲也轉趨微弱,等她注意到時,她已經走在兩旁全是爬滿籐蔓的建築及鋪著石板的窄巷中了。
就像是在無言地警告她這個陌生的闖入者似的,空氣中盡是陰濕、森冷的氣息,她手心微微發涼,感覺到自己似乎走進另外一個世界。
她不由自住地加快腳步,想要盡快穿越這條令人不舒服的窄巷,不料卻撞上一個從轉角竄出的物體,她低呼—聲倒退了兩步,破撞的物體卻像是石雕似的站住原地一動也不動。
「對、對不起……」她本能地道歉,隨即抬起眼來,反射在她的黑眸中的是一個龐大壯碩到讓人心驚的男子。
他偏著頭,淡藍色眸子把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神情從慍怒、驚訝,到轉為漾著一絲詭譎的笑,粗狀的手臂慢慢交抱在胸前,使他看起來更加巨大。
「漂亮的東方女人啊……」他空出一只手搓搓下巴短短的胡須,嘴角扯著邪惡的笑,用義大利話喃喃低語。
「對不起,請讓我過去好嗎?」她冷靜地用義大利語說,目光平穩地看著橫亙在窄巷中間的巨大身軀。
「哦——」男子訝異地揚揚粗濃的眉毛,卻沒有移開身軀的打算。「還是個會說義大利話的東方女郎。」
男子淡得近乎透明的藍眸注入新鮮有趣的眸光,表情變得貪婪。
「撞到我,打算怎麼賠償啊?」他邪笑著問,身體向前一步,利用體型壓迫她。
公孫聿安靜地退後一步,維持著冷靜。「我已經道歉了。」
「道歉?」他嘿嘿笑了起來,笑聲中透著一絲令人不安的殘忍。「我可不需要那種東西。」他放肆地瀏覽她的身體,意有所指。
公孫聿沒有被他的眼神激怒,在心裡默默衡量著。
以她的身手要撂倒這樣一名大漢並非難事,但是考量到自己身在異地不宜引起事端,所以她打算後退。
然而從後方的另一個轉角傳來的聲音卻讓她的心涼了一半。
「柯斯,不回去還在那邊干什麼?」聲音顯得十分愉快,像是剛做完買賣的生意人一般。
公孫聿轉過臉,看見另外三名同樣魁梧壯碩的男子懶洋洋地朝她這邊走來,臉上清一色地掛著絕非善意的笑。
名叫柯斯的家伙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公孫聿。
「這個東方女人撞到我,我正打算向她索賠呢!」柯斯不懷好意的聲音裡夾著邪肆的笑。
大量的邪氣從後面蜂擁而至,直到剛剛都還很冷靜的公孫聿頸後的寒毛一根一根地立了起來。
她將身體靠近被籐蔓爬滿的灰色牆壁,眼看著自己逐漸被包夾起來,危機逐漸迫近卻無計可施。
狄米特裡最後的聲音在腦海響起,她終於了解當時他的聲音為什麼會顯得特別焦急惶恐了。
「嗯,好漂亮的女人……」其中一人已經率先來到她面前,打量著她的目光比柯斯的目光更邪佞,混濁的灰眸透著凶狠。
在他身後的兩人也點點頭,深表贊同的笑聲響遍寂靜的窄巷。
「嘿,布魯克老大,我們今天的運氣可真不錯,先是逮著兩只特大的肥羊,現在又有這麼動人的美女送上門來……」
「說的也是,我們的運氣真不錯。」被稱作老大的人目光在她的臉上逗留,聲音變得更加險惡。
公孫聿握緊雙拳,冷靜的眼眸浮現絕望和恐懼,她知道她遇上的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或小偷扒手,而是連義大利警方也深感頭痛的強盜集團。
這樣的人,賣命也玩命,身上通常攜帶著作案時必備的高殺傷力武器,隨時做好殺人的准備,這樣一來,即使有再好的拳腳功夫也發揮不了作用。
「如果你們是要錢的話,我們可以商量。」為今之計,只有拼命拖長時間,等待見義勇為的人經過了。
布魯克和柯斯兩人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不巧得很……」布魯克又靠近她一步,龐大的身軀幾乎貼緊她,沙啞的聲音帶著令人不快的笑意,「我跟我的兄弟們剛做了一筆大買賣,口袋被鈔票塞得滿滿的,所以我們不缺錢,我們缺的……是安慰。」他低下頭伸長舌,作勢要去舔那張細致白皙的臉頰。
「滾開!」她揚起手,想也不想地就往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摑去。
啪的一聲,清脆無比。
布魯克沒有想到一個看似纖弱的東方女子會有那麼大的力量和膽氣,一時沒有防備,被打得偏過頭去。
目睹自己的老大挨了一個耳刮子,三個人再也無法維持輕松的姿態,表情猙獰的向前,准備替他們的老大報仇。
布魯克一只手舉起,示意他們待在原地。
他用手在臉上撫了撫,灰眸中的光芒轉為陰沉暴戾。
「臭女人!」他低吼著,以牙還牙地先是狠狠甩了公孫聿一巴掌,接著掐住她的脖頸,逼迫她仰起臉來。「要不是看在你長得還不錯,值得讓兄弟們玩玩的話,我現在就一刀殺了你!」
強大的力道扼住咽喉阻礙呼吸,公系聿的眼前逐漸浮現黑影,她咬緊牙屈膝用力朝布魯克的鼠鼴部撞去。
沒有料到她還有這一招,布魯克痛得當場松手,雙手遮著痛處,彎腰怪叫起來。
「可惡……給我宰了她……」顧不得什麼享用不享用了,連遭兩次奇恥大辱的布魯克嘶聲下令,非要將她碎屍萬段不可。
她本來看准布魯克彎腰的時機,准備乘機沖出他們的包圍,無奈柯斯和另外兩人看她如此凶悍,早就有所准備,她才剛踏出半步,肩膀就被柯斯猛力一撞,巨大的蠻力使她整個人摔向牆壁。
背部傳來足以令人暈眩的疼痛,她悶哼一聲,還來不及站好,下顎又傳來與背痛不相上下的疼痛。
她痛得瞇起眼,便看見柯斯那張猙獰的臉就在她眼前。
有了布魯克的教訓,柯斯學聰明地一靠近她就先抬起一只腳死命地壓住她那雙不聽話的長腿,另外兩人則幫忙從左右制伏她。
「該死的臭娘們!」柯斯張大嘴咆哮,一張臉漲成豬肝色,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等老子玩夠你再來慢慢折磨你!」他撂下狠話,低下頭准備在她唇上肆虐。
她咬緊牙根拼死抵抗,絕望的心中不斷閃過一個人的臉。
狄米特裡!
此時她已無法分辨為何到了生死關頭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會是他。
從瞇緊眼的細縫中,她看見柯斯那張-心的臉越來越靠近她,此時她想念狄米特裡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放開她。」
十分溫和有禮的聲音傳來,跟這群人正在進行的齷齪勾當比起來,顯得相當突兀。
公孫聿瞇緊的眼因為這道熟悉的聲音而微微一睜。
是她聽錯了嗎?
扣住她下顎的力道微松,幾乎貼上粉嫩香唇的嘴也稍微移開,因為這道聲音而暫時停止侵略的行動。
「什麼?」柯斯濃眉下的淡藍色眼睛瞇起,轉頭望向聲音來源處。
「請你們放開這位小姐好嗎?」聲音依然十分有禮,但是卻多了一絲凌厲的味道。
熟悉的聲音再度進入她耳中,莫名的安心感由心底深處緩緩升起。
「少羅唆!滾開!這兒沒你的事!」布魯克咒罵著扭過頭去,想看清楚是哪個家伙這麼不識相,竟敢來壞他們的事,難道他沒看見他們令人望而生畏的魁梧身材嗎?但是映入眼中的人卻讓他吃了一驚。
一個氣質優雅、身材纖細、蓄著一頭飄逸的長發、風度翩翩宛如貴公子的男人,踩下兩層大平面階梯向他們靠近,步履慢條斯理,沒有特別急促的樣子,臉上掛著斯文的淺笑,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有足夠能力來英雄救美的人,倒像是一個自不量力強出頭的笨蛋書生。
這個人是被太陽曬暈了嗎?因為來者實在是太弱了,布魯克震驚之余不禁這麼想。
沒有被他凶狠的威脅嚇到,狄米特裡維持徐緩的步伐,表情閒適得就好像是來觀光的游客似的。
「話不是這麼說,這位小姐剛好跟我認識,我看她好像不希望你們靠近的樣子,所以是不是能請你們尊重一下女性的意願呢?」他說著話的同時,腳步沒有停頓,已經來到布魯克所站的位置身後。
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隱隱襲來,布魯克不禁瞇起眼,仔細地瞧著這個站在他身邊、卻一點也不比他遜色的纖弱男子。
他看起來輕松愉快,一點也不像要跟他們起沖突的模樣,但是布魯克就是莫名地感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脅性。
會不會是因為他的外貌太過斯文溫和,卻很認真地跟他們說這些話,所以感覺起來分外沉穩可怕呢?
「你跟這臭女人認識?」柯斯站直身,手沒有離開公孫聿的下顎,跟著其他兩人一起瞪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像是一根指頭就能把他推倒的男人。
「是啊!」狄米特裡點點頭,保持微笑。
「所以你是打算英雄救美?」柯斯問。
「不,是想請你們放了她。」他音調不變,還是那麼斯文。
一陣爆笑聲響起,柯斯和另外兩人笑得前俯後仰,就像狄米特裡講了一個前所未聞的大笑話一樣。
只有布魯克沒有跟著起哄,他無法排除內心的不安,長久以來的玩命生涯讓他對眼前這個自在得近乎慵懶的男子產生危險意識。
「狄米特裡……你快走……他們不好對付……」趁著柯斯的手勁放松,公孫聿喘著氣對狄米特裡示警。
盡管因為他的出現而感到莫名的安心,然而在知道這幫家伙是專門殺人搶劫的凶狠強盜之後,她卻又替他擔心起來。
狄米特裡聞言,眼中射出極亮的光芒,視線緊緊地盯著稍微被柯斯擋到的公孫聿的側臉。
「聿,你別擔心,我會處理的。」他輕聲細語的溫柔模樣就好像四周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公孫聿心中微微一震,盡管情勢對他們十分不利,但是他的話卻讓人產生莫大的信任感,這是生平頭一遭她願意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個男人。
「媽的!臭小子,我看你也長得挺漂亮的,說不定滋味比女人還棒,等老子們處理完這個女的,再來試試你的滋味。」
幾個人又再度發出邪惡的笑聲,他們用最污穢的言語嘲弄狄米特裡,出口下流,極盡侮辱之能事,完全不知大難已近在眼前。
公孫聿聽得是既激動又氣憤,恨不得能狠狠地修理這些卑鄙的家伙。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狄米特裡對她而言不再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而是會牽動她情緒的人。
狄米特裡輕輕地撥了撥那頭波浪般的長發,滿臉笑容,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
「你們說完了沒有?」他輕聲問,看著他們的目光逐漸變得銳利。
柯斯等人止住笑,終於察覺到氣氛有點詭異。
那家伙的姿態異常的沉穩,不,簡直是太沉穩了,仿佛風雨欲來之前的寧靜,讓人不禁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一直在旁邊密切觀察他舉止的布魯克受不了他那種無形的壓迫力,決定采取行動——
「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他低吼一聲,像只惡狼般地握拳撲向狄米特裡。
但下一秒鍾,他卻在鋪滿平整碎石的窄巷裡像個酒醉的人一樣地腳步踉蹌撞上灰色壁面,不僅沒碰到狄米特裡,甚至連他的衣角都沒沾上。
布魯克的眼睛直瞪著牆壁,一時間搞不太清楚發生什麼事了。
柯斯和其他三人也同樣傻眼,他們不確定剛剛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什麼事;那個看來斯文纖弱的年輕人好像動了一下又好像沒動,但是他們的老大布魯克……那一向以快狠准聞名的拳頭不知為何落空卻是事實。
「找死?這就是你們的答案嗎?」狄米特裡的聲音在布魯克的身後響起。
「廢……廢話!」面子掛不住的布魯克回身,發出狼嗥似的吼聲,拳頭再次對准狄米特裡那張太過漂亮的臉。
他眼眸一瞇,不再閃躲,迅速伸手扣住布魯克青筋暴凸的手腕。
他如鷹隼般准確無比的抓握,不僅布魯克本人,連柯斯等人都愣了一下。
「我不愛說廢話,我比較喜歡跟人打商量。」他淡淡地說。
完全看不出他有在用力的樣子,但是布魯克卻像殺豬般地鬼吼鬼叫起來,臉色乍青乍白,冷汗像水珠一般一顆一顆冒出來,濃眉下的灰眸因吃痛而緊閉。
看到這裡,公孫聿的心情完全放松下來,偏頭注視狄米持裡的眼睛首度出現又敬佩又戀慕的光芒。
狄米特裡對布魯克的吼叫充耳未聞,聲音還是平平靜靜的。
「你不想跟我打商量也不需要偷襲我,這不是男子漢該有的行為喔!」語氣聽起來像是勸戒,然而下一秒鍾,他的手腕卻輕輕地往下壓了一下,只聽到骨頭折斷的聲音傳來,接著是布魯克拔高的聲音直沖雲霄。
狄米特裡的手腕再度輕輕向上一提,龐大如怪物似的布魯克居然像布娃娃一樣地飛了起來,往後彈射出去。
布魯克哀號地躺在牆邊,身體不斷抽搐的畫面鮮明地映入每個人的眼中,這殺雞儆猴式的手段不僅令柯斯等人看得心驚膽戰,就連公孫聿也受到不小的震撼。
原來必要時,他也可以這麼強大、殘忍和無情。
奇怪的是,對於宛如陌生人般出現在眼前的這個英俊、精悍、充滿深不可測實力的狄米特裡,她並不感到害怕,每一根神經都因為受到他的吸引而跳動著。
她終於清楚的體認到一直以來糾纏著她不放的男人是多麼不簡單的男人。
公孫聿發現自己的目光灼熱了起來,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柯斯的手完全放開公孫聿的下顎,從布魯克那雙暴凸的大眼中,他看到自己即將面臨的危險。
纖細的外貌卻有著如此恐怖的力量,柯斯不由得打從心裡發毛,但是仗著人多,有人質在手,又身懷殺傷力的利刃,他並不打算撤退。
如果他能撂倒眼前這個貌美的年輕人的話,那麼一下子就被打倒的布魯克以後就要對他刮目相看,說不定他還能取而代之成為他們之中的老大。
打著這種如意算盤,他挺起身顯露出宛如銅牆鐵壁一般的胸膛,想先對他造成心理上的威脅。
然而狄米特裡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的公孫聿臉上,在看見她臉頰上的紅腫和嘴角邊的血漬時,他的眼神變得陰沉可怕。
「你們誰打了她?」他握緊拳頭,無法再保持斯文優雅。
「我。」柯斯不加死活地承認,想要當老大的念頭已經蒙蔽他的雙眼,他看不見近在眼前的危險。「怎麼——」
「樣」字尚未出口,就見眼前人影一閃,在他尚未看清楚時,腹部突然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擊。
他張大嘴卻無法發出聲音,眼珠子凸出得比布魯克還厲害。
狄米特裡的拳頭深深沒入柯斯的腹中,強大的力量使這個巨人彎下腰來,但是這還不夠,他要他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
他挺直身,俊美的臉上閃現著極端的暴怒,吐出的話一字比一字嚇人。
「我要折斷你這只污穢的手,打散你的每一根骨頭,讓你後悔你今天所做的事。」
他說到做到,微低下身揮拳,對巨大無比的柯斯展開如暴雨般的攻擊。
他的每一個拳頭都像戰鼓的鼓點,重重敲在其他兩人的心上,每一次揮拳都讓他們的肩膀縮了一下,眼露畏懼的光芒。
柯斯連一聲哼叫也沒有,像是陷入最恐怖的惡夢中,整個身體的骨頭部像被打散了,巨大的疼痛讓他根本叫不出來,高大壯碩的身體終於跪倒到地上。
濃重的血腥味飄散開來,充斥整個窄巷。
親眼目睹這宛如核爆一般的可怕力量,剩余兩人膽子都被嚇破了,其中一人不知道是太有勇氣還是太笨,居然咻的一聲抽出腰間的利刃,抵住公孫聿的咽喉。
「別……別過來……」他發抖的聲音不是威脅,而是哀求。
狄米特裡不為所動,冷冷地開口問:「想跟他一樣的下場嗎?」
刀子立刻被丟開,兩人同時跪了下來,拼命磕頭。
「別……別殺我們……我們……我們沒有對她怎麼樣……真的……我們只是奉命行事……連她一根寒毛也沒有動到……不信……你……你可以問她……」
這是上帝對他們平時橫行霸道、搶劫殺人的懲罰嗎?居然讓他們遇上這麼可怕的男人,如果是的話,這樣的懲罰也太殘酷了。
狄米特裡不說話,用眼神向公孫聿詢問,握緊的拳頭仍未放松。
她點了點頭,不想他多做殺戮。
「滾。」他丟出一句。
還在磕頭的兩人如獲赦令,顧不得暈死的布魯克和柯斯,沒命的往巷子深處奔逃,生怕那個力量強大到超乎想像的男人會改變主意殺死他們。
窄巷內又恢復成她初闖入時的安靜,只有狄米特裡粗重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她呆呆地看向他,心裡甚至比剛才面對布魯克時還要不安。
他剛才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怕,驚人的力量似乎能把周遭的東西破壞殆盡,處於盛怒的他,打算怎麼對付罔顧他的警告而身陷險地的她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為了擺脫他,她又怎麼會不選人潮多的大道走,而淨挑偏僻無人的巷子鑽呢?
狄米特裡的視線從盯著那兩人離去的遠處收了回來,一對上她的眸子,她立刻發現自己的忐忑不安根本是多余的,反射在她眸中的,除了多了一點憂慮和焦急外,依然是那雙又溫暖又和煦、充滿光輝的黑眸。
他臉上的暴戾之氣在看著她時立刻消失不見,看著她的表情充滿無盡的愛意。
狄米特裡沖向前,不由分說地將她攬入懷中,像個終於找到丟失小孩的父母一般激動不已。
「你這個傻瓜,為什麼要亂跑呢?幸好我找到你了……我在小巷裡鑽來鑽去,急得發狂,還好我聽到聲音……你為什麼不出聲呢?只要你喊一聲,我就會立刻趕到的……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你總算平安了。」狄米特裡不斷撫著她平直的秀發,親吻她的頭發邊說邊笑,喃喃低語的聲音有點語無倫次。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說這些話時,公孫聿覺得鼻頭居然酸酸的。
她把下顎的重量交給狄米特裡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驚嚇的緣故,她並不想掙脫或反抗,只是靜靜地任由他緊緊抱著,在呼吸間感受他男性的獨特味道。
「你不氣我嗎?」她聽見自己虛弱得近乎低語的聲音。
「氣!當然氣!」他毫不遲疑地說,沒有注意到她的身體在剎那間變得僵硬,他自責地說:「我氣我自己沒能及時保護你。」
熱熱的液體在眼眶間打轉,她咬著牙用笑來掩飾,只是那抹笑容顯得非常僵硬。
「你不要忘了,我可是有功夫的。」
「我知道,但是你畢竟是女人,像剛才那些惡徒你就沒有辦法對付啊!」
被他這樣說,她居然不感到生氣,也不打算辯駁,就這樣靠在他身上,像是靠在一個吸收了陽光的抱枕一樣舒適,每一根神經都得到放松,令她覺得平靜。
驀然間,一陣輕微的顫抖自他身上傳來,她訝異地仰起臉。
「怎麼了?」
他露出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的羞澀表情。「沒有。我只是想到剛剛要是我晚一點趕到,或者我根本就沒有找到你的話,他們會怎麼對待你的畫面,我就忍不住害怕起來……」
這次她不但眼眶濕濕的,連整個胸口都被莫名的情緒漲滿,她咬緊牙關卻抑制不住不斷湧上來的酸澀戚。
「你這個笨蛋!我看你剛剛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還以為你真的很勇敢呢!」她故意板起臉說,試圖不去思索那樣的情緒所代表的意義。
他再度把她抱緊,兩只手臂圈住她的肩膀,將她牢牢地圈在懷中,下巴輕輕地抵在她頭上。
他歎了一口氣,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認真,「那是硬裝出來的。我不能讓他們看出我的弱點,不然在我打倒布魯克的時候,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朝你下手,那時我就會有所顧忌了。」
她聞言,喉嚨間又是一陣酸澀滾動,她拼命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把幾乎要滾下來的淚珠收回去。
可惡!她到底是怎麼了?動不動就像個弱女子一樣想落淚,真是沒用!
她把這一切都怪罪到他的懷抱太過溫暖舒適,以及他圈住她的力道給予她無限的安全感之故,這兩樣都會讓人變得軟弱無助。
但是她不能否認自己的確很感動,沒有想到他在那麼危急的時候,還能維持冷靜縝密的心思,看來這個家伙除了長得英俊、料理一流、功夫深不可測之外,思維也超乎一般人的敏銳呢!
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值得依靠的吧?她的臉貼緊他的胸,雙手不自覺地感受著掌心下那與外表的纖細截然不同的強勁心跳。
等等——她定了定神,發現自己突然間對這個家伙充滿了好感,這讓她有些惶恐,還有一種類似背叛的情緒伴隨著惶恐而來。
「這些該死的家伙,只是把他們打暈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狄米特裡的聲音繼續著,余怒未消。
在她差點沉溺在他的溫柔中時,她趕緊清了清喉嚨,拉回神智。
「好了,我沒事了,我們走吧!」她不穩地說,突然抬起的額頭卻撞上他的下巴,她發窘地呢喃致歉,剛離開他的身體卻被他一個用力扯回懷中。
她抬起頭,立刻被狄米特裡灼熱的視線攫住,她心頭狂跳,仿佛意識到什麼似的,目光卻無法從他的凝視下逃開。
「聿……」低喃沙啞的聲音充滿積壓已久的欲望,狄米持裡緩緩降下唇,鎖住她的目光有著渴求。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看著他的唇越來越近,她卻始終沒有想要躲開。
兩片唇終於貼在一起,她渾身輕輕一顫,纖細的身體仿佛承受不住似的發軟,本能地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頸子,以防自己在一陣天旋地轉中軟倒下去。
當狄米特裡的舌尖碰觸到她主動伸出的舌頭時,他先是一陣錯愕,接著一股震撼的喜悅直街心頭,他抬起她的下巴,好讓她的唇能與自己更貼合。
他的舌頭大膽地深入她口中探求,因為顧及她唇角的傷,他不敢放縱自己瘋狂地索取,而是改采極盡溫柔的方式緩緩地舔吻她,宛如羽毛般地在她唇上輕輕刷弄著,並伸出一只手撫摸她的頸項,以消除她的不安和輕微的抗拒。
他的溫柔有效地除去她原就薄弱不堪一擊的武裝,戰栗的快感如漣漪般地擴散通過全身,使她的腹部一陣緊繃,她低吟著,雙眼逐漸合上。
當羅馬天空的最後一道湛藍即將消失在她閉緊的眼瞼之際,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什麼樣的地方,睜開眼用力推開他,往後一退,身體順勢貼住牆壁。
狄米特裡並不感到失望,也沒有采取行動再把她拉回來繼續,雖然他知道那麼做的話成功機率極大,但他不想乘勝追擊的原因是怕引起她的反彈,所以他只是眼眸帶笑地欣賞她如同披上晚霞般的雙頰。
她遮著自己的嘴,窘得想就地挖洞躲進去,抬起的眼不知所措地注視著他;而他則靜靜地俯視她微笑,神情活像是他已經跨越了某個重要的裡程碑似的興奮。
雖然很氣他笑得那麼賊,但是自己似乎沒有什麼立場去責備他,公孫聿只好待呼吸稍微平緩之後,才用乾得不像話的聲音開口。
「我要回去了……」她囁嚅著,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跨步就走,突然她雙腿一軟,身體踉蹌地往前跌去。
「小心!」狄米特裡動作迅速,伸手攬住她的細腰。
完了!她慘澹一笑,剛剛面對危險時的緊張恐懼被她強大的意念壓制住,現在身心一放松之後立刻以數倍反撲回來,她的雙腿此刻顫抖個不停,身體也好像被挖空了一樣虛弱。
「怎麼了?難道他們傷了你的腳?」狄米特裡緊張地彎下腰用手碰觸她的小腿,憤怒之火使他的眼眸再度變得危險。
「不是的。」她尷尬地推開他的手,雙腿因為他的碰觸而敏感地並攏在一起,一手得扶著他才有辦法站立。
「不然是怎麼樣?」他不放心地在她穿著長褲的腳上檢視著。
她虛弱地扯唇笑笑,臉色微微發紅,小小聲地在他耳邊道:「我只是……腳軟,你別那樣看我,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
她一手推開他的臉,偏過頭避開他的視線,臉上灼熱不已。
無聲的輕笑自狄米特裡的唇角漾開,他伸手輕松地將她抱了起來。
她沒有掙扎,反正也沒有力量掙扎,近乎認命地將自己全身的重量交給他,臉緊貼著他的肩膀,雙手乖乖地圈著他的頸子,難得溫順。
又是一陣輕笑帶來的微風掠過頭頂,不用抬頭她也能夠猜出此時的狄米特裡笑得有多麼稱心。
「不用擔心,我的車子就停在這附近。」他俯首在她耳邊說,抓緊機會聞著她發際飄出的馨香,唇邊始終帶著笑容。
「那個……狄米特裡,我現在這個樣子恐怕不方便回我住宿的酒店。」她的聲音在他肩膀處響起,因為難以啟齒而幾乎細不可聞。
唇邊的笑容擴大,有著正中下懷的詭譎。
「好啊,剛好我在羅馬有固定下榻的酒店,我這就帶你去。」他控制著語氣,盡量不讓心中的竊喜洩露出來。
他移動修長的雙腿,以盡量不讓她感覺到震動的平穩速度前進,有力的雙臂牢牢地抱緊她。
他規律的移動減緩了搖晃,窩在他懷裡感覺就像置身於搖籃一樣舒適,她的眼皮漸漸地沉重起來,她調整姿勢,在他的肩膀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慢慢合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