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笛揚坐上吉普車,眼睛被蒙上一層厚布條,背後至少五隻槍對準他。
路上顛簸不穩,韓笛揚心裡小心數著,大震動左手數,中震動右手數,小震動用皮鞋裡的腳趾頭數……
這可是一項偉大的工程,他冷靜感受著四周的變化,背後的人則以為他在做臨死前的禱告。
車子大震一下,表示車輪栽進凹洞,他知道這路上下過雨,坑洞被爛泥覆蓋,再熟悉地形的人也會失誤。
中震動則表示路面傾斜,大概是轉彎變換方向了,這路上彎路不少,可見提斯故意選擇地形險惡作為自然屏障。
小震動就數不清了,沿路皆是,難得的平坦也只有極短的時間。韓笛揚相信他們走的路線沿途鋪有碎石,體積都不小。
韓笛揚心想,等他逃出魔掌,這些手指頭、腳趾頭都是救命藥方。
忽然,車身急速往下滑,韓笛揚直往前傾,然後緊急煞車,把韓笛揚頭上撞了個包。
接著他被押下車,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想必到河堤了。他走上木條狀的地面,再上了船。
船搖了約莫十分鐘,他被挾下船,走了好一段長路,大概經過兩個轉彎,頭低下兩次,最後進入陰涼的地方,聽到大門敞開之聲,韓笛揚知道他們已到達提斯藏身之所。
韓笛揚站著,讓背後的人解開眼睛上的布條。他瞇著眼,瞬間難以適應突來的亮光,接著看到坐在真皮大沙發上的提斯。
提斯優雅的蹺著腿,嘴上露出邪惡的笑容。
韓笛揚悄悄打量提斯的犯罪總部,很現代化的裝潢,水泥隔成的小辦公室,書櫃傢俱嶄新發亮,但若仔細看,上面有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提斯不會虐待自己,他把叢林變成優雅的居處,而且才搬來沒多久,櫃子裡放著零星的用品。
「我想送給桑瑤,她會喜歡嗎?」提斯盯著他看。
韓笛揚上下打量屋內,然後舒服的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
「不錯,我很喜歡,謝謝你的熱情招待。」他活動筋骨舒展懶腰,捆綁多時之後,他每處肌肉都酸麻得不像他的。
「不是讓你住的,你睡在下面,地牢裡!一提斯兇惡的說。
他掉下下巴。也該想到,犯人不會有好待遇的。
「那幹嘛要帶我上來?又不是送給我的禮物。」他瞪著他說。
「是我不願到地牢裡和你說話,那會弄髒我的衣服。」提斯取出上衣口袋露出一截的白手帕,輕輕擦著流汗的臉。
「你要談什麼?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了。」
「我要知道古橫在哪裡!」
「我不知道古橫是誰,但是我有個同班同學叫古曼,反正橫豎我都不知道。」他揚起眉,非常不屑的。
只見提斯彎下手臂,咻地!韓笛揚緊急後貼椅背,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正刺中他左上臂的袖緣,倘若再瞄準點,就是一劍穿心了。
「少和我貧嘴!韓笛揚,我知道古橫和你們一道來了。」
「大概吧,可惜他在天上飛,我們在地面走,碰不到一塊了……」
韓笛揚自以為幽默又一語雙關的話,提斯並不以為然,又聽到咻地一聲,韓笛揚痛得彎下身,匕首卡在膝骨上。
韓笛揚咬緊牙根抽出小刀,又望見提斯彎下手臂的動作,他立刻舉手投降。
「李桑瑤把他藏起來了!」韓笛揚大叫。
提斯停下動作,瞪眼看著韓笛揚。
韓笛揚痛得齒間發寒,這個臭女人公,動手真不留情!
「我跟李桑瑤來到這裡,始終沒有和古橫正式照過面。」
他說的也是實話,他雖看到古橫的人,卻沒見過他真正的樣子。
提斯滿心懷疑的盯著他看。
「桑瑤把古橫藏起來?他們是什麼關係?」
「你說笑話嗎?古橫和你患難相交,他們什麼關係,你比她更清楚才是。」
「古橫和我?桑瑤告訴你的?」
韓笛揚猶疑片刻,他想是否說溜了嘴……反正事到如今,說實話總比說謊激怒提斯要好些,何況最不清楚狀況的人是自己。
「沒錯,她說古橫和你關係非比尋常,你們感情深到無法自拔、不可以失去對方的地步。」
雖然是實話,但韓笛揚忍不住要加點油、添點醋。
他言下還有意,暗諷提斯變態!
提斯體會不出韓笛揚的語重心長,他只關心韓笛揚說的話。他歪著頭思考。
「桑瑤……並不認識古橫啊!」
「什麼?!」
韓笛揚跳起來,也顧不了膝蓋還流著血。
「我和古橫結識的經過,桑瑤毫不知情,她怎麼會認為我和他感情深厚?」提斯奇怪的看著他。
韓笛揚被釘住了。
他看著提斯,提斯滿臉疑惑。
是啊……
提斯沒有必要騙他,對提斯來說,小小的漏洞不足以改變什……
他們共同的疑問是,李桑瑤為什麼說謊?
韓笛揚以為他和李桑瑤已經建立生死與共的超然友誼,他以為她赴湯蹈火,但是她還是對他隱瞞了什麼。
「桑瑤追古橫到外國,我以為她是為了我,沒想到她是為了報父仇!最後連我都拋棄,我怎麼甘心!」
「你說……你抓李桑瑤的目的,是為了重拾舊愛?」韓笛揚陰陽怪氣的學他說話的語調。
「除了這個目的,你以為我能將她如何?」提斯反問他。
「古橫……」
提斯的俊臉馬上沉下。
「叛徒!他偷走我……致富的要方,我當然要討回來。」
韓笛揚自然知道他所謂致富要方,必然和毒品脫離不了關係。但是他不明白,李桑瑤在他們之間,扮演什麼角色?
「我國盛傳古橫從事偉大研究,關於次元空間的學術理論……」
「盛傳?對,那是自由國家的名詞,經由不學無術、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之徒橫加渲染。古橫逃到那裡,就是由這些人作掩護,這些人該同他一起下地獄!」
韓笛揚臉色發青,提斯口裡所罵的這些人,他也是其中之一。
「你知道李桑瑤加入古橫的研究?」
提斯陰沉沉笑了笑。
「我最不明白的就在這裡,她親近古橫是為了殺他,可是她卻遲遲不動手,現在反倒聯合古橫對付我,她到底打什麼主意?」
她到底打什麼主意?韓笛揚搖頭,他比提斯更無知。
韓笛揚頹然坐下來,揉揉眉心,所有事,他需要好好想想。
「我看你比我更不瞭解桑瑤,問你等於白問,你滾回你的地牢吧!」提斯毫不容情揮了揮手,門外走進兩個人,一起把韓笛揚從舒服的椅上揪起來。
韓笛揚摸著鼻子想,李桑瑤樂得逍遙,所有的苦他替她受。
接下來,韓笛揚像個粽子似的被入丟進倉庫襄。他坐在一堆紙箱裡發呆,靜止世界裡只有他的腦子靈活轉動……
李桑瑤到底隱瞞什麼?
很奇怪的,她為什麼要隱瞞什麼,這個「什麼」秘密似乎不影響結果。她要殺古橫,她要揭發提斯的罪狀,她要完成這兩個目的並沒有錯,可是她為什麼將實情顛三倒四,好像怕韓笛揚發現什麼……
記憶如散亂的拼圖碎片,韓笛揚要一片片拼起來。
李桑瑤目睹古橫殺死父親,復仇之恨可想而知,她回到國內的目的就是為父報仇,所以她自薦成為古橫的助手。古橫想必並不認識她,否則他豈敢讓死者的女兒親近他?有關此點,提斯沒有騙他。
而他們相處近一年,李桑瑤遲遲不動手,為什麼?
李桑瑤不斷向媒體強調古橫進入次元空間,而後她又向他表示被古橫所施障眼法蒙騙。事實上,沒有人再見過古橫,除了他看到的鬼影子除外,為什麼?
答案到此呼之欲出。
李桑瑤殺了古橫!
她參與工作期間就殺害了古橫。
如果他記得不錯,古橫進入實驗室以後,再也沒有人看見過他。古橫一切對外事宜,皆由李桑瑤經辦,古橫沒有道理如此信任李桑瑤,縱使他是瘋狂的考古學家。
這意味什麼?
李桑瑤為了脫罪。她之所以編造這麼多理由,目的是要韓笛揚相信她。韓笛揚是個小記者,小記者通常最沒職業道德,他可以不負責任斷章取義,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死人變成活人,正是提斯所指該下地獄的那些人。
只要他相信李桑瑤確實清白無辜,連帶他的報導亦會處處替她辯護,一但警方舉不出罪證,久而久之,大家便會淡忘李桑瑤的謀殺罪嫌,而會樂於接受那個可愛、甜美、單身又和各紳仕名流暗傳戀情的大學講師,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變成真正的無辜者。
韓笛揚滴下冷汗,可怕的女人!
縱使理由如何冠冕堂皇,她殺了人,用她纖纖玉手殺了古橫。
那他看到的古橫……
他必須承認,兩次都在燈綵迷濛的夜裡,韓笛揚不敢確定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由於距離之故,人無法拿自己和對方比對差異,也許高一點或矮一點,他分不出來,但是兩次皆有別人同在--為李父效命的警界朋友,以及視李父為救命恩人的阿必夫婦。若是李桑瑤有過分要求,他們也無法回絕。
唯一可以相信李桑瑤良心未泯的是,她想回到布吉贖罪。
殺人後李桑瑤良心不安,她急著回布吉贖罪,因為一切罪惡皆由她侵犯布吉開始。
韓笛揚俯臥在紙箱堆裡,每個細胞為之凋零枯萎。
他曾以為自己遇上了完美情人,沒想到她為維護羽毛不惜騙他……
但捫心自問,她騙了他什麼?
頂多他為她向全世界扯謊,就他眼睛所見、耳朵所聽的,說出實話。若不以大腦判斷是非,他亦無罪,因為他一直都是旁觀者的身份。
可是他的心好痛,每跳一下都擦傷他靈魂深處。
因為她是個騙子,大大的騙子,她騙了他的感情!
每一塊肌肉都憤怒的跳動,他好恨,自以為大情聖的韓笛揚,竟然傻不隆咚的跳入愛情的死亡漩渦。
他試著分析自己的錯誤,結果沒有道理。
他不只一次懷疑她,結果都被她的甜言蜜語化解。
他不只一次和她保持距離,結果呢?畫界線的人是他,衝破界線的人也是他。
他終於明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她是吃人老虎,他卻搖著尾巴磨亮她露出的利齒。
可是……
吃人的老虎會有雙清澈醉人的大眼睛、有張白皙透明的臉龐和嫣紅迷人的小嘴嗎?她的吻也會吃人?她的戰慄會牽動死亡陷阱?
他痛苦欲絕,她改變了他,使他不再相信自己。
男人最大的悲哀,不是不相信女人,而是不再相信自己。
男人的神采、英姿、豪爽、霸氣,皆由自信而起,男人的優越自信,使他可以征服女人,不管世紀如何轉換,男人總自信比女人多了根肋骨。
可憐韓笛揚,為了愛女人,連自信都被搜刮奪去。
可憐韓笛揚,他守在地窖裡等死,李桑瑤怎麼可能來救他?她可以輕而易舉另找一位蠢蛋記者,兩大目的照樣如期完成。
人臨死之前,不禁要回憶這生最值得掛念的人,韓笛揚想到他死去的母親,她來不及等到孫子出世便撒手歸西;他想起老姊,雖然借錢要利息,可是沒有不肯借的,就算他提出借老公的要求,她也會答應,因為她就是這麼豪爽的人。
還有報社主任、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那些令他生氣扼腕的人,現在都變得可愛無比。
還有,李桑瑤……
他狠狠咬住嘴,不惜嘴皮都咬出血來。
她現在在做什麼?開香檳慶祝又一個男人為她歸西?她說過,黃泉路上有人陪就不寂寞,好自私,她死時要他陪,他到死時卻依然掛念她!
他忍不住擊向紙箱,沒想到競讓他戳出洞來,裡面滾出幾瓶藥罐,他拾起來看,裡面裝著白色粉末,他翻身看著紙箱,上面有幾行他看不懂的文字,不過黑色大骷髏圖案,他絕對認得。
提斯的毒品!
原來他被囚禁在存放毒品的倉庫裡,他不知道發現這件事對他有無好處,如果提斯所言屬實,那麼古橫必定掌握了他的罪證,李桑瑤八成也有充分的罪證足以逮捕提斯,這份驚喜算來遲了。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
不關古橫,不關李桑瑤,是他自己的事,關於活命的機會……
忽然,他聽到有人步下階梯,他慌忙用身子擋住那只被他戳破的紙箱。倉庫門被打開,他看到獄卒手裡捧著托盤。
提斯派人送東西給他吃,想必他堅信韓笛揚能引李桑瑤入甕。
滿臉惡相的獄卒把托盤擱於地上,用腳推給韓笛揚。
托盤上有肉排、麵包、湯,還有一小塊蛋糕,提斯對他還挺不錯的。
獄卒轉身要走,韓笛揚急忙喚住他。
「有沒有西紅柿醬?沒有那玩意兒,我無法吃東西。」韓笛揚請求道。
獄卒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根本聽不懂韓笛揚的話,他是個菲律賓土著。
要命……韓笛揚心裡暗罵,義沒有辦法,他只好試著用英文、日語向他解釋他要的東西。
幸好西紅柿醬乃國際性調味料,獄卒懂是懂了,可是他兇惡的瞪著韓笛揚,意味韓笛揚未免太不知足,有東西吃已算偷笑了,還想挑三撿四?
獄卒又想走,韓笛揚急忙再喚住他。
韓笛揚用手比著,沒有西紅柿醬,他會死,接著做個死樣子。
獄卒依然無動於衷。
接著韓笛揚又指指天花板,做個非常生氣狀。意指:他若死了,提斯會很生氣。
他想這招非常厲害吧,沒想到獄卒用槍管重戳他一下,表示:「要死」你去死!
用盡辦法後,韓笛揚拉住他的袖子,亮出腕上閃亮的金錶,獄卒馬上要搶,韓笛揚學聰明了,揚著手勢要把手錶砸壞,獄卒連跑帶滾取來西紅柿醬。
韓笛揚張開十根手指,表示十次才能交換這只表。
獄卒比了五隻手指,然後做出原地踏步動作,再指指原地搖頭。他的意思是:他只可能送五餐飯,五次之後他有任務要執行,就不能留在這裡了。
韓笛揚用力與他握手,表示成交。
待獄卒走後,韓笛揚急忙把幾瓶白粉倒掉,小心的把西紅柿醬裝進去,他一次不敢裝得太多,只裝半瓶西紅柿醬的量,怕引起獄卒懷疑。
做完工作,他瞪著食物發呆,接下來怎麼辦?還是等死……
他抓起肉排要吃,忽然手指奇癢無比,他翻過面看,著火般甩掉肉排,他看到肉排上爬滿米粒般大小的怪蟲……
它們的形狀又黑又醜,嘴部掛著白色稠液,蠕動甚為緩慢,看起來直令人作嘔,屬於熱帶雨林爬蟲怪物。
看來這間倉庫聚集不少此種醜惡的怪物,它們顯然不吃白粉,而且勢必餓了很久。
韓笛揚看著它們噁心的面貌,心想要和這些怪蟲相處多日,不知它們是否有毒?
它們始終針對食物進攻,對他倒漠不關心。由此可知,此昆蟲為雜食類,若不侵犯它,它亦不犯人。
韓笛揚安心許多,忽然腦海靈機一動,又是關於活命的機會……
當怪蟲爬向蛋糕時,韓笛揚急忙將上面的奶油刮起,也將之裝進藥瓶裡,其它任由它們飽餐。
幸好,它們不吃西紅柿醬,他試著倒出一點,果然蟲子敬而遠之。
這天碩果非凡,他閉上眼安心的睡好覺。
;;;
獄卒果然為他送完五餐飯,每餐他刻意留半瓶西紅柿醬,和蟲子搶三塊肉排和奶油。這期間,提斯都懶得過來看韓笛揚一下。
最後一餐時,韓笛揚誠懇的把手錶交給獄卒,還裝模作樣掉了兩滴淚。
獄卒興高采烈戴上它,閃亮的金錶和他那張凶神惡煞的黑臉頗不相稱。
韓笛揚本來想告訴他,那金錶乃仿造的,一隻九十九元外送一個汽球,不過手勢太複雜了,他不會比。
好了,生死交關的神聖時刻來臨。
半夜,韓笛揚屏氣凝神注視他搜集的逃命工具。
數量不少的西紅柿醬、很多的奶油、三塊肉排。
剩下是他與性命交搏的肉體戰!
只要支撐二個小時,或者更多,他的死樣子會更好看。
深夜寒氣逼人,他悄悄把西紅柿醬弄得全身皆是,七竅尤為加重,看來鮮血淋漓,正如七竅出血而死之慘狀。
他深知提斯患有嚴重的潔癖,抓住這點,他要把自己弄得更恐怖,噁心得讓提斯連看都不敢看,到碰了就會吐的地步。
他在發間塗上白色奶油,再混些西紅柿醬,看起來更像腦漿進出,噁心之至。
然後嘴角也含些奶油,偽裝口吐白沫之狀。
最後是最艱巨的工程,可能不小心或熬不過就斃命,韓笛揚要讓自己冰涼得像個死人,脫下厚布襯衫,他要躺在地上忍受風寒之苦,他相信兩個小時之後,身上溫度必低得嚇人。
還有,若有人接近他時,他還得停止呼吸,以他擅長游泳的憋氣功夫,能熬多久就熬多久。
他打開幾個紙箱,把白粉灑得滿地都是,佈置成他吸食過多的樣子,然後躺在地上,赤裸的胸前擺上被他事先攪碎的肉末,弄得滿身皆是,完成後,他睜著眼靜靜等待。
女人生孩子之苦也不過如此……
韓笛揚咬緊牙關忍耐,望著天花板讀一秒算一秒,窗口吹來寒風侵入骨髓,如萬把尖細的小針紮著皮膚,每每他街動得想遮胸避寒時,就想起李桑瑤甜美的瞼蛋
他咬牙揮去她的景象,想起她會讓身體溫度增高,他不能熱,只能無盡的冷下去,於是他亂七八糟想了各種神怪的、恐怖的、淒厲的、尖嘴猴腮的,只要是能讓他心寒意凍的魑魅魍魎,他都不放過。
時間在讀秒中度過,他的體溫急速下降,連心臟都感到凍僵了,現在他想動也不能動,身體變成青白色,每寸神經皆麻木不仁。
忍,就一個字,很好寫,卻很難受。
他不知道以下的時間要怎麼過,可是他已神智不清,他想再沒有人發現他,他就要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