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菜鳥女大兵 第一章
    畢曉藍從未想到自己會走到這步田地,當兵咧!那不是男人的專利權嗎?  

    可她還是入伍了。  

    真不曉得自己是來做啥的?  

    向來酷愛自由的她最討厭被社會規範給束縛住。在學校,她是老師眼中的黑羊、壞  學生名單中頭號人選,凡舉遲到、早退、上課睡覺、打混摸魚她是一把罩,可是成績就  不怎麼樣了,雖然不是最差的,但老是維持在及格邊緣。  

    在家裡,她最受寵卻也是人人可支使的,雖然最會撒嬌,但也是父母眼中的問題人  物,因為她不但最小,也是最不喜歡做家事、最懶了。而且壞習慣一卡車,怎麼訓也沒  用,她還是一副死性不改的皮樣。  

    她那總是抱持著勇於承認錯誤但永不改過的心態,使得家人常常恨不得一槍斃了她  ,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然而,她是家中地位最小的成員,那些個跑腿的、使力的工作每每落到這個沒發言  權的小妹身上,所謂「上司管下司、鋤頭管畚箕」,她怨歎歸怨歎,還是很認命地執行  各種任務。  

    最沒人權的她,每每犯錯總引來六堂會審的可憐下場,因為她最小嘛。在上有父母  、下有兄姊的過度「關愛」下,一旦犯錯,保證人人得而誅之,成為過街喊打的老鼠,  卻不得有異議。  

    今年六月,在畢業等於失業的壓力下,他們不約而同擔心起這個全家最小的成員出  路問題。  

    基於寒暑假每次打工老是被人開除,或自己主動離職的前科紀錄,她那超級沒定性  又沒耐性的壞習慣,實在需要一個不會被開除,又不能說不干就不幹的工作,他們絞盡  腦汁卻也找不到這種行業。  

    曾想過將她安插在老大畢雲國的律師事務所當小妹,可惜畢曉藍抵死不從。  

    開玩笑,她可不笨哪!  

    依畢雲國極端厭惡女人,視女人為草芥、不事生產的寄生蟲觀念,她才不想和他打  交道哩。  

    他們互相厭惡。  

    對於畢雲國來說,她是個麻煩精,而她也不敢苟同他的「沙豬主義」。  

    從小,他們是家中最不對盤的死敵,彼此沒什麼好感,連吃東西、看電視也會吵翻  天。  

    在家裡都是戰火綿綿了,如果把戰場拉到公司,等於是延長戰場的縱深和寬度,鐵  定不得安寧的,因此兩位當事者強烈反對,此一方案胎死腹中。  

    第一次開會在吵鬧中混亂度過,沒達成任何協議。  

    雖然眾人論點紛歧,畢曉藍還是順利的畢業了。  

    一個月後,她在速食店找到了第一份不太有前途的工作。  

    如眾人所預測的,上班第一天她就和店長起衝突,在上班不到四小時之內,她被炒  魷魚了。  

    依她自己說法,是她炒了那個死魚眼的店長,自己不幹的!  

    不過——誰信呢?  

    在眾人為她憂心忡忡之際,當事人反而不甚擔心,整天吃喝玩樂快樂無比,渾然忘  記失業的事實,反正畢曉藍也不喜歡太過勞心勞力的工作。  

    直到身為軍人的老三畢安柱提出建議後,終於把她打入受苦受難的十八層地獄。  

    嗚……她最恨那個死「必安柱」了……什麼鬼提案嘛!  

    如今她人雖然已經在這裡了,但她還是沒有一刻不想離開,也無時無刻不詛咒那個  害她的王八蛋!  

    會議中,當事人完全沒有所謂的人權可言,雖然這個會議是為了畢曉藍而開的,可  她的抗議全被當成耳邊風,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只能遵從。  

    本來她是抵死不肯的,可是他們只給她兩個選擇。  

    其一:參加軍校入學考試,如能通過考驗,安安分分過完四年役期,可提早獲得祖  母留給她的那份遺產,從此安樂的當個米蟲。  

    其二:她必須到畢雲國的公司當小妹,接受斯巴達式統治。畢雲國誇下海口,可以  在一年內改正她所有的壞毛病。  

    如果她什麼都不選的話,只能接受斷絕家庭支援,出外自力更生的事實。  

    其實她也知道,他們不可能這麼絕情的,可是她還是不敢做此賭注。極端戀家的她  最重視親情,她實在不希望家人逼她做任何決定。然而事與願違,在眾人堅持下,她終  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入伍。  

    用四年的自由換得一輩子安逸的主意雖然爛,卻是她唯一的選擇。  

    報到當天,全家總動員將畢曉藍押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軍事學校,陪她到最後一刻  才離去。但是才和家人分開十分鐘,她就後悔了。  

    嗚……人家想回家啦!畢曉藍一個人在暫時分配的寢室默默地掉著淚。  

    環視寢室的擺設,白色的基調充斥著整個空間。牆壁刷得粉白,白色的鐵製衣櫃幽  冷地佇立在門口,衣櫃旁的單人雙層鋁床看起來也是冷冰冰的,跟家裡軟乎乎的雙人彈  簧床和色彩斑斕的彩繪衣櫃比起來,實在是差太多了。佔據著窗戶兩邊的愛王書桌是她  唯一熟悉的事物了,在這個地方,只要是能在外面看到的東西她都備感親切,雖然只是  泛著冷光的桌面,還是比那些軍事化的東西來得有人性許多。  

    看著看著,她的淚水不知不覺干了。原來軍校就是這副德性呀!  

    跟軍教片的那種大通鋪比起來,這裡是比較優啦,可她還是不太習慣。  

    隨著時間的流逝,房間裡陸陸續續多了兩個人。她們共同的特點是,髮型看起來都  挺怪的,似乎是髮型師的失敗作品,形容得更貼切一點的說法是——活像被狗啃的!  

    她奇怪地偷偷瞄了那髮型一眼,可卻沒膽問。  

    雖然她們的髮型很奇怪,仔細一瞧,她們可都是美人胚子呢!  

    進來就坐在靠牆桌子上的古典美人,有著白玉似不沾任合人工顏料的雪膚,芳唇紅  霞淡抹,把膚質襯得更晶瑩剔透,她的美是純淨不沾塵的。  

    另一個拽著滾輪的行李,看起來非常專業的美女就比較精雕細琢。她的妝化得十分  完美,沒有任何瑕疵,簡直像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  

    這個地方好像不是她們該來的地方吧?畢曉藍不禁有這種錯覺。  

    這兩人身上最破壞形象的,就是那頭可笑至極的頭髮,但也就是這一點,讓她們看  起來可親了許多。  

    因為她們美是很美,就是冷了些。沒有表情的臉瞧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渾身散發出  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磁波足以令想接近的人退避三舍;如果她的未來室友是她們的話,那  她豈不悶死?  

    畢曉藍為自己的未來祈求:拜託上帝,雖然我平常不是很鳥您,但您看在我難得誠  心誠意祈求您的份上,可千萬要幫我找到幾個好室友呀!不然我就不理您嘍……她心裡  又附上但書:可千萬別是這兩位比雪還冷上三分的女人,不然跟你翻臉!  

    直到集合哨音響起,這寢室的三個女人還未交談過半句話。  

    然而命運的捉弄,注定了她們的生命已有了最重要的交集。  ???聽說這就是軍服呢。  

    畢曉藍輕皺著柳葉眉,拎著眼前這套土得可以的衣物,著實不敢相信這是自己以後  的裝扮,實在跟宣傳海報上模特兒身上所穿的英挺軍服差得十萬八千里遠。  

    人家瞧起來可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呢,而她如果穿上這身衣服,別說神采飛揚了  ,連起碼的順眼都很難。嘖嘖……真是醜得可以了!  

    雖然隊職幹部曾解釋,這是為了到陸官進行為期一個半月的入伍訓練,必須穿的男  生操作服,可是她還是覺得醜死了!  

    而且聽說要選大一號的,免得到時衣服不小心被撐壞,出了醜可沒人同情你哦!  

    時間在一陣忙亂中流逝,她們像一群啥事都不懂的笨鴨子,被使喚來使喚去。  

    黃昏時,滿天紅霞烙映在每個新生臉頰,遺留下的殘紅更為天空抹上一筆色彩。  

    此時,集合場中正在進行最重要的一項工作,隨著身材高矮的排列組合,她們這群  烏合之眾成軍了,雖然只是粗具規模的隊伍,終也是個開始。  

    室友確定時,畢曉藍心都涼了。  

    她絕望地看著眼前這兩位同進寢室搬行李,又一起搬入對面寢室的女人。  

    無巧不成書的,她們又在一起了……???  

    晚飯後,畢曉藍和她們有了第一次交談。為了安排盥洗時間,畢曉藍終於有機會進  行她最喜歡的運動——聊天!打開話匣子的剎那,她突然有感謝老天爺的激動。  

    老天保佑,她終於可以不被悶死了……「隔壁室長曾過來協調,我們這兩寢盥洗時  間,被安排在晚餐過後六點二十五分至六點四十分的時段,時間很短,只有十五分鐘。  」這是姜梅來這裡後的第一次發言。  

    十五分鐘!畢曉藍差一點給它嚇死。這太少了吧!從小到大,她的盥洗時間從來沒  少於三十分鐘的,這也未免太離譜了吧?  

    在場的四人,對這從未遇到過的問題傷透了腦筋,表情不由得凝重了起來……軍校  生活,第一件嚴苛的事就是盥洗。由於本棟大樓學生眾多,一樓住進專科班的男學生,  二、三樓則由她們女生佔據。這個H型建築物樓層面積並不大,要住四百多個學生,簡  直是過份飽和、人滿為患。  

    更由於本大樓年歲已久,供應熱水的鍋爐已經是屬於五十年代的老古董,沒報廢已  屬不易,更談不上工作效率,不僅每日供應量有限,心情不好還會鬧罷工,夠吧。  

    「隔壁決定兩個人一起洗,問我們是否跟進?」這個方法雖然有點開放,還好都是  女孩子不怕人看。姜梅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  

    畢曉藍一一打量她的室友,無法決定她的第一次要給誰。畢竟她的身子除了嬰孩時  期被媽咪看光外,長大後可是守身如玉的。  

    「班羽萱,我們一起洗好不好?」她選擇了眼前這位看起來最順眼的傢伙。  

    「好。你等我,我準備一下盥洗用具。」  

    她出乎意外的乾脆令畢曉藍感到驚訝。  

    「季樺,我們兩個一組好了。」姜梅對著眼前這位比她還靜的女孩子輕聲建議。  

    但見她螓首輕點,算是答應了。最後加入室友行列的季樺,長相是她們當中最平凡  、眼神卻是最憂鬱的。  

    第一次洗鴛鴦浴竟然是跟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畢曉藍覺得自己還滿幸福的啦。  

    若她是男人可能會欣喜若狂,可惜她是女人,也沒有特別喜歡女性的僻好,不過跟  一個美女袒裎相見總是比較愉快的……以美女的標準來看,班羽萱的身材並不算「傲人  」,屬於骨感美女的她全身沒半點多餘贅肉,連「那個地方」也不夠偉大,雖然不至於  太小,總也不是波霸型的人物。  

    比起她畢曉藍,她的上圍是好太多,不過畢曉藍也只有這個優點可以自豪了。  

    除此之外,在洗澡等於作戰的前提下,畢曉藍實在是沒太多心思研究兩人身材優劣  程度,連交談都沒幾句。直到盥洗完畢後,兩人才有閒情逸致邊洗衣物邊交談。  

    「班羽萱,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漂亮?」畢曉藍晶亮的黑眸滿溢著純真的讚歎。  

    「你也不差。」  

    「人家太黑了啦……」畢曉藍對自己的膚色可是很介意的。  

    是嗎?班羽萱雖不以為然,卻也不想多說什麼,再問下去就交淺言深了。  

    「畢曉藍你看起來滿年輕的,應該比我小吧?」班羽萱主動開口問道。  

    「我今年二十二歲。」  

    「剛畢業?」  

    「嗯。」  

    「你為什麼會想來這裡?」她偏著頭凝望著畢曉藍,語氣中有著幾許認真。  

    她氣憤填膺地答道:「被家人逼的!我根本不想來,可是又敵不過他們的七嘴八舌  ,只好進來這裡嘍!」  

    她滿臉的無奈。「那……你又為什麼會來?」班羽萱幹練的模樣看起來在職場應該  滿順心的,不像她什麼事都是半吊子。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臉上是有點啼笑皆非的神情。「我也算是被逼的吧…  …」她的語氣不太確定。  

    「我是因為平時太混,讓家人頭疼個半死,才被丟進來讓軍隊生活磨圓心性的,你  又是為了什麼?」畢曉藍最大缺點就是好奇心太旺盛。  

    「我的情形算是逃避吧。」想到成天逼她做決定的那群人就頭痛。其實她不過比畢  曉藍大兩歲,卻已飽受逼婚壓力,害得她不得不逃進來避難,求得片刻安寧。  

    「逃婚?」  

    「嗯……」  

    「呵呵!原來你也不是為了盡忠報國的神聖使命哪!」畢曉藍笑得燦爛極了。  

    「從軍報國?你別開玩笑了!」班羽萱簡直是嗤之以鼻。時代不同了,這種理由也  好意思說出口?居然還理直氣壯的。  

    「呃……你的髮型是最新流行的嗎?」這個問題憋在她心裡已經有好幾小時,向來  直腸子的她是最藏不住話的。  

    班羽萱無奈地揪出一小撮過長的髮絲。  

    「你說這個?這是剛報到時,因為頭髮過長不合格,被理發的媽媽桑粗製濫造的。  」  

    她心疼得直想淌淚。「當時真想掉頭就走,不幹了呢!」她一回憶起當時情形就滿  腹委屈。  

    「你那時為什麼不走呢?」還好她平常就是這種俏麗的短髮,要是如此被「毀容」  ,真的會傷心個半死。  

    「我家人是反對我來這裡的,我要是第一天就回去了,豈不是會被看笑話?況且…  …這麼醜的頭髮我還真的不敢走出去呢!反正在這裡又不只我一個人被毀容,看看她們  的頭,我也比較安慰一點……」  

    這算哪門子論點?  

    「真的很醜耶!!」畢曉藍指著那頭長短不一的傑作。  

    「沒關係啦!」班羽萱豁達的笑語,沖淡了內心因頭髮被蹂躪而引起的傷心情緒。  

    「這種髮型很好救,只要修剪整齊就行,若有剪刀自己就可以搞定。」  

    「真的?那還好嘛……」畢曉籃在心裡打了個大問號:她的技術行嗎?她實在是不  想潑她冷水。  

    對於班羽萱,現在畢曉藍有了全然不同的評價。  

    雖然人看起來冷冷的不太好親近,實際交談後才知道,原來第一印象有時也會騙人  。  

    「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直到姜梅盥洗完畢,畢曉藍又再度回到這個問題。  

    她怎麼對這個問題如此好興致呢?  

    站在角落,正用毛巾擦乾頭髮的班羽萱搖頭不解。  

    「你做問卷調查嗎?」姜梅不答反問。  

    「算是吧,因為我在找尋一個讓我留在這裡的論點,或離開的理由。」  

    姜梅沉吟了許久,終於開口。  

    「我還沒思考出答案,等想出來再回答你。」這問題連她自己都沒標準答案。在思  緒渾沌不明下,她不願回答。  

    畢曉藍猶不死心的視線,飄向在一旁整理衣物的季樺。  

    季樺的反應更是一絕。「別問。」短短的兩字,簡潔有力地阻止她的盤問。  

    寢室裡有個好奇寶寶雖然熱鬧,但有時還真想將她嘴巴封起來,真是吵死了!  

    「哦……」好長、好低的話尾,顯示出她那濃厚的失望,仿若小鹿斑比的天真大眼  滿溢著傷心,著實令人感到不忍。  

    生性寡言的季樺不由自主升起幾分內疚,差一點脫口安撫她。  

    誰知,她的傷心竟然只有一下下,不一會兒,她又不死心地追問:「好,那我不問  你這個問題,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這麼晚報到呢?」她可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喲。  

    天哪!季樺忍不住呻吟,難道她真的不能接受別人的拒絕嗎?她的頭霎時痛了起來  。  

    「火車誤點。」她給了她一個最爛的借口。  

    「哦?」她壓根兒不信,可是季樺那個口風比蚌殼還緊的女人,從此不肯再吐出第  七個字,畢曉藍只能滿腹疑惑的轉移陣地。  

    一整晚,只看到她在寢室裡晃來晃去的,那張嘴巴從來沒停過,老纏著態度最和善  的班羽萱問東問西,直到十點熄大燈,才得到一絲絲安寧。  

    熄了燈,第二個難題又來了。  

    那就是畢曉藍怕黑!  

    她家總是燈火徹夜通明的,沒想到軍事學校竟然摳到連一點燈光也不給。  

    極端驚懼不習慣的她,害怕得躲在被窩裡打顫,覺得自己好委屈、好想家哦!傷心  的淚水再度淌下,千頭萬緒、徨無所依的感覺充斥著她的身心。  

    從來不是如此輕易掉淚的人,為什麼遠離家人佑護後,竟變得如此脆弱呢?  

    難道她真的離不開家?她深深自我反省著。  

    深埋在被窩的啜泣聲,雖然十分低沉,在寂靜的月夜裡卻仍清晰可聞。  

    向來睡眠十分淺的季樺,此時也因為環境驟變而輾轉難眠,畢曉藍的一舉一動,她  全都聽得分明。本來不想管的,然而哽咽的啜泣聲又抽得她心弦悸動,連帶也不得安枕  ,只好柔聲安撫她。  

    「第一次離家總是比較不習慣,過兩三天就會好一點。」  

    「可是人家怕黑啦。」她的淚落得更急了。  

    「其實夜不全然是黑的喔。」她柔聲解說。「你看,潑灑入內的月光,如撒滿一地  的銀河。今兒個天氣很好,雖然層層光害遮住了滿天星斗,仍有不甘寂寞的星兒努力的  穿破層層黑影,在飽受污染的天際展露丰姿,這不是很美?今天你來到這裡,面臨了許  多問題,這種困境很令人沮喪,卻也讓人成長。你必須面對怕黑的事實,並且去克服它  ,一味的逃避終不是辦法的。」眼眸中的憂愁更加深厚濃烈,其實她又何嘗是生命中的  勇者呢?  

    她也是在逃避!人總是說得多、做得少,能貫徹的更少!「你說的我都懂,可是這  種害怕的情緒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我會努力克服,可你今天能不能夠陪我?就  算是東扯西扯、言不及義閒聊也行。」  

    「那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好了,反正我也睡不著。」  

    「嗯。我最喜歡聽故事了!」漾著兩泡眼淚的她楚楚可憐地道。對黑夜的懼意因思  緒的轉移而減輕了。  

    「這是個老掉牙的故事,想必你也曾聽過。故事的序頁是從一對青梅竹馬戀人開始  的,他們同住一個社區,情誼匪淺,從小玩到大。男方是個富家子弟,算是個典型的二  世祖,而女方只是普通軍公教家庭出身,然而彼此懸殊的生活條件並不能阻止他們認識  ,進而相知、相惜、互相戀慕,更因十二年的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造就一段美好的愛  情。  

    然則,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久再好的同學也會畢業、也會面臨分離的情境,再  穩定的感情不用心經營,終究還是會變質……」  

    季樺將故事緩緩道來,聲音背後故意壓抑的心痛,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那……他們後來怎麼了?有沒有在一起……」畢曉藍還挺激動的。  

    「他們分開了……」  

    「為什麼?」畢曉藍聽到這種結局有點遺憾。  

    「男方因先天的疾病並沒有當兵,畢業後就出國進修了。女方因為家境並不允許她  出國,只能留在國內工作。數個月後,他結婚的消息傳回國內,這段戀情只好無疾而終  、灰飛煙滅……」  

    「那男孩子有沒有解釋為什麼?畢竟才分開,要變心也未免太快了吧!」  

    「沒有任何只字片語。他只是斷了音訊,結婚的消息還是由別人口中得知。」  

    畢曉藍義憤填膺道:「我要是那女孩子,一定會到美國問個分明!至少也比較容易  死心,或許還能挽回些什麼……」  

    「不。她沒去,她只是選擇離開。」  

    「這樣呀……好可惜哦……」聽到這種故事,她的心情難免低落了許多。  

    「好了,故事結束。好好睡,明天還有課程呢,就算你想退訓,也得保持良好的精  神來說服你的家人。」她急欲結束話題,沒想到自己會和畢曉藍談這麼多。  

    「好吧,晚安。謝謝你能跟我談這麼多,我比較不那麼怕了……」  

    「晚安。」  

    從頭到尾都安靜傾聽的班羽萱和姜梅,從季樺語氣得知,這個故事一定與她有關,  可是基於尊重個人隱私,她們也不便過問,只是默默傾聽著這個故事,為它的結局感到  情緒低落。只有畢曉藍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粗線條的單細胞生物,完全察覺不出  其中的內情,甚至聽得津津有味的。  

    無知也算是種幸福嗎?有時候更是受不了這種人……???  

    為期一個星期的新生調適教育,在匆忙、紊亂、叫囂中度過,人人忙得沒有時間思  考、也沒有閒工夫理會其它不相干的事,外面的世界彷彿離得好遠、好遠……每天都有  人萌生退意,然而後補人選也陸陸續續補充,在同學的快速更迭中,畢曉藍這個好奇寶  寶每天都有串不完的門子,每天也都處於退訓、不退訓之間擺盪。個性優柔寡斷的她,  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只好每天詢問同學進來的動機,企圖找到一個對抗家人的好理由。  

    每個人進來的原因千奇百怪、莫衷一是。  

    有人是被家人迫的。例如:她,畢曉藍。  

    有人是為了逃避。逃避婚姻、愛情、家人……甚至是這個社會!  

    有人為了好奇,反正女孩子當兵是個新鮮的玩意,看起來滿好玩的!  

    有人得了職業倦怠症,想換個工作做做看。  

    有人是權力慾使然。試問有哪個地方、哪種人是可以讓你呼風喚雨、使喚來使喚去  ,而且不得、也不敢有異議的?  

    有人為了愛情。沒辦法,愛人也是個軍人,既然要嫁他,就連他的工作也一起愛吧  。  

    有人為了錢。軍中的薪水以南部的薪資水平來說,可算是優渥的了。  

    有人純粹只是想找一份工作,畢竟這也是一份薪水穩定的鐵飯碗嘛。  

    有的理由卻很莫名其妙——軍服很漂亮?然而,還有人經歷考試、報到、新生調適  教育周等種種過程,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進來這兒到底是為了什麼?  

    更有許許多多的人是被招生廣告、招生人員給騙進來的,譬如:錢多、事少、離家  近,工作輕鬆、高師單位、上下班、不滿意三個月可調職等類似牛肉在這裡的誘因。  

    進來才知幻滅是成長的開始,理想和現實總是不一致的,唉……那到底有沒有人是  為了從軍報國、要為國家奉獻一分心力的呢?  

    哈、哈、哈!大笑三聲後,她的結論是:很少!大概一百個人有十個人能想到這一  點就不錯嘍!  

    而且還都是附帶提出的,成為主要原因的幾乎快絕種了。沒辦法,現代的小孩還是  比較理智、實際,那些個崇高理想實在是遜、呆、了!  

    就算有,也沒人肯承認,那是會被別人笑的。  ???今晚十分特別,空氣中瀰漫著既緊張又惶恐的氣息,每個人心中充滿了不安  。  

    就在今晚,她們終於要搭夜車南下,為期四十五天的入伍訓練,正在陸軍官校等著  她們這群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女生。  

    聽說,那很可怕呢!畢曉藍內心充滿忐忑不安,抱著剛發下來的甜點,內心紛亂無  主,一直存在心中、那股想跳開一切的心思更加堅定了……不行!她一定要離開這個環  境!  

    「報……報……告……排長!」鼓足勇氣,她顫巍巍的舉手發言。  

    「什麼事?」石萬瑩冷著一張萬年不化的冰塊瞼,眼神凌厲的瞟了她一眼。  

    那一瞪,可把畢曉藍到了喉際的話全吞了進去。  

    「我……我……」她吞吞吐吐的。  

    「嗯?」她斜挑著眉,不以為然地瞧著眼前這位新生,她對這個女孩還有點印象。  

    在新生中,她有副很大很尖的嗓門,說話又快又急、音量又高,實在很引人側目,  想不認識她都、很、難!  

    「我……我想上廁所!」她口是心非地說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說完又恨不得咬斷  自己的舌頭。  

    「快去快回!還有……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言詞!從現在起你是新生,等到陸官的時  候就是入伍生了,排長不希望到時還聽見你、我、他這三個字!」她嚴肅地命令道。  

    「是!」受到驚嚇的畢曉藍連忙逃之夭夭,想退訓的念頭更是強烈……然而她……  卻說不出口……嗚!她真是恨死自己這副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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