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拖欠任何人的債,
除非是欠彼此的愛之債。」
《羅馬人書》13:8
鄢子雲心急如焚地趕往刑部大牢。他已經向劉尚書請命,全權負責這個案件——他絕對無法忍受尹兒被交到別人的手上任人擺佈,甚至被處以極刑。
監獄裡陰暗潮濕,充滿著令人難受的怪異氣味。鄢子雲在獄卒的帶領下來到關押要犯的地方,隔著粗重的木欄,他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蜷縮在牢獄的一角。
「這個囚犯已經好幾天沒動彈了。」一個獄卒有些好奇地說。
「趕快打開門!」鄢子雲聽了他的話氣急敗壞地命令,那獄卒忙不迭地應了,立刻將門打開。
「你們先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我要單獨審問他!」鄢子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他已經瀕臨崩潰,但為了方便營救尹離憂,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表現得和他太熟絡。
等手下們盡數退去,鄢子雲連忙跑到尹離憂身邊,「尹兒!!尹兒,你……你怎麼了?」看他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對自己的到來似乎聽而不聞,鄢子雲不禁懷疑他在這裡遭受到什麼不堪的待遇,登時心痛極了。他蹲下身子,輕輕地握住尹離憂的雙肩讓他抬起頭來。
他的頭髮凌亂地披著,遮去了大半邊臉龐,鄢子雲無法看到他的表情,於是憐惜地替他撥開那些輕軟的亂髮。一看到他憔悴得幾乎不成人形的消瘦臉頰,鄢子雲又驚又痛地倒吸了一口氣——才多久呢?這孩子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為什麼要這麼任性?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一心一意地希望他平安快樂嗎?
「尹兒……是我,是子雲哥哥……你看看我好嗎?」見他一直閉著雙眼,對自己的到來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鄢子雲的心中霎時充滿了不安和恐懼,他也閉了閉眼,匆匆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祈禱上帝給予他力量。
「尹兒,你是不是誤會了子雲哥哥的用意?我是為了你好,為什麼你要這樣報復子雲哥哥呢?你知道你這樣做讓我多擔心嗎?」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差點誤殺了他的上司!
「……子雲哥哥知道你很難過,我也承認那時候說那種話是我不對,但是,你明白嗎?我一直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我不能再看著自己給你帶來厄運……以前我曾經答應過你要救你的父親和弟弟妹妹,可是我……尹兒,你叫我怎麼還能夠若無其事地面對你?」鄢子雲的傾訴漸漸地邊成了喃喃自語,他把悶在心中無法出口的心事一股腦地傾吐出來。
「我是個懦弱的人,不太敢付出感情……尹兒,你這般地愛著我,難道我就真正鐵石心腸,不知道珍惜不成?尹兒,不管你原不原諒我,我不能看著你的任性害死你自己!」
「尹兒,子雲哥哥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生氣……氣到不顧自己的性命……好吧,若是你決定不原諒我,那麼等結案行刑的那天,我陪你一起死……你說這樣好不好?」鄢子雲咬著牙說著,將尹離憂抱緊。寬蕩蕩的囚衣下,他的身子孱弱得讓鄢子雲窒息。他暗暗發誓,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要救他!
尹離憂聽他說得決絕,身體猛地一顫。他終於緩緩地睜開了滿是幽怨的雙眸,「你……你一定要逼我恨你嗎?」他瘖啞著微弱的聲音,「用這樣的話來威脅我……」但隨即他發現在鄢子雲的眼中的並沒有要隨他去死的意思,反而帶著計謀得手的竊喜,「可惡……你騙我!!你明明知道我不要你死……你好可惡!!」帶著上當後濃濃的怒意和沮喪,他想掙脫鄢子雲的懷抱,但卻沒有氣力——自從離開鄢子雲之後,他根本就沒有心思進食。
「尹兒……尹兒……別這樣……」看著他吃力地想從自己身邊逃開,身上沉重的鐐銬被他弄得叮叮噹噹作響,鄢子雲連忙抱緊他,「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允許你死。我們兩個人都要好好地活著,所以,聽話……」
「鄢子雲!」尹離憂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拔高了聲音憤怒地打斷他的話,「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你以為只要對我勾勾手指,說聲『尹兒,聽話』,我就該像隻狗一樣對你趨之若騖嗎?現在我告訴你,我討厭這樣!!最討厭……」他拚命地搖著頭,將髮絲甩得滿臉都是。可惡!為什麼他就是無法抗拒他?
瞧他情緒如此激動,鄢子雲手足無措,最後他試著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安慰:「好好好,不說聽話了,我再也不說了還不行嗎,尹兒乖……」基督耶穌!鄢子雲仰天長歎,為什麼在遇到尹兒以後,自己的行為一天比一天更像個老太婆?!但是,在他的心底卻隱隱有著幸福的感覺——這世間的確存在著這麼一個人,無論生死契闊都對他不離不棄……他溫柔地撫摩著尹離憂的頭,感覺他的情緒漸漸地穩定了。
「你快走吧。這裡又髒又臭,你待不慣的。」尹離憂冷靜下來,輕輕推開鄢子雲,漠然地對他說道。
鄢子雲聽了,挑了挑濃眉,「誰說我待不慣?這是歸我管的地方,今天我就搬到這裡來看著你,防止你越獄。」他得意洋洋地說,尹離憂氣得臉色煞白。
「你這瘋子!想越獄我何必自首……你快給我滾出去!」
嘩!好凶!鄢子雲暗暗咋舌,這時候他還真有點想念當初那個總是偷偷跟在自己身邊,安靜乖巧又聽話的尹兒。
但,他更明白,小孩子終歸有長大的一天。他的尹兒——已經長大了,堅強了,懂得爭取自己想要的,也懂得自己選擇生活的道路,而不是被命運所左右。這樣的他同樣是那麼可愛,甚至,比起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他,更多了幾分人格上的魅力。
不能老是讓尹兒辛辛苦苦地追逐著自己呵!是時候該自己為他付出了……當時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兩個人分開是最好的選擇,可尹兒顯然不這麼想——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控訴他在感情上的吝嗇吧?!其實他自己在離開尹兒以後,難道不是覺得像失去了靈魂一樣嗎?再沒有什麼比失去他的恐慌更可怕了!那一剎那鄢子雲立刻發現,他絕不能失去他!
什麼男女界限經義教條,什麼身份地位恩怨糾纏……統統讓它們見鬼去!那些東西和他們之間的感情根本無關啊!!上帝的歸上帝,鄢子雲的,就應該歸他鄢子雲……為什麼他不早點想通這些呢?
自己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讓尹兒感受到被愛的幸福,倘若錯過這一程,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應他這般熱切的愛意——而鄢子雲不打算在未來的日子裡靠追悔過日子。人類本就背負著原罪,不在乎他多加一條吧?掃羅變保羅,也只是在一念之間而已——仁慈的上帝,我要尹兒,我不企求您的原諒!
當天夜裡鄢子雲真的跑到刑部大牢去就寢。
他命令幾個人為他收拾了一間比較像樣的屋子,然後每人打賞了些銀兩,還放了他們一個大假。那幾名獄卒當下歡天喜地地離開,只覺得天下再無鄢大人如此的好官。
「尹兒,我們到那邊去。」鄢子雲打開尹離憂身上的枷鎖,輕輕抱他起身,「今天晚上子雲哥哥陪著你睡,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刑部大堂見嘍!你怕不怕?」
尹離憂看了他一眼,轉過了頭沒有回答。
「你放心,子雲哥哥絕對不會逼你的供,明天尹兒只要說實話就好了。」說話間鄢子雲已經抱著尹離憂進一間小屋,然後放他坐在床上。
鄢子雲取出兩根紅紅的龍鳳花燭點了,簡陋的小屋中登時喜氣洋洋,一派溫暖與明亮。
「嘖嘖,尹兒的頭髮好亂,一點也不好看,讓子雲哥哥給你梳一下……」他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象牙小梳,細心地為尹離憂整理著,手勁既輕且柔,放鬆了尹離憂一直緊繃的情緒。
他總是這樣!尹離憂在心中暗自苦惱,他總是在無意之間給予他如父如兄的關愛,讓他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拒絕。
「快把這又破又舊的囚衣換下來,它們一點都不合適尹兒。」替他梳好頭,鄢子雲放下梳子,又將一襲簇新的袍子放在尹離憂面前,伸手替他除下身上過於寬大的衣衫,換上新衣。
「你……你在搞什麼鬼?」終於忍耐不住,尹離憂沙啞著嗓子問,「別戲弄我!」他受不起這樣的照顧。不知道好過這一陣子之後,他又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傷害。
收拾停當,鄢子雲也坐在床邊,順勢擁他入懷,尹離憂連忙推拒,「別亂動尹兒……就這樣,讓我們倆好好說一會兒話。」低柔醇厚的聲音仍舊蠱惑著他,讓他無法抗拒。
無奈地歎息一聲,尹離憂輕輕地自言自語:「還有什麼好說的?」明天審案完畢,如果他還念著些舊情,判他個斬立決,不要讓自己身受千刀萬剮之苦就不錯了——反正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他的累贅,讓他親自終結掉這個麻煩豈不是很好。
「我有很多話要跟尹兒說……」鄢子雲抬起他的臉,讓他的眼睛對上自己的,燭光下他的眼眸中是一片如酒的溫柔,尹離憂眼看又要沉溺其中——
「尹兒,今天我們成親好不好?」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用醉死人的語氣說出來,尹離憂霎時瞪大了雙眼——他究竟在說什麼?什麼成親?!誰和誰成親?!
「我和你成親,以後我照顧你一輩子。」鄢子雲像是在回答他的疑問一般繼續說道。
「你……」尹離憂嗓子乾澀,喉頭哽咽,「你這是怎麼了……你到底想怎麼樣……」這難道是給他臨死前的安慰戲碼嗎?實在是太過分,太殘忍了!尹離憂心中氣苦,忍不住一陣顫抖,淚水不由自主地潸然而下,他急忙閉上眼睛,只覺得灼熱的眼淚劃過冰涼的臉頰,熨下一道道痛楚的傷痕。
突然兩片溫熱的唇印上了他帶淚的臉龐,慢慢地,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為他抹平淚水劃過的痕跡,痛苦在一瞬間奇跡般地消失不見,「尹兒,請別哭……我不許你哭。」他輕柔地在他耳邊低喃,愛憐地輕啄他的鬢絲,「答應子雲哥哥,好嗎?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一直到老,永遠永遠……」
「……子雲哥哥!!」尹離憂發出這一夜頭一聲帶著感情的呼喚,緊緊地回抱著他。就算真的只是戲弄,他也認了!!因為,他太需要這份溫存……
隨著一聲低沉而滿足的喟歎,剛剛梳好的頭髮又被輕柔地解開,柔順的髮絲傾瀉而下,在紅紅的燭光裡泛著魅惑的光澤;隨著一個個輕憐蜜愛的熱吻,剛剛穿上的新衣再度委蛇在地,青澀誘人的身體曝露在夜間清冷的空氣中,輕顫不已;隨著一隻溫熱的大掌帶著魔力的愛撫,一身雪膚淡淡地浮起珍珠般的粉色,動人心魄;隨著身體逐漸地燥熱難耐,長睫覆住了點漆般的黑瞳,不安地抖動著,和微蹙的眉頭一起,出賣了他心中的緊張和羞怯。
「尹兒……」早在當初乘他昏睡,偷偷輕撫他雙唇的時候,他就已經為他癡迷了!「尹兒……」他淡然的五官突然變得那麼清晰,似乎是鄢子雲腦中唯一記得的容顏。「尹兒……」緩緩地擁著他躺下,吻上他眉心的胭脂痣,流連、梭巡……如此甘美!「尹兒……」他無處不在吸引著他!
「子雲……哥哥……」他有些羞慚地出聲,睜開迷濛的雙眼挫敗地望著他,「該怎麼辦……我……我不知道……」隱隱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但對這種事情一無所知又讓他感到畏懼,委屈與害怕讓他幾乎垂淚。
「別擔心,尹兒,有我在。」他提醒自己,要他!但不能傷害到純真的他……
在他沉穩的承諾聲中,尹離憂放心地再次閉上了眼睛。他感覺自己彷彿正乘著一騎呼嘯而過的駿馬,在雲霧中不斷地馳騁、馳騁……一直飛向虛無縹緲的完美夢境中。
「子雲哥哥……」微帶喘息的聲音吐出軟軟的呼喚,尹離憂疲憊地趴在他的胸膛上休息。鄢子雲單手緊緊地摟住他,另一隻手在他的髮絲上懶懶地愛撫著,「我剛剛很丟臉是不是?」尹離憂小小聲地問。每次在最動情的時候,他都會無法控制地一直對子雲哥哥說喜歡他,說了好多好多遍……
鄢子雲居然笑了,溫柔的笑紋布在眼角,讓他看起來既成熟又帶一點天真,「你真傻,尹兒,說喜歡我,怎麼會丟臉?」天知道正是因為有他這句話,才讓他食髓知味地永遠要不夠……
拉過粗糙的被子蓋住自己和他,鄢子雲微微壓下他的頭輕啄了下他的唇,頭一次很有幽默感地自嘲:「真不得了,咱們的洞房,原來是這樣厲害的地方。」兩個男子在監獄裡私自成親,這恐怕前無古人吧!「對不起,尹兒……」他應該得到更好的!
他話音未落尹離憂已經在拚命地搖頭,「子雲哥哥不是的……你不要說對不起,這是我一輩子呆過最好的地方……」他急切地說著,下一秒卻因為鄢子雲滿含深意的眼睛而領悟到自己話中的曖昧含義,他的臉頰霎時又染上了淡粉色,「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尹兒……尹兒……」鄢子雲又笑了,充滿愛意地抱著他低喃。純淨如此,教他怎能不疼?「我一定不讓你離開我……」
翌日-刑部大堂
鄢子雲春風得意地坐在大堂之上,帶著一臉的傻笑。知道的人是明白他破了一件大案心中高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突然發了神經——從來沒有人看到他審案的時候有這樣不專業的表情。
「帶欽犯尹離憂一名上堂!」他一拍驚堂木,便有人一疊聲地傳下去。不一會兒尹離憂帶著一身叮叮噹噹的枷鎖緩緩地走上堂前,跪下。偷偷抬頭一望,發現鄢子雲正帶著幾分癡迷瞧著自己,他登時想起昨夜的溫存,不由心中一陣小鹿亂撞,臉上升起淡淡的粉色,立刻又羞澀地垂下頭去。
二人正自旁若無人地眉來眼去,突然堂外響起一聲:「刑部侍郎潘大人、司郎中劉大人到!!」
鄢子雲一聽嚇了一跳,潘必正和劉秉義?!這兩個損友為什麼突然會跑來?正在怔忡間,兩個身著京官朝服的年輕男子攜手走了進來。
「呵呵,鄢大人辦案辛苦了,尚書大人生怕鄢大人獨自審案操勞過度,特差遣我等前來襄助,還請鄢兄多多指教。」那身著青色袍子的劉秉義笑嘻嘻地開口,說著二人一同向他拱手行禮。
鄢子雲暗暗叫苦,這兩個傢伙平素雖然和自己交情不惡,可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這樣的小案子也要三堂會審,明擺著是無聊嘛!若是讓他們發現自己和尹兒關係,恐怕要糟……雖然如此,他卻也沒有理由拒絕,當下只得強顏歡笑,招呼二人在兩旁坐了,便要開審。
那身著緋色袍子名喚潘必正的,看了看尹離憂,提聲問道:「下跪何人哪?可知自己犯了什麼罪?講——」
尹離憂看了看鄢子雲,見他滿臉的無奈,想到他昨天說過要說實話,於是頭一昂答道:「草民尹離憂,不知朝廷為何緝拿於我。」
那潘必正眼珠子一瞪,「胡說!狀紙上明明寫了,你名喚尹兒,河南登封人氏,何以又胡編姓名欺瞞本官?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這……我就是叫尹離憂嘛!這是子雲哥……」他委屈地反駁,卻突然看見鄢子雲臉上的表情古怪,似乎在示意著什麼,當下他改口驕傲地說:「這是我家公子為我取的名字。」
鄢子雲輕輕吁了口氣。
「哦……原來如此,是你家公子取的。」二人一同作恍然大悟狀,一起看向鄢子雲說道:「這家公子,胸中畢竟有些丘壑,名字取得倒也可人,鄢大人,您認為如何?」
鄢子雲惟有乾笑數聲,「還好,還好……」他發誓在潘劉二人的眼中看到了詭異的訕笑,但二人一本正經的態度卻讓他無話可說。
劉秉義咳嗽一聲問道:「尹離憂,你說在人家為奴,又如何從登封來京犯案,講——」
「我……公子把我從那家救出來,後來他走了,我的爹爹和弟弟妹妹都被人害死,後來,嗯……後來我就到陝西去了,再後來我一直到處找公子,就到了北京。」
說來聽似簡單,可其中的辛酸,恐怕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罷——鄢子雲聽得暗自疼惜。
「唉,身世可憐吶!」潘劉兩人唱雙簧似的長歎一聲,「你那位公子也真真可惡,既救了人,何不救到底,害你小小年紀家破人亡,顛沛流離——鄢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鄢子雲臉上抽筋,咬著牙哼了一聲,「該死!!」這兩個混蛋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才會跑到這裡來說些有的沒的!
潘必正忍著笑著又問:「尹離憂,你既是來京尋人,到底尋到沒有?為何又劫持了一十三名良家婦女?莫非你家公子好色,要你去幫他採花……」
「你放屁!!」話已至此,鄢子雲再蠢也知道他們的確是來捉弄自己的,他氣得完全拋棄了紳士風度,鐵青著臉破口大罵。
潘劉二人見狀實在憋不住地哈哈大笑,鄢子雲似乎怒到了極處,他站起身來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堂上不許喧嘩!!案犯尹離憂擾亂京師秩序,劫持良家婦女,驚動聖聽,證據確鑿,案犯也已供認不諱,刑部侍郎鄢子雲現奉旨處以尹犯凌遲大刑,三日後菜市口行刑!退堂!!」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一長串話,重重地在一堆公文上洩憤似地蓋下各種印鑒,然後交給身邊的監審要他提交上去,最後他揮手示意堂上的衙役們退下。
剩下的三個人都呆若木雞地望著他。
鄢子雲緩緩走到尹離憂身邊拉起他,放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冷冷地看著潘劉二人,「你們還沒玩夠是不是?」
「子雲,你這又是何必……」潘必正訕訕地說道,語氣略帶歉疚,難道真把他刺激到了?他倆從鄢子皓那裡得知了些端倪,後來又從鄢子雲近來反常的行為中得出了這個爆炸性的結論,原本是想看看子雲準備如何處置這棘手的事件,順便看看這個木偶難得的尷尬表情而已,誰知道竟然把他逼急了……怎麼回事,這一點都不像平時冷靜自持的子雲啊?!
「公文我已經交出去了,你們要補償我嗎?」正愁自己勢單力薄的鄢子雲憑空捉到兩個免費勞工,如不善加利用簡直對不起他們自動送上門來。
二人點頭如搗蒜。
「那好,跟我來。」
鄢子雲把三人帶到刑部大牢,對潘劉二人說道:「你們先在這裡候著。」二人無奈只得站在鄢子雲規定的地方等待,果然是好奇心殺死貓,唉!現在是有負於人,不得不聽命了!
拉著尹離憂來到他們的「洞房」,鄢子雲解下他身上的腳鐐手銬丟在一邊,捧起他的臉問道:「尹兒,你相信子雲哥哥嗎?你怕不怕?」剛剛他說的那些話可能會驚嚇到他吧,可那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不管那兩個混蛋來沒來他都是要說的。
尹離憂撲進他的懷中,「我不怕。」子雲哥哥說過要救他,說過要他們兩個都好好地活著,永遠永遠在一起,所以他一點也不怕。
「尹兒,那子雲哥哥要委屈你在這邊多呆三天……不過我每天晚上都會來瞧你,陪著你,你喜不喜歡?」
尹離憂紅著臉點點頭,感覺幸福得像是在做夢。鄢子雲匆匆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跟那兩個混蛋算賬。」鄢子雲和尹離憂似乎已經把牢房當做家了,有情飲水飽當真不假。
刑部密室
「什麼?!你真的要那麼做?子雲,你想清楚了沒有!!你居然要為那個醜醜的小孩子放棄官職……」潘必正的聲音被鄢子雲遞上的桃酥適時地堵住。
「必正,我是來請你幫忙,而不是讓你來否定我的計劃,更不准你對他胡亂評價。」鄢子雲沉著臉清楚地說道。他在官場打滾十幾年,除了幾個朋友以外,竟然找不到一絲一毫值得留念的地方。家中父母……只能怪他不孝!!看來父親抱孫子的願望這輩子是沒法實現了,「而且,我去了,秉義也可擢升侍郎,這不好麼。」
「喂喂,千萬別拖上我!看看你們這些前任的下場……嘖嘖,我可一點興趣都沒有……這不是重點,子雲,你覺得這樣做值得嗎?你還有大好前途,家裡也……」
「這是我一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好了,別廢話,你們幫不幫忙?」
「這……咱們必須從長計議……喂,子雲你別走——好吧!!你要我們怎麼做?」
「你們答應了?」
「看你又臭又硬的樣子……哎喲!痛死了……能不答應你嗎?只是有些捨不得你走……」
「你少肉麻……三天後,你們和我一起去監斬。」
「什麼?!」
「多帶幾個隨從,到時候可能會有人來劫法場。」
「什麼?」
「你們要是敢亂放人就試試看。」
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啊?兩個人面面相覷,鄢子雲已然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