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鬍子的老爹抱緊自己的孫女,拚命發抖。
說起來,是自己太大意了。自從唐門遷到秋霽山後,方圓十里幾乎沒什麼人有膽子來騷擾,連毛賊也不見半隻,黃花閨女也可以安心走山路。平靜的日子久了,他幾乎忘了,秋霽鎮外的野山也曾經有山賊出沒。
哪知山賊被眼前這位自稱神劍山莊的大俠打跑了,可光天化日下,這位大俠居然調戲起他不到十四歲的孫女。
正焦急著,突然有個冷冷卻粗豪的聲音傳來,「欺負善良百姓是神劍山莊的門風?我還真是領教了。」
一漢子穿著一身藏青色的破披風,從樹巔像大鷂一樣跳下來,唰的用劍鞘格開正威脅爺孫兩人的利劍,「欺負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事實上,那自稱大俠的不過是神劍山莊的管家,仗著威名,又見小姑娘貌美,一時起了邪念。正要得逞,偏偏有人打斷了好事,他臉一沉,「你知道大俠我是誰?我是神劍山莊的人!我是看這小丫頭長得還可以,要帶她回去享福,哪裡是欺負人?倒是你一副乞丐樣,說不準是哪兒的江洋大盜,今日大俠我就為民除害!」
黃老爹畏怯怯的抬頭。這漢子滿臉大鬍子,披風上滿是破洞,身高八尺以上,魁梧的像廟裡的山神,拳頭握起來有缽那麼大,粗眉大眼,只一瞪,不要說那管家打從心裡發顫,他們爺孫倆也害怕得抱得更緊。
「帶小姑娘回去享福需要動劍?」漢子冷笑。
「不必多說,看劍!」管家大喝,見漢子手中無兵器,揮劍過去。
可劍還來不及刺出去,他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楚漢子的動作,只覺得手背一涼,接著劇痛湧了上來,他慘叫一聲,飾以明珠的寶劍掉在地上。
漢子手裡拿著簡簡單單的一把破劍。說破,還真是破,劍身斑斑駁駁也就罷了,連劍柄都纏著麻繩,方便取握而已。但是他憑著一把破劍,僅用劍尖,只一招,就刺透了管家的手,逼得他棄了兵器。
「你……你……留下名號,來日神劍山莊自當請教!」管家怕得趴下來,嘴巴還是硬得很。
「你怎麼不說自己的名字?」漢子低沉的笑聲從鬍子下傳出,「罷了,無恥小人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我是羅門劍龍雲濤。」
「九雷龍雲濤?」管家嚇得想逃,偏偏腳不聽使喚,屁股著地的空劃了好幾下,才大叫著逃走。
「沒種的東西。」雲濤搖搖頭,將劍歸鞘,仍然隱在披風下。
連那種惡徒都嚇得逃跑……該不會是剛離狼牙,又進虎口?黃老爹嚇得更厲害,抱著孫女直打哆嗦。龍雲濤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真把他嚇壞了。
「這位老爹,您還好吧?」雲濤把臉轉過來,眼睛卻是那麼清澈。「來,我扶您一把。」他攤開蒲扇似的大手,鬍子掩著,看不見他笑,可眼神卻如春風般和煦。「老人家,您沒受傷吧?」
他扶起黃老爹,卻小心的不碰著小姑娘。
「謝……謝謝壯士……」老爹結結巴巴的,「雲兒,趕緊謝謝這位壯士。」
雲濤雙手亂搖一陣,「得了,得了,我才不好意思,那種敗類也敢自稱武林中人,沒得教我羞愧。」他這一笑,看起來竟有些稚氣,「敢問老爹,秋霽山往哪兒走?我在這荒山裡走了這麼久,迷了路……」
「秋霽山?」黃老爹愣了一下,「往南不到兩里就是秋霽鎮,秋霽鎮正是在秋霽山山腳下……」
「真的嗎?」雲濤高興的大叫一聲,渾厚的聲音震得爺孫倆耳朵嗡嗡響。「我到啦!哈哈!師父,我到秋霽山啦!您有救啦!」高興的跳過來跳過去,倒讓黃老爹傻了眼,雲兒則忍不住噗的笑出來。
「壯士要到秋霽山?」黃老爹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我們爺孫倆正住在秋霽鎮,今日出鎮採藥,沒想到居然遇到壞人……」他站直身子,「來,這兒請。老兒帶您——哎喲……」剛剛讓山賊追趕,扭傷了腳,這一動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雲濤大掌一伸,腰一彎,便將黃老爹背了起來,輕鬆得很。「老人家,我背您吧。相逢也是有緣,煩您幫我引路,要不然,我這路癡恐怕會一路走到天竺去,我師父可會沒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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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秋霽鎮的途中,三人一路談笑。
黃老爹怎麼也沒料到,看起來這麼魁梧的漢子,卻是個和氣的人。
「我從湖南來的。」雲濤邁著大步,發現雲兒跟得吃力,便放慢了腳步,可一說到忘情,腳程不自覺又快了起來。「我師父教人打傷了,請遍了所有大夫都醫不得,後來京裡的名醫告訴我,這傷只有唐門藥師長才救得,所以我才趕了來……」回頭瞧見雲兒又沒跟上,他搔搔頭,停下來等她。
「是什麼傷?老兒也是藥師……」黃老爹不好意思的笑笑,「這秋霽鎮上的人家,大半都是以藥維生,不是種藥材,就是當藥師,商行也多半以藥材批發營生。老兒姓黃,大家都叫我黃老爹。您哪,說說傷勢,說不定老兒能幫點兒忙。」
「我師父挨了記烈火玄冰掌。」他難過的低下頭,「說來是我莽撞,居然一掌打死了玄火教的賊人,沒留他一條命,這獨門毒掌可要教誰解去?」心裡難過,居然虎眼含淚。
此時,雲兒已經趕過來,正用袖子煽風呢。她插嘴道:「烈火玄冰掌?是小暑前挨的呢,還是小暑後?」
雲濤驚訝的眨眨眼。這小姑娘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居然知道這傷的關鍵。「小暑前挨的。小暑那天……我師父可是受盡了折磨……」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雲兒不再煽風,倒是露出訝異之色,「捱過了小暑?我說大哥哥,你師父功夫很高呢!一般來說,烈火玄冰掌一年只會在兩個時間發作,小暑不能捱,小雪必須埋。通常沒人捱過小暑的,現在……」
「我師父捱不過小雪了。」他背著黃老爹,不能跪下來,長身一躬,「小姑娘,你能救我師父?若是可以的話,我龍雲濤下半生願意為你做牛做馬、百死千亡,絕不推辭!求求你……」
雲兒被他嚇傻了,黃老爹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壯士,別這樣。我家雲兒只跟藥師長學了點皮毛,這會兒倒賣弄起來。這傷我也知道的,坦白說,玄火教危害多年,卻沒有釀成大災,說來說去,還不就因為唐門藥師長能解那烈火玄冰掌。你也別慌,藥師長為人慈悲,幾個月就下山看病施藥,你就在秋霽鎮耐些時候。老兒的小草屋雖破,讓你打尖也還是有地方的……」
雲濤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眼見秋霽山已然在望,心裡實在著急得很。「黃老爹,您心好我知道,可我說什麼都得上唐門求藥,師父禁不起這樣耽擱哪。雖說小雪才有礙,但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又挨了小暑那場病痛……為人徒弟的,不能替師父排憂解難,還算人嗎?」
「唉唉,小老弟,」黃老爹見他固執,也不禁搖頭歎氣,「若是以往,老兒絕不攔你,只是如今唐門的大爺們封了山,誰也不給去。連武當這麼大的門派,都得在秋霽鎮苦候,連山門都進不得,一進山就格殺勿論哪!你這不是……唉。」
繡芙蓉2003年10月26日整理製作
尋到了黃老爹的家,樸樸實實的小宅子,門口懸著「黃家藥鋪」的招牌。家人瞧見了老爺子讓人背回來,慌得將掃把一丟,全擁上前來,將黃老爹扶到椅上坐下。
「黃老爹,您到家啦。」他拱手一揖,「謝您的勸啦。只是,這山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得闖它一闖。我想到師父熬病,睡也睡不著,吃也吃不下。您哪,別替我擔心,我什麼都沒有,就是耐得打,遇到唐門的人,我讓他們打幾下就是了。只要他們肯讓我見見藥師長,打幾下算什麼?」
說完,轉身就走。
「雲兒,趕緊送送恩公!」黃老爹歎息,趕緊喚孫女。
雲兒會意,笑嘻嘻的跟過去。
「大哥哥,你走錯了,秋霽山不在那邊啦!」她覺得好笑。這個大哥哥武功這麼厲害,卻連路都不會認。
雲濤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小姑娘,煩你帶我到路口,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啦。」
「大哥哥,照你這樣走,恐怕一輩子也走不到唐門。」她低頭笑笑,「我教你條捷徑,這可是冒著讓藥師長責罰的風險。不過,大哥哥是好人,救了我和爺爺,這點責罰也管不得了……你可要好好的背起來。」
雲兒帶他到一條極隱密的小徑,「聽好了,左左右右左右右……」她交代路徑如何轉彎。
偏偏雲濤聽得頭昏腦脹,「左右……停停停,這是什麼繞舌兒?」
「唉,大哥哥,這條路尋常人都會迷路,我不這麼告訴你,你肯定會在秋霽山繞上一整個秋天。你認真背好,遇岔路就這麼走,要不然,沒人能幫你呢。」
看他一副頭痛的樣子,雲兒刺激了他一下,「你師父還在等你呢,大哥哥。」
這讓雲濤精神一振,「說得對,我師父還在等我呢。雲兒,你再說一遍。」
這次他倒是很快就背了起來,雲兒讓他復誦幾次,才滿意的點點頭。「大哥哥,你要小心喔。這路直通往藥師長的藥房後門,你跟她說是雲兒讓你去的,她就不會生那麼大的氣啦。」
雲濤感激的深深作了個揖,「雲兒,真是謝謝你啦!等我師父痊癒了,一定回來好好答謝你。」
雲兒嘻嘻一笑,「大哥哥,你真是個好人。你救了我跟爺爺,一點都不記在心上,我們幫你點小忙,你卻這樣感激。趕緊去吧,天色一晚,就不好走了。」
話才說完,只見他邁開大步,一會兒就看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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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徑古木參天,寒氣迫人。四川的山上居然這麼冷,不過是秋末,才到半山腰,牙關便拚命打顫。越往山上走越暗,鬼火在徑外閃爍,更讓雲濤神經緊繃。
他牢牢記住雲兒的叮囑,左左右右的走著。這山路並沒有想像中陡峭,但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摻著寒意,不斷的侵襲過來。
越往前,越是舉足艱難。遠遠傳來猛獸的亂啼胡吼,更讓他的意志越來越薄弱、越來越害怕,連真氣都凝成冰柱似的,張狂的攻擊他身體每個要穴……
一個顛簸,他險些跪了下來,那把破劍叮的拄在地上,陡然震醒了他。他在這裡倒了,誰來救師父呢?
所有的寒冷和莫名的恐懼突然消失無蹤,他縱目四望,竟不知自己方才在害怕些什麼。
他穩穩的繼續走向前。師父常說他心性純良,可惜欠了幾分機靈,小巧騰挪的功夫學不來,威猛剛強的路子倒是走得很順。所以,學武到現在,他除了將羅門劍的破雷劍法學了十成十,浣花劍法、越女劍法等卻說什麼也學不會,就連輕功這種追求機巧的小道,他也學得很差。
說也奇怪,輕功學得差,他內功心法倒學得很穩,一年比一年威力強大。平平凡凡的一招破雷劍,他就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當年對湖匪一戰,他像戰神似的狂吼,九招破雷劍法就讓湖匪匪首跪地求饒,九雷之名不脛而走。
雖然輕功不佳,所幸他天生體魄強健,生來是練武的料,腳程倒是快得很。幾十里的山路,沒幾個時辰就讓他攻了頂。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抬頭,只見簡簡單單一扇柴扉,怎麼看都不像唐門藥師長的住所。
他整了整衣衫,正欲敲門,卻見柴扉呀的一聲開了,一名白衣少女走了出來,一抬頭,兩個人同時發怔。
這樣盯著人家小姑娘看,其實是很沒禮貌的,偏偏雲濤怎麼也無法挪開視線。
羅門劍在湖南也算小有名望,前來拜師學藝和往來應酬的名門大家不少,當中自然也會有些女弟子、女俠客。可他這傻大個一心只有練功,其他師弟趁隙偷覷佳人,唯有他總是目不斜視,也從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叫好看。
可他一見到這位白衣少女,心裡卻冒出「好看」兩個字。
說也奇怪,這位少女不過中人之姿,恐怕連雲兒都比她貌美三分。但是她卻不同於凡俗女子,眉眼間蘊著股靈秀,一張粉臉未笑似笑,唇間若喜非喜,一頭烏亮髮絲光可鑒人,眼睛靈動,顧盼間自有股風韻。只是,她雪白的手上有幾抹淡淡的傷痕,提著藥籃,背著琵琶,肩上搭蓑-子,足穿草鞋,一副要遠行的模樣。
白衣少女打量眼前的漢子,絲毫不見畏色,「這位大哥打哪兒來?這是唐門後門,你要進出,得往前山去。」她的聲音嬌脆,聽得雲濤一陣臉紅。
他勉強把目光調開,深深的作了個揖,「小姑娘,是雲兒叫我打這兒來的。煩你通報藥師長一聲,說羅門劍龍雲濤誠心求藥。」
少女卻笑了,「你找藥師長?藥師長遠行避禍去了,這可找不著人了。」
雲濤宛如五雷轟頂,也顧不得禮數,一把-住少女,「避……避什麼禍呢?這……這可糟啦!我師父熬不過小雪了……」他虎眼含淚,激動得連手都簌簌發抖。
少女仔細看了他幾眼,不動聲色的卸去他的抓握,「可是烈火玄冰掌?」
「姑娘,你——」
少女微微一笑,「也沒什麼傷是小雪小暑定期發作的,這還不好猜?我實對你講,唐門出大事了。藥師長出門避禍,我自然也得快逃,沒空跟你瞎攪和……」
「出事?」雲濤一怔。這麼大的門派,江湖人人畏憚三分,能出什麼事情?
「喏,火都冒起來了,怎能不出事呢?」她指指身後,只見焰如烈獄,轟然從屋內爆了出來。
「姑娘,危險!」雲濤一把將她扛起來,縱身一躍,跳離柴扉,慌不擇路的往山下奔去。
「喂喂喂!這位大哥,你走錯路了!」少女啼笑皆非,「走坎位!」
「什麼砍不砍的,火燒過來啦!」雲濤驚叫的跳過一截枯木。
該不該告訴他,不用走得這麼累?少女坐在他肩膀上,抱著胳臂思索。
看起來,他應是不懂五行、不識易理。只是她這「五鬼自生陣」擺了這麼多年,多少懂奇門遁甲的奇人異士欲破不能,仗著雲兒告訴他的路徑,上山倒是容易的——只是武功越高,越容易為陣法所困,這莽漢的功夫雖不至登峰造極,總也算是不錯了,他是怎樣逃過「憂、懼、貪、逃、死」五種情緒反激的?
瞧他現下奔逃如斯,卻恰恰避開了她預先設下的陷阱陣法,更讓她覺得有趣兒。
「這位大哥,你怎麼上得山來?雲兒沒跟你講方位?」
「方位?什麼方位?」他直覺的又是往旁一閃,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雲兒就左左右右左右右的念了一堆繞舌兒叫我背,反正遇到岔路就這麼辦。」
她笑了起來,輕輕的搖搖頭,「那為什麼要閃開空地,光走這山石?」
「……我也說不上來。」他搔搔頭,「那兒透著古怪。」
他感覺得到危險?這如猛獸般的本能,倒是不多見。
說不定……能救她一命。
「行啦,火不會燒到這兒來的。」火光已經非常遠了,她輕靈的躍下地,福了福身,「多謝你啦。我姓唐,閨名『藥』。龍大哥,你師父病著是吧?」
這才意識到扛著人家小姑娘跑了這半天,雲濤有些羞赧,幸好鬍子遮去他的臉紅。「是。唐姑娘,你知道藥師長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她輕輕搖頭,慧黠的一笑,「雖然不知道藥師長去哪兒,我倒是會治尊師的病。」
他瞠目看著這個身高不及他肩膀的小姑娘,說什麼也不敢相信,「唐姑娘,你可別跟我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來著?」唐藥嘻嘻一笑,「中了烈火玄冰掌,逢小暑、小雪一定發作,發作時一下子如墜冰窖,一下子如在熔爐,但是發熱時若用水降溫,便發熱得越痛苦;發冷時若烤火,便發抖得更厲害,是也不是?」
「是,是!唐姑娘,你說得真對!」
「所以囉,」她豎起手指,「藥師長不知去向,你不如帶我回去看看你師父。」
「你一定能治好他?」雲濤激動的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她的手整個讓蒲扇似的大掌吞沒了。
輕輕的掙脫開來,「我是人不是神,如何能保證百分之百治好?華佗再世都不能夠的。」她正色說著,「竭盡所能,乃醫家本色,我盡力就是了。」
瞧她這樣面容嚴肅,不知道為什麼,雲濤信了她的話。再說,此時不信她的話,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不過……」她笑笑的攤手,「我也得有命到湖南才行。為了追問藥師長的下落,唐門等著捉我剝皮呢。」
「我不會讓他們對你如何的。」他一拍胸膛,眼中淨是堅毅,「我答應你,一定讓你一路平平安安的。」
唐藥微微側頭,神秘又美麗的一笑,讓雲濤看呆了。
「我若治不好你師父的病,你就不管我這弱女子,教我讓唐門剝皮啦?」她似嗔似喜。
讓她這麼一堵,雲濤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當然保你周全!」下一刻,他豪氣上湧,「濟弱扶傾,俠者所當為!」
唐藥詫異的看著他,「大哥啊,你當真是九雷龍雲濤?」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一挺胸,神色凜然。
「你在江湖上名氣響噹噹……」唐藥嘖嘖稱奇,「這樣純良性兒,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咦?」雲濤大感奇怪,「你怎麼說話跟我師父一個樣兒——當心!」
他一把拎起唐藥,迅捷如電的拔劍將迎面射來的暗器斬成兩截。當當輕響,落在地上的金錢鏢閃著碧綠光芒,顯然淬了毒,好不駭人。
「唐藥,把藥師令交出來!」冷森森陰冽冽的聲音隨即響起。
樹影那兒走出一群黑衣漢子,領頭的男子一身雪白,若不是手裡拿著同金錢鏢一般碧幽幽的鋼爪,任誰都會以為這是哪兒來的風流才子。只是,男子雖顧盼飛揚,神情卻異常難看,臉色也慘白得不似活人。
「副當家,你這森羅掌還是不練的好。」唐藥泰然自若,「難練易破不說,越練越發沒人氣了。逆天而行總不是常軌——」
「藥師令交出來!」唐劍低吼一聲,聲音不大,卻震得樹葉紛紛墜落。
雲濤不禁駭然,此人內力之高,恐怕在他師父之上!
「什麼藥師令?我不知道。」她笑著,擋在雲濤面前,低聲對他說,「快走,你打不過他。」雖然有個人保護,總好過自己獨闖江湖,但是多條亡魂跟自己走黃泉道,平白造孽,她也不願意。「快走呀!你打他不過!」
「打不過也要打!」眼見唐劍一爪就要抓向唐藥的臉,雲濤將她往後一扔,仗劍格開他的鋼爪,「你快走,唐姑娘!」
「你這蠢人。」唐藥往後一躍站穩。那群黑衣漢子紛紛拿出兵器,只見她如游魚般在劍刃刀槍下遊走,東彈一下,西撒些藥粉,黑衣漢子中穴的中穴、中毒的中毒,不一會兒工夫,已經倒下了大半。
回身看向雲濤,明知道他武功萬不如唐劍,卻渾忘了他在江湖行走有些時候了,衝動好義的個性讓他身經百戰,那股子蠻勇,是久坐唐門內運籌帷幄的唐劍所不能及。幾招下來,居然讓唐劍連連後退,狼狽不堪。
「不可戀戰,走!」她想把雲濤拖走,這才驚覺他已經中了碧蠱爪的毒,真氣拚命流失,若不是憑著一股使命感,恐怕連站都很困難,還走什麼走?
光是揚動就讓人中毒的碧蠱爪啊……難怪唐劍會這麼驚駭,他大概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傻子。
「唐姑娘!快走!」搖搖欲墜的雲濤怒吼,那股子氣勢,連唐劍都不禁畏怯。「我說過要保你平安的!」
這傻子……萍水相逢,何苦如此?她顰眉,從懷裡掏出銀針。
「龍大哥,得罪了!」唐藥嬌喝,將數根銀針插入雲濤的後頸。
他正覺心驚,原本流失的真氣卻源源不絕的回湧,腦門突然清晰得宛如炬火。
「喝!」
唐劍讓雲濤這聲大喝逼得退後三步,臉孔一陣青白,他揚起一陣芳香得有些噁心的粉紅香霧,唐藥卻早他一步揚撒帶著刺鼻草味的青綠草粉,兩陣粉霧一激,馬上變得無色無味。
施毒讓唐藥逼住,爪法又讓功力突然暴增的雲濤制住,唐劍不耐煩了起來,一聲長嘯,收爪改以掌攻。
想不到唐藥還是快了他一步,扔出一顆雷火彈,激得火光四射,瞬間幾乎什麼也看不到。等煙霧散去,兩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唐藥!我看你能躲到天涯海角去!」唐劍怒吼。
他卻不知道,唐藥捂著雲濤的嘴,就躲在離此不遠的小山崖下。小山崖長滿了籐蔓,遠看像是小山丘,若不是唐藥採藥時曾踏空過,還真不知道這裡別有洞天。
依在她充滿藥香的懷裡,後背抵著她柔軟的前胸,雲濤連想都不敢多想,但是唐藥柔潤的手捂著他的嘴,儘管隔著鬍子,他的心還是跳得很厲害。
「龍大哥,得罪啦。」她聲音很輕,溫暖的氣息直吹得他耳朵麻癢癢的。「我不是故意拿針扎你,只是若不這樣,不能暫時打通你的任督二脈,激發你的功力。現在你全身一定痛死了吧?突然發出不屬於自己的功力……你不怪我吧?」
雖然全身疼痛不堪,他還是用力的搖了搖頭。什麼都不怪你……他在心裡哀號,只要你趕緊讓我起來就行了。
再讓她這麼抱著,氣息吹拂著耳朵……他快不知道「俠」字要怎麼寫了……
這比砍上幾刀還像酷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