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芳心的兄弟像是永無翻身之日。
雖說他們幾乎每天都膩在一起,不是讓她拖去淡水吃阿給,就是被拖去敦南誠品蹲一整天,再不然就是跑去打一個下午的撞球,更可怕的是,她從高爾夫球打到沙灘排球,只要是可以玩的,她幾乎都會。
真不知道她是哪來的精力,像是金頂電池一樣,沖沖沖,沖到永無止境。玩得好倒未必,但是玩得盡興、玩得瘋,那是誰也比不上的。
永群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這種天天玩樂的日子,快要讓他的心髒提早衰竭。
這天,他被芳心拖去游樂場,被大怒神「怒」完,他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掉到地下十八層還沒撿回來,但是,這個可怕的女人竟然興致勃勃的想玩第二次!
天啊,饒了他吧!
「永群,你不舒服對不對?」芳心很體貼的摸摸他滿是冷汗的額頭。「哎呀,我忘記男人也是有極限的……」
永群聞言,一股怒氣湧上來。是可忍,執不可忍!被個小女人說「有極限」?她不知道男人的潛能無限嗎?
「我一點也沒有不舒服。」他挺了挺胸膛,「要再玩一次是吧?來吧。」滿臉壯士斷腕的悲壯。
糟糕,她居然說了「禁語」。芳心偷偷伸了伸舌頭。萬一把這個兄弟操太凶,將來可能就沒人陪她玩了。
「我累了。」她看看天色,已是落日時分。「我們搭火車回台北吧。」
「為什麼一定要搭火車呢?」他一直覺得奇怪,她出門不是坐捷運,就是搭火車,連出租車也很少坐。「如果你喜歡到處玩,我有……呃,我是說,我可以跟朋友借車載你到處去。」
「不行啦。」她尷尬的笑笑,「我會暈車。」
暈車?!可以連坐兩次大怒神的女人會暈車?!永群瞪大眼睛看著她。
「對啊,不但會暈車,連坐飛機也會暈……」她美麗的臉皺在一起,「沒辦法,就是會暈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出國玩?」
暈機?「……你可以吃暈車藥吧?」永群決定要開除公司情報部門的那群廢柴。怎麼他們給的資料裡沒有這項?芳心的資料交到他手上,越對照越不像,報告裡那個冷艷果決、氣勢驚人、嚴肅淡漠的副總裁,真的是他眼前這個芳心嗎?
他頭疼的按按額頭,越來越摸不著頭緒。越認識,越發現她的內在不同於外表給人的感覺。
兩人並肩緩緩走出園區,見她灌下暈車藥,准備搭出租車去火車站,他啞然無言。
「副總裁?!」突然,一聲驚喜的叫喚在背後響起。
永群看見芳心全身一繃,原本輕松而甜蜜的臉龐突然轉為冷艷嚴肅,深深的吸一口氣以後,她連轉身的動作都帶著冷淡的威嚴。
真是……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林小姐?還有各位……」芳心帶著矜持而有距離的微笑,「好巧,怎麼大家都在這兒?不用上班嗎?」
永群瞥了瞥停車場,好幾台游覽車停著,看起來像是員工旅游。
那位林小姐興奮的沖過來,卻在幾步之外敬畏的停下。其它員工也跟了過來,臉上有著相同的興奮和敬畏。
「副總裁,這幾天是員工旅游。你還好嗎?身體怎麼樣了?聽說你因為免疫系統出問題才請假的,現在都好了嗎?」
「托福,好很多了,趁休假出來走走。」她含笑而穩重的向大家點點頭,「怎麼會改在國內旅游?不是決議到琉球員工旅游嗎?」
部屬們紛紛開始訴苦--
「總裁好過分喔,他推翻我們的決議,硬是改成國內旅游……」
「對啊!他自己卻用多出來的經費去夏威夷『考察』!」
「經費亂刪一通,旅館好爛喔∼∼副總裁,你趕緊回來啦!」
「總裁不懂裝懂,弄砸了好幾個案子……」
「我們做得好辛苦……副總裁,你幾時要銷假?」
芳心一臉沉穩,專心傾聽部屬們七嘴八舌的意見,然後一一給予答復。
永群看傻了眼,好半天沒辦法出聲。看來……他似乎不能開除情報部門的部屬了。
這時候的芳心,的的確確是泛美廣告那個淡漠的副總裁。
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判若兩人?!這是什麼性格啊?
「各位,我都知道了。」芳心點點頭,依舊是威嚴冷艷的副總裁。「游覽車等很久了,你們別耽誤了行程。只要我確定身體沒問題了,會盡快銷假的。泛美的重擔都在各位身上,請大家一起為泛美努力吧。」轉頭對永群矜持的笑笑,「我們走吧。」
直到坐進出租車,她臉上的微笑依舊沒變。
等出租車駛離了那群人的視線范圍,她才大大的松口氣,揉了揉臉,「太久沒裝正經了,臉好僵喲。」
「你……你在裝?你剛剛是裝出來的?」永群差點跳起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上班都是裝出來的?」老天啊,她進入泛美好幾年了,天天這樣裝?不會吧?!
「五年了。」她扳著手指算,「我大學畢業就進入泛美。當上班族就要有上班族的樣子,當然要一本正經啊。」
永群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對前男友是一種樣子,對公司同事又是另一種樣子,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現在就是啊。」芳心跟他大眼瞪小眼,「跟男朋友相處,要有情人的樣子;跟公司同事相處,要有上班族的樣子;而跟你相處,當然就是我自己的樣子啊。我們是兄弟欸,還裝什麼裝?」
誰跟她是兄弟啊,永群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這樣裝,不累嗎?」真是歎為觀止,像是隨時隨地准備了一堆面具,一二三啪地一聲,隨著不同的場合換得迅速確實。
「這樣才有趣啊。」她大笑,「不然咧?你看看我這張臉,一副壞女人樣,不裝得嚴肅凶狠點,公司的同事反而覺得我包藏禍心。面對男朋友,要降低這種壞女人氣質,也只能用盡力氣表達溫柔……安啦,我會看場合的,不會弄混啦。再說,這樣的人生才有意思呀。」
看著她艷麗的臉龐,永群實在看不出她哪點像壞女人。若是別的女人這般裝模作樣,他大概會覺得很虛偽吧?
但因為是愛玩的芳心--不管是人生或游戲都玩得很認真的芳心,看在他眼中,只覺得有趣,或許驚愕,或許不可思議,但還是他喜歡的那個女人。
「人生是場很大的冒險游戲,對吧?」看著毫不掩飾地張大嘴打呵欠的她,他相信她這一面肯定是沒有人看過。
「沒錯。」芳心拍拍他的手,「所以要扮演得恰如其分。司機先生,請你開窗好嗎?我覺得暈車藥好象沒有效……我有點想吐。」
永群望了望窗外的天空,突然有些想笑,「我跟你打賭,如果你是跟別人出門,就算暈車也不會說的。」
「你說對了。」她長長的歎一口氣,「我會一直忍,忍無可忍,重新再忍。要是被人看穿,我還用混嗎?曬……司機先生,請你停車好嗎?」雖然火車站已經快到了,但她已經忍不住了。
出租車一停,芳心馬上沖下車去吐。
跟著下車的永群拍著她的背,摸了摸鼻子。為什麼會愛上這種女人?他實在是想也想不明白呀……
扶著吐到軟趴趴的芳心走向火車站,就聽她呻吟著:「討厭……早上暈車藥明明有效啊,怎麼現在一點用也沒有……」
永群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她一整天都玩得超瘋,大概是連大怒神的份都一起吐了。
一踏進火車站,她又緊緊的-住嘴,用跑百米的速度沖向洗手間。
等了二十幾分鍾,正當永群考慮要沖進女廁拎人時,芳心終於用太空漫步的虛浮腳步走了出來,頹然坐倒在火車站外的長椅上,兩眼無神。
「你還好吧?」看她這麼難受,永群下忍的撫了下她蒼白的嘴唇。
「大概……沒事吧。」她扶住沉重的頭,今天的確玩得太瘋了,又曬了一整天的太陽,加劇了暈車的程度。「永群,你先回去好了。我在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休息一夜才有辦法坐火車……」
附近?他狐疑的左右看看,火車站附近龍蛇雜處,視線可及都是「XX賓館」、「XXHotel」,她不會想一個人住在這兒吧?
「你有朋友住附近嗎?」他不太抱希望。
「有啊。」她虛弱的晃晃錢包,「只要有這個,每家旅社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以為我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他的聲音大了起來。
「小聲點,我頭痛……」她苫著臉按住腦袋。
「我陪你。」他堅決的將她扶起來。
睇了他一眼,渾身軟綿綿的芳心無力阻止,讓他半扶半拖的沿路找旅館。
因為放暑假的關系,附近的大小旅館都客滿了,永群提議搭出租車到飯店去,芳心驚恐的-著嘴,拚命搖頭。
「我不要再搭車了。」她虛軟的哀求。
無語問蒼天,永群拖著她往第十家旅館走去,怎麼看,這都是間以「休息」為主的愛情賓館。
「只剩下一間最大間的,兩千五。」有張晚娘臉孔的櫃台小姐冷冷的說。
「兩張床?」永群抱著一絲希望問。
「一張雙人床,King Size的。」櫃台小姐連多說一句都懶。
默默的站了好一會兒,芳心虛弱的下了決定,「就這間吧。」
永群訝然看向她。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不介意?」
「三八!」她幾乎是整個人掛在他手臂上。「是不是兄弟?我想躺下來啦……我的頭好痛……」
萬般無奈下,永群像拖個布袋一樣,把虛軟的芳心拖到房間去。
真是好大∼∼的房間,很大很大的床,鋪著深紅色的床單,沉重的布幔遮著窗戶,地毯和一組缺乏彈性的長沙發也是深紅色的,一整面牆都是鏡子……不過還下至於令人討厭。
大體上來說,除了有點俗麗,角落有張怪模怪樣的椅子外,沒什麼大問題。
瞥見浴室,永群的呼吸停了一下下。
好樣的,浴室根本沒有門,只有一片畫了裸女的毛玻璃,隔開房間和浴室。
他咽了咽口水,這下大概要將他這輩子所有的自制力存量都拿出來用,才能不讓他做出不該做的事。
「我看……我看我再去跟櫃台商量,能不能再給我一間房間……」他干啞的說。
「神經啊!」芳心疲憊的撲倒在床上,「隨便睡一下就過夜了,干嘛去撞冰山……我是說,跟那個冰山櫃台小姐說話?我不會對你怎樣啦……」
廢話!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對她怎樣啊∼∼
他輕咳一聲,「呃,還沒吃晚餐。你想吃什麼?我去買好了……」
「不要跟我提食物!嘿……」她從床上彈跳起來,筆直沖向浴室。
永群倒抽口冷氣,趕緊背對著毛玻璃,死瞪著角落的怪椅子分散注意力。
但是耳朵呢?為什麼耳朵不能關起來?
芳心干嘔了一陣子後,靜了會兒,然後蓮蓬頭嘩啦啦的聲音傳來。
他在心裡描繪著一幅畫面--芳心一件件的把衣服脫掉,然後脫下胸罩,雪白的胸脯就這樣彈跳出來……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深呼吸幾次,他強迫自己走到那張怪椅子旁,准備好好的研究一下這張奇怪的按摩椅怎麼用。真體貼,旁邊還貼了使用說明呢……
等他看清楚使用說明,發現他眼睛哪裡都不能看,只能直勾勾的瞧著天花板。
那是一張……情趣椅!
文字說明或許不夠詳盡,但是圖……圖實在是非常的……簡明易懂。
他滿腦子亂七八糟的綺麗遐想,直到現在才發現他太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嗯,背國父遺囑好了,「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嘩嘩的水聲提醒他,現在的芳心一絲不掛……
不不下,他不能想這個!快想想先聖先賢的教訓,不要辜負了芳心的信任啊∼∼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不知道芳心的肌膚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天啊,男人都是穿著衣服的禽獸嗎?!
「永群,天花板很漂亮嗎?」剛洗完澡的芳心走出浴室,跟著抬頭看,「你一直看天花板干嘛?」
他整個人僵住了,眼睛緩緩的往旁邊看,不意瞄到牆上的大片鏡子。
天,芳心該不會只圍著浴巾就……他的心跳緩緩恢復平穩。幸好,鏡子裡的她,穿著剛剛穿的衣服,整整齊齊的。
他松了口氣,卻隱隱覺得有點可惜。
可惜什麼?你這混蛋!他痛罵著自己。
「咳,好多了嗎?」他下自然的轉過身。
「洗過澡好多了。」她仰躺在床上,「你也去洗澡吧,浴室很大,很舒服喲。」
永群狼狽的點點頭,走進浴室。
隔著毛玻璃,芳心就躺在床上……他扭開冷水,嘩啦啦的沖去滿心邪念。房間內的空調太強,他沖澡沖到渾身發抖,才擦干身體,穿上衣服。
探頭出去,發現芳心已經鑽進被窩裡睡熟了。
睡著的她看起來嬌艷如玫瑰,微張的唇飽滿,極具誘惑,像是在邀請人來品嘗……偷偷親她一下?如果他夠謹慎,說不定她不會發現。
悄悄的走到床頭,他俯下身--
關掉房內所有的燈,四周登時漆黑不見五指。當然,芳心的魅惑臉龐也讓黑暗遮掩了。
他不能辜負芳心對他的信任。
摸黑撲向長沙發,感覺彈簧像是要穿破椅面,扎到他背上。他低低咒罵一聲?,試著入睡。
五分鍾後,他歎息,翻身,彈簧狠狠地扎了下他的手臂,他開始考慮睡在地毯上或許會好些。
再過五分鍾,他依舊非常清醒。
一定是空調太強了,他對自己說。摸索著在牆上找空調開關,無盡的黑暗中,他徒勞無功。
得去開燈才行。他又摸索著走到床邊,想找到床頭的總開關,膝蓋猛地一痛,他撞到床沿,撲跌到芳心身上。
他的手……剛好就罩在那女性的柔軟胸口,正好盈盈一握,這種柔潤的觸感……簡直令人發狂!
芳心嚇醒了,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有沉重的呼吸。
「永群?」她小小聲的喚。
「我……我只是想找空調開關。」但是他的手卻是這樣沉重,沉重到挪下開。
「你……你按著的不是空調開關。」她吶吶的說。
「……我知道。」
依舊是沉默,兩個人都僵住不動。
「我不是故意的。」他的聲音低啞。
「呃……我也不是故意……故意暈車的……」芳心的聲音像是耳語。
循著聲音,他找到了她的唇,輕輕的一吻……跟他想象中一樣……不,比想象中的還棒。她的唇好軟,帶著淡淡的漱口水味道,很清新,很甜。
她僵了一下,卻沒有抗拒,反而回吻他。這個吻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激烈,唇舌纏綿,兩人呼吸越來越急促……
芳心短暫的清醒一下。這……這樣好嗎?就算很久沒男人了,把兄弟吃掉不好吧?
「永……永群……」她輕喘著,從激吻中試著說話,「那個……」
「什麼?」永群沿著她小巧的下巴吻下去,在她細致的頸項上點燃一簇又一簇的火苗。
她全身微抖,「我是說,這樣……這樣……」
「怎樣?」沿著鎖骨,他一路緩緩而下。
芳心的理智破碎得只剩下一小片,無力的擋著他,「這、這樣好象不太好……」
他輕喘,「……如果你不要,我就停下來。」
停?在她幾乎半裸的時候停?在她全身宛如火焚的時候停?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做不做完好象都沒差別了……
「要。」她怯怯的說,聲音細得跟蚊子叫一樣。「我要。」
啪的一聲,兩個人的理智神經同時斷線。
永群一把將礙事的被單拉開,踹到地上。兩具交纏的火熱胴體,任什麼都拉不開了……
筋疲力盡的睡去,再醒來,芳心只覺得自己的腰快斷成兩截,腹肌疼得不得了。
到最後,她到底是睡著還是昏過去了?實在想不起來……她用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趴伏在永群懷裡,被單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撿回來,密實的蓋著兩人。
啊……完蛋了!
她垂頭喪氣的-著臉。搞砸了,她搞砸了,她一點也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這樣啊∼∼
一時沖動做了不該做的事,現在要怎樣面對他?難道是太久沒有男人了?她有這麼「餓」嗎?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一動也不敢動,她只能眨著眼睛。
她做了什麼呀?她竟然跟好兄弟、好朋友上床了!嗚∼∼她實在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意外,意外啊!
誰來教她該怎麼辦?她苦著臉,哀悼這段本來可以持續一輩子的純純友情。
這個時候,她真的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