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學,組合盆栽比賽的截止日期很快就要到了……希望下次上課就能看見大家的作品,下課!」
緩緩的跨出教室,世芳明朗五官上的神情近乎出神狀態。
在構思創作的時候,她靈魂出遊,對週遭事物視而不見是常有的事。
「喲!」
她眼神直勾勾的往前走,壓根兒沒聽見旁邊的低喚。
「喲!」這次聲音大了點。
世芳稍稍回神,頓住步伐。
好像有人在叫她?
明眸-轉,找到躺在樹下石板椅上的一個男人身影。
這個男人顯然一點也不怕髒了衣服,穿著一身白色休閒衫,嘴裡銜著一株小草,一條長腿曲著,溫暖的陽光柔和的灑在他修長勻稱的身軀上,那張好看得過分的男人面孔讓這幅閒適的畫面形同偶像寫真。
認出那張出了名的好看臉龐,世芳瞇起眼,上前一步淡淡地問:「你在做什麼?」
躺在石板椅上的杜仲面無表情,嘴裡銜著的小草隨著低沉的嗓音抖動,「深呼吸。」
「有什麼好處?」
「證明自己還活著。」
世芳點點頭,然後眼又一瞇,緊接著手伸進背包裡,「別動!借我拍張照!」
太好了!剛好是她想要的樣子,她的盆景有著落了。
「做什麼?」杜仲挑起一道眉。
「你現在的樣子很像一個盆景。」
「盆景?」只是躺在石板椅上?
等等!一堆女人搶著替他拍照,為的是想擁有他的照片好一親芳澤,不然就是高價販售,這個女人卻把他當盆景?!
閃光燈一閃,世芳就收起了相機,「行了!你慢慢活著吧!」
裹著牛仔褲的長腿真的跨開步伐。
杜仲愕然起身,「等等!」
「有事?」世芳不解的停步。除了上次在唱片行遇見,他們根本沒有接觸,更談不上交情。
高大的身軀走到她面前,世芳發現她竟然必須仰起臉,哇!不傀是籃球健將,這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高。
「去喝一杯吧!」
「現在?!」明眸不可思議的瞠大,隨即搖頭,「不好意思,我沒有大白天酗酒的習慣。」再說她和這個男人非親非故。
大手攔住她的去路。
世芳詫異的抬頭望進那雙深邃的眼,才看見裡頭微微黯淡的陽光。
低沉的嗓音艱澀的從他喉頭發出,「我今天剛接到消息,一畢業,她和我大哥就要訂婚了。」
世芳微愣,即刻明白他說的是辛語嫣。「我很遺憾。」點點頭又跨步走開。
遺憾?就這樣?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杜仲不可思議的苦笑。
這個女人真是沒有同情心耶!
「除了遺憾,你還能不能做些別的?」他悶悶的聲音讓她停下腳步。
他不想說他是特地到教室這邊來等她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找的不是如清,而是這個和他毫不相千的女人。
「別的什麼?」世芳明朗的五官浮現困惑。
唉!普通的男人絕對不能和這樣的女人常接觸,因為像他這樣的帥哥都難保不失去自信了。
杜仲歎了口氣,陽光般的笑容無奈得讓人心軟,「我只想找人陪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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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感情這回事就是這樣,有失有得,你一定要想開點,不然我待會兒幫你介紹BLUE SUN一些女性工作夥伴,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謝謝你!可是呃……童小姐,我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她語氣中充滿了關心。
背對吧檯的如清歎了口氣,幾乎可以想見那雙明靈大眼眨著同情的光芒,讓男人心癢得無法招架。
「能不能……」透過綠色籐蔓盆景傳來的兵變男吞吞吐吐的,仔細聽不難聽出其中帶有幾絲靦。
如清伸手揉著再次皺緊的眉心,發現自己開始有莫名偏頭痛的現象。
眼前好似突然出現了一張醫生的臉孔,嚴肅的問他:「偏頭痛的症狀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唔——」他沉吟的回答,「好像是認識了一個叫做童心美的女人以後。」
身後兵變男終於鼓起了勇氣。「呃!我的意思是,童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跟你要手……」
「抱歉!」如清不得不向董事們說聲抱歉,挺身而出了,「我先失陪一下!」
他瞭解這個小女人有著助人的好心腸,但別人可不一定知道她只是雞婆啊!唉!
在那個可憐的兵變男還來不及說完「機號碼」三個字之前,如山一樣高大的身影已經矗立在吧檯前。
「啊?!」看見那張冷峻的面孔,吧檯裡的女人立刻陷入震驚失神的狀態。
鄒如清;:他……他……什麼時候走進BLUE SUN的?
「對不起,我來晚了。」高大偉岸的身軀落坐在吧檯前的椅子上,對著震驚過度的心美勾起嘴角,「親愛的!來杯巴西咖啡吧!」
親……親愛的?!
心美再次不信的張大小嘴。
坐在旁邊的兵變男也震愕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舒肝解郁茶?」那雙冷沉的眼忽然落向吧檯上的茶壺,然後倒了一杯給自己,神情自適得像渾然不知自己造成的緊張氣氛。
輕啜了口茶,他瞭解什麼似的點點頭。
「我女朋友就是這樣,一聽到別人有困難就無法置之不理,我當初就是因為她的好心腸愛上她的。」
女朋友?!愛?!
心美的表情像是快要昏倒了。
「舒肝解郁茶……」兵變男神情更呆滯,「童小姐說這是新產品,難道她以前就泡這個給你喝?」
「當然不是。」那雙冷眸忽然間深情款款,一逕注視心美,「她知道我的胃容易不舒服,又愛喝咖啡,就告訴我喝巴西咖啡比較不傷胃,所以,為了她,我現在都不喝藍山改喝巴西了。」
調情似的曖昧氣氛讓周圍的人坐立難安,心美震愕瞠大的眼睛更被假想成兩人深情的對望。
「不好意思!」兵變男慌忙跳下椅子,深怕成了電燈泡,「我有事,先走一步。」
「不多坐一會兒?」如清故作無辜,淡淡地啜了口茶。
「不了!佔去你女朋友這麼多的時間,不好意思,而且我還有事要辦。再見!」
「那就不送了。」
兵變男邊說邊逃的背影看來有些狼狽,如清轉過眼,毫不意外看見一張氣得漲紅的小臉。
「你……」那雙明眸對他躍出了火光,「你竟然……竟然這樣趕我的客人?!」
「我是在保護你。」冷眸瞬間黯沉下來,天知道他方才多麼的壓抑自己。
「保護?!」
「對一個情場失意的男人這麼溫柔,知不知道像你這樣雞婆的個性很容易被男人愛上?」
容易被男人愛上?!
她哪有那麼好的行情啊?只有這個男人才會疑心病這麼重!
心美小臉氣得更通紅,忽然間更覺得呼吸困難。
直到昨晚發生了那件事,她才為時已晚的想起這個男人K大花心盟主的身份,又想起世芳的諄諄告誡。
什麼無害?!這個男人根本就是不知羞恥的浪蕩子!
噢!童心美!你最好祈禱世芳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你肯定要倒大楣了!
「我……我不需要你保護!」明明氣得要命,她結結巴巴的語氣聽來卻沒什麼說服力。
更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整個人有點虛軟,快要站不住。
奇怪!這種感覺未免太「女人」了!一點都不像她童心美!
對她近乎「挑釁」的言詞,如清只是深深地望她一眼。
光是一眼,就讓那張小臉驀地更加酡紅。
天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那雙冷沉的眼多瞧她一會兒,她的瞼就會自動泛紅。
好像那雙眼看的不是她的眼,而是注視在她的心上……
奇怪!杜仲那雙明澈的眼當初望著她的時候,她似乎不曾有過這樣不安的躁動。
她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是昨晚那樣過分親密的接觸,就讓她變了樣了?
不!不!不!童心美,你怎麼可能是這麼隨便的女人呢?昨晚只是不小心擦槍走火的意外罷了。
鎮定!鎮定!純屬意外!純屬意外!
看她搖著小腦袋像是要自己清醒的動作,那張冷峻的面孔不自覺地化去了冰霜。
她一定不曉得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有多可愛,直教他的腎上腺素激增,恨不得將她擁入懷裡好好的憐愛。
冷眸中綻出了暖意,突然一把捉住心美的手,將她拉出吧檯,「跟我來!」
依據昨晚的經驗,難保心美不落荒而逃,還是把她綁在身邊比較保險。
「去哪兒?」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錯愕,連呼吸都亂了拍,「我還在工作呢!」
如清默不作聲,只是拉著她的手,靠得好近的身軀傳來熟悉好聞的味道,心美頓時覺得昏眩。
這個味道從昨晚就一直困擾著她。
人家說好朋友是臭味相投,這句話不會是真的吧?不然怎麼這兩個人連味道都這麼相像?
討厭!她忽然也覺得自己需要一杯舒肝解郁茶了。
「不好意思,這位童小姐是我的好朋友。」
萬萬沒想到如清將她拉到2桌,還把她介紹給那幾位企業家認識,然後無視她的抗議,硬是拉著她在他身旁坐下。
氣死人了!這個男人當她被號奪人權嗎?
「鄒如清!」她氣急敗壞的對他小聲抗議,「告訴你我還在工作……」
「粉粉的藍色……」如清忽然壓低了聲音。
她氣呼呼的打斷他的話,「什麼藍色?」
「還有小小的蕾絲邊……」
「喔——」弄懂了他說的是什麼,心美猛然倒抽一口氣,掩住小嘴。
天啊!原來……原來落到他手上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才為時已晚的想起她的內衣,跑到門口卻遍尋不著,還以為是被別人撿去了!原來……
嗚!怎麼會這樣?!
瞄見那張小臉紅得像發燒,知道心美暫時不會再做抗議的動作了,如清放心的繼續開會。
「……我認為這樣的想法還有再討論的必要,City High是屬於年輕族群的網站,太過商業化和功利主義的東西,並不是我和我的夥伴想要的訴求……」
陳述著City High堅持的夢想,如清有力的語調自有一股沉穩的力量,身上的黑色西裝不僅讓他的身形更顯挺拔,也更襯托出他超齡的成熟幹練。
不情願陪在一旁的心美即使又羞又氣,也不得不豎起耳朵傾聽他的言論,更不得不承認看見了這個男人認真的一面,鄒如清不只是花心的濫男人。
在桌下一直握著她不放的大手忽然間緊緊一握。
心美一怔,立刻明白這是如清感激她作陪的意思,小臉上的紅暈不禁加深。
緊握著她的大手有力又溫暖,有些粗糙的指節觸感摩挲著她的,不時提醒她昨晚被這大手親密愛撫的記憶。
心美臉紅心跳,至今仍不敢相信昨晚那樣浪蕩的女人竟是自己……想到自己的內衣在如清那兒,更是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果真是年輕有為,現代的年輕人很少像鄒先生這樣充滿抱負,既然這是City High堅持的原則,那就照鄒先生的意思進行吧!」
情況看來是賓主盡歡,幾位董事離開後,如清的大手卻依然沒有鬆開的意思。
「還我!」她羞得幾乎不敢正眼看他。
「什麼?」如清可惡的明知故問。
心美羞紅了瞼,抬起明燦的眼瞪他,「我的內衣!」那可是她最喜歡的一件內衣呢!
「噢!」冷峻的臉故意露出恍然的表情,「你是說我們昨天激情過後的產品?」
小臉氣得漲紅,「誰跟你激情過後……」
「時代真的變了!」他歎氣的打斷她的話,搖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這年頭,換成女人對男人始亂終棄!」神情好不委屈。
「你……」掄起粉拳:心美強忍住想扁他的衝動,「你……你到底想怎麼樣?!鄒如清!」
這個男人時而陰沉,時而又浪蕩不羈的,難以捉摸得要命,簡直就是個惡魔!
如清不作答,懶懶的享用桌上還有一大半的咖哩雞飯,好像這根本不是個問題。
「不說就算了!」嗚……大不了再買一件同樣的內衣!
心美氣惱的站起身,大手卻一用力,把她拉回了座位,冷眸忽地看著她的發。
「你去爬山了?!」眸中出現一絲凝然。
「你……怎麼知道?」心美一愣-
難道鄒如清派了密探跟蹤她不成?
她一大早就跑去爬山了,攻頂後又在山上打坐了半小時,勉強覺得自己心如止水了才下山,哪曉得又在BLUE SUN碰到這個讓她失眠一晚上的大色狼。
大手忽然伸向她,拿下發間的乾草,極近的距離也看見心美淡淡的黑眼圈。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喜歡去爬山,攻頂的時候就泡一杯咖啡犒賞自己……
冷眸綻出了一絲淡得幾乎看不出的笑意。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為這段感情操煩啊!
想到這個小女人的心情也不好,不知怎地,他的心裡就覺得好過了些。
唉!最起碼覺得公平了點。
不知道如清的大手為什麼愈握愈緊,還用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睇著她,看得她一張臉紅得像關公。
心美試著掙脫,要是被BLUE SUN的工作人員看到,那她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放開我。」天曉得為什麼在如清面前,她的抗議總是顯得這麼無力,連嗓門都像蚊子一樣小聲。
奇怪了!童心美!這一點也不像你!
「不放!」他的表情淡淡地,卻有股異樣的堅決,「跟你一樣,寧願手痛也不願放棄喜歡的工作,我喜歡上的東西也絕不輕易放棄。」
喜歡上的東西……
心美呆望著他,小臉驀地紅透。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來換班的田鈺特地替她送來了午餐,「你的水果餐。」
離去前,田鈺還偷偷地對她眨了眨眼。
太好了!這下田鈺一定看見他們緊握的手了。
嗚……這下她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就是你的午餐?」兩道臥蠶眉打結,對這盤小貓吃的食物非常不以為然。
難怪當初抱她的時候,沒什麼重量。
不管了!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終於得以掙脫那隻大手,心美拿起叉子攻擊她的水果餐。
一個想法閃過,她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既然是City High的合作會議,為什麼杜仲沒有出席?」如果看到杜仲,她就能將PDA還給他了。
冷眸瞬間升起兩團迷霧。
這個女人絕對有讓男人抓狂的本事,竟膽敢在他的面前提及另一個男人!
如清有著小小的吃味,但一想到昨晚心美對他的熱情回應,那一絲絲的不悅也就煙消雲散了。
遲早,遲早心美會瞭解她對杜仲只是純粹的欣賞,和對他那股強烈吸引力的感覺是不同的。
想著,想著,昨晚烈火狂燒的記憶,幾乎讓他的身體快要起反應了。
如清深吸口氣,按捺這不尋常的衝動,「因為他那張臉太陽光,不像我板著一張冷臉,給人精明幹練的成熟形象,由我應付外界容易得多。給你。」心美的盤子裡忽然多了半碗咖哩雞飯。
明眸不信的眨了眨,拾起來瞪他,「我在減肥。」
「沒必要,我不喜歡我的女人太瘦。」說著,如清伸手捉出弧度,「這樣剛剛好。」
他喜歡昨晚手中撫摸的那種小巧渾圓的感覺,喜歡嬌小的她有著令男人噴鼻血的線條。
看出他比的是她的胸部,心美差點噴出嘴裡的葡萄,一張小臉漲紅得快要撐破,「我不是你的女人!」
「無所謂,現在不是,以後就是了。」又是淡淡的無謂語氣。
這個男人瘋了嗎?滿嘴的瘋言瘋語!
「你……你都是用這種方式追女人?」她開始覺得有點消化不良。
世芳說過,如果想生孩子卻不要老公,這個男人絕對是最好的人選!
不知怎地,這句話忽地讓她的心裡隱隱的不太舒服。
「我不追女人的。」通常是她們自己走過來。
不追女人?!
那……剛剛對她說的那些話算什麼?!也不算追嗎?
什麼嘛!雖然她對愛情的確是一知半解,可這樣應該也算追了吧?!
瞪著如清半晌,心美氣悶地繼續攻擊她的水果餐。
看來世芳說得一點也沒錯,這個男人果然是不負責任的花心大種馬!
明知如此,為什麼她的心底還是升起失落感?
童心美!你最近的反應真的太奇怪了!
「如果你介意的話。」他彷彿知悉了她的想法。
「你在做什麼?」心美不解的看他拿出手機,連續按了幾下。
「把電話簿裡的女人電話統統刪除。」
統統刪除?!
心美叉子上的芒果險險飛了出去。
「現在只剩下你的了。」手機螢幕上出現他昨天跟她要的號碼,冷峻面孔浮現笑容,「這樣總可以了吧?」
天知道他從來不曾這樣討好過一個女人,如果這樣心美還不領情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你……」明眸驚愕不信的瞪著他,小臉紅漲得不像話。
天啊!他是認真的嗎?
那張冷沉的臉笑起來比陽光還要燦爛耀眼,讓她的心都覺得暖和了,好似有什麼東西甦醒了過來……
童心美啊童心美,你究竟是怎麼了?
臉紅得要命,心裡也明明氣得要命,就是偏偏對他生不了氣……
「……內衣到底什麼時候還我?」她竟然落得只能細聲求他的地步。
嗚……要是讓世芳知道,一定會被她罵到無地自容!
「我想想。」收起手機,如清故意歎了口氣,「從昨晚開始,我大概快二十個鐘頭沒喝到你煮的巴西咖啡了,啊!真是想念!」
「你……」想到他方才說的為了她改喝巴西咖啡的話,心美嚥回到嘴的抗議,佯裝氣呼呼的去煮咖啡了。
聽著那張氣嘟的小嘴喃念著他是魔鬼之類的詛咒,渾不知自己這副模樣看起來有多可愛,如清不禁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大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