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茶樓,又傳來一陣陣的打鬥聲。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此處即發生了七八次的衝突,這倒不是什麼惡棍土豪專愛找碴,而是一個少女與其他客人在口角之後引發的激烈打鬥。
每次都是這名少女牙尖嘴利,罵到對方臉紅脖子粗,在憤慨之餘動手打人。
不過少女從未挨打過,她不僅口頭佔上風,拳腳功夫也不輸男人。
四五個魁梧大漢捂著滿是烏青的臉,狼狽奔離。
少女站在茶樓門口,得意大呼:「回去養好了傷,再不服氣的話,下次找我康夢翎,我們再較量較量。」
其實她也不必自報名號,因為京城無人不知她康夢翎乃是禮部侍郎之女,生性潑辣霸道,口角鋒芒,拳腳不饒人,大家都說她是穿了錦衣的鞭炮。
「下次別再不乾不淨的說話,人家一個寡婦,不是教你們取笑的。」
每當有人說「那個地方又在放鞭炮了」,指的並不是有人在慶祝什麼,而是康大小姐又在發脾氣了。
夢翎大搖大擺地走出茶樓,迎面卻走來一個俊秀少年,擋住夢翎的去路。
「喂,路那麼寬,你為什麼偏要像棵樹似的站在本小姐面前?」夢翎看得出此人是特意找她麻煩的。
少年冷笑道:「路那麼寬,我站在這,你就不會往別處走?」 。
夢翎見那少年杵著不動,便雙手環抱在胸前。「本小姐就是要往這走,你不讓,小心我一拳打得你飛上天!」
平時任性驕傲,在京城還沒碰到對手的夢翎,畢竟是個不懂事的黃毛丫頭,根本看不出眼前這一身青衣猶如修竹的少年其實武藝不凡。
少年初到京城,就聽見有人逞兇鬥勇,少年急忙趕來,沒想到鬧事的竟然是一個小丫頭,年紀輕輕卻像個潑婦。
「這路人來人往的,你憑什麼不許我站?」少年故意嘲諷:「莫非你是女強盜?眾目睽睽的,你明火執杖地想打劫,想說此路是你開,此樹是你栽,要想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嗎?」
夢翎聽見少年說她是強盜,氣得柳眉倒豎、七竅生煙,手指少年開口便罵:「有眼無珠的渾賬東西!你不認得本小姐嗎?」
少年輕蔑一笑。「我乍到京城,就聽說這裡有個小霸王,而且還是個女的,專會當眾撒野潑婦罵街,我怎不認得?就是你這位眼大如銅鈴、面青如鬼魅的女匪頭。」
路過的人無不出聲大笑。少年形容的實在太貼切了。
夢翎勃然大怒,掄起雙拳便打向少年,平時只贏不輸的她,今日卻無論怎麼打也打不到這少年。
「真是一物克一物啊。」圍觀的人指指點點。
夢翎揮拳奮力擊向少年那張俊臉,少年伸手格開夢翎的攻擊,夢翎身子一偏,露出破綻,少年趁機在夢翎小腹上一推,夢翎便向後摔倒。
「這臭丫頭,也有吃敗仗的時候。」路人幸災樂禍地笑說。
夢翎自覺受辱,心有不甘,便飛身躍起,左腿一記「橫掃千軍」狠狠地蹋向少年,少年連忙閃開,夢翎不及收招,玉腿便掃向正奔跑而至的小書僮。
小書僮摔在地上,手上抱著的木匣子便在地上滾了幾圈,木匣蓋子摔裂,裡頭的無錫泥人也摔得稀爛。
這小書僮約十三四歲,名叫立雨,原是跟著少年進京赴宴,主僕倆方才走失,立雨慌慌張張地尋找,才看見少年的背影便喜滋滋地跑過來,沒想到正好迎上這飛來橫禍。
夢翎瞟了立兩一眼。「原來是趕到京城巴結權貴啊。呸!」夢翎轉身便逕自離去,也不管少年與書僮立雨有多焦急。
夢翎的父親是個善於鑽營之人,因為手腕靈活、嘴巴又甜。據說可望當上下一任的禮部尚書。巴結阿諛的人天天上門,夢翎打從心底感到不恥,也將送禮一事認作是卑鄙行徑。
自認教訓了一個愛拍馬屁的壞蛋,夢翎很得意地回到家中,碰巧看到管家將別人送來的禮物搬到父親的書房,夢翎便跟了過去。
管家才將禮物放好,一轉身便看見夢翎的笑臉,管家嚇了一跳。「小姐,你跟在奴才身後做什麼?」
夢翎淘氣地吐吐舌頭。「誰又捨得花錢啦?這次又為了什麼事?」
管家伸開手臂擋住禮物。「是禮部有個肥缺,所以最近這幾天都有人送禮。小姐,老奴求您行行好,別再弄壞這些禮物了。老爺會罵人的。」
夢翎兩手插腰。「你怕我爹罵人,就不怕我打人嗎?還是您老閒著沒事可做,要陪我練拳?」說完,夢翎左拳緊握,在管家面前晃來晃去。
前幾天養馬的小廝因為親戚犯法,正在和人打官司,小廝便央求康侍郎去顧天府施壓,好讓親戚脫罪。
夢翎知道之後便要小廝陪她練拳頭。
這小廝如今還在家中躺著,整日叫著「身上好痛」。
管家才不想讓自己肋骨斷兩根,因此逃命似的跑出書房。
夢翎將禮物打開,只見裡面放的是一幅美人圖,夢翎便拿起毛筆,沽上石膏,在美人的纖纖十指添上又長又彎的指甲,然後又在美人的櫻唇旁綴上兩顆了牙。
「還要畫上什麼東西才好呢?」夢翎左思右想。
康侍郎怒氣沖沖地自書房外走了進來,看見夢翎,康侍郎便問:「死丫頭,今天你又在外頭闖了什麼禍?」
夢翎將毛筆扔到地上。「爹,您在說什麼啊?」
「你又到茶樓去打人了,是不是?」
夢翎原以為父親看見她剛剛在對畫中美人「下毒手」,一聽見是關於茶樓的事,夢翎才鬆了一口氣。
「才不是我闖禍呢。是那些粗俗卑鄙的小人吃飽沒事幹,在茶樓亂開玩笑,說著說著,就提起哪家有人守寡,年紀又輕、容貌又美,可惜男人沒了,一定會耐不住性子想偷人,與其偷人,還不如跟那群豬玀在一起。所以我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要他們嘴巴放乾淨。」
康侍郎一聽見「豬玀」兩字,兩眼就睜得大大的,等到女兒說完,康侍郎便開口教訓:「你是名門閨秀,怎麼開口閉口就是『豬玀』?」
「爹,開口說豬玀是很平常的,可是一個人閉了口怎麼說豬玀?」夢翎明知父親生氣,偏偏還要這麼問。
康侍郎氣得捏住夢翎的右耳。「爹爹訓斥女兒,誰允許女兒頂嘴的?人家開寡婦玩笑與你何干?你好好的官家小姐去和人打架,還得罪靖安將軍的獨生子,把人家要給七王爺的賀禮摔壞了!你這還不叫闖禍?」
夢翎將父親的手撥開。「大明律法也沒要做爹的訓斥女兒的時候捏女兒的耳朵啊。誰是靖安將軍的獨生子?我只遇見一個冒失鬼外加逢迎巴結的無聊公子哥。」
「什麼無聊公子哥?」康侍郎大叫:「人家徐將軍的愛子湛然可是年少有為,文能著詩百首,武能百步穿楊,哪是讓你任意詆毀的?」
夢翎不甘示弱地喊:「誰叫他罵我強盜匪頭?」
「你本來就野蠻。」
父女倆怒目相對,一會之後,康侍郎歎了一口氣。
「算了,你明天去七王爺府去道歉。」
「不要!七王爺每次都要我嫁給他那個頭大心眼小,眼斜嘴歪肚子大的醜兒子,我才不去。」
雖然七王爺的兒子朱皓生得還算清秀,但夢翎卻常常嫌棄朱皓他的長相,久而久之,夢翎也真覺得朱皓很醜。
「你以為你是大美人啊?你嫌人家,人家也不願娶你。」
夢翎將畫軸還給父親。「既然大家彼此討厭,那我也不必去了。」夢翎不等父親說完便「逃」回自己的閨房。
康侍郎對這個經常捲袖子要人陪著練拳頭的刁蠻女兒實在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只好由她去翻天覆地,反正夢翎只要一闖禍,她住在洛陽的表哥就會運用人脈替她解決一切。
至於夢翎的表嫂更是溺愛她,要是夢翎得罪的是王爺公主之類的大人物,夢翎的表嫂就會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到皇后娘娘手裡,皇后娘娘對夢翎及夢翎的表嫂極為疼愛,每次都會出面調解糾紛。
夢翎原本就是野性不馴了,被表哥表嫂一寵就更加任性。將來夢翎若沒人敢娶,那兩人要負責。
康侍郎拿起手中的畫軸一看,不禁讚美:「畫得真好,這若是真正的美人,我就娶她做妾。」看著看著,康侍郎咬牙切齒地輕呼:「夢翎,你這臭丫頭。」
洛陽城裡風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
洛陽是個連春天都想久留的地方,鮮艷的牡丹讓洛陽更加富麗,著名的龍門石窟更讓天下人都想久居洛陽,日日流連其間。
夢翎持著包袱,背著長劍,騎著馬緩慢前進。
洛陽牡丹甲天下,街頭到處賣的都是繡著牡丹的手絹衣鞋,畫著牡丹的燈籠雨傘,牡丹花形狀的糕餅……什麼都是牡丹。
「吱!什麼富貴嬌艷牡丹花,開到公侯君子家。到處都是牡丹,有什麼稀罕的?」夢翎可不是慕牡丹的艷名而來的,若不是又得罪了王公貴族,也想來看看表哥表嫂,厭惡牡丹的夢翎才不想來到洛陽。
前方不遠處有一列隊伍緩緩走來,中央一頂官轎,裡頭坐著的顯然是位大人物。
「嘻!我康夢翎生平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和達官貴人作對。」夢翎吐吐舌頭,從馬背上跳下來,跑到轎子前站著不肯走。
「郡王有要務在身,請姑娘讓開。」左右侍衛看得出夢翎是要找麻煩的,但還是非常客氣地請夢翎離開。
夢翎偏偏不走,還刻意挑釁道:「憑你們也敢叫我走,我就不走。除非你家王爺親自和我說,否則我就杵在這,要你們動也動不得。」
看著夢翎一臉霸氣,竟沒人敢向前理論,彷彿夢翎不僅是京城無人敢對付,連京城之外亦是悍名遠播。
轎裡的人發現轎外有異,於是發問:「外面是怎麼啦?」
「回王爺的話,前面有位姑娘攔住去路不肯走。」
侍衛恭敬回答。
郡王笑問:「丫頭,你為什麼擋在那兒?」
夢翎晃著手中包袱:「我高興站在這。」
郡王又問:「你是故意擋著我的,是嗎?」
「的確,我就是要礙著你的。」夢翎很不容氣地回答。
郡王再問:「你不肯走?」
「不走。」夢翎回答得很乾脆。
郡王又問:「你不怕我教訓你?」
夢翎不在乎地聳聳肩。「我只怕你想打我也下不了手。」
郡王問:「你想怎樣?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肯讓路?」
夢翎嬌嗔:「我想見到你,只要你出來哄哄我,我就聽你的話,立刻讓開。」
郡王在轎內沉默半響,許多圍觀的人覺得夢翎說話暖昧,正交頭接耳議論之際,郡王掀起簾子,走出轎外。
三十幾歲的年紀,二十幾歲的面貌,雄姿英發,談笑風生,此人正是大名頂頂的懷安郡王楊天曦。
「臭丫頭,我真想教訓教訓你這刁蠻的姑娘。」楊天曦走到夢翎面前,伸手敲敲夢翎的頭。
夢翎嬌笑道:「你敢打我,我就向表嫂告狀,叫她三天三夜不理你。」
楊天曦又輕捏夢翎的臉頰。「少離間我們夫妻的感情。你表嫂溫順善良,她才不會幫著你這小丫頭對付我。」
「哎啊,別每次都要摸我的臉。」夢翎將臉一偏。
「表哥,你要去哪?」
方才要夢翎讓路的侍衛正愣愣地望著天曦與夢翎二人。
該名侍衛是新來的,不知夢翎就是郡王府裡人人口中所說的刁蠻表小姐。
夢翎看了侍衛一眼,便忍不住一笑。「表哥,你府裡新來的不認得我。」
「你這小霸王,誰不認得你誰才是好命。」楊天曦拍拍夢翎的肩膀。「去找你表嫂吧。跟著你表嫂多看幾本書,虧你是漢人,四書五經都不通,銀冰一個白族姑娘來洛陽三年,一拿起書可就捨不得放下呢。」
一聽見「四書五經」,夢翎的眼皮子就要合上了,雖然夢翎並不討厭多看好書,對於那些應用在科場官場的學問,夢翎則興趣缺缺。
「我才不要看那些『瞌睡文章』呢。表哥,你有什麼要務?我陪你去。」夢翎最喜歡在達官貴人的宴會中搗蛋,她猜得出表哥一定是要參加那樣的聚會,故而提此要求。
楊天曦哪裡不知夢翎心思,因此拒絕道:「我怕你到別人家裡只會『放鞭炮』,你還是回我府裡陪銀冰,她身子有些不適,可能是懷孕了。」
夢翎聞言大喜。「真的?有娃娃讓我抱了!」夢翎急急忙忙向郡王府的方向跑去,卻忘了牽走自己的馬。
楊天曦無可奈何地笑道:「這丫頭急什麼?又不是馬上就見得到孩子了。」又命一隨從替夢翎照顧馬兒。
夢翎喜滋滋地跑進郡王府內,直衝銀冰的寢室,見到銀冰不在,便跑到後花園去。
銀冰正端坐水榭內練琴。
「表嫂,我來看你了。」夢翎連路也不想好好走,便飛身躍進水榭內。
銀冰停手,抿唇一笑。「你的腳白長了,竟不用來走路。」
夢翎目不轉睛地望著銀冰的小腹。
銀冰是雲南大理的白族女子,身形輕盈裊娜,舉手投足之間有無限溫柔風情,纖纖細腰就有如風中弱柳。
不對,懷孕的女人怎能身如弱柳?夢翎不禁埋怨:「表哥怎不知好好照顧你?都有孩子了,人還這麼瘦。」
銀冰納悶地望著夢翎。「什麼孩子?」
不愧是白族美女,連吃驚的樣子都教人疼惜。
「你肚子裡的孩子啊。一個娃娃那麼大,你又這樣瘦,娃娃怎麼待得住呢?」
銀冰笑問:「什麼啊?哪來的孩子?我又沒懷孕。」
夢翎疑惑地睜大眼。「表哥說你懷了孩子啊!」
銀冰仔細一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之後,笑道:「一定是你纏住你表哥,他沒有辦法,只好騙你嘍。」
夢翎看了銀冰幾眼,像銀冰這種事事對人百依百順的女人,從不撒謊捉弄人的女人,說的話是不會有假的。
「可惡的表哥,他又害我白高興空歡喜。」夢翎嘟著嘴。
夢翎是個嬌小玲瓏的美麗少女,如果她不「放鞭炮」的時候,嬌滴滴的模樣其實很動人。
「你表哥有重要的事,怕你跟去了,會誤事。」銀冰拿起身旁的梳子,替夢翎梳頭。「你有這麼好看的長髮,怎麼不梳整齊呢!一個可愛標緻的姑娘,卻把自己弄得像瘋婆子似的。」
夢翎笑道:「可愛標緻,那是表哥常對你說的吧?」
銀冰臉一紅,更無話可回。
要是換成楊天曦一定會反唇相稽,但銀冰個性純樸,每每被夢翎逍遣,銀冰只有尷尬地笑。
「表嫂,表哥他要去見什麼人做什麼事?為什麼他怕我跟?」夢翎對楊天曦所謂的任務感到十分好奇。
「其實,也沒有什麼,一個小小的酒宴而巳。」銀冰記得丈夫交代過,此事萬萬不可與外人說。
夢翎雖不算外人,但她火爆的個性容易壞事。
「是嗎?」夢翎望著銀冰。
銀冰實在受不了夢翎的逼視,只好實話實說:「表哥是和沈大人吃飯去了。」
夢翎睜大了炯炯雙目。「是做什麼?」
銀冰無法隱瞞,便據實以告:「是為了明年招考文武狀元的事,幾位主試官及沈大人,還有十幾位的秀才,要請你表哥吃飯。」
聽了表嫂的話,夢翎便知這群人混在一起鐵定是涉及賄賂之事。但夢翎仍有些疑惑,便問:「這些又不干表哥的事,請他吃飯做什麼?」
「你表哥和武狀元的主試官王大人有交情,王大人拒絕賄賂,所以沈大人希望表哥能去說服王大人。」
相信全天下所有的府尹縣令都希望審問的犯人都能像銀冰這般老實吧,如此一來連查案的力氣都能省了。
夢翎得知此項內幕,氣得拍案大罵:「表哥是怎麼了?人家說他是戰場上的英雄,赤膽忠心。為什麼他反倒與那群貪官攪和在一塊?」
銀冰被夢翎嚇得不敢說話。
嫁到中原三年,從沒人能對銀冰大聲吆喝,再加上銀冰根本不知這件事的嚴重性,看著氣紅了臉的夢翎,銀冰不知所措。
夢翎知道嚇壞了表嫂,於是柔聲安慰:「沒事的啦,你別擔心,皇上向來賞識表哥,就算這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再生氣也捨不得砍表哥的頭。」
銀冰聽了夢翎的話,反而更覺得擔心。
為了轉移銀冰的注意力,夢翎便問:「表嫂,皇后是不是在白馬寺齋戒祈福啊?你明天帶我去見皇后好不好?」
銀冰笑問:「你是又得罪哪位公主王爺了?」
「七王爺。」
「七王爺人很好哇,你怎麼連他也得罪了?」
夢翎輕歎。「都是徐湛然害的,他存心找我麻煩,我就和他打了起來,一不小心就把他要巴結七王爺的狗屁禮物給弄壞了。」
銀冰輕蹙柳眉。「什麼巴結不巴結?七王爺過五十大壽,他與徐公子又情同父子,人家送禮,你又為什麼看不過去?」 .
「什麼?」夢翎瞪大了眼。「七王爺也太不講究了吧?徐湛然一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油腔滑調的公子哥樣子,長得也不討喜,七王爺理他做什麼?」
銀冰柔柔一笑。「你別胡說。我常聽你表哥提起徐公子,說他青年才俊,咱沒有幾家姑娘配得起此人呢。」
夢翎故作噁心狀。「我看是他資質甚差,想嫁他的人大概沒有幾個。」
銀冰笑問:「你真嫌棄他嗎?我聽人常說嫌貨方是買貨人,你嫌來嫌去,別到最後嫁給此人做妻子。」
「呸!」夢翎篤定地笑:「我才沒瞎呢。要是我那麼不幸,婚禮當天我就跳到屋頂上點鞭……點爆竹。,,
銀冰忍俊不禁。「你可別鐵口直斷。」
姑嫂倆在水榭內有說有笑的,直到掌燈時分,兩女吃了晚飯,楊天曦才回到府裡,夢翎一見到表哥便氣呼呼地逕自回房。
楊天曦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之後,只是聳肩笑笑,又到書房整理今天帶回來的名冊。一抬頭,忽然看見牆壁上被畫了一隻大大的癩蛤蟆,楊天曦忍不住笑了出來。
除了夢翎,沒第二個人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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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翎在清晨醒來之後便急急忙忙催促銀冰帶她上白馬寺見皇后,將得罪七王爺一事向皇后說了。
皇后答應替夢翎排解,夢翎便歡歡喜喜地拜別皇后,與銀冰乘著轎子一同回府。
夢翎高高興興地跑進前廳,卻和另外一個人撞在一起,夢翎仔細一看,忍不住尖叫:「你不是那個二世祖嗎?」
正在前廳與人商議大事的楊天曦見此情狀,也只有無奈地搖搖頭。
夢翎說話太直接,一進門便得罪了客人。
被夢翎撞到的正是徐湛然,他來洛陽是為了一件秘密任務,沒想到又碰到夢翎這個野丫頭。
「哦?是你這沿街耍狠的女匪類,怎麼撒野撒到洛陽來了?」徐湛然一見到夢翎,嘴巴也變得鋒利。
京城裡早就流傳著一首歌——「小夜叉,放鞭炮,見了她,不敢笑。遇著她,鬼王逃。娶了她,命沒了。
狗跳牆,貓倒吊。嚇死人,無救藥。」
夢翎的「盛名」早就讓徐湛然記憶深刻,只是沒想到在此地也會遇見她。
「你真是陰魂不散,在京城遇見你,在洛陽又遇見你。你是打算來個千里追蹤啊?」夢翎老實不客氣地坐在徐湛然方才坐過的地方,吃著原本是用來招待徐湛然的蜂蜜核桃糖。
銀冰見到小表妹不甚斯文的舉動,便好意提醒:「夢翎,有客人在,吃相好看點。」
「誰管他,我吃我的,咽死我自己我也高興。」夢翎吃得滿嘴渣屑。
楊天曦抿唇一笑。「這就好比王羲之坐頤東床,談笑自如,無拘無束的樣子卻被岳父大人相中,成了東床快婿。古有王羲之,今有夢翎,想必也都有一段好姻緣。」
夢翎知道表哥在暗示什麼,便氣得兩頰鼓鼓的。
什麼好姻緣?要是真被徐湛然愛上了,那她康夢翎不倒八輩子霉才怪。
徐湛然亦是一臉不敢苟同。「又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何必為了一個長相平凡舉止粗魯的姑娘跑到洛陽?脾氣壞,個子又矮,作啥為你千里追蹤?」
夢翎倏然站起。「你這花花大少亂說什麼?」
「我說你又非天生麗質難自棄,卻癡望一家有女百家求。」徐湛然故意諷刺夢翎。
夢翎正氣沖沖地想打人,就被銀冰一把拉住。
楊天曦看這兩個年輕人挺有趣的,不禁出言取笑道:「銀冰,你讓他們打吧。反正他們命中注定是要『打在一起』,愈打就愈分不開了。」
夢翎怒目望向楊天曦。「表哥,你怎麼一天到晚淨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塊?」
「你打不到他,也別把氣出在我頭上。」楊天曦仍是笑臉相迎。
徐湛然輕蔑一笑。「王爺王妃都是和和氣氣斯斯文文的人,怎麼會有你這種親戚?聽說你也會寫詩的,書也讀過幾本,看你如此張牙舞爪,古人有知,也會痛心自己學問沒把你教成大家閨秀。」
夢翎氣得齜牙咧嘴,伸手便往徐湛然胸膛一擊。
徐湛然吃了一拳,卻像個沒事人般。「誰教你練功的?怎麼把你教成一隻三腳貓?」
銀冰望著楊天曦,只見他含笑而不語。
「你少張狂,小心我拆了你的骨頭下油鍋去炸!」
夢翎出言恫嚇。
「怪不得有人說你是小夜叉,看你一身都是暴戾之氣。」徐湛然一點也不害怕。
楊天曦趁著兩個冤家吵得正起勁,便拉著銀冰悄悄離開。屋裡已充滿煙硝味,大戰在即,不走的是傻子。
「你和我表哥鬼鬼祟祟的,是商量什麼壞事?」夢翎厲聲質問。
「什麼事?撈油水的大事。」徐湛然脫口便說出這樣的話來。
夢翎平生最恨人家官官相護、官商勾結,尤其表哥在她心目中原本完美無缺,如今也入了貪官一流,夢翎心頭怒火正烈,眼前有個出氣的對象,夢翎便不客氣地打了過去。
徐湛然讓了夢翎幾拳,見夢翎愈打愈凶,便緊緊握住夢翎雙臂,夢翎兩手受制,便用腳踢,徐湛然沒有辦法,便放開夢翎。對夢翎猛烈的攻擊,徐湛然就只有一個對策:跑給她追。
兩人在大廳追逐,繞了一圈又一圈,嘴巴也不停地譏諷對方。
一會夢翎鬥嘴鬥不過,便罵:「你們要貪污收賄,為什麼要扯上我表哥?做官就非得這樣嗎?為什麼我爹是如此,你們也是如此?氣死我了!」說著說著,夢翎氣哭了。
徐湛然發覺夢翎哭了,便驚訝地停下腳步。
夢翎追了過來,見徐湛然站著不動,夢翎還來不及反應就撞進徐湛然懷裡。
徐湛然大叫:「別對我毛手毛腳的。」
夢翎急急忙忙向後退了幾步。「誰對你毛手毛腳的?你少胡說。」
「我胡說?一臉窮凶極惡地追著別人跑的是你,竄到別人懷裡的也是你,你自己說,我有沒有追著你跑又把你拉過來摟摟抱抱的?」 -
夢翎啞口無言,覺得是被人佔了便宜,又覺得是自己不小心,懊惱地流下了更多眼淚。
徐湛然彷彿生來就不怕見女人掉眼淚,他不但不安慰夢翎,還故意取笑道:「我沒看過有人可以一邊哭,一邊還可以惡狠狠地想打人。」
夢翎咬牙切齒,又要伸手攻擊徐湛然。
「我要叫你再碰到我,我就是呆子。」徐湛然拔腿就跑。
夢翎卻只是站在原地,恨罵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