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兒仍是一身守衛的裝扮,手持不擅使用的長槍,躲在書房外的樹蔭底下,觀望著四周的動靜。
突然,遠方傳來一聲聲的叫喊,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一會兒,只見小廝手拿著一張紙條跑進書房,隨後她便見到曲風煜與曲翱迅速地從裡面跑出來。
「快去命人備馬。」曲風煜向小廝喝道。
曲翱則對身邊的人命令道:「立刻傳令下去,要精衛隊派遣一百五十名護衛在莊外候命。」
站在樹蔭底下的林兒,見到這種景象上刻驚覺莊內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不禁暗暗揣測著,那名小廝通報的內容究竟是什麼?主人及二少爺手上都沒有任何東西,那麼那張紙條肯定還在書房內。
待所有人都跟著曲風煜及曲翱走遠後,林兒立刻衝進書房尋找那張紙條。不久,她在桌底下找到了那張被揉成一團的紙條,上面寫著—「貴莊小姐正在敝人手上,若不想讓她白白犧牲,就帶著碧玉劍來奔馬坡的納風亭換回,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看到字條上的內容,林兒的心立即涼了一半。又是為了碧玉劍!
沒想到,在牽連了醉月山莊後,現在又牽連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奔馬坡,一個地如其名的地方,是個騎馬的好去處。那裡四周都是平緩的坡地和綿延不絕的青草地,由於沒有樹木和大石,使得位於此處的人,可以一目瞭然附近的地形,也因此,奔馬坡可以說是個交易的好地方。
曲風煜低聲問著身後的曲翱,「人手還要多久才會安頓好?」
曲翱低著頭,故意讓人看不清他在說話。「再一刻鐘,魏老的人才有辦法抵達他們後頭。」
當曲風煜及曲翱一行人慢慢接近納風亭時,巫圉迫不及待地迎上前。
只見他笑容滿面地道:「在下巫圉,這兩位是在下的拜把兄弟黎只順、許大。很高興各位能特地前來赴約。」
曲翱不屑地撇撇嘴,「哼!若非你們拿人質來要脅,我們醉月山莊可不屑與你們這些雜碎打交道。」
聞言,巫圉顯得並不在意,還故作恭敬地問道:「不知閣下是哪位?」
「曲翱。」曲翱懶得與他多說一個字。
「哦,原來是曲家的二少爺呀!那麼曲莊主肯定就是隔壁這位羅?」說著,巫圉的目光便落在曲風煜的身上,在下一直很仰慕曲莊主,今日難得一見,真可說是我巫圉三生有幸。」
曲風煜冷哼了一聲,「不敢當。」
「在下私下請來貴莊的小姐,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見諒。」巫圉一面說著二面打旦裡著曲風煜等人。
「真是好笑,人都被你綁得像個大粽子似的,能叫做請嗎?」曲翱忍不住開口譏諷道。
然而巫圉一點也不理會曲翱的譏諷,反而直盯著曲風煜看,「不知我們想要的東西,曲莊主您是否有帶來?」
只見曲風煜大手一揮,立刻有人捧著一個長布包上前。
還不待曲風煜開口,巫圉便搶先開口道:「我們三兄弟雖然不才,卻也見過真正的碧玉劍,希望曲莊主不是拿把假劍來蒙騙我們才好。」
聞言,不只曲翱變了臉色,就連曲風煜的神情也不禁微微改變。
巫圉見狀,朝著他們笑了笑,「我看上是請曲莊主命人將劍上的布拿掉,讓我們三兄弟先辨個真偽再說。若劍是真劍,咱們就一手交人、一手交劍,不知曲莊主意下如何?」
曲翱首先忍不住氣地叫道:「怎麼?什麼都是你們說了算嗎?」
巫圉挑了挑眉尾,「哦二少爺的意思是這布包中的劍不是真的碧玉劍羅?」
聞言,曲翱頓時為之氣結,「我有這麼說嗎?這把劍當然是真的!」
正當曲翱努力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時,他卻猛然發現巫圉三人的目光正不約而同地落在他的身後。他不由自主地轉過頭,隨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名捧著假劍的護衛,正將手上的布包打開。
這個突然的舉動立即引來了眾人的注視。但當整個劍身顯現在眾人面前時,曲風煜和曲翱卻聽到巫圉三人微微抽氣的聲音,他倆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剎那間,只見巫圉喜出望外地出聲催促著那名護衛,「快!快!快把劍抽出來讓我們瞧瞧。」
此時,曲風煜和曲翱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難道那把劍是真的碧玉劍?
看著那名護衛,曲風煜馬上聯想到了書房外的那聲歎息。難不成,那名護衛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林兒?他頓時感到又驚又喜。
當護衛將手中那把通體青色的劍拔離劍鞘時,巫圉不由得輕聲叫道:「果真是碧玉劍!」
曲翱一臉驚詫地瞪著那把劍,以及捧著它的護衛。曲風煜則更加確定,那名護衛若不是林兒,也該是知道林兒下落的人。
過了一會兒,曲翱首先想起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來換回人質的,便故意咳了幾聲,以引起巫圉三人的注意二你們既然已經確定了劍的真偽,也該進行我們的交易了吧?」
但是巫圉顯然不打算就此作罷,「據說碧玉劍削鐵如泥,若不能親眼見識它的威力,我們兄弟說什麼也不會相信它是真的。」
聞言,曲翱不禁怒道:「你們未免也太得寸進尺了!」他心想,這劍若是大哥命人仿造的,這會兒豈不就要穿幫?
可曲翱哪裡知道,縱使曲風煜是林兒的主人,他也不曾見過那把傳聞藏有武功秘笈及寶藏的碧玉劍,又怎麼可能命人仿造呢?
而原本沉默不語的曲風煜,此時突然開口道:「無妨,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
聞言,曲翱不由得震驚地瞪視著曲風煜。大哥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只見那名護衛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打量了巫圉三人好一會兒,才拿起其他人遞上的長槍,毫不費力地將其斷成兩截。
「好哇!果然是把好劍。」
眾人紛紛出聲叫好,巫圉更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彷彿那把所有人都想得到的碧玉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雖然,我們已經確認過這把碧玉劍是真的,但我們兄弟仍有件不得不顧慮的事情。」他若有所指地瞟向曲風煜身後的那群人,「若我們拿到碧玉劍後,卻無法離開此地,那一切都是白搭。因此,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曲莊主能先讓我們帶著碧玉劍及貴莊的小姐離開此地五里,到時我們再將她放回,不知曲莊主意下如何?」
就在此時,那名護衛突然回頭看向曲風煜,而曲風煜也望著他,兩人的目光霎時交會在一起。
曲風煜此時已能確定,那名護衛果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林兒,縱使他沒聽到她的聲音,她的容貌又與平常相去甚遠,可他就是能確定,那名護衛就是她。
突然,他在眾人面前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好,只要你們能遵守承諾,就依你們的意思。」
「不行!不能答應他們。」此刻,喬裝成護衛的林兒終於忍不住開口斥道,她的聲音立刻暴露出她的真實身份。
一旁的曲翱對此感到訝異不已,他結結巴巴的地叫道:「你……林兒?」
可早已被喜悅沖昏頭的巫圉三人,卻完全沒想到眼前的人,正是他們一直所忌諱的仇林兒。
「哼!你又算是什麼狗屁人物?你們當家的主子都說行了,你敢說不行?」許大譏諷地罵道。
「你們三個好色的狗雜碎,怎麼可能會履行承諾呢?若呂姑娘真的被你們帶走,還有命回來嗎?就算回來了,也難保她的清白之身。」林兒一聽見巫圉所說的條件,立刻想起她娘當年悲慘的下場,為了不再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她決定挺身而出。
聞言,巫圉開始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哦,你的意思就是不願意羅?難道你不怕你們小姐有個什麼意外?」
巫圉威脅道。
林兒心知自己已無隱藏身份的必要,當場便撕下人皮面具,向巫圉三人說道:「碧玉劍是我仇林兒的,只要你們先放了呂姑娘,那麼我就將碧玉劍交給你們,如何?!」
巫圉三人既震驚又錯愕地瞪著林兒,他們一開始見醉月山莊的人馬中沒有半個女人,還以為仇林兒並未藏身於醉月山莊,孰料,如今她卻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怎不教他們大感立思外?
巫圉望了望身後的邵孀竹,又回頭望著林兒,「仇林兒,你當真會把那把碧玉劍給咱們兄弟嗎?難道你一點都不心疼?」
林兒面無表情地道:「我當然會捨不得,可是呂姑娘是無辜的,她沒有必要為了這把劍而犧牲。好了!廢話少說,只要你現在將邵姑娘放回,我立刻奉上碧玉劍,若你信不過我,一手交劍、一手交人也行,我仇林兒今日絕不會攔阻你們離去。」
曲風煜為了加強巫圉對林兒的信心,也在旁跟著附和道:「只要你們將人安然放回,我醉月山莊也保證不再追究這件事。」
巫圉思量了一會兒-才道:「好,一手交劍、一手交人。」他回頭叫許大把呂孀竹帶過來。
不一會兒,只見許大又推又拉地將呂孀竹帶到前頭,並將她鬆綁放回!
林兒則向前走去,將碧玉劍遞給巫圉。
「啊:你要手段!」巫圉突然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指著林兒罵道。
巫圉原本打算,只要今日仇林兒及醉月山莊不追究,他們三兄弟便有足夠的時間帶著碧玉劍逃脫。可他卻因為一時疏忽,沒有發現林兒在遞劍給他的那瞬間,有道細小的綠色影子,向他的頸子衝去。
隨即,他的頸部感到一陣輕微的蟄痛。
當他抬眼看到林兒手腕上那條輕吐長舌的小青蛇,才得知自己已被青蛇咬中,頓時臉色大變。
「大哥,你要不要緊?」黎只順、許大異口同聲地驚問道。
巫圉一臉鐵青地瞪著林兒,「好啊!死丫頭,你竟然說話不算話!我警告你,快把解藥拿出來,否則……」說著,他一步步地向林兒逼近。
林兒眼角瞥見曲風煜想踏步上前,便先用手勢阻止他,才轉向巫圉道:「否則怎麼樣?今日好不容易讓我遇見你們這三個狗雜碎,我怎麼可能就此放過你們?」她回頭望了*孀竹一眼,繼續道:「既然呂姑娘已經安然無恙地回來,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說完,她衝著巫圉露出一抹冷笑。
「你這個死丫頭,居然馬上就違背承諾!好,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現在將解藥拿出來,我們兄弟就不追究這件事情。」此時此刻,巫圉已管不了什麼武功秘笈和寶藏了,他只想趕快拿到解藥,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
「承諾?」林兒冷哼了一聲,眼中的殺意盡露,「對你們這種下三濫的雜碎,我有必要信守承諾嗎?」
說完,林兒立刻抽出碧玉劍,一步步地逼近巫圉三人,「你們可還記得十五年前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我今日是來報仇的,我爹還等著我帶你們的項上人頭去祭拜我娘呢!」
「你……有膽就叫其他人不要插手。」林兒每踏近一步,巫圉便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如今,他只想盡快得到解藥走人,所以他用了激將法,為的就是使其他人無法插手這件事,他們才好以一欺三。
一旁的曲風煜本想出聲提醒林兒不要中計,但林兒卻在他出聲之前,就向巫圉說道:「報仇的事,是我仇林兒的事,與他人無關。」
此話一出,曲風煜也只能在一旁焦急擔心。
還好,腦子動得快的曲翱馬上說道:「呵!巫兄,在開打之前,在下先奉勸你一句話,你現在如果繼續亂動,可是會加速毒性發作的喔!」
聞言,巫圉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黎只順看出老大的猶豫,便接口說道:「老大,這一場就交給我跟老三好了,我就不信,憑她一個死丫頭,可以拿我們怎樣?老大,你就待在一旁,看我和老三如何將她拿下。」
說完,黎只順、許大便和林兒對起招來。可功力與林兒相去甚遠的他們,最後仍是雙雙落敗,並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僅存的巫圉,在毫無退路的情況下,也只好硬著頭皮下場一戰。雖然一開始,他佔著有實戰經驗的優勢上林兒頻頻吃癟,可最後他仍是因為不斷擔憂蛇毒發作,而分心死在林兒的劍下。
月色迷濛的夜晚,微風輕輕吹拂著樹梢,不眠的蟲正此起彼落地嘶嗚著,涓涓的流水則在庭院中的溝渠內潺流。
在房內對視許久的兩人始終沉默不語,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打破這一片沉悶的寧靜。
「林兒打算明兒個一早便離開醉月山莊。」林兒低垂著頭,不敢看曲風煜的雙眼。
聞言,曲風煜錯愕地瞪著她。
「林兒對於自己所惹來的麻煩感到很愧疚,還望主人能原諒林兒。」話雖然說得沉穩平靜,但林兒的內心卻是難過極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曲風煜強壓下心底的激動問道。
「因為林兒使表小姐受到牽連,又為醉月山莊惹來不必要的危機,實在很對不起大家。」她一邊說,一邊將頭垂得更低。
「這或許是你離去的好藉口,但我無法接受。」
林兒猛一抬頭,一臉不解地問道,「那我該怎麼做,主人才能接受?」
曲風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想離開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因為我?」
林兒望著他好一會兒,才坦白說道:「是的。因為林兒是來報恩,而不是來增加主人麻煩的,可林兒非但沒有保護好主人,反而為主人引來了不必要的危險與麻煩。所以,唯有林兒離開,才能真正保障主人的安全。」
但林兒的解釋,仍舊無法得到曲風煜的認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沒有你,麻煩還是會找上我,所以你不用因此而自責。」他激動地握著她的手,直視著她的雙眸,「不要走,留下來。」
林兒雖然想說好,卻又說不出口。她只要一想到曲風煜可能會因她而招來危險,就感到十分愧疚,所以。她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曲風煜見狀,仍不死心地追問道:「難道,是我對你的感情引起了你的困擾?」
林兒搖搖頭。
「還是,你認為我的武功差到無法應付那些來挑釁的官小?」他不禁著急地問道。
「林兒從未見識過主人的武功,所以不可能那麼想」她真誠地對曲風煜說著。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林兒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林兒只是不希望主人因林兒而受到傷害。」隨後,她抬起頭說道:「還好這次表小姐並沒有什麼大礙,若今日真的發生了什麼遺憾的事,林兒實在難辭其咎,而主人也勢必十分為
難。畢竟,主人身為醉月山莊的莊主,還是應該以整體的安全為重。」
趁著曲風煜沉思時,林兒繼續說道:「林兒實在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更
不希望主人往後因此而恨林兒,所以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讓林兒離開醉月山莊,並且一讓所有人都知道,碧玉劍已不在醉月山莊了。」
曲風煜一臉凝重地看著林兒。他知道她說的對,可他怎麼捨得讓她離開?
「可是,你不是說要報恩嗎?難道你打算就這麼放棄?」他希望她未了的責任能讓她不輕言離開。
但林兒卻一臉堅決地回道:「主人,很抱歉,林兒只好當個忘恩負義的人,祈求來生再報主人的恩情。」說完,林兒突然離開了座位,跑到曲風煜的身前。「希望以後主人能多加保重自己。」她向曲風煜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你……」曲風煜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足夠的理由,可以說服她放棄這個念頭。
林兒低垂著頭,強忍即將落下的淚水,語帶哽咽地道:「林兒就此拜別主人。」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林兒……林兒!」曲風煜大聲地叫喚她,卻不見她回頭。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曲風煜不知該如何是好。難道他真的要讓她這麼走?難道,已經沒有其它方式能將她留在他的身邊了嗎?
林兒的離去,使曲風煜難過不已,只能找曲翱陪他喝悶酒,要曲翱聽他訴說自己的苦悶及懊惱。
這一夜,曲風煜就這麼醉倒在曲翱的房裡。
只是,他一點也沒想到,他和林兒的事情,已被曲翱在莊內大肆宣揚,惹得一堆人前來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