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不要參加畢業典禮了!」氣呼呼的大女兒將學士帽摔在桌子上,「叫爸爸不要參選那個蠢總統,我連預演都被吵死了!記者照照照照個屁!照什麼照。我都快被鎂光燈閃瞎了啦!嗚嗚嗚……」
玉寒頭痛的安慰大女兒,這孩子相貌像她爸爸,就是這個愛哭,像足了年輕時的自己。
不過,她實在想不起來生下孩子以後,她什麼時候又哭過了。
「爸爸沒有要參選啊。」玉寒遞面紙給她,「乖,最近沒新聞可以寫,只好想辦法找新聞嘛,體諒一下……」
「要體諒到什麼時候啊!」她氣得跺腳直嚷,「從我幼稚園吵到我大學要畢業,爸爸從立委當到行政院長,又跑去當什麼台北市市長,連我去遠足都有記者盯著,是怎樣啊?!沒別的新聞了嗎?」
「誰叫姐姐漂亮啊?」老二幸災樂禍的說,「記者都喜歡漂亮女生,姐,你當選夢中情人第三名唉,我同學要你的簽名照,來幾張讓弟弟賺點零用錢吧?」
老大把學士帽當飛鏢射出去,饒是老二靈活,閃了過去,「嘖,別使你的血滴子好不好?小的時候射墊板,現在射學士帽。」
「你再吵我就射康熙字典!你唷!不要出入不正當場所讓人家寫出來,難看死了!你沒看立法院圍剿爸爸啊?死小孩!」
「網吧算哪一國的不正當場所?!」老二叫屈,「我只是去玩玩暗黑破壞神嘛!我一沒叼煙,二沒把妹,哪知道那麼衰,就是讓記者拍到啦?再說記者是去拍網吧,又不是故意拍我,我只是不巧剛好入鏡,而且那是電玩雜誌唉……」
「什麼電玩美少年,噁心死了!」
「你都可以當夢中情人了,我當電玩美少年有什麼?」
「你……」
「你……」
兩個孩子吵得不可開交,玉寒無奈的搖搖頭,一邊整理第二天的行程表。
時間過得真快,她當政治家的妻子,已經二十幾年了。
她並沒有如願當一輩子的家庭主婦,不惑之年的真琴姐突然蒙愛情召喚,讓一個歸國華僑追走了,睿明頓失左右手,她只好忍痛放下年幼的孩子,毅然走到丈夫的身後,成為他的秘書。原本是臨危受命,漸漸的,睿明不讓她離開,也越來越少不了她,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不管是情感還是理智。
歲月淬洗了她的純真,她與睿明遭遇許多驚濤駭浪,終究磨練得堅強而柔韌,出入達官貴人的場合,她靜靜煥發的風采,宛如她指上的珍珠。
她擁有了司機、廚師和女傭,但是指揮女傭佈置家裡、開菜單給廚師時,她的心裡,不是沒有遺憾的。只要抽得出時間,她都盡量自己開車載孩子上下學,因為她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任何一刻。這條道路是她自己選擇的,或許不如自己所願,終究……
他們一家平安的活著,而她能夠用戀慕的眼神注視著丈夫的一舉一動,也已經滿足了。
多年前的大難,讓她學會了「活在當下」而無所畏懼。
並不在乎當市長的丈夫會不會應召成為總統候選人,她只知道,若是那一天來臨,她會昂然的站在丈夫的身後,與他並肩作戰。
她,為了捍衛自己的家人,永遠不知道畏懼為何物。
「在想什麼?小姐姐?」談完了公事,睿明悄悄的在她耳邊輕輕閒著。這麼多年的夫妻,她仍然因為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臉紅心跳。
小姐姐。結婚這麼久,他還是這樣暱稱著。
「我當了你一輩子的小姐姐,到底要當到什麼時候?」她輕輕點了點睿明的鼻頭。
「呵,沒辦法。」他抓住了玉寒的手,這雙小小的手,有著忙碌而停不下來的薄繭,「誰叫我就是愛姐姐呢?這個小姐姐,可是要當很久很久,永遠不能卸任呢……」他輕輕的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不管世界如何紛擾複雜,在彼此的懷抱中,他們擁有最純粹的單純靜謐。
從童真的兩小無猜,到青春期的各自迂迴、成年之後的種種磨難,他們的愛情混雜了親情與友情,滋味繁複卻甜美。
呵,沒辦法,哪兒再找一個相同的歷程呢?他,就是愛姐姐。即使白髮蒼蒼,即使齒牙動搖,在他心目中,還是那個溫柔的小姐姐。
「一直」有多長?「永遠」有多久?誰也不確定。
但是一小時接著一小時,一天接著一天,或許,永恆就不太遠了。
他愛著小姐姐,而永恆,不太遠。
又後記(純惡摘)
「機長,你的麵包和葡萄酒。」笑臉盈盈的空服員端著盤子進機長室,美麗的雲彩在機腹下無限延伸。
「謝謝你,呵呵呵……」白髮蒼蒼的機長像聖誕老人一樣笑著,「今天的旅客是誰。」
她念了一串名單,胸口的勳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今天的旅客很多啊,夢土航線還真是熱門。」他戴上機長帽,「我說小璋啊,以後休假不要到處亂跑,還得跑免費的,不划算欽。」
空服員紅了紅臉,「這個……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以報……再說,這個意外的乘客是值得的,不是嗎?」
機長豪爽的大笑,「沒錯,最值得的。若能讓這世界更美好,跑趟虧錢的專機也不算什麼了。」
這架載往夢土的飛機,在雲端上,閃著耀眼溫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