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說什麼?世上真有這種藥?」御書房內,軒轅一掌拍在龍桌上,震得桌上紙張飛舞,墨汁四濺。
「是的皇上。」祈世子笑咪咪地將手中情報送上,「這確實曾記載在一代神醫聞人莫名的手札上。據說聞人莫名當年……」說到這,曖昧地笑了笑,含糊過去,繼續道:「反正,這藥效得到證實過,只是太過驚世駭俗,為世不容,故所有傳記裡皆不曾摘錄。」
接過祈世子手中薄薄數頁,一目十行地翻過,越看臉色越黯,最後,軒轅扁扁嘴。「這種武林流言豈可盡信。」
「可是,皇上難道不想看到麼?」祈世子笑得很得狐狸真傳。「看到一個你與昊帝座的孩子。」兩個男人,怎麼可能呢!軒轅一聽此話就不打算再跟祈說下去,看來祈還在氣著自己將他的藥掉包了的事——這說來也奇怪,那種藥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兩藥效果還不是差不多麼,頂多自己換的那種激烈了點。祈何必為此氣了足足半年都不肯罷休……
想是這樣想著,手中也握著硃筆繼續批了,可是眼前白底黑字不知怎麼看著怎麼看著,就看成了昊那冰玉般白皙的肌膚,漆黑漆黑的清眸。
再看了會兒,漸漸有些神不守舍,連祈何時退下的都沒注意到。白嫩的小臉,柔軟的長髮,細緻的鼻樑,紅潤的嘴唇,去了昊那種睥睨天下的傲氣,小小的人兒,被自己一手抱起來,咿呀咿呀笑著……
漂亮地讓人心都要融化掉的大眼睛乖巧地看著自己,長長的睫毛……
小小昊,小小昊……
唉呀呀呀──帝王的心突然亂了,縮小了好幾號的昊老是出現在他眼前,笑著叫著跑著哭著,拉著自己的袖子甜甜地叫著爹爹……
陷入危險綺想不可自拔的軒轅滿腦子都是小娃兒的事情,雖知是不可能,但情人遠在江湖遊蕩,不在身邊時,孤衾易寒,多少還是有些怨念,這相思不思量猶自可,越思量越是泥濘深陷。
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可若有可能的話,誰不願與情人朝朝暮暮。
所以,這些不傷大雅的胡思亂想,昊應該也會原諒自己吧。軒轅忍不住苦笑起來。與昊上次見面,似乎是七個多月前的事了。唉,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呢?要不要叫祈去探聽一下?想到祈世子那氣極反笑的表情,軒轅搖搖頭,還是算了。
窗外「喀」的一聲輕響。軒轅一訝,抬起頭來,以為說人人到說鬼鬼到,夜語昊雲遊歸來了。
戴著斗笠的青衫男子俐落地跳進御書房,拍拍衣擺塵埃,露齒一笑。「軒轅逸,我們來談筆交易。」
軒轅托腮歎了口氣,就知道自己的心願沒那麼容易達成。
「是你啊。」青衫男子袍袖一揚,一個小巧的長頸紅玉瓶就輕巧地落在桌上,穩穩地立著。
軒轅挑了下眉,接起玉瓶輕晃。覺出瓶中有物,取下木塞,將瓶口往桌上一倒,兩粒豆子般大的紅色藥丸滾了出來,若不細看,說是兩粒紅豆還差不多,捻起一顆細聞了下,也沒什麼香氣。
玩味一笑,軒轅抬眼看向虛夜梵,卻不開口。梵手一動,又扔給他一個小小的紙包,開門見山地提出自己要求。「三天,你給我仿製出這兩顆藥丸。外表一樣即可,內裡,換上我包裡的藥。」
「好。」軒轅答應得更爽快,眉眼俱彎。「但朕也不能白吃虧是吧——以物易物如何?」
眨了下眼,微微笑起,梵發覺這傢伙還有些可取之處,不會跟那個自稱他師父的人一樣,去答應人家什麼條件,而且是不得拒絕的鬼條件,害得他忙得要死的時候還得管東管西。
「你要什麼。」反正無論是什麼,人界沒有就去始天,始天沒有,呵呵,變也會給變個出來。
「這……」沒想對方答應的這麼爽快,軒轅一下子就想到百十種要求,倒是卡住了。「三天後我來取,你好好想吧。」沒耐性地皺了下眉,話音未落,梵已消失在夜色中。
喂,跑得也太快了吧。軒轅咋了下舌,伸指彈彈桌上一粒藥丸,看它骨碌滾了幾下,又停住。要什麼好呢?
四日後
「什麼?皇上就提了這麼個要求?」散了朝後,祈來跟軒轅做前幾日出行的匯報,君臣兩人慢悠悠地邊走邊聊。
軒轅與他講起這段插曲,說到這裡時,祈愕然,險些跳腳。
「皇上啊,那是大名鼎鼎,天下無雙的魔簫耶,既然他都來找您了,您就不能請他幫個忙什麼的?例如現在新疆回民又有可疑動作,請他去吹一曲,估計百年之內是不會再有事了。或者是……」
「呵呵。」狐狸眼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回去。「跟他談條件是這麼容易的嗎?與其是談那些不太可能實現的東西,還不如談點大有可能實現的東西。」
「是是是,您老人家英明神武,真知灼見……」小聲嘀咕著,祈也想起虛夜梵的脾氣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可是,要仿藥的話,找夜語昊也可以啊……
大約是夜語昊行蹤不定,難找些吧?那最後一個問題是——「最後皇上要了什麼?」祈世子真的很好奇,這個九五之尊到底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這個呀……」笑吟吟賣著關子,眼看著七,八步要到台階了,軒轅才開口:「愛卿還記得幾日前跟朕提過的男子生子的逸聞嗎?」
「微臣記得。」怎麼又扯到這上面來了?
「自然就是——」軒轅笑咪咪地暗中數著。三……「能讓男子——」二……「生子的藥啊——」一!……
站在台階上,軒轅大笑著看著屬下很沒面子地一腳踩空,骨碌骨碌摔了下去。祈啊祈,你要整朕?哪能讓你稱心如意!反正東西已經要了,能不能找到就讓魔簫操心去吧。
始天-轉輪宮-蔚思殿。
依然是香霧環繞,依然是典雅非凡,雖擺放著各種連天帝宮宇也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卻依然是冷清清毫無人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清的關係,所以才出了那麼個古怪的天孫。梵一邊思索著這個可能性,一邊打開封印,將玉瓶扔回原處。
拍拍手,任務完成。人界的時間和始天不同,人界三天也只是天界一瞬的一瞬,所以他才趁天孫去鬧別人的時候「不小心」打開封印,「不小心」拿了玉瓶,然後在天孫回來之前把玉瓶放回原處。
瓶裡原來的東西,放在一個小白玉瓶,正安穩地放在他懷裡。想著天孫服藥,或者拿藥給人的情景,梵不禁微微得意地冷笑。
屆時這轉輪宮神聖、高貴的主人,可成了悲慘的、沒面子的天孫娘娘了。至於軒轅那古怪的要求……微皺了下眉。
軒轅這個傢伙,主意提的也太損了點,這藥連問也不需問,肯定要給自己那個倒楣師侄吃的。
可是,就算是始天再怎麼神通廣大,真的應有盡有,倒是要問誰要去?聖?容?玄?還是……天孫?無論哪個,都不是那麼好開口的。又不是自己要生,但被誤解了難看的卻是自己!
思索了半天,梵忽然微微一笑,臉色陰雨轉晴。反正誰也沒見過生子藥什麼模樣,明天自己隨便找顆補藥放進去就行了。
到時給軒轅列上一堆男人生子的必要條件,必須要遵守的戒律什麼的。就算是軒轅能騙夜語昊服下藥,就不信夜語昊真會笨得——照軒轅的話去做。
嘻,雖有些無賴,但誰叫那軒轅的要求更無賴呢?回過身來,正想離開,突然空中光華耀眼,氣流波動。天孫娘娘擺駕回宮了。
「呵呵呵呵——」天孫人未到,笑聲先至。花香滿屋,耀眼的光環在殿內遊蕩。
「梵哪,你竟願在這裡等著本宮,太感動了,本宮會不好意思呢!」光華散去,綵衣女子站在梵的面前,水袖掩著朱唇,吃吃嬌笑。
「真不可思議。連天孫娘娘也會不好意思,那極地死神都會變善人了。」梵這話說得誠誠懇懇,天孫笑得更燦爛了。
「梵呵,本宮知道你在為七夕的事生氣,本宮可給你準備了賠禮呢!」梵一愣,看著天孫笑咪咪玉指一點,打開方才自己剛封好的封印,玉瓶又被取出。
「這個啊,本宮考慮到梵既為夜魅姬,卻又為男子。日後這傳承一事也是個麻煩。所以麼——」獻寶似的把瓶子捧到梵的眼前:「這個可是本宮跑去,千辛萬苦,萬苦千辛,又賣人情又賣面子才找到的寶貝哦!」「吃了這個,親愛的梵啊──」天孫叫得甚是甜蜜。
梵激靈打了個冷顫。「即使身為男子,只要你有個男性情人,也可以生個寶寶喲。」……本來期待梵兩眼噴火的天孫卻失望了,梵站在哪裡,似笑非笑,也不吭聲。
半晌,梵才緩緩開口:「你說這藥……能讓男子生子?」
「對啊。」天孫眨眨眼,感覺這藥好像達不到預期的效果,梵好像不是很生氣的樣子?
「吃下就行?」梵慢吞吞地繼續問。
「吃下就可。」天孫頓了頓,又媚笑道:「這是為始天界一些比較彆扭,非要找同樣性別伴侶的王族準備的。要生的那位吃下去後,三日之內行房,就可以有寶寶了。」
「而且,」天孫真的覺得不對勁了,梵怎麼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為了避免伴侶不願生,這瓶裡的藥是最高級的,做得入水即化,無色無味,能讓他不為所覺地喝下去。就算在始天,也是很難找的……梵?」天孫臉上的笑容已經掛不住了,梵的樣子,真的很怪。
「我沒事。」梵忽地展眉一笑,天孫倒退了小半步,玉瓶險些嚇得掉下——這,一定有古怪!
夜語昊啊夜語昊,不是我對不起你,要怪,你就怪軒轅,還有這位無德娘娘吧。
「親愛的天孫啊──」梵叫得比天孫還要甜,「這藥我雖然不感興趣,可是我真的感激你一片心意,所以——我看你這宮殿東西也太少了,太冷清了,我幫你加點東西吧。」……竹簫過處,宮殿裡不再有一樣完整的東西,皆是四分五裂躺在地上。
原本光潔的地面現在連個落腳處都找不到了。滿意地沖天孫笑笑,梵消失了。
哎哎哎!天孫瞪大眼睛看她好不容易搜刮來的珍奇玩意,還有各界送的寶物,現在都變成了一堆廢品,媚笑不由垮了下來。
想到要一件件修復,還不知得花多長時間,多大的靈力,她就更加笑不動了。——可惜,她都還沒看到梵氣得變臉的樣子呢!
人間-皇宮。
三更已過,軒轅卻還是很認命地一本本批復著奏章,祈在一旁伺候著,順便報告暗流這幾日的情報。一陣風吹過,燭火有些搖曳,祈臉色微變,只聽「撲」的破空之聲,一物朝主僕兩人飛來,落在軒轅正在閱覽的奏章上。 這……軒轅雖然鎮定,但看到此物還是一愣。沒錯,這是當日還藥給梵時用的瓶子。紅的那瓶是仿的,白的是原先的。怎麼又送回來了?
打開瓶塞,裡面還是那兩顆紅豆般的藥,只是又多了一張小紙條。「入水即化,無色無味。服藥之人三日內行房,即可得子。」軒轅和祈面面相覷,一時間,誰都說不出話來。年華流水過,人間又一春。
三月的皇城,處處見楊絮飄舞,柳絲微蕩,無處不顯春光。
可惜的是,匆匆往皇帝寢宮而來的二人,實在是沒這份心情一一欣賞。
今日早朝,只聽司禮太監在金殿上高聲宣佈:「皇上有旨,今日龍體微恙,暫不早朝。有本者,轉寶親王議處。」顧不得圍上來的眾臣,寶和祈目光相對,都覺得有些不妙。於是急忙忙來找自家主子,希望不會噩夢成真。
「奴才給寶親王,祈世子請安。」守在殿門外太監見了兩人,連忙行禮。
「起來。我問你,皇上可在裡面?」
「回寶親王,昨晚皇上入睡後,未曾出殿。」
「那早朝的聖旨,是誰的傳達的?」
「皇上昨晚就下了,讓今早宣讀。」不好!寶和祈兩人面面相覷,心裡各自涼了半截,抬腳就往裡走。
守門的侍從知皇上和這兩位關係不比尋常,也不敢攔,只得放行。進了內殿,兩人直接往龍床走去。只見帳幃掩得結結實實,連個蒼蠅也進不去。這下子已經確定個九成九了。
寶一拉帳幔,果不其然,床上被褥整齊的鋪好,就是少了本該在床上躺著的人,多了張不該出現的紙。紙上只有七個大字:人間四月好踏青。
祈確定自己的臉也快青了。果然,只聽寶冷冷道:「祈,一月之內,找出皇上的行蹤。」除了歎氣,還有什麼話說麼?
祈無精打采地跟著寶往外走。突然又聽寶道:「皇上近日可問過昊帝座的行蹤?」
「這倒沒有。」祈苦笑。
「即便皇上不問,暗流這邊也是時刻留意著昊帝座的行蹤。只知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元月十五在嵩山少林寺和淨法長老品茶坐禪,再後來就找不到了。如果不通過無名教,實在是難以掌握。不過最近武林販子也在找昊帝座,就是不知道幕後是誰在找了。」
「多派些人手,留意著。說不定……」冷哼了一下,寶不再言語。祈只有點頭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