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念念不忘曙光女神和她的守護者的故事。
當初知道這個故事,還是從一個熱血的小朋友那邊聽到的。
他訝異二十一世紀已然來臨,這種千里追尋的故事還在現實社會裡發生。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不過,他在當中居然也有個關鍵性的角色,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之前會注意到曙光女神,應該是不小心翻到一篇電子報。她寫日本遊記,以書信體寫,很引人注目。她淡淡的述懷,有時提到自己不太感受得到別人的善意而困擾。
「對我笑就是友善嗎?對我怒顏就是生氣嗎?人類的表情又不那麼簡單。怎樣才是愛我,怎樣才會恨我,這又顯得很難瞭解和回答。」
因為他也有同樣的困擾,所以,對於她的種種書寫,都有親切的感覺。一知道她想要玩中文版的暗黑破壞神,他馬上慨然買了一套寄去日本給她。
送給知己,這麼點小錢算什麼。尤其知道她那麼喜歡那個殺戮和荒蕪的世界,有時隔著千山萬水,他們也會聯袂去討伐魔王。
只是這一切,都是淡淡的。沒想到在守護者前去追尋曙光女神的時候,他無意間成了找到她的重要關鍵。
後來計算機損毀,又到美國工作,就這樣跟她失去連絡。
靜夜裡,他會猛然想起曙光女神,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
「他們?他們現在都在日本!」調返回國,剛好和德魯依--那個熱血的小朋友--連絡上,他興奮莫名,「媽的,真的好浪漫!老師就不回來了!聽說他現在在那邊的中國餐館當廚師,陪曙光女神唸書,媽的好甜蜜!」
剛考上大學的小朋友眼睛都是艷羨,「我也要找個曙光女神…嘿,幸運女神好了,我比較喜歡蓓兒丹迪!」
真的?他得到曙光女神的寬恕了嗎?
「我應該還有年假吧?」他冷冰冰又俊美的臉直視著主管,讓上司心裡都有點起毛,「有有有…哈哈…爾-,但是最近有個很大的案子,需要你推動欸…」
「我到底有沒有年假?」他冷冷的接近上司,上司倒退的縮好幾步,「爾-,哈哈…當然有,當然有…」
他為什麼這麼害怕?他照照鏡子,不瞭解別人為什麼會畏懼他。
他請了年假,遠去日本。
沒想到這麼多年,居然地址都沒有改變。
他到的時候,正值北海道的夏天。廣闊的熏衣草田,發出舒緩的香氣,像是連天的紫霧,染得天地一片朦朧。
他走進怒放著熏衣草的庭院,有個少婦膝上放著書,懷裡有個嬰兒在沈眠。
少婦抬頭,眼睛有著熟悉的晶光。他微笑,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微笑,「嗨,曙光女神。」
「怎麼大家都這麼叫我?」她的微笑也不見得比較明顯,「你是…-?」
氣味相似的人,即使經過了這麼久,只在網絡相逢,相視一笑,猶勝知己。
「你的孩子?」他對新生命有種憂心和恐懼。這小小人兒的一生,你得承受到死那天,這是多麼沉重的負荷。「你覺得,愛已經不是酷刑了嗎?」
她清亮的眼中浮現著困擾,「…我還不知道答案。這孩子還小,還不知道我對她的愛會不會給她傷害。」
清風冉冉,碧綠青草的芬芳混著熏衣草,清新得令人的肺微微疼痛。
習慣污穢都市空氣的人,對這種清新有些承受不住。
「孩子和你很像。」雖然沒有笑容,芳詠還是知道爾-很愉悅。
「就像我的童年再降生…」她凝視著醒過來的嬰兒瞳孔,「或許一切都有重來的機會。」
靜靜的望著他們,他心裡有著感動和羨慕。
「我還是不懂,愛是什麼。」他這次的微笑比較明顯,「不過,看你這樣幸福,或許我該嘗試看看。」
「我幸福嗎?」她望向美麗的郊野,「或許這樣身心舒緩是種幸福的狀態。不過,我若失去這一切,恐怕這樣安然的自我就蕩然無存…愛還是酷刑。貪戀愛情的香氣,在失去的時候,我們可以加倍感受到痛苦的威力。」
她微笑,「那就讓他來吧。與其現在就開始哀歎失去的痛苦,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美好光陰。什麼東西都會流逝,但是鏤刻在光陰裡的幸福,會用記憶的格式保留下來。最重要的時光是現在、此時、此刻。」
他們默然,一起坐著等待黃昏。他沒等書彥回家就告辭。
平原寧靜的月,一路追隨著他的車子。
他知道,他們倆個還是沒有結婚。這也許是芳詠唯一不能讓步的地方:她仍然要保有自我,而非某某太太。
空氣這麼溫柔濕潤,滿佈月光,連他都想試試戀愛的滋味。
或許很多痛苦吧,他的身邊塞滿了失戀的人。但是戀愛的甜蜜卻讓人好奇、嚮往,前仆後繼。爭相成為父母,擁有孩子,這樣才能合理的愛一個孩子。
即使知道愛是一種酷刑。誰也逃脫不了,誰也不能。
他點起煙,月亮因此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