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欲嫁曲 第四章
    「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件事情?」在第六波的大門口,煥真力抗健新的戲碼又上演了,她兩手撐著健新的下巴,「為什麼你非在大庭廣眾之下吻我不可?到底有什麼必要性?」

    如果是夜半私語時,她會覺得很甜蜜,但是這是大馬路邊!連準備開罰單的警察都笑咪咪的來看火辣辣的吻戲了,叫她有什麼臉繼續待在第六波啊?

    「當然很必要,」他現在都把Smart一丟,下車跟她角力,如果吻不到就像一天還沒開始,一點幹勁都沒有,「我們是未婚夫妻……」

    「別人的未婚夫只會覺得大事底定,開始對未婚妻不聞不問了。求求你學學別人好不好?」她掙扎得快要沒有力氣了,居然沒半個人救她。

    「亂講!還沒進入禮堂,別想我會不聞不問。」他輕輕鬆鬆的用一隻手就擺平了煥真,另一隻手一壓,「我得天天蓋章,還得要許多人見證,省得有人趁虛而入,尤其是柱子後面那一個。」話還沒說完,又是長達一分鐘的熱吻。

    躲在柱子後面的建革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思念總在分手後。隔了段距離,才發現煥真這麼美、這麼可愛。尤其是她大發嬌嗔的樣子,即使是抬腿踹Smart,他都覺得這麼的充滿活力。

    為什麼他會拋棄宛如玫瑰維多莉亞的煥真,跑去追求野花似的美期?以前可愛的嬌蠻,現在只覺得無理取鬧,以前能力上的優越,現在只覺得她蠢得可以。

    尤其是上回在煥真訂婚宴的裸奔,更讓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他後悔得不得了,卻只敢躲在柱子後面偷偷看著差點跟他結婚的煥真。

    世界上最苦的,就是後悔呀!

    一隻纖美的小手輕輕點了點他。「不要煩我!」他連頭也沒回,「滾回去上班好不好?美期,不要天天纏著我不放,我已經沒有錢了,要買什麼都等領薪水再說……」

    「好可憐,你一定身心俱疲了吧?」這樣嬌滴滴甜蜜蜜的聲音,引得他轉身。只見眼前一亮,穿著雪白紡紗的女生,嬌容玉貌,滿臉都是憐憫,「這麼疲憊,上班也沒有效率。要不要到我的小店坐一下?」

    他望望正在踹車子的煥真,看看公司,湧上來的苦澀……「你的店在哪裡?」

    啊!我需要放蕩!就算是不認識的妓女也沒關係,尤其這個女孩子多麼像剛認識的煥真哪……

    「來,」她柔軟的手一指,「敦化北路和復興北路的交會……」

    路癡的他沒聽出有什麼異樣,只見眼前出現了一家新開的PUB,招牌上寫著「儷人」,大白天還閃著霓虹燈,偏偏像是家茶藝館,門外還裁了幾竿翠竹和不知名的樹,正開著小白花,馥郁清甜的香味飄蕩著。

    現在性工業真是花招百出。建革滿懷疑惑的走進去,幽深的PUB古色古香,簾幕後面,還有隱約的美人兒正在彈著淒楚的琵琶。

    「坐吧。」雪紡女孩走到吧檯,把MENU給他,「我是這家店的老闆,我叫高翦梨。」她遞了張木紋帶檀香的名片給他,端秀的小楷寫著她的名字。

    這家店的MENU真奇怪……「都是酒嗎?」

    「是呀,我想,你最想喝這個吧?」她看也不看,就指著「追悔莫及」。

    「請給我這個……追悔莫及……」琵琶的聲音更淒楚,他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現在真的是追悔莫及!為什麼我棄了煥真,偏偏要跟美期鬼混哪?那個恐怖的女人已經刷爆我三張卡了,還是不放過我!而且驕縱任性到讓我日夜難安……當初我怎麼會覺得這樣很可愛呀?我讓那狐狸精迷昏頭,現在才覺得煥真是多麼的好……」

    不但常常請他吃飯,也不會要這要那,凡事總是有商有量,跟她交往四年,連架都沒吵過;雖然有點平淡,但是她的收入和才情,一定會是個最好的妻子的!為什麼我會選個除了長相以外,一無可取的女人呢?

    「既然是這樣的女人,為什麼不跟她分手呢?這樣身心俱疲,我也覺得很心疼呢。」她清澈的眼睛充滿憐惜,手裡還不停的調著酒。

    「高小姐,」琵琶聲聲聲斷腸,他忍不住熱淚盈眶,「談何容易?她怎麼會放過我?她還打算刷爆我第四張信用卡,而且吃喝穿用都用我的,決心讓我變成月光族。我所有的存折部在她那裡……嗚嗚……」他啜泣起來,「若是我不照辦,她就威嚇著要在我家自殺……」

    「真可憐,那就真的變成月光族嘛。」她把酒放在建革面前,「薪水到手,通通換家銀行存起來,身上一點錢都不要放。剪掉所有的信用卡,變成名符其實的窮光蛋,這樣,她還會愛你嗎?」

    建革愣愣的,端起酒來喝了─口,險些吐出來,「這是什麼?!」

    「「追悔莫及」呀。」她甜甜的一笑,開始削水梨,「這種酒會越喝越苦,越久越澀,就跟後悔的滋味一樣喔。」

    她捻起─瓣水梨放在發呆的建革口裡,魅惑的說,「趕緊甩了那個笨女人吧!離別才是重逢的開始。」

    「你說得對,高小姐。」建單咀嚼著清香芬芳的水梨,想到煥真,又覺得沮喪,「但是,就算跟美期分手,也無法跟煥真復合了。」

    「事在人為,怎麼說不可能呢?」她又拿起一辦水梨放進建單的口裡,「你們有四年的感情基礎,只要你做點改變……」她嫣然一笑,「男人的價值不就在事業和智慧嗎?困於情,只會讓你的事業困頓,如果將「情」作為目標,有什麼你做不到的?」

    甜甜的水梨像是給了他無窮勇氣,讓怯懦的建革突然湧起萬丈豪情,「沒錯!我一定要跟顏健新一決勝負!不能夠這樣就把煥真讓給他!我只是一時糊塗,所謂浪子回頭值千金,我要用這種千金的價值贏回煥真!」

    他激動的握住高翦梨的手,「謝謝你!高小姐!」

    高翦梨嬌媚的一笑,「叫我翦梨。」

    「翦梨……」這才發現自己握著人家嬌細的小手。真是又滑又膩,還散發著清甜的氣息……他晃晃頭,趕忙放開她。

    我現在心裡想的是煥真!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了!

    「去吧。」她那嬌滴滴的聲音卻蘊含著無窮勇氣,「朝你的目標前進吧!如果遇到困難,可以拿著我的名片來找我,我一定會幫助你的!」

    啊啊!她逆光昂然的嬌小身軀,看起來就像是聖母一樣!

    「我會的!」他昂首闊步的走出去,覺得自己受到美麗女神的加持,什麼都做得到。

    — — —

    「你還真是跳樓犧牲大拍賣呀!」望著正在用酒精消毒手的高翦梨,樊石榴倚著門,冷冷的嘲諷。

    她繼續用酒精消毒,嘟著嘴,「人家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樊石榴跳了起來,「我?為了我?你說好了,為什麼你幫那個笨到沒藥救的男人?你說啊!」

    「他……他是我的客戶,我勸他分手行什麼不對?而且,分手對他比較好嘛。」她不大自然的開始洗手。

    「少來?我們在無情司同事好幾百年了,你動動眉毛我就知道你在想啥,你想幫那個破爛男人,好拆散我的第一樁生意是吧?你這個惡毒的梨子!難怪人類會說,「蓮子心中苦,梨兒腹內酸」!你這個酸死人的梨子,就是見不得人家好!」樊石榴氣得大跳大叫。

    高翦梨無言可對,嬌蠻的大叫:「對!就像你說得一樣,我就是看不順眼!番石榴跟戀愛有個鳥關係?你不要以為你們眷族做了好事,維繫了一段好姻緣,芭樂就會跟戀愛搭上線了。我告訴你,實在是台灣分部的生意難做到不行,想不出人選,才叫你這個番石榴花神下凡來執掌。只有你這個笨芭樂才會以為高昇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台灣誰要結婚?離婚的人比結婚快好幾倍你知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樊石榴一翹下巴,「就是在不可能裡頭製造可能,才能顯得我番石榴花神的厲害,要是隨隨便便就達成業績,那有什麼好驕傲的?我告訴你喔,你好好去做無情司的台灣分部,不要來管我婚姻介紹所的生意,大家井水下犯河水,不要以為番石榴就贏不過爛梨子!」

    高翦梨氣得發抖,「我賭了無情司梨花神的名譽,也絕對不會讓你促成這門生意!」

    兩個女生額頭抵著額頭,非常沒有氣質的咬牙切齒兼怒視。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告辭!」樊石榴氣呼呼的定了。

    等她走出視線,高翦梨才哭出來大罵:「大笨蛋!爛芭樂!人家……人家跟你搭檔的好好的,誰叫你拋棄人家!都不管人家會孤獨……爛芭樂、爛芭樂……」

    哭什麼哭?笨梨子!樊石榴靠在外面的街道樹上,用袖子煽風去怒氣。

    「哎唷,梨花神也是捨不得你離開呀。」白千層樹涼涼的說:「花神都嘛知道,她對你可是與別人不同……哎唷!」白千層開始顫抖,「你幹嘛剝我衣服!」

    樊石榴把樹皮一丟,「你再多嘴,我讓你光著身子到冬天!今年寒流可有十來個,你好好享受吧!」

    白千層馬上正經八百,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爛梨子,我不會服輸的!我一定要促成蘇煥真的好姻緣,你看著好了!

    — — —

    「跟大哥見面?」健新把報告─丟,不管主管臉色發青,拿起話筒就嚷:「什麼時候?禮拜六?怎麼那麼巧?我爸媽回來了,我也想讓你們見個面,就是這個禮拜天。」

    「顏副理……」副總的青筋都跳出來了,「我們現在在開會。」

    他摀住話筒,「我很清楚。不過,讓我耽誤三分鐘可不可以?我在究美五年,不曾遲到早退,累積一個多月的年假沒有請,讓我為了婚姻大事請三分鐘可否?」

    凌厲的視線讓副總整個枯萎了,「是是是,請、請繼續。」講完才心裡暗罵,為什麼他身為堂堂的副總經理,會怕這個小小的副理?

    健新一轉笑容滿面,「煥真?不要緊啦,不用管他們……打擾?不會的。都開會到九點多了還不讓我們下班,這個會實在開得好沒效率。關於見大哥的事情……」真的說足了三分鐘,他才放下話筒。

    只見滿臉溫馨的笑迅速轉成大雪封山,「好,我們剛剛說到哪裡?」

    這種變臉的速度令人自歎弗如。

    — — —

    放下話筒,煥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明明知道他還在加班,還打電話去吵他……只是剛剛在澆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有股衝動,覺得不趕緊讓大哥知道不行,等她清醒過來,已經跟大哥敲好了時間。

    等健新加完班再跟他說吧……不知不覺撥了健新公司的電話,就是要馬上告訴他。

    我這麼急幹嘛?

    「喂,」她碰碰搖曳的番石榴,「是不是你搞的鬼?」夜風輕送,番石榴像是中了定風珠,動也不動。

    正疑惑著,聽到門鈴響了。她跳下床,打開大門,鐵門外沒有人,她觀望了一會兒,才發現門外放了一小束「勿忘我」。

    小心的開門拿起花,發現旁邊放了個綁了紅緞帶的水梨,小紙條寫著:「暑熱,吃點水果。知名不具。」

    她和建革會在一起,也是因為這種溫馨的小把戲。

    那時還是大學生,無憂無慮。她那容易憂煩的個性讓她兼了好幾個家教,每天晚上,都有一小束勿忘我和水果。

    這禮物,遲來了三個月。現在收到花,只有種淡淡的感傷而已。

    她歎口氣,準備切開水梨當點心,原本動也不動的番石榴,突然搖晃了一下。

    「有蟲!」她嚇得一跳,看著梨心輕輕蠕動的小白蟲,噁心得連晚餐都要給了馬桶。

    這……大概沒有口福吧?她小心的丟進垃圾桶,還洗了好久的手。

    門鈴又響,她把手擦乾出去開門,迎面是健新大大的笑臉,「我把你的鑰匙丟在家裡。來,你不是喜歡吃醃芭樂嗎?我剛好看到,好像很好吃喔!」

    她笑著,主動給他一個大大的吻。如果只有兩個人在家,煥真不曾吝嗇過自己的熱情。

    兩個人親密的吃著醃芭樂,接吻的時候,青澀甜蜜的芳香,在兩個人的嘴裡和心裡流動……

    番石榴迎著夜風搖晃,像是輕輕的歎了聲:「呼……」

    — — —

    煥真的大哥,是個很有威嚴的人。與其說他像煥真的大哥,不如說像煥真的父親。

    「你大哥真的是黑社會?」健新看著大哥臉上的刀疤,悄悄的問煥真。

    「你神經病啊?有這麼正氣凜然的黑社會嗎?」煥真悄悄的回答,「我大哥當了二十年訓導主任,臉上的刀疤是阻止校國幫派火拚的勳章啦!」

    「咳。」大哥清了清喉嚨,望了望滿身霸氣西裝筆挺的健新,又望了望心愛的小妹。他和煥真整整差了二十五歲,當年老屋窄小,孩子又多,小妹貼心,不肯回老家占房間,默默的在外租屋自立,他一直很愧疚。

    她的婚事,當哥哥的,一定要分外謹慎才行,「這位先生……」

    健新趕緊遞上名片。他打量了這個男人,轉頭跟煥真說:「你跟這個人訂婚?雖然我說過,你的婚事我不干涉,但是我以為你要跟建革結婚。」

    「哥,我已經跟郝建革分手了。」煥真對這個亦兄亦父的哥哥很恭謹,「沒有告訴你實在對不起。」其實事先我也不知道呀,「不過我和健新很和得來,我們……我們是準備結婚的。」她已經臉紅過腮了。

    「你跟建革分手?」大嫂送上切好的水梨,「前天建革來的時候怎麼沒有說?」

    「建革來過?」煥真愕然。

    「嗯。」大哥威嚴的應了一聲,「這些水梨正他送的。」

    想到梨心蠕動的小白蟲,愛吃水果的煥真遲疑了一下,決定喝茶就好,「哥,我不知道他來幹嘛,是他主動跟我分手的。」

    「煥真。」大哥更嚴肅的跟她說:「一個女孩子貴在從一而終。你和建革交往四年,彼此家長都見過了。這個孩子雖然有點優柔寡斷,但是安穩度日,比什麼都好。就算是他主動分手,既然他什麼都不說,可見已經有了悔意。何妨給他個機會?再怎麼說都不應該一時意氣,跟個交往不到兩個月的人訂婚。終身大事怎可如此草率?」

    「大哥,交往長短無法跟幸福與否成正比的。」健新聽說那些水梨是建革送的,連碰都不想碰。

    「顏先生,你我非親非故,兄弟相稱,似乎不適宜。」大哥板著臉孔。他當訓導上任久了,不喜歡人家反駁。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您比我年長,稱您一聲大哥,似無不當。」健新不想讓這個糟老頭破壞他的姻緣,「聽說您與大嫂是相親結婚?」

    連這都對這小子說了?煥真真的很喜歡這小子。「嗯。」

    「聽煥真說,賢伉儷結縭二十多年,感情深厚。您跟大嫂未曾交往,卻有令人羨慕的美滿家庭。也有人相戀八九年,結婚不到一載就仳離。相較之下,交往長短實在跟幸福與否沒有關係,您說是嗎?」大嫂聽到健新這麼講,不禁笑了笑。

    「顏先生,好利的口啊。」大哥皮笑肉不笑的,「我和惠子是運氣好。怎麼,你認為你們運氣也這好?你們認識未深,我和惠子小時候可是鄰居。」

    「就是認識未深,所以婚後才能慢慢發掘呀。戀愛的時候把一切甜蜜都享盡了,等到結婚時,兩個人的愛情已經消失無蹤。」

    他一摟煥真,滿懷自信,「我和煥真才開始戀愛呢。兩個身心成熟的大人結婚,婚後繼續甜蜜的戀愛起碼還可以戀愛個十年八年,等激情過去,我們也成了溫馨的親情,又可以白頭偕老了,不是很好?比起把戀愛滋味嘗盡的青澀戀人,我們可是更有希望美滿的一對。」

    大哥雙眉一斂,兇惡的像黑社會老大,「你的意思是……有希望卻不保證一定美滿?」

    「世事無常,」健新泰然自若,不管煥真拚命拉他的袖子,「我會盡全力讓煥真幸福。但不是所有努力都會有成果。」

    「不一定會有成果還努力什麼?」大哥冷笑著。

    「所以才要加倍努力讓成功面擴大。」健新也逼視著。

    兩個男人視線交會,像是高手對峙,一觸即發。

    不一會兒,煥真正膽戰心驚,大哥縱聲大笑,「煥真,你完了。若是建革,你還可以管轄著他。若是跟了這小子,你不讓他管得死死的就算好運了。」

    她無力的扶著額,自言自語-「我早就知道了。」

    歎了一口氣,「健新,本來我擔心煥真見異思遷,我家女孩兒是不准這樣的。不過看起來,你的確思緒清楚明白。只能說,建革那孩子沒福氣。煥真也大了,你們年輕人喜歡就好,我不干涉了。」

    健新這時候才露出笑容。

    等拜別回去,在電梯裡,健新強項的抱緊煥真,「這下子沒人救你了,你只能乖乖陷入我的魔掌,桀桀桀……」

    「隨時會有人進電梯啦!」真命苦,怎麼老要跟他做這種肢體抗爭?「喔!我開始覺得我做了很錯誤的選擇……不要親我!我也不要妙口貼!」

    「來不及了。」他滿足的閉上眼睛,將下巴放在她的肩窩,「大哥已經准了我們的婚事囉!你注定要嫁給我,那個笨蛋想都別想!」他改親煥真的脖子,她也閉上眼睛,全身輕輕顫抖。

    電梯門開了,大嫂尷尬的站在電梯口,「呃……你們的雨傘……」看著幾乎可以看到香肩的煥真,與摟著她不規矩的健新。

    「謝謝大嫂。」語氣這麼有禮貌,卻沒有鬆開煥真,只分了一隻手臂把煥真的花洋傘接過來。

    「哈哈……」大嫂忍住笑,「你們還是記得按一樓吧,要不然會一直停在這裡。」搞了半天,他們沒有按樓層,就正電梯裡忙起來了!

    「還有……」大嫂掩著嘴。

    還有?!

    「還有,樓下的警衛處有電梯的監視器,所以……適可而止就好了。」她笑咪咪的揮手,「不用管我,請繼續。」

    電梯門關了起來,健新也按了一樓。「好,我們繼續。」

    「繼續什麼?!」煥真炸了起來,臉紅得幾乎要冒煙,「警衛一定會笑我們的!我以後不敢來啦!天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唔……」

    一直到了一樓,健新還按住「關門」鍵不放,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的鬆開煥真。

    她沒看到警衛的表情──煥真頭上蒙著外套,就像通緝犯一樣離開大樓──不過,聽健新中氣十足的回答和警衛的調侃,她就覺得自己做了重大的錯誤決定。

    結婚以後就好了。她安慰自己。結婚以後他就不會這樣熱情了……希望如此。

    — — —

    為什麼要把跟雙方家長會面這種大事排在星期六和星期日?

    昨天已經在大哥家受了一個下午的折騰,現在又要再受一次?而且她緊張得要命,手不斷發抖,快把眉毛畫成毛毛蟲了。

    畫了兩次,還是決定放棄。算了,她的眉毛沒那麼見不得人。

    「你怎麼手心都是汗?」健新奇怪的望她一眼,「身體不舒服?」

    「……你爸媽會不會不喜歡我?」她可憐兮兮的抬起頭。

    看她擔心成這樣,健新乾脆逗一逗她,「如果我爸媽不喜歡你,你想怎麼辦?」

    怎麼辦?她的心臟揪緊了,面白如紙的低下頭,「我不知道……」

    「啊?都不爭取一下?」健新低頭看她。

    「我不知道嘛!」她憤然抬頭,看著健新滿臉惡意思的笑,生氣起來,「人家緊張得要死,你還欺負我?我真的很擔心害怕,你怎麼老是喜歡欺負我!」在她意識到之前,眼淚已經流下來了,「討厭!我居然哭了!我從來不哭的!都是你啦!認識你老是害我丟臉害我哭……你好討厭……你真的好討厭……」

    健新這才知道她很介意,「哎呀,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所以逗逗你嘛。」摟著她顫抖的肩膀,「不要哭了,真的只是覺得你哇哇叫的時候好可愛,我不是故意的,哪,不要哭了,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只要你別再哭了。」

    煥真捂著臉,「你……你真的什麼都聽我的?」

    「真的!我發誓!」

    她還是捂著臉,「那……你……你蹲在地上學狗叫三聲。」

    學狗叫?這是大馬路邊欸!「煥真,能不能換別的?」   「我就知道你不愛我,還說都要聽我的……嗚……」她的肩膀又劇烈顫抖起來。

    看她哭得這麼厲害,健新牙一咬,撕帛烽火都為了美人一笑,學狗叫算什麼?他蹲下來,吐著舌頭,汪汪汪叫了三聲。

    路上行人笑了起來,還有人指指點點。他無力的垂下雙肩。「煥真,這樣可以了嗎?」看她肩膀顫抖得越來越激烈,心裡也越不捨,「難道要我再叫一次?不要哭了……你在笑?!」

    他激憤的站起來,「你居然在笑?!」

    煥真笑得拚命擦眼淚,「哈哈哈……現在你也知道丟臉的滋味吧?太好笑了……哈哈……」

    他折折骨節,「看起來你太久沒享用妙口貼了……」

    「哇!不要!今天要跟你爸媽見面!你不能弄壞我的妝!」

    一路笑鬧,她的緊張也煙消雲散。

    她早聽說健新的家境不錯,只是沒想到會不錯到這種地步。黃金地段的七層雙併大樓,她猶疑著不知道要按哪個電鈴。

    「隨便按啦。」健新真的「隨便」按了一個門鈴。

    「你家住幾樓?」煥真怯怯的沒看清楚他按了哪一樓。

    「喔,沒差啦,這七樓都是我家的。」他很泰然自若,煥真卻瞪圓了眼睛。這一整棟都他們的?!

    「爸!媽!」健新和公司那種鐵面冷心不同,一進門就笑臉盈盈,「這是我老婆啦!我的信你們接到沒有?」

    兩張同樣笑嘻嘻的臉迎了出來,「哎啃,好水的小姐喔!」顏爸爸跟他擠擠眼睛,「腳手緊喔!」顏媽媽胖胖的,滿臉笑容可掬,「這麼古椎!死小孩,也不早講,草草率率就訂婚了!我那串鑽石項煉還沒送人家哩。」她拉著煥真上下看了半天,「看看人家的女兒,怎麼會這麼可愛啦!死小孩死小孩,等我們接到信的時候,啊就要回家了。」

    拉著煥真到沙發上,「來喔,現在土芭樂好難買勒,吃水果吃水果,那個死小孩都不早點告訴我,害我沒給你好好辦個熱鬧……」

    「哎唷,」健新把領帶一丟,拿起整個寶特瓶的礦泉水猛灌,「鑽石項煉等結婚送啦。」

    「那怎麼可以?!」顏媽媽不高興,「結婚我打算送那串藍寶的。」

    「喝茶啦!」明明有女傭,顏爸爸還熱情的奉茶,「熱吼?清清火。阿新哪,冷氣開大點,我們家媳婦兒,」啊,我也有媳婦了,「會熱著呢。」

    看著這對父母,煥真終於知道健新的過度熱情哪裡來的了。遺傳果然是件神秘的事情。

    顏媽媽拉著這個俐落又-腆的漂亮女孩看了半天,越看越愛,「阿真啊……叫你阿真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啊,伯母。」她的爸媽都是冷靜自持的人,遇到這樣年輕熱情的未來公婆,有點感動,又有點不知所措。

    「叫我媽,好不好?」

    看著這樣熱情坦白又渴望的臉,她笑了出來,羞澀的,「……媽。」

    「阿新哪!我有媳婦啦!」顏媽媽感動得熱淚盈眶,「死小孩!藏到現在才讓我知道!」

    「阿我勒,阿我勒?」顏爸爸也同樣渴望的望著她。

    「……爸。」她的笑意漸漸擴大,像是遇到三個健新一樣。

    「真好。」顏爸爸高興的手舞足蹈,「人家的女兒怎麼這麼可愛,現在是我媳婦兒啦,來,爸爸給你見面禮,送你們一棟房子!十幾間,隨便你挑!」

    「爸,這不行。」健新警告的望望他,低聲說:「二姐知道的話……」

    「一棟房子而已!她也不要太貪了!」顏色爸不高興了。

    雖然摸不著頭腦,煥真趕忙說:「爸,真的不用了。我跟健新都有房子。」她並不指望不勞而獲。

    健新趕忙轉移話題,「剛剛煥真還不相信這棟樓是我們的勒,還問我要按哪個電鈴。」

    「哎唷,我們是田橋仔,暴發戶啦。做螺絲做了一輩子。」顏媽媽不以為意的揮揮手,「阿真家裡都是老師喔?真好勒,書香門第,是我們健新高攀了。來來來,我帶你去參觀一下。那個一樓喔,我們是拿來當車庫的啦,二樓是我和你爸爸住的,那個三樓喔,是阿新的,以後你們新房就在那邊……」

    健新落在後面,小聲的問顏爸爸:「老爸,二姐勒?」

    顏爸爸露出奸詐的笑容,「你二姐喔?今天有客戶來,她去招待客戶啦。」

    他鬆了口氣,和爸爸兩個人一起摸著下巴,「桀桀桀桀……」

    「客戶臨時有事,明天才會到。」聽到這樣冷冰冰的聲音,健新和顏爸爸的笑聲哽在喉嚨,臉色怪異的轉過來。

    冷若冰雙的顏真卿交叉著手臂,冷冷的看著他們父子倆。

    「阿卿。」顏爸爸一臉諂媚的笑。

    「二姐。」健新倒是吞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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