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死了。」芳詠靜靜的說,書彥驚訝的抬起頭,「什麼?」
「沒什麼。人皆有死。」她的聲調還是很漠然。
「他是你的家人,你體內有一半的基因是他提供的!沒有他就沒有你,懂不懂?」書彥搖了搖她。
輕輕格開他,「家人是什麼?家人是蠻橫的用血緣牽扯在一起的陌生人。我沒有要求出生,我對我的生命,也沒有絲毫喜悅。」
「將基因傳遞下去,是生物的責任,並不只是人的責任。子女就該傳遞基因給下一代,你承受父母的教養之恩,就承受了他們的期望…」
他無法容忍芳詠的這種冷血。
「人類像是地球的癌細胞,為什麼要繁衍得如此旺盛?只是提早毀滅這世界而已。」她赤裸的站起來,抱著衣服,「這種愚蠢的輪回為什麼要繼續下去?為什麼要生下小孩來承受父母的期望?如果你有任何期望,都該自己去實行,而不是期待你生下來的生命。那個生命也有自己的人生要過。如果你一定要生個孩子來實行你的願望,能不能拜托你,放過那個無辜的孩子?」
她轉身閃進房間,快得像是有什麼在背後追。
最初的憤怒過去之後,他細細思考她的話,又想想自己的家庭。他不得不承認,芳詠的話,有點道理。
只是有點道理。他不敢細想。
他決定不再追問這類的事情。隱約發現,芳詠的傷口太大,太黑暗,不是他有能力處理的。
這樣的沉默,卻讓芳詠有種疏離的安全感。
這樣就好。總是有太多人試圖治療她的心靈。國小老師關心她的傷勢,只讓母親打在衣服遮蔽得住的地方。國中老師關心她的交友,只讓父親惱羞成怒。
別人的關心,很不重要。
她仍然漠然的和書彥住在一起。只要書彥不試圖統治她的心靈,她是很樂意這麼生活下去的。
雖然對她眼中蒙著的薄冰無能為力,書彥倒是用他的方法盡量對她好。知道她不愛出門,他東奔西跑找了整套的宮崎俊送給芳詠,即使對卡通沒興趣,他還是很堅持要抱著手腳冰冷的芳詠看電視,他自己低頭看著書。
芳詠感不感動,他不知道。只能盡力而為。
相識一周年,從來沒逛過百貨公司的大男生,羞赧的逛遍了京華城。
「我從來不擦香水。」芳詠覺得很詫異,接過黑色的瓶子。
「…我知道。」他搔搔頭,「但是我真不知道要送你什麼才好。這叫做…安娜什麼的…」
「 ANNA SUI。」芳詠幼兒園的同事都喜歡香水,光聽也聽會了,「這款香水是花香調的…」冷冷的香氣撲上來。
「我覺得這香味很溫柔…」他的表情也溫柔,「很像你。」
像我?我溫柔?她的唇角終於有淡淡的笑意。
「我是個很冷的人。」她坦承。
「哎呀,冷只是殼子啦,」書彥揉揉她的頭發,「殼子裡面,你是個非常溫柔的人。」他到幼兒園找她,發現芳詠正抱著小朋友,溫柔的聲調和臉孔,慈悲的像是聖母瑪麗亞。
「…謝謝。」
本來以為她只會供在梳妝台,沒想到,她天天使用,走過她,都會聞到若有似無的淡淡芳香。
以前只是貪戀她身上安寧的氣息,現在…終於有能夠為她做的事情了…他沒想到,原來愛人是這樣的喜悅。
一年的期限漸漸的接近,他對芳詠卻越來越放不下。
花了多少時間,才看到她淡淡的笑容。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書彥一直都不是有野心的人。他的父母期望他繼續深造,將來當個教授或校長。
父親當了一輩子教務主任,總覺得很遺憾。對這個溫文儒雅的小兒子期望很大。
但是,爸爸,我真的不想當校長或教授。如果可能,我希望當國小老師,跟活潑的孩子跑跑跳跳,回到家裡,可以看到芳詠淡淡的笑,能夠陪著她,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這樣就夠了。
最少,我不能放棄和芳詠在一起的機會。
先拿到碩士學位吧。他下定決心。先拿到學位,然後跟南芬攤牌。
雖然想到南芬的眼神…他的內心還是有愧疚的,不過,在愛情的國度裡,誰都是純真而殘忍的。
沒想到,攤牌的機會提前到來。
***
好不容易,教授終於點頭認可了他的論文,他大大的吐出一口氣。這幾年的辛酸,終於得到了唯一而甜美的報償。
「來杯咖啡吧?」教授也露出笑容,「恭喜你,再來就是口試了,要好好表現。」
感激的捧著那杯三合一,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咖啡,摻著勝利的芳甘。
教授過去接電話,神情詫異的,「書彥,找你的。」
找我?誰會知道我在這裡?「喂?芳詠?芳詠,我告訴你,我的論文可以了…」
「現在誰還有心情管論文呢?」她的聲音有一絲絲的焦慮,「剛剛你家裡打電話過來,說你家出了點事情,要你趕緊打電話回家。」
會出什麼事情?他滿腹狐疑的打電話回去,接電話的媽媽哭得死去活來,「家門不幸唷…怎麼娶了個這樣不知羞恥的媳婦…了然喔…」
「媽?媽!到底什麼事情?」書彥有點慌張,「大嫂出了什麼事情?」
「趕緊回來啦!我不會講…」媽有點語無倫次,「你大哥要殺人啦!
現在跑出去了,你爸也追出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緊回來啦!」
他立刻到機場搭飛機。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他在出租車裡,只來得及不斷的催司機快一點。
「先生,」司機無奈的說,「我這台 taxi 不會飛哩。你大概電影看太多…」
心焦如焚的書彥不想聽他這些廢話,用力一拍椅背大喝,「快開車!」
嚇得出租車連闖幾個紅綠燈。
才到樓下,就聽到家裡一片吵鬧,正急著上樓梯,一聲巨響,帶著驚人的玻璃碎裂聲,所有的爭吵突然安靜了下來。他慌忙打開門,一屋子人像是僵住了,欣怡呻吟著,半跪在破裂的落地窗前,玻璃已經半碎了,她抱著自己血流不止的手,驚惶著。
「你…你活該!」書殷又狂了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早就該死一死了!」他抓住欣怡的頭發,就要往還沒掉落,尖銳的玻璃碎片砸下去。
「哥!你在干什麼?」書彥趕緊架住書殷,「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看大嫂血流成這樣,你還想干嘛?」
「不要攔我!不要臉的臭婊子!」書殷吼著,爸爸和書彥死命抓住他,「干!你敢給我在外面偷人!我這麼愛你,你居然這麼做!說!我是哪裡對不起你?你給我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廉恥?」
欣怡抬起頭,瞇細了眼睛,「…你現在也知道,你在外面偷女人的時候,我的心也會痛了吧?」
「干!說什麼瘋話?」書殷又叫又跳,「男人逢場作戲怎麼同?你不知羞恥不要隨便亂牽拖,你這爛貨…」
「好了!」書彥大喝,「大嫂的手還在流血啊!哥,拜托你醒一醒,有什麼事情,先去醫院再說好不好?」
「你也為這個破爛女人!」書殷用力一推他,「讓她死!誰敢送她去醫院,我就跟他拼了!」
爸爸搖頭歎息,媽媽只顧著號啕大哭,書彥心裡的不耐越來越深重。
「我們家是逼死人的家庭嗎?」他質問,扶起木然坐在地上的欣怡,「我們是那種家嗎?」
慢慢的往外走去,欣怡神情空洞柔順的跟著他,書殷在他們背後叫囂,「…送那賤女人去醫院,兄弟就做到今天了!不要再回來了,聽到沒有?!臭機掰,欠人干的臭機掰…」
靜靜的在路邊等出租車,書彥脫下外套,裹住還在淌血的手。
「這種家,我也不想回來了。」欣怡喃喃著。
現在才發現大嫂承受了怎樣的暴力。沒想到有些任性的哥哥會這麼狠,大嫂整張臉都淤血浮腫,左眼幾乎張不開。
掛了急診,醫生邊清玻璃碎片邊搖頭,「年輕人吵嘴就吵嘴,干嘛動手動腳的?看她這樣子,你不心疼?花心血追來的老婆,要愛護啊!
嘖嘖…」
書彥被說得臉都赤紅,一言不發的欣怡終於開口,「他是我小叔。醫生,請開張傷單給我。」
醫生推了推金邊眼鏡,有些為難,「夫妻吵架在所難免…」
「他把我推去撞落地窗,撞了好幾次終於撞破玻璃。我被他毒打了半個鍾頭就這樣。醫生,」她的聲音沒有情緒,「他剛剛還打算把我穿刺在落地窗的玻璃碎片上。」終於落淚下來,「你不開傷單給我,我若被殺了,你良心過得去嗎?」
醫生看看她腫得睜不開的眼睛,歎口氣,默默的開傷單。
「凡事要溝通。」醫生不放心的叮嚀,「不要什麼都做絕了…你有些腦震蕩的現象,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傷口我已經盡可能清理了,就怕有細小的玻璃碎片還在傷口中發炎,那就糟了…」
欣怡疲憊的躺在病床上,沒多久就吐了,抖心搜肺的,書彥幫她拿著垃圾桶,又擰了毛巾擦拭著她的臉。
「…謝謝。」她虛弱的說,頰上掛著淚,「不要告訴你哥哥,我在這家醫院。」
書彥點點頭。
「方家只有你對我好。」她閉上眼,淚水更洶湧,「你回去吧。護士會照顧我。讓我靜一下。」
默默的回到家,靜悄悄的,只有爸爸坐在客廳抽煙。
「怎麼樣?沒有生命危險吧?」爸爸捻熄了煙,「書殷實在太沖動了。」
「腦震蕩,得住院觀察幾天。」他忍不住,「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哥能夠下這種毒手?也沒人阻止他?爸,大嫂的傷連我看了都心驚啊…」
爸爸沈默了一會兒,「等我回來的時候,書殷已經動完手了。我若在家,怎麼可能讓這事發生?你大嫂…和人發生苟且之事,怨不得你哥生氣。但是生氣歸生氣,動手打人總是不對的。」
「媽在家,但是媽也沒阻止什麼。」哥向來孝順,媽媽還管不住他嗎?怎麼可能?
「…孩子,你不了解。你媽當年吃了奶奶多少苦…你要說媽媽有補償心理,我不能否認。她當年吃的苦頭,現在要一起找補,所以對欣怡的確稍嫌過分…再說,欣怡居然發生這樣背德的事情…」
他想起大嫂臉上的淒清,「你現在知道我的心痛了吧?」這句話在腦海裡不斷回響。
「大哥又是什麼小白兔?」他有點不悅,「他一樣在外面泡女人,風流的很得意。大嫂可以原諒他,為什麼沒有人原諒大嫂?」
爸爸一楞,「這怎麼相同?」
「什麼地方不相同?」他反問。
爸爸沈默了。
「…男人是沒辦法忍耐這種事情的。孩子,你現在願意公平,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呢?你也公平不起來的。」爸爸緩緩的說。
如果芳詠這樣做呢?的確他會非常生氣。但是為了不讓芳詠這麼做,他也會格外潔身自愛。
「你對我要公平。」他想起芳詠那雙蒙著薄冰,分外閃亮的眼睛,「你若願意對我公平,我也會相對的對你。我們兩個,誰也不比誰低賤。應該使用相同的規則。」
他不說話,開始清理滿地的碎玻璃。地上還有大灘的血跡,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媽媽一整天都關在她的房間裡哭,南芬匆匆的趕來,羞怯的和他打過招呼,就忙著安慰媽媽。
「…學姊真不應該…」南芬的聲音隱隱約約,「…會不會是誤會?」
「誤會?」媽媽叫了起來,「都捉奸在床了,還誤會什麼?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居然跟人家開什麼房間?!真是家門不幸唷∼」
「…那男的是誰?」南芬小聲的問。
「聽說是美商公司的經理。夭壽喔∼怪道她那麼愛上班,原來是這麼回事!真是下賤…」
他心裡一動,悄悄的走出去,打電話到欣怡的公司。
「請接趙逸樺先生。」
「小方先生?」他的聲音帶著焦灼,「欣怡怎麼樣?她還好吧?她一直不接手機…」
「手機摔爛了。」是他吧?「我只是來報平安。大嫂住院了,不過看起來沒什麼危險。」
逸樺松了一口氣,「…哪家醫院?」
「大嫂不讓我說。連我家人都不知道。是你嗎?」
「是我。」他回答的很干脆,「是我帶她去旅館的。」
「…這樣會破壞她的婚姻。」
「這種婚姻有什麼維系下去的理由?」他的聲音微微的發怒,「我求她很久了。為什麼這麼美慧的女人必須在這場煉獄裡折磨?為什麼她就得忍受這種守活寡的日子?如果有機會安慰她,我是管不了那麼多的。」
「…我得先問過大嫂,才能告訴你醫院。」是非之間有這麼廣闊的灰色地帶。
「請你照顧她。」他的聲音這麼沉痛,「我會等她。我會負責的。」
你能負什麼責?大嫂的人生已經有了污點。
打電話給芳詠,她默默的聽了一會兒,突然笑,「你這沙豬。為什麼她有污點?若是她有污點,那些尋花問柳的男人豈不是內外污透了?
情欲的力量這麼強大…連我這麼冷情的人都知道。大家倒是蓋起來,裝作一切都不知情。像是女人天生就必須接受閹割,去除性欲,男人天生就可以解釋成『天性』。」
「天性?誰沒有天性?性別能夠決定誰能懷孕,怎麼能夠決定誰的性欲有無?人很難抵抗誘惑,尤其是心裡有迷惑的時候…」她歎息了一聲,「性很親密。現代人太孤獨,連一點親密都得從性裡追求…」
書彥微笑,像是滿天的烏雲被吹散開來,一片澄澈。「芳詠,你是我的心理治療師。聽你說話…突然豁然開朗。」
她也輕笑,「那是你願意聽。好好照顧你大嫂。她現在真是四面楚歌。」
他的確很努力的照顧她。三天觀察期一過,她憔悴的出院,住進一家小旅館。「該開始找房子了,」欣怡苦笑,「我沒那個財力住旅館。」
幫大嫂拿存折的時候,他嚇了一跳。大嫂每個月賺那麼多錢,卻沒什麼積蓄。
「什麼不要錢?」她倒在床上躺著,「房貸要錢,保險費要錢,吃穿用度,哪樣不用錢?婆婆也奇怪,明明有兒子,卻什麼都跟我要。」
她冷笑。
「…對不起,大嫂。」
「為什麼要對不起?」神情淒楚的將臉埋在枕頭上,「不是你的錯,是我的。我不該嫁給你大哥…不,我不該結婚。」
「大嫂…」
「不要叫我大嫂!」她生氣起來,「叫我學姊!我斷掉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彈性疲乏了!我不願意在這場婚姻裡折磨盡我的所有人生!夠了…」她蒙住臉,「…叫我學姊…」
「學姊…」輕輕拍她的肩膀,「學姊,不要難過了。我打電話跟趙先生報過平安。他很想知道你的下落…」
「他不重要。」她神情委靡,「在那個時間點…我很脆弱。就這樣而已。」她抬頭,「學弟,你對我真好。謝謝。」
書彥臉紅了一下子,「學姊,這是應該的。」望著她委靡的神情,「學姊,振作一點。我一直是很喜歡你的…不要說什麼謝謝。」突然鼓起勇氣,「學姊,你大概不知道,我暗戀過你。大哥跟你結婚的時候,我很不好受…但我也希望你幸福。」只是幸福居然沒有降臨。
「真的?」她吃了一驚,怔怔的望著這個從以前到現在一直疼愛的學弟,現在她才發現,書彥已經不是孩子了。
不,他一直不是孩子。
「…我現在腫成這樣,」她淒慘的一笑,「所有的暗戀情愫都跑光了吧?」
「不!在我心目中,學姊永遠是那個溫柔聰慧的學姊!」他沖動的抱住她,這才覺得失策。
欣怡依在他胸口,「真的?」擁住他,歎了口氣。
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他實在搞不懂自己…也搞不懂學姊。為什麼他們會這樣驚慌的接吻和脫著彼此的衣服,為什麼他們會這樣索求彼此的身體。或許,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身心都被沖擊得有些承受不住,也或許他們預見了一個家庭的崩壞,覺得驚慌失措。
說不定,脆弱的學姊想回報他的一片癡心吧。
這一切說不定也都只是借口。
驚慌的相濡以沫。他們瘋狂的纏綿,像是沒有下一刻。當他激昂的進入學姊的時候,她猛然一昂首,像是被火熱的凶器刺進體內,臉上盡是發著油光的欲望和苦楚。
他釋放欲望像是釋放自己的疑惑。
等呼吸平靜下來,他攬著學姊,空茫的撫著她的頭發,「對不起。」
「為什麼?」她反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罪惡感。」
「對南芬?」欣怡的聲音慵懶嘶啞。
「不。我在台北已經有女朋友了。」他第一次在熟識的人面前承認芳詠的存在,「她姓李,李芳詠。」
「很美的名字。」欣怡枕著自己的手,「會有罪惡感?」
「是。我和她協議,若是在一起,就要盡量忠實。」他的心沉了下去。
萬一芳詠知道呢?她知道的時候會不會拂袖而去?
欣怡輕歎一口氣,「所以,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我剛剛並非蓄意。」
「我知道!是我不好…」書彥急著說。
「不,你沒有什麼不好,就像我沒有什麼不好。」欣怡的眼睛看著虛無的遠方,「只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這個時候,我突然原諒了書殷的外遇…因為我也了解一點點他的感覺。」
她下床,赤裸著走到窗邊,拉開厚厚的窗簾,月盤帶著驚人的明亮照進旅館小小的房間。
「情欲這麼令人沉溺。但是,背叛又那麼的令人難以忍受。其實,他喜歡艷麗豐滿,知情識趣的風騷情美女,但,他又擔心這種女人不免外遇令他蒙羞。所以他選擇了我。」微微的拉了拉嘴角,「我在他之前,沒有男朋友。這點讓他很滿意吧。他需要一個妻子在家裡盡孝道,看起來,這樣清純的女孩子應該沒問題…他倒是無法預料的之後的事情…」
她張開雙臂擁抱月光,臉上流轉著舒暢和愉悅,「我以為我的人生已經完結了。既然已經嫁給他了,除了努力,我沒有其它辦法讓他重新愛我。但是…」她深深吸一口氣,「但是,為什麼我要為了少年一個錯誤的抉擇,賠上我的一生?我還有這麼長的日子要過。他能給我什麼?在婚姻中,只有我是施予的一方,他從來也不曾給。連性也是這樣。我只能苦悶的等待他『恩賜』給我。這不是很可笑嗎?」
她轉頭對著書彥,「努力開發我的情欲,等我了解情欲之美的時候,嘲笑我的淫蕩?肚子餓了就要吃,情欲來的時候就需要紓解。為什麼他可以自我放縱,卻認為我只能安靜的忍耐等待他的臨幸?不過,我也原諒他了。放縱和墮落的確有種快感在,各式各樣的男人,的確有不同的感受。我現在懂了,雖然浪費了這麼多年的時光…」
欣怡不停的說著,眼睛有著瘋狂的清醒。他根深蒂固的道德觀念受到極大的沖擊,只能默默的聽她說下去。
只有月亮冷著臉,陪著他聽。
倦極睡去,醒來時,欣怡已經不知去向。沒有只字詞組留下來,只在鏡子上用口紅草草的寫了兩個字:「謝謝」。
他驚慌的套上衣服,沖了出去。太陽已經升起,但還掛著蒼白的月,尚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