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鹿島之名
住的時日久了,才發現奶奶在地方上真是名人。
許多官太太以參加鹿島家的茶會和花會為榮。等奶奶的身體好起來,就有不同的拜帖送進來。
「瞧瞧這些女人,」老奶奶輕歎,「什麼地方也沒得去,除了逛街美容以外,連茶會和花會都當是大節目來看待。」八十幾歲的奶奶穿上和服,仍然有著威嚴的風韻,「我這一倒下,多少女人家沒地方去。」
服侍老奶奶四十幾年的坪井太太輕笑,「恐怕是先生催逼著來。不能聆聽夫人的高見,這些官員先生都像沒腳蟹似的,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佐和子,胡扯什麼。」奶奶輕呵著她,「還不趕緊準備準備?靜子,長日無聊,你也來吧。」
正坐著喝日本茶還不算太難,只有個年輕小姐居然腿麻得站不起來。幾個太太輕抿著嘴嘲笑,羞得那位母親臉都紅了,「奈奈美!太丟人了……你還算是日本人嗎?連正坐都坐不好!……」
「我的腳也有點麻。」靜輕輕捶了捶腿,含笑著,「我在台灣久住,還是不太習慣。」
「鹿島小姐……」那個母親訥訥。
「我在美國太久了,實在受不了。」奈奈美笑出一臉燦爛,「寶生奈奈美。」她伸出手。
靜和她握了捏,「我是鹿島靜子。」
「靜子喜歡奈奈美啊?」奶奶微微一笑,「寶生太太,等等奈奈美留下來跟靜子多聊聊如何?」
寶生太太興奮得臉都紅了,「鹿……鹿島夫人,這是奈奈美的榮幸……」
「奶奶,下回我們喝下午茶吧。奶奶的紅茶我很想念呢。」靜子挽著奶奶。
「紅茶有什麼好喝的?」奶奶溺愛的拍拍她的手,「靜泡工夫茶我們喝。我有些金萱,才得獎,還沒人泡呢!下回茶會改喝工夫茶。各位,我們到前面去賞花吧!」
奈奈美跟在靜後面,「鹿島小姐,謝謝呀,要不然我媽一定會當場把我的皮剝下來。」
靜被她逗笑了,「哪有這麼嚴重?沒什麼。叫我靜子吧。」
「那你也叫我奈奈美。鹿島奶奶准我們離席了,快走快走。」她扯著靜的袖子,「我的老天!再待下去,那群官太太又要考我流派,讓我死一死算了!」
到了靜的房間,她把和服撩起來,盤腿坐著,「媽啊,就是這樣我才不想回日本!」用袖子煽風,「都正坐出蘿蔔腿來了!整個人捆得跟春卷一樣,我還呼不呼吸?」
「到美國幾年?」靜倒了水給她,她咕咕嘟嘟喝掉一整杯。
「六年。老天,早知道去了就別回來!我正準備念博士,老爹像是催命似的催我!誰不知道,他就是怕我嫁不出去。我才不想來茶會,哼,變相相親,我會不知道?先跟這些官太太見面,若有意了,就有人來提。誰希罕嫁她們那群白癡兒子!」奈奈美索性躺在塌塌米上,大聲歎氣。
「念到哈佛的白癡也不多呢。」靜正經八百的,這些官家少爺幾乎都有高學歷。
「念到哈佛又怎樣?」奈奈美很不耐煩,「要不就是繫在媽媽裙角,砸了大拇指也哭著要媽媽秀秀,要不就不把女人當人,把媽媽看成老媽子的笨蛋!還是白——癡——」
靜笑了起來,心裡很喜歡這個爽快的女孩子。
「然後呢?」靜問,「你還要回去攻讀博士嗎?」
她搖搖頭,「我又不那麼愛唸書。只是逃避結婚而已。我爹給我兩條路,一條結婚,一條找份他認可的工作。」她笑,滿臉慧黠,「我寧可工作。」
「哦?想做什麼呢?你父親是大藏省官員,不太可能有他看得上眼的工作吧。」鹿島奶奶微笑著進來。
本來癱著的奈奈美趕緊坐好,「鹿島夫人。」
「別來那些客套了,」奶奶不耐煩,「想做什麼?」
奈奈美的臉上有晶光,「從政。從選參議員開始!」
靜子呆了一呆,「不是說不可能,但是……」
奶奶卻笑了,「好個有趣的女孩。你才幾歲,就想從政?這可不是一份工作而已。」
「話不是這麼說,鹿島天人。」她正色,「我在美國可是念政治的呢。我也當了費絲紐議員很久的助理。跟他國比起來,日本的女人還是處於非常不公平的地位。不管是工作還是婚姻,女人還是深受壓迫的一群。想要達到公平,就得讓女人自己爭取。我是年輕沒錯,但是現在不開始準備,等我到了年紀,拿什麼當首相?」
「首相?」靜和奶奶異口同聲。
「對!」她信心十足的昂首,「我要當日本第一個女性首相。絕對不讓柴契爾夫人專美於前!」
奶奶放聲大笑,「好志向!就是這種氣魄!你最好有相同的勇氣和智慧,要不然……」她眼睛一橫,「你會被政壇吞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不,還不到政壇,你就會屍骨無存了。」
「這可不是我婚前的消遣!」奈奈美很認真,「這是我終生的志願。我不結婚!」
奶奶望了她好一會兒,「我老了,幫不上你什麼忙。不過,靜子,你幫她吧。就為了……日本第一個女首相。好好幫我看看,她能做到哪裡。」
不過以為奶奶在說笑,沒想到,奶奶居然要她帶著奈奈美去地方上的政治團體打招呼。
「奶奶!」靜覺得不安,「我不懂這些……」
「你不用懂。當然,想懂也可以。靜子,你沒有野心,是奶奶覺得很遺憾的地方。這女孩子很有趣,」奶奶笑得很暢懷,「這是好事一件呢!總算有點事情可以消遣了。和平的光景過多了,也想找點有趣的事情做做。」她吩咐山本雄之,「雄之,你也跟她們去。我已經跟奈奈美的父親打過招呼了。等等我還有茶會,就不陪你們了。這可比那些官夫人有趣多了。」
奶奶到底是什麼人?她越來越驚異。只是打聲「招呼」,政客就得聽她的?連大藏省的官員也是?
和參加茶會的夫人們擦肩而過,她們有禮的和靜打招呼;說不上為什麼,這些夫人不論教養還是氣質,都不輸官夫人,卻有種難以說明的氣質在……
「她們是銀座第一流的媽媽桑。」雄之看出她的困惑,笑著幫她開車門。
媽媽桑?那樣好氣質風度?回思一想,奶奶為什麼跟這些風塵界的英雌也有交情?
看靜只是靜默,雄之忍不住,「你不想問?」
「奶奶想告訴我,就會告訴我。」她還是一派沉穩。
他望了靜半天,「我突然覺得,是你繼承鹿島這個姓,真是太好了。如何,當我的女人吧?」即使冷淡自持,靜還是因著雄之的話驚愕了一下。
「不。」她轉頭望著車窗外。
「不?」雄之試著說服她,「你不要想都不想,馬上回絕,這樣是很沒有禮貌的。」
「不。」
「我們生的孩子可以姓鹿島!」
「不。奶奶還有其他子女。」
「他們統統不姓鹿島!我懂了,你不知道鹿島夫人的先生是招贅的吧?那些孩子都跟她先生姓,畢竟他們無心繼承鹿島家……」雄之冷哼一聲,「一群軟腳蝦。真不知道令人尊敬的鹿島夫人,怎麼會生出這堆廢物。」
只有我?沒有血緣的孫女?
「姓氏不重要。」
雄之將車停在路邊,拉開靜的車門,靜無畏的看著這個偉岸男子,卻沒有出來的打算。
「姓氏不重要。只是我以為,這樣比較容易說服你。」雄之背光看著她,只有雙眼炯炯有神的像是準備狩獵的狼,「我要你。或者說,我迷上你了。我從來不曾送過女人衣物。」
「如果你指的是那套友禪,」靜輕輕的揚起眼,「那你可以收回去。我會付乾洗費。」
雄之望了她好一會兒,突然仰天笑了起來,「果然是我山本雄之看上的女人。好樣的!鹿島靜子,我一定要娶你。不管需要多少時間,我都會堅持下去。」
靜輕笑一聲,慢條斯裡的,「你儘管堅持你的堅持。那是你的時間、你的人生,與我無關。」
雄之禮貌的把車門關上,豪氣干雲的坐進駕駛座,「你是第一個讓我這麼迷的女人!我會照規矩來追求你的……啊,我真是迫不急待……」
「你可以迫不急待,」靜打開車窗,點起煙,「讓我能平安看到奈奈美就行了。」
真是了不起的女人。雄之對她越來越欽佩,也越來越激起他的勝負心。開車開得宛如飛機低飛,靜卻連眉毛都不動一下,那樣的泰然自若。
和奈奈美到處拜訪,不管是怎樣的三教九流,靜淺淺的笑不但征服了這票頑固的老頭,也讓幾個年輕議員傾心不已。
「再瞪下去,眼珠子要掉出來了。」奈奈美覺得無奈,她下來喝水,靜還很有耐性的跟民本黨的黨魁寒暄,「那老頭老得可以進棺材了,媽的還拚命想吃豆腐。」她手搭涼棚,「難得靜這樣好耐性。」
「昨天她跟我說,就算是做義工,慰問無依孤苦老人。」但是看那老色狼拉靜的手,他幾乎想咬斷那死老頭的脖子。
「你呀,這樣瞪有什麼用啁?」奈奈美叉腰,「你真的想追靜子?我怎麼看不出來啊?」
「要不然要怎麼追?」他討厭這個跋扈的女人很久了。
「約會啊,約會!大哥。你現在在這裡探頭探腦,成天當她司機有什麼用?剛開始時出手倒是很大方,怎麼現在連個花硬子都看不到?」奈奈美拍他的腦袋,「你到底有沒有追過女人?」
雄之的臉又育又白,算是默認了。當初只當她是普通女人,不過是為了櫻花下的一抹倩影心動了。熟識起來,一想到送她整套的和服像是一種頤指氣使的輕辱,反而覺得坐立難安。
「媽啊!這年頭還有沒追過女人的男人?你住在哪?你是高野的和尚嗎?」奈奈美罵了他一頓,耳提面命了一大堆,「記住!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真誠,知道嗎?把你真實的一面秀給她看!」
真實的一面……真的嗎?
他把靜載到事務所。
「這裡是……」靜看著門口,有點時空交錯的感覺。
「這裡是鹿島會,我是會長。」組員瞪大了眼睛看著會長帶了清麗的靜進來,每個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那個討厭女人的山本會長?
「看什麼看?」雄之大喝,「這麼沒禮貌?這位是鹿島夫人的孫女,鹿島靜子小姐。還不趕快打招呼!」
組員全部跳起來,「靜子小姐日安!」全都是九十度大鞠躬。比對雄之還畢恭畢敬。
「各位日安。」靜有點訝異,很快也平靜下來。早就猜到應該是這樣,只是沒想到陣仗這麼大。
「我以為是山本會。」她對著雄之微笑。
「唉?」雄之驚訝,「鹿島夫人從來沒跟你說過嗎?」
說什麼?
「鹿島會的歷史和鹿島會的姬君傳說?從來沒有?」雄之笑咧了嘴,太好了,越在意靜子,他越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這可是很長的故事,可以說很久很久呢。
「會長,會長!」組員緊張的搶進,「山本會長!有客來訪!」
「叫他回去!沒看到鹿島家的姬君在這裡嗎?」雄之老大不耐煩,「就算是民本黨的黨魁我也不見!沒有預約見什麼?」
「但是……」組員緊張的說,「是鬼塚聯合的總長,木村直雄啊!」
「木村總長?」雄之緊張的站起來,「靜子,不好意思。有重要的客人來了,你先到裡面房間坐一下……」
靜含笑著站起來,臉色卻蒼白的像是紙一樣。
「鹿島小姐?姬君?怎麼了?您臉色很難看。」原本要引她到小客廳的組員大大的緊張起來。
「我沒事。」靜很快的恢復鎮定,「只是有點不太舒服……山本會長有重要客人,我先回去吧。」
低著頭從寒暄的客人身邊悄悄溜過,雖然只是匆匆一瞥……
是深雪。
他長大了……少年時嬌麗的俊秀經過光陰,變得穩重而端凝。舉手投足的自信,看得出來,他習於發號施令。他還戴著墨鏡?居然還記得當初的誓言?
不管看起來多泰然,她緊緊抓住胸口的手,指尖都白了。
深雪。
這麼長遠的光陰……沒想到,看到他的時候,心裡的悸動,就像是遙遠歲月的初戀。
他還活著,看起來活得很好。感謝上蒼,真的感謝您。
「唉?鹿島小姐怎麼回去了?」雄之有點焦急。
「鹿島小姐有點不舒服……」組員解釋著。
「不舒服?她身體不好,這幾天跟著那個瘋婆子東奔西跑,一定把她累壞了。多派幾個人送她回去,記得先叫醫生,聽到沒有?」轉過頭才意識到深雪的存在,「不好意思……」
深雪望著靜的背影,一瞬間失了神。思念過度嗎?為什麼總是看到她的背影,「這位是……」
雄之漲紅了臉,訥訥地居然不知道該怎麼介紹。
副會長早意會了,「木村總長,那是我們大嫂。」
「還沒有啦!」他連耳朵都燒得通紅。遲來的戀愛難倒了這個大風大浪滾過來的豪氣男兒,「那是……那是鹿島家的小姐。」
鹿島家?連深雪對這個古老的世家都抱持著敬意,「是鹿島家的姬君?真是失敬了。果然是非常適合的對象……」
鹿島家的小姐嗎?那味道,真像是靜。將來找到靜,一定要告訴她:
靜,你知道嗎?我遇到傳說中的鹿島姬君了。她和你的背影驚人的相似呢,連味道都相同。你知道鹿島的姬君嗎?這是個很悲壯的傳說,我慢慢說給你聽……
——*×※×*——
「姬君傳說?」奶奶正在插花,不覺停了剪子,「雄之說的?這些年輕人想什麼?鹿島從我父親那代就不立姬君了。」
「……鹿島會真的是鹿島家的嗎?」她只是想確定一下。
「以後不是了。」奶奶繼續插花,「我的子女沒有人想繼承鹿島家,我那弟弟縱慾過度,卻連個小孩也沒生。也好,讓他們繼承,不出三年就沒有鹿島會了。現在鹿島會是靠組員傳承的。」
「……想聽?」奶奶輕笑一聲,「你這個樣子,像是小時候乖乖等我講故事一樣。」
鹿島家是個悠遠的武士世家,領土雖小,領主卻以與民同甘共苦聞名。
「當初戰國紛起,鹿島家遭兵禍幾乎全滅,初代姬君抱著家徽匆匆逃出,跟隨她的有十八個死士。據說這位名叫『初代』的姬君既賢且慧,拿中國人物來說,可比諸葛亮。她設奇襲,讓十八死士拿下了敵軍大將的頭,又巧設機關,讓十倍於己的兵力幾乎全軍覆沒,繼承了鹿島家。說也奇怪,三代姬君都生女兒,後來神諭只有姬君才能保鹿島家平安昌盛,所以就算有了男兒,也會奉姬君為主。」
她把花插好,調整了一下。
「一直到明治維新,鹿島家的土地被謀奪了,又獲罪,本來與天皇出於同源的明姬君被迫流浪到江戶,她的死士和佃農跟來不少。江戶那時亂得很,原木只是自保的浪人團體,漸漸有了組織,明姬君就在江戶立起山頭,成了江戶的地下霸主。」
歲月流轉,鹿島會仍然講舊時代的情義,漸漸不再是東京的霸主。原本身為貴族的鹿島家又抱緊了自尊不放,終於淪為東京一個小小的幫派。
「小小的?」靜笑了,讓黑白兩道小心翼翼的前來請益,就是這「小小」的鹿島家!
「比起曾經風光一時的自組,和現在橫掃全國的鬼塚聯合,鹿島會當然是小小的。」奶奶唇角有著隱隱的笑意,「鹿島家和鹿島會的淵源,就到我這代為止。我祖父是有野心的,他認為力量就是一切。祖父廢立姬君,改由男子繼承,所以鹿島會才會由我那破爛不成材的弟弟繼承。」她的目光瞄向遙遠的虛空,「最終,我還是得收拾他半生留下的殘局啊……靜子,我真真累了。雄之很好,鹿島會交給他,總比論血緣不論能力強多了。」
她歎口氣,「靜子,我希望你平靜過日。並不是說,你沒有能力入主鹿島會。我鹿島政子的孫女,怎麼會沒有能力?只是……」
她的神情有些悲傷,「你沒有野心。只為了責任扛起鹿島會,對你是太沉重的負擔。比起你,奈奈美還適合點。我知道雄之對你的心意。但是接不接受,全看你。如果你接受了,等於鹿島會又回到鹿島家了。」
「……」靜直視著奶奶,「靜子沒這樣的打算。」
「我知道。」奶奶笑了,「對了,靜子,下次你若遇到銀座的媽媽桑,可要比對官夫人恭敬些。」她的微笑很神秘,「你要知道,一手創立鹿島會的明姬君,可曾是江戶第一花魁。不但如此,她還曾跟敵對的風林組頭目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她閉上眼睛,「只是,她選擇了鹿島會,親手殺了她心愛的人。」
花魁?!靜終於明白身為貴族的鹿島家何以與風塵界有這麼深的淵源。
明姬君啊……是怎樣的決心讓她下手殺死自己愛人的?
——*×※×*——
當夜靜在睡夢中,似乎見到了梳著繁複髮髻,身穿華麗和服,神情倨傲的明姬君。流落風塵的她,無意間遺落了自己的心。
「如果你不停止對鹿島會動手,」她厲聲說,「下次衝突的時候,我會取下你的頭!」
頭目不為所動,「明,跟我走吧!鹿島會能給你什麼?女人的幸福在家庭。忘記你曾經是姬君,也忘記鹿島會吧。一山不容二虎,大頭目已經下達殲滅鹿島會的命令,你無法倖免!」
「我不能背離鹿島會!我是鹿島家的明姬君!為什麼不是你跟我走?」她一拍扶手,美艷的嬌容卻有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你現在已經是墮落風塵的明太夫了!」頭目憤怒,充滿男子氣概的臉同樣的剛毅,「我決不能背棄山林組!這是男子漢的情義!」
「沒什麼好說的!」明姬君將杯子摔破。「你我恩斷義絕,正如此杯。」
頭目站起來,默默的看著她,轉身離開。
如果你是明姬君,為什麼要身先士卒的廝殺?你的渴望是什麼?你用短劍殺死愛人時,你的心裡想著什麼?
紛飛的杏花春雨啊……明姬君,在你頰上蜿蜒的,是雨還是淚?
你背負著家族和死士們的期望,到底有多麼沉重?
醒過來的時候,靜有點不知道,是真是幻。只是,她還記得最後一幕。明姬君的神情,多麼像自己。
因為如此,她不敢仔細看躺在地上的那個人……
窗外的明月如此皎沽。映得庭院像是蒙了一層晶瑩的雪。這不會是我的宿命。她安慰著自己。
我不是極道中人,也和深雪不會有任何交集。
心口微微的疼痛,她深吸幾口氣。什麼時候,深雪進駐到她的心裡呢?應該是他那種義無反顧的堅持吧。
這樣濃烈的愛意強烈的衝擊她平靜無波的心,讓她膽怯的走出那一步,又一步。
因為深雪是這樣愛她,她也不知不覺的柔軟下來。因為她的柔軟,所以深雪更濃烈,她也只能回報。
像是一個迴圈,無止無盡。
這個迴圈像是心口一根絕望的刺,思量到的時候總是痛苦不堪,夾雜著狂喜的甜蜜。
這是永遠也醫治不好的心疾。
明姬君哪……你也體會過這種心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