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十年會考慮看看?
好……含蓄的答案,何不直說等下輩子算了!?
在他們面前,我對自己的IQ早就有所覺悟,但蠢到去問侯燦玉那種問題,我也真夠白癡的!
此後遇上了,他們總是熱絡地同我招呼。有幾次他們邀我一起唸書,都被我推托掉。他們不厭其煩,每次必問,終於問得我煩了,懷疑這不過是種社交辭令,我故意說:「好啊!」
「那下課的時候大門見了。」侯燦玉笑著說。
還真的咧!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地和他們從「點頭之交」升格為「學伴」。
耗時一個多月,我戒掉偷瞄駱家堯的習慣;就算距離他們二十公分以內,心跳也能維持正常,然後我擠進班上前五名。
想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又覺得不值一提。
「下次段考排名,又輪到我考第一?」君啟揚懶懶地問。
「那,我來考一次不及格,看看會發生什麼事?好不好?」駱家堯興致勃勃提議。
「會死人的!」陳豪生瞪他一眼。「老師跟你爸媽會抓狂!而且那一干女孩子也不再崇拜你,要不要啊?」
「可是,每次都只能在排名上玩花樣,這就是我們的人生?」駱家堯歎口氣。
「要玩一次特別的也行,就看你們敢不敢。」侯燦玉涼涼地笑。「試試看每科都考六十分,多一分算失敗,少一分要補考,可能比滿分還高難度,請問你們誰做得到?先說好,我自認做不到,你們自己去玩。」
看吧!相較之下,我考全班第五名算什麼?
這提議是很難執行,光是他們父母老師那關就過不去,就算敢做也未必做得到。他們沒吭氣,我更是不敢插嘴。
「人生無趣!」駱家堯又長歎。
呵!也只有天才如他們,才夠資格這麼抱怨吧!?
駱家堯面貌如天使,個性也像個孩子,天生討人喜歡。但我的野心不大,只要能和他交個朋友,一起唸書聊天,如此就夠了!真要我告白?我沒膽也沒臉,所以到現在還不敢有所行動。
瞟一下四周,投來的視線有羨、有妒、有仰慕,我也是適應了很久的。奇怪的是,一起唸書至今,反而沒什麼女孩前來打擾,這不太符合我的預期呢!
「無聊的話,要不要交個女朋友看看?」我提議。
「你是在推薦你自己嗎?」駱家堯馬上執起我的雙手,臉龐逼近至我臉前十公分停下,眼睛眨呀眨,深情款款地。
「不是、不是、不是我啦!」我頓時呼吸急促,心跳失速,臉紅耳熱……原來十公分是我的極限!「我是說,我們班有很多不錯的女孩子……」
「你要拉皮條?」陳豪生面露不屑地問。
「沒有啦!」我縮手,整整心跳呼吸。「我只是提議看看……」
「如果你受到人情壓力,要介紹朋友給我們……」侯燦玉側頭想一下。「你就說,我們喜歡『文靜』的女生。」
怎麼個文靜法!?
還有,不少女同學向我「關說」,要求介紹,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意思就是,我們不喜歡主動的女生。」陳豪生補充說:「所以請她們乖乖坐在那裡,『文靜』地等我們去追;至於我們什麼時候會去追,讓她們再等一百年吧!——這就不用告訴她們了!」
以上這些話,不必他囑咐,我一句都說不出口。
「婉轉一點嘛!」侯燦玉忍笑提議。「你可以說,你是我們『某人』的女朋友,而且是『某人』主動追你,不是你主動的,這樣比較有說服力。」
「某人?」我不解。
「至於這個『某人』……」侯燦玉語氣頓住,大家的眼睛同時定在一個人身上。
「請你當我的女朋友好嗎?」君啟揚翩翩一笑,嚇壞了我。
什麼!?沒搞錯吧!?
駱家堯熱烈地恭喜,由衷教人失落;陳豪生的祝福,虛偽得讓人頭皮發麻;侯燦玉笑而不語,不知有何看法?而君啟揚……他笑得我神魂顛倒!
距離三十公分以外也能放出電力,真是太太太……太厲害了!原來他並非不能,而是不肯,必要時他可以是電鰻或烏賊……喔不!烏賊是噴墨汁的……我在胡思亂想什麼!?
「開、開玩笑的吧?」我傻傻地問。
「你不必馬上答覆也沒關係,我會等。」語氣沒有玩笑的意思。
而君啟揚那雙纏綿多情的眼睛,象徵少女初次被追求的閃亮勳章,我珍藏至今,回味無窮。
誰拒絕得了君啟揚的追求?
真要有這種女孩子,麻煩站出來讓我看看。
我根本連一絲絲矜持都做不到,也不在乎即刻丟盔棄甲是否降低了身價——在他們面前,我自認毫無身價可言;我只怕機會稍縱即逝。
只不過,要應付一班追問不休的同學,有些麻煩就是了!
「君啟揚為什麼會追你?」
「說說你們約會的情形嘛!」
「唷!該不會是逢場作戲而已,不是真的?」
「怎麼這麼說嘛!你是不是嫉妒人家?」
從和他們來往以後,我在班上的地位開始改變,現在又和君啟揚談起戀愛,那就更不得了!
首先,當值日生,再也不必獨自拖著垃圾桶;忘了帶課本,兩邊同學也會搶搬桌子靠近,課本分我看;中午一堆人圍過來陪我吃便當,上、下課前呼後擁,上廁所都有人邀一道,大玩小學生手拉手的遊戲。
「我是很認真啦!」我笑笑說:「就算他是逢場作戲,也沒關係呀!有這個機會我就很高興了!」
大家紛紛安慰我、鼓勵我,祝我戀愛順利。
升格為班上的優等生,同學對我的態度多了尊敬。這是個實力至上的世界,有了成績做後盾,我內向畏怯的缺點,被人當作客氣有禮貌;我的低調,贏來同學的主動親近。儘管仍有少數認為我不配和他們往來,但大部分是支持我的。
至於君啟揚為什麼要追我?就憑我!?
其實,我也不是沒懷疑過啦!聽說他是四人當中近來被追得最緊的一個,有我在,或許有一點「驅蟲」作用;但那又如何?別人等一輩子都等不到的機會,突然降臨我頭上,不把握住,不就太對不起自己了?若是假的,就努力讓他成真;若是真的,那更要加強純度。就算最後分了手,我也得段美好時光,怎麼算,都穩賺不賠。
道別的晚上,我與大家揮手,眼睛獨獨鎖住了君啟揚。
我目送他融入閃爍的霓虹,心裡溢滿甜蜜。
「你適應得滿快嘛!」
「咦?」我回頭一看,是侯燦玉,他怎還沒走?
「從駱家堯到君啟揚……」他微笑,頓一下又說:「女人的心真善變,不是嗎?」
淡淡的輕蔑藏在語氣裡,侯燦玉晶亮的笑容帶有超強穿透力,彷彿透視了我的思想與靈魂。
我莫名地感到恐慌,忽然想解釋些什麼,他已經收回一切,轉身走了!
心虛嗎?沒有必要!我告訴自己,暗戀哪算戀愛?不曾與駱家堯有過「開始」,就不算「另起爐灶」,怎能計較我有多麼善變?不算不算!
戀愛是一帖良藥,專治精神不振、自信不足。就算我容貌普通,資質平庸,個性畏怯自閉……缺點數不盡,但一想到這樣的我也有人喜歡,就會更愛自己。
戀愛真不錯,不是嗎?我才不管侯燦玉怎麼想呢!
聽他們說,以後唸書的地點改成輪流在他們幾人家裡,不花錢,地方又寬敞。
「笨蛋!」陳豪生罵人一點也不必壓抑。
一起唸書至今,因為理解力不夠、解題不夠快……種種理由,被他罵了不下百回。在陳豪生眼裡,我大概笨得無可救藥了吧?
「喂!你夠了沒?」駱家堯低聲推推他。「輪不到你這麼大吼大叫的好不好?」
陳豪生臭著臉抬頭。君啟揚淡淡瞥他一眼,接過我手上的習題,庇護的姿態很明顯;我心裡流過暖意。
侯燦玉的家寬敞清靜,是個唸書的好地方,可惜他家人口似乎不多。連傭人也像蒸發了似,我去上個廁所,一路到底都不見什麼人影,也聽不到什麼聲息。
洗完手,門一拉開就撞上陳豪生,真不幸。
「笨蛋!」果然又被罵了!
「呃……呵呵,沒讓你等太久吧?你要上嗎?請請請!」我陪笑,伸手示意。
陳豪生沒讓路也沒說什麼,彷彿強將一籮筐的怒氣壓下,才怪異地說:
「戀愛中的女孩子,都像你這麼……」
「白癡,沒神經?整天亂笑,跟阿花一樣?」我接下去說。
都是他常罵我的話,我順口藉來自嘲,陳豪生竟也不否認。
「笑一笑,有益身心健康。」我仍是笑。「人長得已經不怎麼樣了,再擺一張臭臉,不就更難看?」
「你倒滿有自知之明的嘛!」
陳豪生的慍意好似淡了點,往旁讓開路。
豈料我一腳跨出,踩在磁磚上的小地毯打滑,整個人竟「咻」地滑出去!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幾聲砰乓,幾聲悶哼,陳豪生做了我的肉墊子。
「你還好吧?」我驚慌地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也不得他的諒解,陳豪生的怒氣似乎又點燃。他直起上身,變成我順勢得向後仰;他忽然逼近,臉孔定在我眼前十公分左右,劈頭又是一句——
「笨蛋!」
我只能陪笑,再道歉。
「你說什麼對不起!?」一句話罵得我閉嘴,他像是終於忍無可忍地吼道:「這種狀況是女孩子吃虧,你道什麼歉!?哪有被佔了便宜還向對方道歉的!?你有沒有腦袋!?白癡啊你!?」
什麼?
低頭看看……這什麼狀況!?我屈膝跨坐在陳豪生的大腿上,下半身與他密密相靠,隱約觸碰到他的……「要害」!?而他環住我腰的手,恰巧向下延伸至我的……臀部!?再抬頭,他那雙噴火的眼睛,氣得像要咬死我這個笨蛋……
「啊!?」我驀地熱辣了臉,彈跳爬起。
「終於有點神經了?」他嗤嘲起身,狠瞪著我,彷彿我犯了滔天大罪。
我沒敢搭腔,更不敢與他對視;想笑笑不出來,心不由自主地狂跳。
怎麼?陳豪生認為我吃了虧,而他佔到便宜?騙人的吧!?我這「劣質豆腐」,他入得了口?他若是說真的,那他佔了便宜還凶我,豈非得了便宜又賣乖?雖然我認為,其實他虧得比較大……
胡思亂想之際,陳豪生沒頭沒腦地又撂下一句:「笨蛋!」進了廁所。
才鬆口氣,一抬頭卻見侯燦玉好整以暇地靠在牆邊,勾著唇角,似笑非笑地,嚇嚇嚇……嚇死人了!
他看到了沒有!?
在我戒慎恐懼的目光下,侯燦玉一派優雅、不疾不徐地倒杯水啜飲。
週遭的光源彷彿被吸盡。他修長如藝術家的手指,圈住玻璃杯;杯緣扣上他的唇,杯光映襯他的臉,恍如玻璃與白磁爭輝,燦亮不能逼視。我忽然心弦震動,動了不該動的念頭。
這年紀的男孩發育未成,常見皮膚粗糙,痘痕滿臉,身材與五官的比例失衡,性格也不成熟,個個脾氣毛躁,言語幼稚,沒一點值得欣賞處。他們雖然出眾,或多或少都帶些缺點,但這一刻的侯燦玉是接近完美的!
他的外貌不比君啟揚成熟,性格卻更形沉靜,俊美中略帶稚氣,隨意一站,隨手一擺,都像幅名畫。
「名畫」忽然瞟我一眼,忘形的我這才回魂。他微笑地倒了杯水給我,隨口問:
「你體重多少?」
「四十一公斤。」問這幹嘛?我接過杯子。「謝謝。」
「君啟揚有六十二。」他歪了下頭又說:「陳豪生大概比他多個兩公斤。」
「嗯?」我喝口水,含糊地哼;那又怎樣?
「所以陳豪生的『負重』度要比君啟揚好一點。」
「噗!咳咳……」我哈岔了氣;他果然看到了!
無視於我的狼狽,侯燦玉興味盎然地笑笑,又說:「看這情形,從君啟揚再轉向陳豪生,應該也不太難吧?」
「咳咳咳咳咳……」我嗆得說不出話;他這是什麼意思!?
待我咳夠了,他人蹤已杳,只留下餐桌上的水杯。
杯光散放著魅惑的餘韻,杯緣那抹濡濕痕跡,引人遐思……
我一時迷亂,竟換了那杯,就著痕漬啜飲。
朦朧間,廁所的門又開了。陳豪生出來就賞我一對白眼,怪我怎還在這兒鬼混,還不滾回去用功,我才從魔障中清醒。
老天!我剛剛在幹什麼呀!?
有種犯罪的感覺,羞愧與心虛油然升起,心中那一小點陰影忽地變成兩點、三點,繁殖得愈來愈多,漸漸多到讓我看不清前景,心惶惶茫茫。
心浮氣躁的國二暑假,世界又悄悄地翻覆。
駱家堯的梨渦,無端有些褪色;陳豪生的罵人聲,也聽似有氣無力;就連君啟揚的疼寵,都開始讓人厭膩;而侯燦玉則有如一縷陰魂,驅之不去。
「親我一下。」我仰著頭對君啟揚說。
「嗯?」他有些驚訝,隨即一笑,撩弄我的頭髮,像撫摸動物毛髮般寵溺。
但他沒回應我的要求。
「親我一下嘛!」我可憐兮兮地又說。
他皺眉,左看右看,衡量我的認真度。一會兒,他終於確認我的堅持,慎重而緩慢地垂下頭;我心裡一喜,合眼期盼。
但意料中的吻卻落在額頭上,我懊惱睜眼,君啟揚正對著我微笑。
「你真可愛。」語氣彷彿我年紀小他一大截。
同樣的稱讚,以前我開心得飄飄然,現在卻激不起半點波瀾。
「餓不餓,我去弄點東西吃,你等一下。」君啟揚又揉揉我一頭亂髮,張羅去了。
留下我怔怔地想,我這算「水性楊花」嗎?十五歲的女孩不該煩這課題,這課題卻幾乎成了我的「暑假作業」。
都怪他們的魅力不像十五歲男孩子。
暗戀不算一段故事,所以從駱家堯轉向君啟揚,我心安理得;和帥哥意外有了肢體接觸,臉紅心跳是正常生理反應,所以和陳豪生的那一樁,也勉強可以原諒;但侯燦玉的這筆帳,要怎麼算?
「抱歉,借我一支筆。」
說鬼鬼到!他陡地出現在樓上,我照例又嚇了一跳。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驚恐地問。君啟揚怎沒告訴我他也在?
「比你早一點嘍!」侯燦玉伸個優雅的懶腰,下了樓梯。「君啟揚的家人不在,我打算今天在這裡通宵唸書,你晚上也要留下來嗎?」
「當然沒有!」我紅著臉否認。
本來是有此意啦!甚至跟媽媽編了藉口,媽媽還擠眉弄眼地要我小心謹慎……誰要侯燦玉沒事跑來當電燈泡!?我以為只有兩人在,才明目張膽在客廳索吻的!等等,該不會……
「君啟揚到現在還沒親過你?」侯燦玉似笑非笑地問。
果然又被他看到了!我怨怒在心。若不是他的「陰魂」作祟,我會繼續滿足於手拉手的純純戀愛,都是他……
「說中了?」侯燦玉興致勃勃問:「要不要我幫你忙?」
「不必了!哪!」我從一桌書本文具當中,抓起幾支筆,戒慎地遞給他,示意他快點滾蛋。
「真的不必,」他不解地拈一支筆說:「照你們這種進度,要耗多久才能更進一步?」
「那、那又不重要!」我脹紅了臉瞪他。
「不重要?」他抿唇輕笑,慢條斯理地坐下,仔細端詳我說:「那你怎麼一臉慾求不滿的樣子?」
欲……慾求不滿!?
「我哪有!」我「咻」地抓個抱枕,急速往沙發邊縮靠,生怕他又會說出什麼嚇死人不償命的鬼話來!
我如臨大敵,侯燦玉反而鳴金收兵。他弄皺一池春水,照樣瀟灑地揮揮衣袖,上樓去了!
稍後,我們三人剛在飯廳坐下,一通電話卻將君啟揚召了去,留下一桌熱騰騰的菜,和一碗扒不到兩口的飯。
「我要送東西給我爸爸,你們先吃,我馬上回來。」君啟揚臨走前對我說:「要等我喔!」
剩侯燦玉與我吃這頓難嚥的飯。
並非菜難吃,菜很豐盛,色香味俱全。君啟揚說「弄點吃的」就能變出這一桌玩意,嚇也嚇死我!
「不用慚愧,這是君媽媽做的,君啟揚只是熱菜而已。」侯燦玉彷彿看透我,閒閒地說:「你以後學習的機會還很多,不必這麼緊張。」
看吧!再好吃的菜,和侯燦玉同桌就要變味。
我悶悶地扒飯,不搭他的腔;侯燦玉也彷彿知趣,不再招惹我。
吃完飯,我接手洗碗,侯燦玉熟練地翻出咖啡粉和茶包。五分鐘後,一杯香味四溢的紅茶端至我面前。
我道聲謝,對著宛若主人的侯燦玉說:
「你對君啟揚家很熟嘛!」
「你嫉妒嗎?」他笑吟吟地問。
一句話又讓我恨得牙癢癢,閉嘴不理人。
偌大的屋子只有我們兩人。君啟揚遲遲不歸,偏偏他又要我等……我不斷瞄時鐘,好靜、好煩、好無聊!暑氣被空調隔絕於外,我卻焦躁異常,眼前的幾何圖形糾結成一團鬼畫符,一個死結卡在那裡。
自從和他們一起讀書,養成疑難必問、問題不隔夜的習慣。我瞪一眼空蕩蕩的樓梯,可是現在只有侯燦玉在……討厭!
但我還是捧了紙卷,上樓去敲書房的門。
「有什麼問題?」侯燦玉笑著,引我至桌邊。
會是我神經過敏嗎?他笑得彷彿別有用意,一臉「終於等到你」的先知先覺樣……我揮去疑慮,虛心請教。
平心而論,聽侯燦玉的講解,比請教愛罵人的陳豪生、沒耐性的駱家堯要好多了。他和君啟揚一樣有耐性、有條理,若不是他最近陰陽怪氣,我以前是很喜歡請教他的。
「已經能做這種問題了?君啟揚調教得不錯,你進步很多。」侯燦玉點點頭。
問題解決,我卻不知怎地,一時依戀不走。拍拍臀下的床褥,我隨便問:
「你晚上睡這裡?你常來這裡睡?」
「是啊!抱歉破壞你的計畫了!我不是故意的。」侯燦玉又露出蘊含深意的笑。
「什麼計畫?我哪有什麼計畫?」我不認帳,一口氣又湧上來。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他忍俊不住。
又是這副透視一切的笑容,真討厭!在他面前,我老是被當成傻瓜!雖然跟他比起來,我確實不怎麼聰明,但也不用這麼笑我嘛!
「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故弄玄虛好不好?」我將憋了許久的氣吐出。
「哦?這樣喔?好啊!」侯燦玉伸個優雅的懶腰起身,站在我面前,彎腰與我面對面說:「你這樣是行不通的。想要勾引君啟揚,你全身上下都要改造一番才可以。」
「你、你在說什麼?我、我又沒有要勾引君啟揚!」被他一棒敲中,我猶作困獸鬥。
「啊?原來是我弄錯了?」我猛點頭。他直起腰身,皺眉思索說:「難道你想勾引的是我?從君啟揚轉向我……唔,我的體重比他輕一點,比陳豪生又輕更多,『負重度』比他們都差呢!你確定?」
「喂!」我氣得跳起來。「你不要自編自導自演啦!」
「好好好!開開玩笑嘛!你的反應真可愛。」侯燦玉笑笑安撫我,又將我壓回原位坐好。
我戒備地瞪了又瞪,心裡轉了幾轉,不情不願地問:
「你、你剛才說,我哪裡需要改造的?……喂!你不要笑!當我沒問好了!」
「我只是習慣性的微笑,不是笑你,O.K.?」侯燦玉一本正經地斂了笑,與我並肩而坐。他端詳我說:「看看你,你的眼睛已經很圓很大了,不要生氣也瞪,被欺負也瞪,難過、疑惑也要瞪,這麼無辜、這麼可愛,連我看了,都想摸摸你的頭了!小妹妹。」
他竟學君啟揚搔弄我的頭髮,我不甘地叫:
「什麼嘛!我們一樣年紀耶!」
「可是你看起來就是特別小。」侯燦玉皺眉。「除非君啟揚是個四、五十歲的變態歐吉桑,對小女生特別有興趣,不然你這副『無性徵』的妹妹樣,很難勾起男人的慾望。你最好換條有女人味的裙子,上衣要有曲線。頭髮呢,就算是清湯掛面也可以梳出漂亮的髮型。沉著點,用微笑取代傻笑……記住沒?」
他面授機宜,我滿腹狐疑;君啟揚會是那種單純被女性性徵吸引的膚淺男孩嗎?
「你也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我莫名有些介意。
「我!?」他微笑。「你真的想勾引我?」
「你又來了!」我故意推他一把。
他回我一記。男孩力氣較大,我被他一推,往後仰倒,又不甘心地彈起身,報復性反推回去。但這次用力過猛,我失速撲上,他竟被我壓在身下,床褥深深凹陷。
又是近距離十公分,我的死穴;我恍恍被定住。
侯燦玉白玉一樣的臉容,細緻無瑕;長睫毛、水漾瞳眸、挺鼻、豐潤的唇,如果他是個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很漂亮……我梭巡又梭巡。他的眼睛幽幽散放奇異的光,唇的潤澤感讓我想起那只玻璃杯緣的濕漬,我心蕩神馳,竟不由自主低下頭,做了與那天一樣後悔的事……
我吻了侯燦玉。
滋味一時說不上來。他的唇溫熱、柔軟,我輕輕一吮,品味這日思夜念的一吻。曖昧的氣流籠罩我們之間,他並未抗拒,也輕柔地反吮我一下……
這一下,我倏地睜眼驚醒,慌張摔下床去!
掩口尚不足以表示自己的詫愕,我瞪著他,直往後退,不敢相信竟然就這麼吻了他!
期待已久的初吻應該與君啟揚共享,怎麼對像會是侯燦玉!?
「還不錯。」他倒是氣定神閒。拍整上衣,坐起身,他輕緩地說:「不要又瞪我!用剛才那種眼神,你下次就『達陣』成功了!」
「你——」我氣急敗壞。
他為什麼不痛不癢?既無一絲被「輕薄」的惱怒,也沒半點背叛朋友的愧疚,真可惡!想罵一句「朋友妻,不可戲」都沒立場,因為主動的是我!
「你老是壓倒男人,這麼常練習,總有一天會讓你壓倒君啟揚的。加油吧!」侯燦玉拍拍我,笑容、語氣怎麼琢磨都諷刺。
「你——」我甩開他,想質問些什麼,又師出無名。
「我怎麼?」
是啊!他怎麼?
他怎麼肯乖乖讓我吻!?他怎麼讓我吻了,又鼓勵我去進犯君啟揚!?他怎麼一點留戀、感動、甚至困惑都沒有!?剛才不是還有點反應嗎!?難道他一點都不喜歡——
孟浪的思緒走到這,我一顫,恍然大悟。
難道我在乎的竟是……他喜不喜歡我!?
難道我喜歡的竟是……他!?
「沒這麼刺激吧?」他的手在我眼前揮動。「喂,傻了?」
還有心情說笑呢!
再也受不了面對他,我夾著尾巴,奪門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