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務觀是個大混蛋!」紫薇一到學校,馬上對著月季怒吼。
月季無奈的掏掏耳朵,紫薇去陸家多久,她就聽了多久同樣的開場白。「他又罵你喔?」
「罵?他罵得過我嗎?是他用小人步數欺壓我!」她越想越氣,「我早上又被扣點了!從來沒見過那麼龜毛的人!我的房間整不整理關他什麼事……再說,我明明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啊,不過是桌上放了一支鉛筆,他居然也要扣點!你說這有道理嗎?他比訓導主任還煩人,他以為他是誰啊……」
月季打了個呵欠,覺得耳朵都快長繭了。她這位好友終於見到心目中的長腿叔叔,甚至還被收養……其實她是很替好友高興的。
若是紫薇不要每天叨念長腿叔叔的不是就好了——同樣的內容聽多了,實在讓人提不起勁來。
「沒有什麼新鮮的嗎?」她又打了個呵欠,「我還以為你們會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你還沒愛上他唷?」
「我兩眼的視力都是一點零,我還沒瞎!」紫薇怒眼瞪向好友。
「太可惜了……」月季非常惋惜,「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很登對唉,像是黑社會老大和清純富家小姐,為了這宿命的悲戀,兩個人在槍林彈雨中相互凝視……啊啊,親愛的,羅密歐,你為什麼是羅密歐……」
「月季!」紫薇瞪了她一眼,這個好友除了滿腦子怪異的浪漫,到底還有沒有別的?
「他跑去你房間,確定不是為了上你的床?」月季更惋惜了,「居然是為了查你的鉛筆有沒有收好……是不是男人啊?一點機會都不會把握——」
「葉月季!」紫薇吼她。
「唉,我這是合理推測啊!」月季說得很理直氣壯,「不然哪個正人君子會隨便跑去少女的閨房?你們可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唷。」
紫薇正想撲過去掐她,腦中卻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是呀,紳士是不該隨便闖進淑女的房間……她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月季縮了縮脖子。是啦,紫薇笑起來是很美,但是她這種微笑……美得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我能不能請問一下……讓你笑得這麼……呃,這麼愉快的人,該不會是我吧?」提心吊膽的捂著自己的脖子,她可不想嘗試紫薇的腕力。
紫薇大力的拍拍她的背,差點把她拍得吐血,「放心吧,感謝你啊,月季。我找到反抗暴權統治的方法了,哇哈哈……」
聽著她的笑聲,月季實在很想替那個倒楣鬼祈禱一下。
仔細想想,這個動不動就要扣她點數的死傢伙,還是有弱點的。他的弱點就是徹底的講理。
所以,當務觀皺緊眉、交叉雙臂,嚴厲的指責她沒疊被子就去上學時,紫薇一反過去馬上抗辯的態度,反而變得客氣有禮,「陸哥哥,是我疏忽了……但是,紳士可以隨便進入淑女的房間嗎?」
務觀愣了一下,「不要模糊焦點!」
「陸哥哥,我覺得未經我同意就隨便進入我的房間,才是問題的焦點。」她抬頭望著務觀,眼底淨是得意。「基本上,陸哥哥你不該隨便進入我的房間,而我也不曾未經允許就侵入你的領域……你不覺得身教重於言教嗎?還是你認為隨意去別人房間視察是對的?」
務觀啞口無言。他嚴謹的個性和事事講求合理的原則,堵死了自己。
「……我是不該未經你同意就進入你的房間。」他很不甘願的承認。
「我會盡量做好自己的內務,也請陸哥哥尊重我個人的隱私。」她噙著勝利的笑容,看起來真是刺眼。
這一回合,務觀慘敗!
自從發現他的弱點之後,紫薇每天都興奮的找尋可以反擊的方法。每次務觀嚴厲的糾正她時,她都非常「謙卑」的受教,但是,他就不要落一點點小錯在她眼裡,連他在電話裡咒罵部屬無能,都會被她抓著小辮子。
「原來……男人才可以說『靠』啊。」她慢吞吞的寫著功課,掩飾唇角的笑意。「陸哥哥,你不覺得語言也有性別歧視和父權色彩嗎?」
務觀有些下不了台,「……那只是一種激動時脫口而出的情緒性用詞,這和性別歧視有什麼關係?」
近來務觀都會準時回家,順便把公事帶回來。他非常遵守教養叢書的規範,所以他在家工作的時候,也陪著紫薇寫功課。
但是,這個本來只會被他激得跳腳的小女孩,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竟變得這麼狡獪,老是讓他氣得牙癢癢的。
「陸哥哥,這麼說就不對了……」紫薇搖著手指,「你就不准我說『靠』這類的字眼。」
「女孩子家——」
他話還沒說完,紫薇便打斷了他,「看,『女孩子家』不能說『靠』這樣『脫口而出的情緒性用詞』,這不是性別歧視是什麼?」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針鋒相對的激辯了半個鐘頭,而最近猛啃女性主義書籍的紫薇,成功地讓務觀啞口無言。
她攤攤手,「……,陸哥哥,你可以叫我住口,反正我怕你扣我點數。」
務觀注視著這個小女孩,不怒反笑。輕視她只是個小女孩還真是錯了,居然讓這個念了一堆亂七八糟雜書的小鬼辯倒,自己是該檢討了。
「雜書念那麼多,不如多花點時間在功課上。」他低頭翻著公文,「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我們再繼續討論。」
下戰書啊?紫薇得意的笑了笑。來啊,誰怕誰?
務觀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回家了。
跟紫薇鬥法很有趣——他們每天都會繼續昨天的討論,然後發展新的話題,再繼續鬥。
這個小女孩是令人吃驚的,說她成熟,可許多囫圖吞棗的知識都是拼湊而成、未經過腦子消化的;說她幼稚,偏偏又有自己別出心裁的想法與觀點,讓他十分激賞。
這孩子的未來有無窮的希望。
被她逗氣或逗笑的時候,他心裡就會湧起一股憐惜。多聰慧的孩子,未來該是多麼的不可限量,這讓他更覺得自己責任重大,要將紫薇引導到正軌。
但是紫薇是這樣的「野」——如果她是那種舉止言談上的「野」,倒也還好,可她「野」在聰明、不服管教,總是狡獪的逃避他的約束,有趣是有趣,但也讓他很不安。
他更嚴密的管教她,唯恐她走往歧路,但是,紫薇總是有各式各樣的理由對抗他的管束,教他拿她沒辦法。
時間過得很快,兩人天天鬥法,也鬥了快一個學期。
偶爾出差,務觀總是會忍不住撥電話回家,跟她鬥上幾句,見不到她……是寂寞的。
所以,聽她說要外宿一個禮拜,他當然大大的反對,而對於自己心底的寂寞,當然不能說出口……
「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他板起臉來,「不行!在你滿十八歲之前,不准外宿!更何況還有男生!若是要小組討論,在家裡討論就好了。」
「我不想讓他們在這裡迷路!」紫薇抗議,「再說,這是我們小組的修業旅行,老師也會去的,你若不相信,可以打電話問老師……」
「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是路癡嗎?」說到這個他更生氣了,「你在這裡住了快一個學期,居然還會迷路走到溫室去!我說你啊,竟然可以把吐魯番窪地填成海南島,害地理家教哭著跑回家!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紫薇跳了起來,「靠,我故意的?我怎麼會知道那該死的空格該填哪裡?統統都填滿了,就剩海南島那個還沒填,當然就隨便填啊,是老師太脆弱了啦,這有什麼好哭的……」
「十題沒有一題填對,你是怎麼看地圖的啊?」明明就把大大的一張地圖貼在書房了,為什麼她還是搞不清楚?
「是地圖不愛我,我們八字不合!」
「……」他現在可以瞭解地理家教為何死都不肯再來的緣故了。「我打電話跟你們老師說,修業旅行就在我們家舉辦。」
「不要!」紫薇抗議,「我們要去宜蘭唉!陸哥哥,你不要破壞我美好的高中回憶!人家美好的回憶已經夠少了……」
這句話讓務觀的心重重的痛了一下。
是……嗎?他突然沉默了下來。當初將紫薇丟在孤兒院不聞不問,果然是錯誤的決定……
「你沒去過宜蘭嗎?」望著她粉嫩的小臉。
「……孤兒院經費有限。」沉默了半晌,她輕輕的回答,突然淚盈於睫,匆匆的低下頭繼續寫功課。
那一晚,務觀失眠了。
「人家美好的回憶已經夠少了……」
這句話一直在他心底迴盪。
他工作忙祿,沒有空、也不覺得有必要陪紫薇去旅行,可今天他才發現,不是給她吃穿用度、管教她就夠了,她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是需要美好回憶的。
青少年時代對成年後的性格影響很大,他疏忽了這點。
隔天去上班的時候,他在車子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子敬,有點私事要麻煩你……」
聽完了老闆的計劃,子敬張大眼睛,摸摸鼻子忍笑。
和紫薇相處了幾個月,他也深深喜愛這個俏皮可人的少女。她和老闆鬥法的時候,同樣也在書房裡的他,往往要不斷深呼吸才不至於大笑出聲。
她讓向來沉靜的陸家都活了起來呢。雖然老闆的想法有點異想天開……不過,並不是辦不到的。突然很期待見到紫薇知道老闆的計劃後的神情,一定很有意思。
「總裁,我也有很多年假還沒請。」他開始爭取看熱鬧的機會。
務觀當然瞭解這個表面正經、私下促狹的好友心裡在想什麼,瞪了他一眼,挫敗的爬爬頭髮,「……上帝派你們兩個來毀滅我。去請你的年假吧。」
往後靠在牛皮座椅上,務觀無可奈何的笑了起來,笑容裡淨是寵溺。
紫薇期待許久的修業旅行終於來到,聽說有不願具名的家長贊助所有旅程費用,所以他們這十幾個人是搭著豪華大巴士出發的。
不知道是哪個家長這樣大手筆……看看行程,紫薇一點也不瞭解有錢人的想法。不過,這也算是愛屋及烏的一種吧?
途中停下來吃了一頓豪華餐點,車子又繼續往礁溪一棟美麗的建築物開去——那位好心的家長連自己的別墅都出借了。
等抵達目的地,紫薇兩眼發直,揉揉眼睛,確定自己視力沒有問題……
「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她叫了起來。
月季眼睛卻是一亮,「天啊,哪來的帥哥?哇哇哇……一個酷,一個瀟灑,笑起來同樣迷人啊……來宜蘭真好!天天被班上那群男生荼毒,現在我的眼睛終於有滋潤的機會了……」
姑且不論班上男生怨毒的目光,起碼全體女生都陷入一片玫瑰色的讚歎中。
紫薇臉上掛滿黑線,她天天跟這兩個男人生活在一起,早就沒感覺了。奇怪,這些女生是怎麼搞的?她們看不出來務觀長得像是黑道賣軍火的,而子敬那個笑面虎根本就是人肉販子嗎?為什麼大家還會一臉癡迷的望著那兩個臭男人流口水?
希望老師保持一點理智……轉頭一看,只見年過四十的女老師居然紅著臉讓子敬接過行李,跟那群小女生的癡迷沒兩樣……
就沒個清醒點的人嗎?
「你們跑來幹嘛?」她衝下車,對著兩個男人跳腳。
「度假。」異口同聲的回答。
天啊,她難得爭取到的自由時光,卻還要被這兩個臭男人亦步亦趨的跟著……
「我要回台北!」她怒吼了起來。
除了氣得要死之外,紫薇還發現,自己的人緣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班上的富家小姐表面上客氣,私下卻看不起她,自動和她畫清界線。可自從知道堂堂「際華集團」的總裁是紫薇的監護人後,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個要邀請她去參加生日宴會,另一個又力邀她暑假到別墅去玩,好像她們是幾百年的老朋友似的。
說到底,也是希望能夠藉由她認識務觀。
「……同樣都是高二的學生,她們會不會想太遠了啊?」紫薇喃喃自語。
「對啊,我也覺得她們想太遠……你幫我介紹蘇子敬好了。」月季大方地退讓,直接鎖定次要目標。「我想他的年薪也夠我花了……」
「月季!」紫薇簡直會被好友氣死。
「我的想法很實際啊!」她說得理直氣壯,「反正愛情這玩意兒又不能吃,乾脆早早找個有錢又帥的老公嫁了,賞心悅目不說,還可以光明正大的花他的錢,吃他的、用他的……」越想越興奮,「這樣我就可以把所有的原版日本漫畫買下來啦!我趕緊去開書單……」
「月季!你才幾歲?要為了日本原版漫畫葬送自己的人生啊?」若是吼她可以讓月季清醒一點,喊破喉嚨也甘願。
「人生就是要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面嘛……嗯,我想全套的『尾崎南』作品是絕對不能少的……」她心不在焉的敷衍紫薇,開始作她不實際的美夢。
紫薇真的被這群女生給打敗了。
別人羨慕她有兩個護花使者,她可是一點都不希罕。
為什麼出來旅行還得有這兩個大奶爸跟著?大家都在親水公園玩水玩得不亦樂乎,只有她被限制待在岸上生悶氣。
「你穿這種薄襯衫不能下水。」穿著休閒服卻看起來一點都不休閒的務觀,冷冷的說了句。
「為什麼?大家都這樣穿,也都下去玩水了,為什麼就只有我——」
「衣服淋濕了會變成半透明的。」
她半張著嘴,不敢相信這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老土的監護人!「被看又不會少塊肉!還不都是你們這些想入非非的臭男人。」
「我沒戀童癖。」務觀交叉雙臂,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光。「但是你那些同齡的男同學血氣方剛,誰也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我是十七歲,不是六歲!」她對著務觀又叫又跳的。「我就是要下去玩水怎麼樣?你不要把我當成沒有行為能力的——」
「扣二十點喔,你想清楚,而且是不能回溯的。」務觀使出撒手鑭。
「你……那我可以幹嘛?你說啊!我大老遠的來到親水公園,不能夠玩水,那我是來幹嘛的?」她氣得都快哭了。
「你可以騎腳踏車。」務觀讓了一步,指指身邊租來的腳踏車。
她忿忿的搶過腳踏車,怒氣沖沖的跨上,開始繞著親水公園的自行車步道飛馳,一回頭,她的監護人與監護人秘書也悠哉的騎著腳踏車,跟在她身後。
「嘰」地緊急煞車,她怔怔的看著這兩個笨蛋,心裡湧起一股憤怒與悲哀,「……你們跟著我幹嘛?拜託你們繼續讓眼睛吃冰淇淋,站在岸邊傻笑好嗎?難道我連自己散散心的自由都沒有?」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務觀難得好脾氣的回答她,「再說,路窄人多,你若發生什麼意外,我也可以第一時間照顧你。」
「我是總裁秘書,本來就該跟著總裁。」看熱鬧的子敬笑得極開懷。哇塞,看紫薇崩潰的樣子真有意思。
她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可那想哭又想笑的感覺卻沒辦法正確表達,只好猛一回頭,繼續悶頭繞著戲水區騎車,等她意識到的時候,發現所有女生都不玩水了。
務觀跟著她,子敬跟著務觀,一大群女生則跟著子敬和務觀
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裡出現一首兒歌——
「拔蘿蔔,拔蘿蔔,嘿唷嘿唷拔蘿蔔……」
這麼一大串粽子似的人就這樣繞著親水公園的自行車步道,在艷陽底下死命地踩腳踏車。
這天晚上,除了務觀和子敬沒事之外,所有女生都中暑了,連老師都不例外。
紫薇一面喝著加鹽沙土,一面哭嚷著要回台北。
同樣也中暑的月季有點同情的看著她,開始仔細評占倒追子敬的各項成本。
好像不太划算。曬了一個下午,她按著發疼的頭,呻吟了一聲。
睡到半夜,月季揉著眼睛起床喝水,發現應該睡在她旁邊的紫薇不見了。
正值滿懷薔薇色浪漫的年紀,她老早就替好友編了一大串美麗的相戀情節——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念頭閃過,她瞬間清醒過來,躡手躡腳的下床,想偷看是不是人約黃昏後……
陽台上,只有她那美麗的好友落寞的望著月亮,等了五分鐘,男主角始終沒有出現。
「他遲到嘍?」忍不住出聲。
紫薇差點被她嚇死,緊緊抓住欄杆,免得不小心翻下去。她驚魂甫定的看著月季,沒好氣的輕嚷,「你想謀殺我也不要用這種方法!」
「謀殺你就沒好戲看了。」
紫薇翻了翻白眼,「會有什麼好戲?」
「看你是愛上你的監護人,還是愛上監護人的秘書,或者是三角戀愛;最好你的監護人和監護人秘書都有未婚妻,加上你的監護人和秘書有噯昧的情愫,那就真的很精采了……」月季夢幻的說著。
紫薇忍無可忍的衝上前,作勢要掐她的脖子,「告訴過你一萬遍,不要看那種害死人的浪漫小說!我去你家把所有的書都燒了!」
「哇,救命,焚書坑儒啊……」月季笑得站不穩,拚命捶著欄杆。
仔細想一想,紫薇自己也笑了。
「不是約會啊?」月季無不遺憾的問。
「約個鬼啦!」她沒好氣的回答。
「那小姐何故在月夜長吁短歎?」
紫薇煩惱的走來走去,「……我剛跟陸哥哥吵架。」想想又氣了起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需要這樣保護嗎?這也不准、那也不許,你也知道我的門禁時間……誰家門禁是七點半的?院長媽媽都沒那麼嚴!
「我有多久沒跟你逛書店了?你知道嗎?他連書店也不讓我去,還叫我開書單,自然有人去買……逛書店!重點就是那個『逛』字!什麼都叫別人代勞,那他為什麼不叫人把食物絞成爛泥,用胃管灌進我嘴裡算了,還省得嚼咧!」
月季被她逗笑了,「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啊?」
「別胡說了。」紫薇瞪她一眼,「我怎麼可能愛上他?他是個嚴厲、不通情理、頑固的死老頭……」
「既然他是死老頭,你跟他吵架還有什麼好心煩的?」月季打了個呵欠。
紫薇沉默了。月夜裡,含笑的香氣飄蕩,空氣中滿是清甜芬芳。
「……就為了我要修業旅行,他不但贊助所有的行程費用,還買了這棟別墅。他明明……明明是忙得沒時間睡覺的人,卻在緊湊的行程裡硬擠了一個禮拜的空檔出來。」
子敬告訴她時,她的心情還因此沉重了好一會兒。
這種沉重的感覺很難表達,有種說不出口的滋味。有個人……對她——只對她,這樣的關心注意,先不管這樣的關心注意是不是會讓她窒息……
總之,就像個飢餓很久的人,突然有人請吃滿漢全席般,教人手足無措。
如此滿滿的關愛湧向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啁。
「很感動對吧?」月季又打了個呵欠,「上啊,怕什麼?反正他沒未婚妻又沒女朋友……」
「你又知道了。」紫薇推了她一把。
「事實上,你跟監護人忙著吵架的時候,我已經跟蘇老哥聊過天了。」她揉揉被紫薇推得發疼的胳臂,「放心吧,我放棄蘇老哥了,我可不想跟個笑嘻嘻的金田一談戀愛。他是不是會算命啊?連我想說啥他都知道,超級恐怖的……」
蟲鳴乍起,兩個都市少女停止談天,靜靜的聽著這難得的天籟。
「我說啊,」月季拍拍紫薇的肩膀,「你若心裡真討厭他,不會每天嘀嘀咕咕談陸哥哥這樣、陸哥哥那樣,我聽了一個學期,耳朵都長老繭了。你敢說自己一點都不動心?成熟男人不錯啦,至少比班上那些小鬼好。你自己也知道,他管你是因為關心你,不然你哪會為了跟他吵架而睡不著覺?你們又沒血緣關係……」
「別胡說啦。」紫薇不太自在的打斷她的話,「而且,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我父母是誰——」
月季將打了一半的呵欠吞回去,瞬間清醒了,「……等等,你們都住在一起好幾個月了,你還沒打聽自己父母的消息?你豬腦袋啊?好端端的他幹嘛當你的監護人?你那個院長媽媽把關多嚴啊。你不是說,十四歲就有色老頭想『收養』你?你們院長媽媽當初不肯賣女兒,怎麼現在就放心交給他?如果不是他提出相關的——」
「這些我會不知道嗎?」紫薇有些惱羞成怒,「但是……但是……但是人家就是不想知道我跟他的關係嘛!」
月季張著嘴,有點想笑,「紫薇老朋友,你完蛋了。」
紫薇懊惱的想哭,偏偏這死損友只會在一旁幸災樂禍。「這還需要你說嗎?」
這隱隱的煩惱呀……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