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鈞天 第八回 水中宮殿
    坐在小帳篷的門口,看著雨由一滴一滴,到一排一排,到一盆一盆地落著,刷刷的雨聲有節奏地響著,梵有些苦悶地轉著竹簫,顯然對這已經下了好幾天的雨很感冒。

    「噠噠噠——」一連串急驟的腳步聲打亂了單一而『溫柔』的雨聲,引得梵抬起頭來,紅影過處,如火般鮮艷,雖是從雨中行來,卻一點水氣也沒沾上。

    瞪著那個嫵媚的笑容,梵很想歎氣。「淚,這個月,加上這次,你已經甩掉十七個人了,而我也聽夠了三十四個人的抱怨了。」

    撥撥波浪般起伏的黑髮,淚格格地笑著。「放心放心,到這個為止,方圓千里之內再無我可看得上眼的人物了。千里之外的人是不會找上這的。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梵無力地搖搖頭,放棄跟這個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推也的頑冥分子繼續研究下去。

    眨眨眼,淚道:「我還聽到一些有趣的消息,要不要聽聽看?」

    梵頭也不回地向內走去。「南天的家務事就別說了。」

    「長信候造反,被丞胡將軍滅門。」

    梵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知道這其中的含義吧,這代表,南天後一派與首輔府正式決裂,再無圓回之地了。」

    這一個月來,團內是風平浪靜,團外卻是紛亂不絕,人事變動無常。首先是二皇子恆那一邊爆出販賣星界生物的醜聞,由於證據確鑿,不容辯駁,首輔陵不顧瀲天後的請求,拿下了不少涉案人員,令二皇子聲威大降。而後又連消帶打,變動了一系列人事,壓抑住瀲天後長久以來獨霸南天的局面,

    繼而是南天邊境首輔的領地——仰晨星系發生暴亂,瀲天後令親信持國將軍繆前往震壓,意欲接收首輔領地,卻在半路上逢上宇宙亂流,雖成功脫困而去,人員疲乏,銳氣大失,兼之地形不熟,先行部隊與主力部隊分隔過遠,暴民們乘虛而入,將之斷成數截,南天在人力佔上風的情況下,猶自吃了敗戰,最後被困於山林五天,才被首輔府的人救出。

    首輔陵當即向天後請命,出征仰晨星系,瀲天後因已方失敗,無話可說,只得將南天兵權授於陵。

    陵兵權在握,由手下副將平遠征,自身卻留在南天。其後,便發生長信候造反一事。長信候乃三皇子振的小舅子,被冠上造反之名,顯見三皇子亦有造反之意,三皇子的門客立時散去,門可羅雀。

    事態至此,若說首輔大臣陵無意與天後爭權,那是誰也無法相信的,而陵不顧天後顏面,將長信候滿門斬盡,亦斷絕了與天後復合的最後一絲機會。

    這些事,有的是淚打聽來的,有的是璃告訴他的,還有一些是樂團中的同伴興致勃勃地與他說的。梵有時也難免自襯,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副垃圾桶的臉,告訴大家有廢話盡量往他這裡倒?要不然為何一再聲明對這些沒興趣,還是有人會多嘴地對他說的?

    「再說一次,我對南天的家務事沒興趣。」

    「我卻很有興趣啊。你說是不是容在背後搞鬼的?」淚吃吃地笑著。「真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呢。唉~~~我現在很後悔當初他還在樂團時沒有成功迷倒他呢。」說話間,碧瞳流光溢彩,艷而不妖,媚而不俗,卻讓梵認同容的離開果然是明智之極的選擇。

    梵皺了皺眉,「不管是不是容在幕後操縱,現在離月蝕祭只不過五天,鬥爭將會更為激烈。雖然我也希望容能登上王位,但我們現在完全沒有能力去多管閒事的。你就別再去打聽這一類的消息了。」

    淚笑了笑,沒有反駁。她知道梵現在說得是很嘴硬,可是事到臨頭,他是不會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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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看著倒在地上的椅子,梵從棋譜中抬起頭。

    滿是焦燥的銀色眸子,有如想突圍而出的困獸般,亮芒倍增,森森然的感覺若是膽小之人見了,只怕會動彈不得。臉色乍看下來與平日裡一般無二,冷淡平板,但細看下來,卻有小小的波動,讓他的臉皮有幾分不受控制的跳動著。雖還是端坐在席上,腳卻一抖一抖,似在苦苦克制著想破壞一切的衝動。

    怎麼回事呢?儀一直都是很安靜的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刺激到了他呢?梵立起身,走到儀身邊,從同一視線看過去,與平常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便偏過頭,輕拍著儀的肩,正要開口相問……

    「啊~~~~~不會的……不可能的……」儀突然大叫出聲,身體在被梵碰到時如被電擊到般戰顫起了,同時,身形一繃,如離弦之箭般向著帳外衝去。

    事發突然,來不及阻止的梵左手空搭在空中,怔了怔,正欲追去,卻停了下來,敏感地望著手想了想,又回到儀方才坐著的地方。

    一串奇異而熟悉的波動,正消逝在空氣中,但由於在熟悉了,雖已極稀極淡,梵還是能感覺出,這是音殺的波動。

    他方纔的感覺沒有錯,南天中有人在用音殺對付著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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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空中,翔望著身份吹笙吹得很快樂的傢伙,微笑道:「沒想到璃將軍出師無功,還得由王上出手相助。王上也真是好心人哪。」

    王者放下笙,嘿嘿嘿地笑了數聲,道:「不用話裡套話了,我說不會傷到夜魅,就不會傷到他,同理,翔你也不該多口啊。」

    「我呀,服從的只是聖陛下的命令。」翔笑了起來。「其餘的,一概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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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邊問著人邊找了下去,效率自然是不太高,當尋到城西區邊緣,接近王星中心地帶的時候,終於完全失去了儀的行蹤。

    擦了把汗,淚因一路急奔而發白的臉上,充滿了焦燥。「真的問不到任何消息了嗎?」

    梵搖搖頭,道:「這裡人太多了,沒人會去留心的。」頓了頓,抬起頭微笑道:「其實,不用問也可以猜出來的。」

    淚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巍峨的天宮在遠處頂天立地般矗立著,莊嚴而華麗,金藍色的主宮在艷陽的拂拭下,美麗神秘地有如絕代佳人的盈盈眼波,誘惑著人們前往一探究竟。

    「天宮?是皇子們的反擊噢……你要自己去救他,還是讓容去救他?」淚笑得很古怪。

    梵心下歎氣不已,臉上神色不變,對淚嘲弄的目光視若無睹。「人是我弄丟的,不去怎成。不但要去。而且得馬上就去——在對方陷阱佈置完成之前。」

    由上一次與孤一同進入的水牆那邊潛入天宮後,淚風情萬種地笑了幾下,大暈其浪的守衛趕忙將天後瀲,二皇子恆,三皇子振所住的宮殿一一報出——當然,淚置於其熊般粗壯的頸項上的『纖纖素手』也是功不可沒的。

    於是,難題就變成了該找上哪一個才是正確的。

    撥弄著曲捲的長髮,坐在樹上,淚不耐道:「按理來說,二皇子失勢較早,要報復不會等到現在才開始行動。而三皇子是剛剛才受到打擊的,從時間上來說,去三皇子處比較正確。」

    梵冷冷一笑,道:「不見得。兩個都是失意之人,只怕無膽也無能獨力妄為,此時大敵當前,排外為先,我看此事應是三人共同合作的,若是如此的話,那一定是在天後的盈波殿。」

    「盈波殿啊……」臉有菜色的淚淒淒慘慘地道:「最好不是,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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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果然很大。

    透過樹枝,可以看到,作為南天宮的實際中樞中心,其防衛之森嚴,比起上次所去的天帝的行宮,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層層靈光交錯在一起,讓人完全無隙可乘。

    淚看著走來走去的士兵,眼珠子跟著轉來轉去,轉來轉去,轉得快花了,還是找不到任何方法,不由氣得牙癢癢的。

    若不是她那無聊的老哥封住了她的靈力,這麼一點護衛,哪放得入她的眼內。可是如今,卻只有看著這些『一點護衛』們走來走去,完全無可奈何,怎不讓她氣得跳腳。

    梵不住地在心下思量,一時間卻也想不出個可以潛入的方法。這盈波殿方圓數里都無建築,只有一片綠地,任何人想要接近,都躲不過士兵的眼光的。如果人數不是這麼多,他還可以靠輕功掠過,可是眼下是一批走開一批又來,還有定點守衛著的,就算想引開他們的注意,也是引不完全的。除非他會隱形,否則是沒法用輕功掠過的。

    雖然所想的不同,但兩人還是同時歎了口氣,又同時望了對方一眼。

    「怎麼樣,要先退嗎?」淚問著。

    彈了彈樹葉,梵微微一笑,看似淡然,眼神間卻有著絕不服輸的傲氣。「再等下,賭賭運氣吧。只要有人出來,哪怕是宮女,我也有辦法進入的!」

    「是——嗎?!」淚有些扭曲著臉回答著,心下猜測著梵的方法,馬上就想到一個月前那次倒霉的經驗。

    「不-是-嗎?」梵也拖長了音回答著,睨眼看著她。

    「哼(哼)!」

    兩人達成共識後,再不開口說話,就這麼注視著宮殿,耐心地等待著那百分之一的機會。

    時間一分一分的流逝,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是宮內看來還是沒有人想出來的樣子。淚側首瞧了瞧閉目打坐的梵,沒有一絲的煩燥,便也強捺心焦,繼續自樹上監視著盈波殿。

    一直靜坐著的梵突然一動,道:「有人出來了。」

    「唔?」淚打量著與宮殿至少有一里的距離,懷疑地看著他。正想開口,果見一白衣宮女步伐輕盈,若素女臨波般自宮內行了出。

    淚沒空讚歎他的聽覺,看著那宮女與守衛說了些話,這才往這邊走了過來,忙問道:「你聽得到他們在說什麼嗎?」

    梵點點頭,小聲道:「她是去吩咐晚餐的。我們等她回來之來再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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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天宮,到底是在哪裡啊?」一個時辰之後,一身白衣的宮女喃喃問著一身紅衣的美女,擦去臉上易容的藥膏後,手足並用地甩開身上的裙袍,換回自己的青衣。

    紅衣美人瞪著他,瞪得眼珠都快跳出來了,這才神思不屬地道:「真正的天宮啊……」

    梵狠狠地繫上腰帶,沒好氣地說道:「口水擦一擦吧。」

    「啊?——」淚下意識地拭了拭唇,才反應過來。「梵啊~~~你怎麼把人家說得像個女色狼似的。」說到這,見梵想回嘴,知他一說,必是毒辣無比,忙道:「你是說真正的天宮……真正的天宮!!!」她突然想清楚了,差點跳了起來。「你說儀被囚禁在真正的天宮裡?!」

    「是啊,我聽到好久才聽到這一句。你知道啊?」梵也不與她鬧了。

    淚神色變得很嚴肅,呼吸急促,望著梵的目光充滿奇怪的情緒,好半晌,才再次笑了起來。

    「在始天界有個傳說,天帝們在天宮中的行宮,並不是他們真正的行宮,他們真正的行宮,是在最適合自己的地方。隱藏著他們最大的秘密。是任何人都不得進入的禁忌之地。有時,甚至包括妻子兒女。」

    「……是嗎?」梵想起聖,心內有些不舒服。

    「不過你放心,南天的真正行宮我或者可以帶你去。」

    「你?」

    淚帶著梵,來到南天的御書房。由於南天修帝失蹤已久,天後瀲又不喜此處,因此幾成半廢棄狀。兩人很快就潛入其中。

    反手掩上窗,對房內沉鬱的陰晦之氣和空氣中漂浮著的塵埃感到無奈,梵看著淚取出一枚碧色的巴掌大的玉石,在房間內來回探索著。

    「找什麼?」

    「噓——」比了個手勢,淚繼續拿著玉石來回走動著。

    梵無聊地別過頭,看到牆上似有一些畫,正想細看,卻覺得身後亮光一閃。回過頭來,淚手上的玉石發出瑩潤的光芒。

    「找到了。過來。」淚對著梵招招手,將玉石對將牆上的某一點,虛合著手,十指反轉交握,形成一個奇怪的手印,口中低聲吟誦著奇怪的音節。

    梵依言走了過去,聽不懂她到底在念著什麼,只是看著那碧瑩瑩的光芒雖被淚的手合著,卻還是滲透出來,將淚的手照得一片透明。而隨著淚的吟誦,光芒越來越強,越來越亮。

    過了大約頓飯的功夫,淚終於停止了吟誦,轉過頭來。「等下我叫你閉眼時一定要閉上眼!」

    梵難得見到她那凝重的神情,點了點頭,淚微微一笑,回過身,不再開口,只是專注地看著那光芒的變化,等待著。

    「好,閉眼!」伴隨著一聲驟喝,梵趕緊閉上眼,同時,熾烈的光芒刺痛了整個視野。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身子有如在虛空中飄浮著,晃蕩著,無所依地迴旋著,不變的只是眼前那熾烈地讓人閉著眼也能感覺的到的光芒。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一雙柔軟的手撫上了他的眼。

    「可以睜開眼了……」

    梵依言慢慢地睜開眼,由於方纔的強光照射,他有好一陣子眼前儘是血紅空白,片刻之後,四周的景致才漸漸地入了他的瞳孔。

    在他觸目所及之處,儘是一片清清淺淺,深深淡淡的藍,有的濃如夜色,有的淡若溪色,在天地中變化著,翻動著,看似不相容,卻又奇異的混合在一起,構成這美麗的空間,而自己與淚,就站在這空間的正中心處,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卻毫無漂浮感,彷彿還是站在實地上般。

    「這裡就是真正的天宮?」梵驚訝的問著。

    「不,這裡是御書房的資料庫。南天所有的資料都在這裡。真正的天宮雖是隱秘,但這裡可能也有記錄。」淚溫柔的解釋著。不知為何,在梵說出真正的天宮之後,她的態度就一直很溫柔。

    梵看著淚,目光銳利起了。「你雖然是魔界的公主,但也不可能知道這麼多吧,更何況帶人闖入這種極密之地。」

    淚偏開目光,嬌笑道:「哎,女人要有秘密才好吸引人啊。這個就是我的秘密了。事關魅力問題,你可不許問噢~~~」說著,人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圓心處,不知碰動了什麼機關,五個透明的珠子浮了出來。

    「我跟你不會有所衝突的……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不曾回頭,語氣卻是斬釘截鐵般的堅定。淚輕輕一躍,踏上了兩粒珠子,其餘三粒便自動地湊向了淚的雙手和眉間。

    當五粒珠子完全接觸上淚的身體時,空間內突然光芒大盛,從眉間的那粒珠子射出一道光芒,折向左手的珠子,又折向左腳,右腳,右手,最後回到了眉間。與此同時,淚眉心浮現了一道印記,一道碧瑩瑩的淚形印記,眉心那粒珠子的光芒就折射向了那道印記。

    淚的的眼睛是閉著的,眉毛皺得緊緊的,一滴又一滴的汗珠自額際滑落,顯是要控制這五粒珠子是極為吃力之事。而她的唇則不住地輕輕張合著,似是在與那資料庫進行交流。

    時間不知是如何流逝的,在這空間中,聚散離合的光波讓人無法明確掌握。梵覺得肚子越來越餓,舔了舔唇,心下有些焦燥。

    如果在這裡拖太久,外頭容墜入陷阱,又或是成功救出儀,那自己與淚留在這裡又是為了哪般呢?想著想著,越想越長,就有些坐不住了,霍地立起身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淚身子一陣輕顫,臉色已是白得發青了,牙齒都深深咬在朱唇間,心知不妙。果然,一陣強光閃過,淚的身體從珠子上被振開。他趕緊縱身一躍,接住了精力透支的淚。

    在觸到淚的身體的同時,一陣波動從淚的身上傳來,他不曾閉目,眼前卻如親自回憶般,閃現了一副風景。

    沉煙凝碧的湖面,波光粼粼,水波瀲灩,澄碧中又映透著天藍,形成明亮的色彩,通體看來就如同是一塊巨大的水晶,在驕陽下反射著艷麗的光芒,恣意展現著自身的美好。而湖畔的線條流暢修美的蔭蔭樹木,現為其憑添艷色,輕風徐來時,總是灑下一地風情……

    而湖畔,還有著一座小巧的紅院……

    震驚地看著淚,不知到底是從淚身上傳來的,還是自己的回憶呢?可是,那種感覺只是一閃即逝,轉眼間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輕吟一聲,淚緩緩睜開碧眸,無力道:「我得到的權限還是不足夠的……在查到真正行宮之地時,就被彈回了……天宮這麼大,那個有著紅色院子的湖到底在哪裡?……不知道……」

    果然沒錯嗎?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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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片奇異的地方,由於瀠至死不休的思念,這裡的一切都凝固住了,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時光,永遠保留在那一刻。因此,此時圍牆外雖是黑夜,但這裡卻依然陽光燦爛。

    來到湖邊,望著岸邊垂入湖面的蒼鬱綠樹將附近的湖水染得一片蒼碧,沉煙若凝,梵一拂長髮,問道:「真正的天宮就在這湖底嗎?」

    探頭看了看寒氣森森的湖水,表面看來如此明媚艷麗,實際上卻濕氣極重,寒入骨髓。淚很無奈地道:「應該沒錯,這座湖真是像極了水族的人,表裡難一。

    梵沉吟著,正考慮該如何才能潛入湖底時,一雙手拍上了他的左肩。

    心中一驚,不知是何人能這麼接近自己而沒讓自己發現,身體已近乎本能般一偏,左手向後一卸一折,頭也不回便緊緊扣住對方脈門。

    「哎,輕點,是我。」藍眸黑髮的青年唉聲出現在兩人眼前,臉上卻有著淡淡的笑意。

    他的容貌看來並無變化,眉若劍,眸似星,但氣質與分別之時卻有了天壤之差。若說當日的他是一把歷盡塵劫,將光芒掩滅在樸素匣子中的寶劍的話,那現在的他就是一把鋒芒畢露,令人又驚又懼,又愛又恨的——絕世名劍。

    「容……」

    「容啊~~~~」淚的聲音甜膩地足以膩死螞蟻,開心地跳了過去。「我今日才想到你呢,你就馬上出現,我倆真不愧是心有靈犀的有緣人啊~~」

    容眼明手快,一把拉過放鬆手勁的梵擋在身前。梵由於出其不意,竟被拉了過去。頓時,夾心餅乾出爐。淚趴在梵身上,梵跌在容身上,容想溜開,卻被淚透過梵緊緊抱住,糾纏成一團,難捨難分。

    不幸淪為餅餡的梵被前後夾攻夾得快斷氣了,一向討厭與人相觸,此時哪會客氣,連話也不說一句,左手一彈,彈向淚右臂關節經絡處,右手向後一撞,撞在容肋下軟骨,兩人吃痛,紛紛退開。

    「你剛才在哪裡,我們怎麼沒有看到呢?」梵待兩人站定之後才問。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容為何來了卻不馬上下水去救儀。不過這樣一問,難免會牽扯到自身護衛不周以至失信一事,當下就錯過不提。

    容搖搖頭,笑道:「我在林中等你啊,我猜你會來的。」

    梵一掃密林,想到那座小紅院,又瞧見容的眼睛有點紅潤,心下有些明白。但容既避開不談,那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問道:「那你該有方法帶我們下去了吧。」

    淡藍的光圈飄在空中,朝著湖面落下。三人站在容張開結界,墜入湖中。

    初入水裡時由於湖面光芒射入,還甚為明亮,週身碧瑩瑩的水光映得三人鬚髮皆碧,不住分開蕩漾的水波幻化出一道道詭麗的曲線,波光蕩漾,在整個天地間四處扭動著,有著說不出的動人與孤寂。

    隨著深入,視線越來越幽,越來越暗,直至最終,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得到三人呼吸的聲音。三人的呼吸全都細綿而勻長,完全聽不出有何不安。

    如此又過了不知有多久,感覺似已是墜入這星球的核心,快要穿過王星般長久之後,一抹淡淡的亮光再次出現在三人眼前,而隨著光圈的下墜,那亮光也越來越強,半刻鐘後,眾人才能看得清,那亮光是來自一座水藍色的宮殿。

    與外頭動輒挺入雲霄的宮殿相比,這個宮殿並不算大,可是精巧程度卻是梵生平僅見。便是東天宮與魔界中也不曾見過如此精緻到便是牆、瓦、階、柱都不曾放過的建築,每一處都是完美的藝術品,每一處都可自成風景,絕無斑瑕,絕無缺憾,在盈盈的水波環繞中,更是有若夢幻般美麗而又不真實。

    這,就是南天帝的真正天宮嗎?

    梵若有所思地望著,手指不小心碰上結界,霎時間便被凍得麻木了。

    此處看來不但是極深之地,亦是極寒之地,若無容的結界護著,只怕馬上便會被凍僵了。不過,即是極寒,為何又不結冰,而是呈液體狀呢?

    不斷飄落的光圈終於墜到天宮之前,並停了下來,像受到吸引般,慢慢地那著那天宮靠近。當靠到一定距離的時候,天宮泛起一層爍目的亮芒,不住的波動著,似是天宮的結界在拒絕著這個外來的結界。

    光圈被阻住,無法前進。

    容自頸間取出一粒淡藍的,看似平淡無奇,卻光華內蘊的玉石,伸出手,探入天宮邊緣的那道亮芒。亮芒在接觸到玉石時,紛紛退開,辟出一條通道來,光圈便繼續向前漂動著。

    梵和淚看著這一切,並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整個光圈都漂入亮芒之中,容示意二人出來時,淚才悄悄附在梵耳邊道:「容拿的那個,可能就是瀲天後最想得到的,天帝隨身佩帶的水神令。」

    梵仔細再看了那玉石一眼,沒有開口,只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表示明白。

    容走了幾步,忽地笑道:「這個天帝的行宮我也是第一次來的,說不定,也就這麼一次機會,該好好參觀一下才對得起自己吧。」

    梵邊看著這近看更是華麗壯觀,全由水凝成的水中宮殿,邊道:「都到此時了,容又何必心口不一呢?難道你真的要將帝位讓給你那兩位弟弟?」

    容頓住腳步,偏過頭來,欲言又止,最後笑罵了一句,「那兩個蠢材,哪有資格。」

    三人越過天宮結界後,就走在長長的水廊上,殿頂離他們至少有數十人高,因此水廊也是極為寬廣,足有百米的寬度,長度更是難以推測。三人雖說了不少話,但也還沒有走到宮殿正廳之處。

    再長的路也有走盡之時,三人終於來到水廊的盡頭了,泛著瑩瑩藍光的美麗大門在三人走到之前自動打開時,瀉出一地華麗的光輝,七彩變動。而那光芒的中心,兩個長得極為相似的人正沉睡於其中。

    「父王——」驚呼而出的,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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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鏡子,臭鏡子,該要用到你時,為何又不靈光呢——」因為受結界所阻,無法看到內部真正情況的綵衣女子正大不爽地彈著自己的水鏡,而水鏡被她彈開之後,又受靈力吸引飄回。於是,一人一鏡就這麼一彈一飄地來回個不停。

    「可惡呀,為何要跑到那個天宮去,這樣子我怎麼看得到呢……」彈得沒勁了的人咕咕噥噥地抱怨著,忽然轉頭問著那個只會躺在命運之線上睡大覺的傢伙。「喂,你就這麼放心讓他到那裡去啊?」

    「不好嗎?」有氣無力地說著,孤連眼睛都沒睜開過。

    「廢話,他可是你唯一的希望了。」綵衣女子快跳起來了。

    「可是,他也得證明給我看啊。」孤終於睜開眼。「證明給我看,他有讓我承認的價值。」

    為其眸中光芒所懾,過了好一會兒,天孫才道:「如果通不過這次的考驗呢?」

    孤笑得很溫柔。「那就算了,連這一點都無法通過的人,活下也是無益的」

    空間內的氣氛,有一霎間低得讓人無法呼吸。

    「啊,南天真是越來越亂了。」天孫為了岔開話題,再次在水鏡上轉換著圖像,笑道:「你有沒有興趣幫他們整頓一下嗎?」

    「我?」孤驚訝地指著自己。「你真的這麼想?」

    「不不不,請當我什麼都沒有說過。」天孫笑靨如花,很快地承認自己頭殼壞去。讓孤插手的話,真是不想活了,到時南天唯一的後果就是星毀人亡,而自己這個宮殿裡也會成一團亂麻了。

    這種無聊的事……現在還是連想都莫要想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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