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螃蟹與大刺蝟 第九章
    「小-,你那個土匪頭子到底死了沒有,為什麼總是見不到他咧?」  

    薛霽懶懶地躺在姐弟倆臨時住所的床榻上。因為童鑒不在軍營,無聊中偶爾想起弟弟的她不耐煩地問——他們都來了快十天那人還沒有出現,搞什麼嘛!  

    薛-心虛地看了姐姐一眼,慌忙低頭斂眉,支吾著不敢接口。他壓根不敢告訴姐姐昨天自己已經找到了熊嗣男,而且還和他做了一些嗯嗯啊啊嘿咻嘿咻的事——她知道了一定會殺了自己。  

    一想到熊嗣男,薛-的腮邊就飛起兩朵俏麗的紅雲——不知道為什麼大刺蝟哥哥老是喜歡親他,昨天在送他回來的路上,他又親了自己好幾次。不過自己也很喜歡就是了……  

    「姓薛的小狐狸精,你給老娘滾出來!!」一個潑辣的尖叫在門外響起,把屋裡兩個姓薛的人嚇了一跳,薛-聽出來是趙拂雲,登時臉色大變,驚恐不已;而薛霽則立刻火大地跳起身來——她認為那人是在辱罵自己,畢竟狐狸精是女人專用的罵辭。  

    「是哪個不要臉的女人在胡說八道?」薛霽也不是好惹的,她走出門外叉著腰叫道,四下看了看,見一個和自己年歲相當、相貌清秀的女孩站在門口,神色又是氣惱又是懊喪——會是她在罵人嗎?薛霽愣了一下。  

    「姓薛的狐狸精……」趙拂雲又罵出聲,並且還企圖闖進房間裡。  

    「喂喂!」薛霽忍不住攔下她,「你這瘋子幹什麼亂罵人?我可沒得罪你!!」  

    趙拂雲無心理會她,「我不是罵你,我找的是那個姓薛的狐狸精……」她力大無窮地推開薛霽走進房間,指著已經不敢動彈的薛-破口大罵,「就是你!狐狸精……你別以為用身體就可以狐媚他……卑鄙下流的東西!」  

    原來她是在罵小-?!跟著進屋的薛霽聽了趙拂雲的話驚呆了,她在說什麼?!用身體……難道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轉過頭懷疑地瞧著弟弟逐漸發白的俊俏臉龐。  

    因為趙拂雲露骨的指責和姐姐異樣的目光而感到羞愧萬分,薛-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他昨天絕對不是故意要誘惑大刺蝟哥哥的,他們只是情不自禁罷了,「我……我沒有狐媚他……我是喜歡他才那樣做的……」根本沒有想過要否認,薛-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趙拂雲聽他這麼一說氣得暴跳如雷,而薛霽則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不許你再接近他!聽到沒有?」趙拂雲逼近薛-,狠狠地對他吼著,連半分淑女的氣度都沒有,「師兄喜歡的人是我!不准你破壞我們!!」  

    薛-看她如此凶狠霸道,而且還歪曲事實——大刺蝟哥哥明明說過喜歡自己的,才不是她!薛-感到很不服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他大聲反駁趙拂云:「他不是!他才沒有喜歡你,他說他喜歡我!為什麼你總是這樣霸道……我永遠永遠也不離開他……」說著他眼底帶淚,但仍然視死如歸地望著眼前的敵人。  

    薛-的真話將一向生活在玫瑰色謊言裡的趙拂雲轟炸成了碎片——不過當然只是心臟而已,她的外形依舊是好的——她像一根木樁子一樣地杵在原地,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將她變成飛灰。  

    大家都呆站著,直到一個清凜的聲音在門邊響起來,「拂雲帝姬,請您回去吧。」這次的聲音裡似乎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溫柔和憐惜。  

    趙拂雲一聽到這個聲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手掩著臉飛也似地跑出門去,關玉石只好匆匆向薛霽點了點頭算是道歉,立刻追著她而去。  

    「你給我說清楚!!」薛霽清醒過來以後立刻向躲在一邊的弟弟開火了,「你、你真的和那個土匪頭子……做了?」她看著一臉無辜的弟弟,那張臉清純無比,也無邪極了——真是只披著狼皮的小羊啊!!他們、他們居然做了……  

    不會撒謊的薛-臉紅得像落湯的蝦米,不過他仍然老實地輕輕點了點頭。  

    「你是白癡啊?!」見他承認,薛霽火大地罵道,手指又戳上弟弟的額頭,「我都還沒有審查過他,為什麼你這麼快就被他吃掉了?萬一他是個醜八怪,或者是個變態壞蛋大色狼,搞不好吃了不認賬怎麼辦?哎喲你蠢死了!!」她痛心疾首,暴跳如雷地指責著。  

    薛-摀住自己的額頭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姐,你別這樣說他……他不醜也不是壞人,我好喜歡他……」他瑟縮著反駁,如果不是事關熊嗣男的名譽,他是萬萬不敢反抗姐姐的。  

    「你在幹什麼?」突然一個響如炸雷的聲音在薛霽的頭頂爆發,嚇得她花容失色——老天!這、這是人類的聲音嗎?  

    接著她看見一個頭髮黑得像惡魔,鬍子拉渣像只刺蝟,臉上還有一道恐怖刀疤的高大男子將弟弟拉了過去,而弟弟也像看到救星一般地立刻躲進他的懷中。該死,這頭熊難道就是弟弟口中「像根棒」的男人嗎?看來他連最基本的判斷力都失去了!!  

    熊嗣男感到很氣憤。他本打算來看看小螃蟹的身子康復了沒有,卻看見他被欺壓得可憐兮兮的樣子——這個女人大概就是薛霽吧,她不是小螃蟹的姐姐嗎?為什麼她這麼粗暴地對待自己的弟弟?而且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更是讓熊嗣男氣爆了肚子——醜八怪、變態色狼、吃了不認賬,是在說他嗎?簡直是胡說八道……  

    好吧!熊嗣男承認自己不是什麼美男子,會喜歡上身為男孩子的小螃蟹也不是他故意的,小螃蟹年紀這麼小更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塊病……唔!想這麼多幹嗎,變態就變態!變態犯法啊?不過吃了不認賬這一條他是死也不會承認的!!  

    「以後小螃蟹和我一起住。」他傲慢地向薛霽宣佈,「你休想再欺負他。」如果不看在她是小螃蟹的姐姐,而且還是無意間讓他們倆認識的人,熊嗣男早就把她丟出去了。  

    「我可沒有欺負他,我才是在保護他。免得他被某些不要臉的變態大叔給騙了……」薛霽冷哼著,這個壯得像頭熊的刀疤臉醜男人居然就是小弟的親密愛人,還真是完全顛覆了她薛霽唯美主義的審美標準……  

    薛霽沒有發現,其實自己只是因為即將失去那個常年放在身邊逗弄呵護的對象而感到不平衡而已。不管弟弟喜歡的人是誰,大概都難逃與她那份姐姐兼母親的無敵之愛作長期鬥爭的厄運。  

    「你、你這臭女人!!」為什麼大家都說不能打女人?有些可惡的女人就是欠揍!!熊嗣男氣得半死——好在當初自己沒有和她成親!不然絕對會發生殺妻事件。  

    「姐……大刺蝟哥哥不是大叔,」薛-耐心地提醒她——姐姐也弄錯了他的年紀,他又該不高興了,「而且大刺蝟哥哥沒有不要臉,」他一點都不嫌麻煩地一一為熊嗣男辯解,「也不是變態。」  

    (小動物法則九:忠心護主的小動物能讓主人感受到無上的幸福。)  

    熊嗣男聽他這麼認真,感動得快要流下英雄淚——老天啊,感謝你把帶來陽光的小螃蟹賜給我!!他一臉幸福地咧開了大嘴嘿嘿地傻笑著,真想就在這裡再次把他親到神志不清無法自拔——  

    不過薛霽冷冷的一句話又輕易地將他從天堂打入了地獄,「哼,你這莽夫根本配不上我弟弟。」  

    被踩到痛腳的熊嗣男惱羞成怒,這個女人和他有仇嗎?!他決定要發標。「死女人,我殺了你——」一雙憤怒的拳頭握得喀啦啦地響。  

    「大刺蝟哥哥……不要!!」以為他會動手揍姐姐,薛-驚慌地叫了他一聲,拚命地朝他搖頭,熊嗣男一見他懇求的樣子,什麼氣都立刻煙消雲散了,他恨恨地「呸」了一聲決定不去理會薛霽,拉著薛-的手就要離開,「小螃蟹,我們走。」  

    「走?」薛-一頭霧水,「去哪兒?」  

    「當然是我住的地方,」說著他狠狠地瞪了薛霽一眼,她那得意洋洋的樣子更讓他生氣,「這樣她就不能再欺負你了。」  

    薛-連連搖頭,「姐姐沒有欺負我,她待我很好很好……」這是實話。雖然薛霽的表達方法比較另類,但誰也不能否認她是很愛弟弟的。  

    熊嗣男卻有些嫉妒起來,「她對你好,我就對你不好嗎?我和她你究竟喜歡誰?!」  

    「這……」薛-無法解答他這種根本沒有可比性的問題,「我喜歡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選?」他為難地望著熊嗣男問道。  

    「不行!有我沒她!!」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熊嗣男和薛霽卯上了,「小螃蟹,我問你,如果我和她一起掉下懸崖,你會救誰?」  

    薛霽一聽憋笑憋得差點斷了腸子——外表粗壯得像頭熊一樣的某人,居然會沒水準到問這種無知妒婦才會問的蠢問題!!她倒要看弟弟怎麼回答。  

    「這個……這個……」什麼事都一板一眼的薛-痛苦地考慮著這不可能發生的狀況,好一會兒他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救姐姐……」  

    「哇哈哈哈哈——」薛霽看著熊嗣男難看得要出人命的臉色,再也顧不得害怕他會使用暴力,忍不住狂笑出聲,「小-,你真乖,姐姐疼你……啊哈哈哈哈……」  

    薛-偷偷看見熊嗣男萬分郁卒的表情,立刻對他解釋:「大刺蝟哥哥,姐姐是女生,我當然要先救她……如果你死了,我還能一個人活嗎?」他著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你要是掉下懸崖,我一定跳下去陪你……」  

    霎時間屋裡只有薛-小小的嗚咽聲,旁邊的兩個人都呆了。  

    熊嗣男將他抱緊,再也不懷疑他對自己的深情,「小螃蟹……」他登時什麼顧慮都沒有了,只要有他這句話,將軍也好土匪也好駙馬也好,他都完全不在乎!!  

    遠在汴梁的兵部司馬薛-認為自己這次終於可以對部下有個交代了——雖然老熊做不成自己的妹夫有些遺憾,但是如果能成全他和拂雲帝姬的婚事,那對他的前程一定會更有幫助的。  

    所以他興沖沖地奉旨北上,準備在第一時間讓熊嗣男得知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命令隨行官員快馬加鞭,而一進代州之後他更是甩下隨從自己先行飛馳至雁門關,想早點給老熊一個驚喜。  

    薛-的確辦到了。  

    因為他的非官方訪問是在月色清朗的晚間,興致勃勃的他沒有發覺熊嗣男的營帳周圍沒有一個侍衛是非常不符合邏輯的,他根本沒多想便擅自闖了進去。  

    「嗯、唔……啊……」燭影搖紅的房間裡春意盎然,曖昧的呻吟聲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臉紅心跳——死老熊!竟然在幹這調調……薛-在心中抱怨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便想暫時退避。  

    「啊啊——大刺蝟哥哥……」薛-的聲音雖然甜膩得過分,但還沒有到連親人都聽不出來的地步,薛-聽到這個非常熟悉的聲音,不由得好奇地轉身一瞧,而薛-此時正巧因為強烈快感而難耐地搖著頭,那張欲仙欲死的迷人臉龐恰好落入哥哥的眼中。  

    薛-的一雙俊目差點奪眶而出——這是什麼?這是噩夢嗎?誰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他希望有人在身邊掐自己一把——因為做夢都是不會痛的。  

    「小-?老熊?!」薛-癡癡呆呆地出聲,「你們……」為什麼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會在一起做這種事?!薛-的心中霎時轉了無數個念頭,但沒有一個能夠合理地解釋眼前令人難以置信的現實。  

    「下流無恥!」  

    「變態齷齪!!」  

    「該死的戀童癖!!」  

    薛-在熊嗣男的營帳中像只困獸一樣地來回踱著步子,雙手胡亂地比劃著,與平時斯文儒雅的樣子大相逕庭,「我要和你決一死戰!」他對已經起身下床的熊嗣男咆哮,一不小心又瞥見床上裹在被子裡的弟弟那泛著桃紅的俊俏臉蛋和羞怯無措的眼神,薛-覺得自己簡直快要發瘋了——他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讓弟弟被好朋友○○XX了還熱心地幫他找老婆,真他X的見鬼!  

    「熊嗣男,老子和你勢不兩立!」覺得自己被愚弄了的薛-恨恨地宣佈。  

    熊嗣男知道自己遇上了真正的對手,老薛可比薛霽難弄多了——而且他也沒料到會在如此尷尬地情況下跟他解釋這件事,「冷靜,老薛……」  

    「冷你個大頭鬼!」哪一個有良心的哥哥眼看著年幼的弟弟慘遭後庭花劫還能夠冷靜的?除非他不是人,「小-才剛剛十六歲啊!你這個變態色狼!!」虧他還一度想把妹妹許給他,真是瞎了狗……啊呸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愧都是薛家人,連罵人的話都差不多……熊嗣男頭痛地暗想,先讓他發發火吧,等他罵累了再好好地坐下來談,而且那個什麼該死的賜婚問題也亟待解決。  

    「大哥……」薛-怯怯地叫了哥哥一聲,有些害怕看到他如此氣惱的樣子。看哥哥似乎在責怪熊嗣男,他當即勇敢地承認道:「是我……是我先喜歡他的……大哥你不要罵他好嗎?」說完他羞得躲進了被子裡,不敢正視哥哥和熊嗣男。  

    聽了弟弟的話薛-目瞪口呆,他原本以為是弟弟不懂事被某人誘騙了,誰知道他居然說出這麼不知羞恥的話來,「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們這樣做於禮不合……而且這個人馬上就要和拂雲帝姬成親了,這是皇上的旨意,違抗可是要殺頭的!!」  

    薛-躲在被子裡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皇上要大刺蝟哥哥和拂雲帝姬成親?!怪不得……怪不得她那天會那麼生氣地跑來罵他!可是自己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啊,大刺蝟哥哥也沒有跟他說過……  

    他大概是因為自己而不肯娶趙拂雲吧?這麼說來自己豈不是會害了他……他絕對不要大刺蝟哥哥被殺頭!!  

    那麼,該怎麼辦?是不是……是不是必須離開他了?  

    熊嗣男鬱悶地發覺薛-這兩天竟然在躲著自己——自從薛-來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單獨和薛-見過面。他似乎總是刻意地和哥哥姐姐呆在一起,一點機會都不留給熊嗣男,也很少再跟他說話。  

    忍無可忍之下,熊嗣男這天一大早窺到個誰都不在薛-身邊的空擋把他強拉到軍營裡僻靜的一角,準備和他好好談談,「小螃蟹,你為什麼這些天都不理我?」他隱約知道薛-是因為賜婚的事情而擔憂——那天晚上老薛跟他說了這事以後他就一直沉默,最後他是流著淚入睡的。  

    「小螃蟹,你別擔心,除了你一個,我誰都不要!!」說到這裡熊嗣男激動地把他緊緊地抱在懷中,什麼笨皇帝的爛旨意,那根本與他無關!頂多他回山寨去當專職的土匪頭子而已。  

    聽著他堅定的承諾,如果是以前的薛-一定會高興得暈過去,可是今天他卻身子一顫,拚命地搖著頭恐懼地看著他,「大刺蝟哥哥,我們……不行,你、你一定去娶拂雲帝姬好不好……我求求你。」  

    沒想到薛-竟然會勸自己另娶,熊嗣男氣不打一處來。不過知道他是害怕連累自己,熊嗣男只有強迫自己冷靜,以便好好地向他解釋。  

    「小螃蟹,不管有沒有你在,我都是絕對不會娶她的。」半晌熊嗣男擁著薛-篤定地說,「拂雲是我的師妹,她很小很小的時候被壞人拐帶出王府,是我在街邊撿到了她。後來我們遇到了師父之後就一起學武,她幾乎是我親手帶大的,我一直都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待。我撿到她之前她可能受過蠻大的刺激,所以行事經常顛三倒四的……其實誰都知道她不是真正地喜歡我,她只是習慣性地想依賴我罷了,你明白嗎?」他耐心地說出鮮少有人知道的真相,希望薛-能夠理解他。  

    幸好關玉石在拂雲十五歲那年前把她找回王府去,並且照顧得很好,熊嗣男因此很放心地讓她回家。只是趙拂雲一直對熊嗣男情有獨鍾,總是會不時地追蹤糾纏他,這讓熊嗣男很頭痛,更讓一直默默喜歡她的關玉石心痛。  

    薛-這才明白熊嗣男為什麼對趙拂雲如此地縱容,也有點瞭解趙拂雲對他念念不忘的原因了,他輕輕地點點頭,「那……其實她也很可憐。」誰都不會想變成這個樣子吧,「可是如果你不娶她,不是要被——」薛-實在說不出「殺頭」兩個字,難過得別開了臉去,泫然欲泣。  

    看他這樣地擔心自己,熊嗣男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龐,在他耳邊溫柔地說道:「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相信我。」熊嗣男自信是可以掌握自己命運的那類人。  

    「可是……」雖然明確了他的心意薛-很高興,卻仍舊不太放心。  

    「不許再說可是了!再說我可就要親你了!」熊嗣男粗聲對他威脅道。  

    目瞪口呆的薛-錯愕地張大了嘴,「啊?!但、但是——唔!」  

    接下來熊嗣男說到做到,把他的錯愕當作是邀請,也把他那些不必要的擔心全都吞進了自己的肚子。  

    他們倆正自吻得火熱,都沒發現暗處有一道纖細的身影黯然地瑟縮在一角,慢慢地退開了。  

    「老熊,拂雲來過你這裡沒有?」關玉石匆匆忙忙地來到熊嗣男的營帳,神色氣急敗壞,「她從早上開始就沒露過面!!」本來以為她一直在屋裡睡覺,可是一直到中午還沒有動靜,關玉石闖進她的房間才發現睡在她床上的人竟然是她的使女,趙拂雲早已不知去向。  

    關玉石找了她一個下午,熊嗣男的營帳他已經跑了不知道多少次,不過熊嗣男總也沒在。  

    「拂雲不見了?!」熊嗣男錯愕地看著他——什麼事能夠使一貫冷靜理智的玉石著急成這樣?難道拂雲出了事?「她沒來找我啊!」  

    「該死!」關玉石詛咒著,「她失蹤了!!」全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以外,幾乎與趙拂雲寸步不離的關玉石只要有半刻看不到她就會認定她失蹤,更何況這都半天了,他不著急死才怪。  

    熊嗣男一聽也皺起了眉頭,「那咱們趕緊去各處找找。」  

    關玉石點點頭不再說話,立刻和熊嗣男一起出外尋找趙拂雲。  

    到了傍晚,天空上彤雲密佈,北風淒緊,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起來,可是趙拂雲卻仍舊下落不明,這樣天寒地凍的天氣不禁讓人為她感到擔心。  

    熊嗣男和關玉石冒著大雪找了半晌,一無所獲。覺得事態嚴重的熊嗣男趕緊回營召集人手幫忙分頭尋找,而他們兩人則前往最為險峻的絕嶺一帶搜尋。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那雁門關附近全是峭拔的岩石,道路也是盤旋崎嶇,再加上風急雪深,要尋覓一個人的蹤影是難上加難。熊嗣男和關玉石一道走在絕嶺之上,舉著明滅不定的火把向上攀登,饒是兩人武藝高強也覺得舉步維艱。  

    大雪已經飄了兩個多時辰,害怕引起雪崩,因此二人都不敢高聲呼叫趙拂雲的名字,只能順著雁門險道摸索前進。  

    才上絕壁不久,兩人在山道上發現了一隻薑黃色的繡花鞋,關玉石立刻面色一變,顫聲說道:「這是拂雲的!!她……她果然在附近……」  

    熊嗣男也是一驚,這附近地勢絕險,西北的山側還有一處深谷……難道拂雲因為自己嚴詞拒婚,竟然想做傻事不成?他當下臉色鐵青,「咱們往前去瞧瞧。」  

    「拂雲……」來到西北側嶺,心中惴惴不安的關玉石不由得發出輕喊,四處張望著,「拂雲!」也許是太過關心,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是……是關護衛麼……」一個微弱的聲音從一角傳來,關熊兩人都是一震——那是拂雲!!  

    二人趕緊循聲趕過去,熊嗣男舉起火把,只見趙拂雲靠在深谷旁邊的的一塊大石上,玉容慘淡,嘴唇也凍得發紫,大概已經站不起來了。  

    「拂雲!!」見她這樣,熊嗣男心痛地呼喚著——畢竟與她相處多年,把她當成親妹妹的他心底還是很疼愛趙拂雲的。  

    「師兄……」感覺二人越走越近,不知道為什麼趙拂雲突然狂叫出聲,「師兄不許過來!!誰來都好……只有師兄不行!再過來我就跳、跳下去……」她又急又亂地喘息著拒絕熊嗣男的接近,彷彿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生怕她激動之下做出傻事,熊嗣男不得不停下腳步,向關玉石一使眼色。關玉石更不停留,當下趨身向前來道她的身邊,「拂雲……拂雲,我來了,別怕!」他安撫著她,並將她抱在懷中。  

    突然得到溫暖的趙拂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我走不了了……」她在冷風中躑躅了許久,最後來到這個地方冒雪呆站到天黑,不知不覺兩腿逐漸地麻木,無法行走。如果不是他們及時找到她,恐怕她將葬身雪國。  

    白天在聽到師兄說了那些話,更親眼看到他和薛-熱烈地擁吻之後,絕望的趙拂雲心中空洞洞地不知不覺就攀上了絕嶺,當時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要活了!」  

    現在她只覺得這真是非常愚蠢——剛剛聽到關護衛和師兄兩個人都是那麼地在意自己擔心自己,她陡然醒悟自己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分了,她蜷縮在關玉石的懷中後悔地啜泣起來。  

    「別怕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去……」以為她嚇壞了的關玉石從來沒有這麼溫柔地對她說過話,一邊抱著她慢慢起身。  

    趙拂雲將臉埋在關玉石的胸口,乖乖地呆在他的懷中,任由他將自己抱起來。她剛才因為不願意讓熊嗣男看到自己如此狼狽落魄的樣子,所以才拒絕他接近自己。但面對關玉石時卻沒有這層顧慮——他見過自己最最失敗醜陋的模樣,她為師兄哭,為師兄笑,為師兄發愁發怒的各種醜態他都再清楚不過了,所以現在讓他看見自己因為失去師兄而想做傻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關護衛……我、我是不是很蠢……」她喃喃地問道,神智逐漸迷離。  

    「不,你不蠢。」你只是太癡傻了……關玉石抱緊她,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熊嗣男等他們走遠,這才緩緩地跟在後面下了絕嶺。此時他欣慰地明白,拂雲這個重擔已經成功地從自己肩頭轉移了——不過他還是要祝關玉石好運,畢竟拂雲不是普通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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