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吻 第六章
    一樣冷冽的眼眸,這是楊子青第一次見到韓青緲的印象,與倫青烈有著相似的氣質。  

    「張小姐,你好,我是韓青緲,是青蒔的法定代理人,這是我的名片。」  

    幾秒鐘的時間,在場的人士全對這個精明能幹的大美人有深刻的印象。雖戴著黑框眼鏡掩飾住她明亮的眼睛,但銳利的眼神仍折服了現場所有的人。  

    「韓律師,你好,我是『飛翔經紀公司』的張如琪,也是這次與你談論合約的負責人,這份合約先請你過目。」張如琪不甘示弱地表現自己幹練的一面,畢竟能在三年內爬上經紀人的地位,她也不簡單。  

    有這麼知名的律師在場,楊子青和青蒔頓時成了無用之人被冷落一旁,無聊的交頭接耳打發時間。  

    她小聲地問:「你姊姊?」  

    「對,她排行第五。聽七哥說她在律師界相當出名,是個不敗女強人。」  

    「怎麼不同姓呢?」這是她一直存有的疑惑。  

    「姓是他們自己的喜好,只是對外的一種大眾身份,而且不同姓比較好掩人耳目。」所以他也不打算跟兄長姊同姓。  

    「那你打算取甚麼姓?」  

    「跟你一樣好不好?」  

    楊子青搖頭,不假思索地說:「這不好吧!世人排斥同姓結婚的。」  

    青蒔聽了很窩心,「那我再想想。」  

    看完合約內容,韓青緲嘴邊浮上職業的笑容,「張小姐,既然貴公司有意與青蒔合作,那合約不是該寬鬆些?就我以為,這個合約金有點少,『飛翔』又不是拿不出錢來,一年一百萬,不嫌小氣?」  

    張如琪聽了差點吐出剛喝下去的咖啡,她吞吞口水說:「韓律師,這已超過一個新進模特兒應有的價碼,更何況青蒔也不是受過訓練的正式模特兒,一旦簽下他,服裝、造形和訓練全由我們一手包辦,絕不含糊,我認為一百萬很合理。」  

    韓青緲把合約往桌上一丟,「這種訴訟案,我打過不少次,從沒輸過,你以為我完全不懂嗎?就我印象,貴公司旗下的某位男模特兒也是拜我所賜才免除賠償的損失,你說,我不懂嗎?張小姐。」律師該有的強硬作風,她完全展露。  

    「青蒔,你姊姊好厲害!」看著強勢的韓青緲,楊子青不禁心生佩服。  

    「我也是第一次發現。」  

    「韓律師,」張如琪清清喉嚨,她今天才發覺遇上對手。沒錯,合約是刻薄些,但絕不至於佔便宜,所以她仍要爭,「我想,這個也可以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吧?」  

    見矛頭指向青蒔,韓青緲很快地接下去說:「很抱歉,我是青蒔的法定代理人,有權抉擇一切,即使他答應,若沒有我同意,仍舊簽不了約,張小姐應該明白這點。」  

    無法得勝,張如琪略遜一籌,於是她說:「這樣好了,這合約我帶回去再研究看看,過幾天再給你們答覆。」上頭說一定要簽下青蒔,她也不敢給臉色。  

    韓青緲仍舊保持適度的笑容,「不需要這麼麻煩,我已空下今天,不希望拖到下次。張小姐,我跟你回去見你的上司,今天就把合約談妥,我們走吧!」她辦事向來效率高,不拖泥帶水。  

    溫和的笑容卻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壓迫性,韓青緲踩著高跟鞋朝他們兩人點頭,便隨著張如琪離開。  

    「好厲害!」楊子青還愣在剛剛的場景上。  

    「迅速、確實、絕不浪費時間,是我姊姊的座右銘。」青蒔在一旁解釋。  

    會客室內只剩他們兩人,青蒔才想多親近她些,就讓不識相的小春子破壞。  

    「主子,劉大哥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楊子青閉上眼睛養精蓄銳,最近她都沒睡好,白天也顯得疲憊不堪,「幾個人?」  

    「他們兩個連你三個,他還在在線,你要不要接?」  

    「三個人……跟他說,我不想當電燈泡,教他不要無事獻慇勤。」曉得是淑霖逼他,她不想打擾。  

    「是,遵命。」小春子對青蒔眨眼,悄悄關上門。  

    「第三個人是誰?」  

    「差點忘記說,我跟文岳沒什麼,那是堂熙騙你的,文岳早就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也是攝影師,今天剛從日本回來,是我同學,懂了嗎?」  

    青蒔掩飾自己內心的雀躍,「那我們怎麼辦?」  

    「我好累,先讓我睡一會兒,半個小時後……」  

    青蒔伸手拉下楊子青的身體,讓她枕在自己腿上。  

    「放心,我會叫醒你。」他的聲音猶如清澈的流水滑進楊子青心裡。  

    *         *         *  

    再拿到合約時,裡面的內容幾乎令楊子青咋舌,好處根本一邊倒,全是有利於青蒔。  

    送合約來的人說:「楊小姐,如果合約沒問題,請青蒔先生跟我走,樓下有車子在等他。」  

    楊子青招來小春子,「我現在暫時不需要你,你就跟著青蒔到『飛翔』,幫他適應。」  

    「這……好吧!」主子都下了令,她哪敢不從。  

    「子青,你不陪我去?」  

    「李先生,請你先下樓,青蒔等會兒就會下去了。小春子,陪李先生。」  

    「是,主子。」  

    待他們離開後,楊子青義正辭嚴地對青蒔教誨,「青蒔,這是你自己答應的,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你也必須盡責完成,又不是從此不見,等你訓練完畢,我們又能見面了。」  

    「我離開,你會想我嗎?」他只關心這點。  

    「我當然會想你,乖!你是個乖小孩。」她拍拍青蒔的頭,只是想要他乖乖接受日後嚴苛的訓練。  

    青蒔第一次撥掉她的手,讓她詫異,「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敷衍我。」  

    「青蒔?」楊子青不解地注視他,她不是敷衍啊!  

    「再見了……」帶著受傷的心,青蒔舉步走進電梯。  

    追之不及,楊子青轉身跑到陽台向下看,一分鐘後,青蒔的身影出現在陽光下,她欲喊,卻發不出聲,最後歎氣目送。  

    直到車子遠去,她才失落地回到位子上,心中頓時悵然若失,無力地趴在桌上。她怎會捨得讓青蒔離開身邊,但……無奈啊!  

    *         *         *  

    讓小春子陪在青蒔身邊,而倫青烈的助理衛綾安就成了最佳的代替品,因為倫青烈不介意,不過可苦了兩邊忙的衛綾安。  

    「小安,這邊!」  

    「再拿一個反光板,小安。」  

    「小安,拜託你去買便當。」  

    一時間,叫喚聲此起彼落,一點兒也不浪費這個借來的助理。  

    「是,馬上就去。」  

    「她好可憐!」楊子青非常同情衛綾安的處境。  

    倫青烈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雙目緊閉,似乎有不管的意味。  

    「小安,快一點!」有人忍不住大聲些。  

    那是平日就喜歡狐假虎威的蔣哥,稱謂也是他要所有比他後進的人員喊的,楊子青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人,當她正想挫挫他的銳氣時,有人早她一步。  

    只見倫青烈幽雅起身,全場立即無聲。他用食指勾了勾,衛綾安便隨傳隨到地上前。  

    「倫先生,渴了嗎?」  

    「不要離開我一公尺。」  

    「是。」雖不知怎麼一回事,她仍盡責地守在倫青烈身邊。  

    楊子青嘲笑他的行徑,「小安,叫你的主人就位了。還有,記得不要擋住你的主人。」  

    「是,倫先生,要拍照了。」衛綾安的口氣說有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楊子青拿著測光表走近他身邊測光,順便低語,「你不是不管她的嗎?」  

    倫青烈怒聲,「少管事。」他使了個眼色,衛綾安馬上就點個頭跑出去。  

    「你又渴了?怎麼不叫她一次買多一點,何必這樣折磨她呢?」測完光,她不忘調侃一番。  

    「楊、子、青。」他的聲音更低沉駭人。  

    她舉高右手,「是是,我們開始工作了。」他和溫和的青蒔真是天差地別。  

    十分鐘後,小個子的衛綾安推著兩箱飲料進入攝影棚。楊子青見狀,主動代替不愛發言的倫青烈詢問原因。  

    衛綾安甜甜一笑,搔搔頭說:「有幾個女生托我買的,她們說把飲料請大家,只要海報就好。」  

    「海報?」楊子青看看飲料,包裝很眼熟。  

    衛綾安攤開多出的海報,「就是這張──」  

    海報裡的模特兒正是青蒔,照片也出自她手,當她伸手觸碰海報,心忽然很痛,像是被針孔過般地刺痛。  

    「聽說海報一貼出來,就被人撕走,所以飲料商便想出買一箱飲料送兩張海報的促銷活動。」衛綾安解釋著,不小心看見楊子青難過的樣子,以為她也對這張海報情有獨鍾,「楊姊,你也喜歡這海報嗎?」  

    「沒有,這是你們年輕人才會喜歡的東西。」她趕緊抽回手,冷漠地掩飾自己的心情。  

    「綾,不准拿那張海報。」倫青烈二度對她下令。  

    「喔!是。」衛綾安於是將海報塞進楊子青的手中,「送你了,楊姊,看在是我努力拿回來的份上,要好好保存。」然後她出口袋拿出倫青烈愛喝的飲料跑向他,這才是她下樓的目的。  

    望著手中的海報,楊子青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她好想哭,好想見青蒔。  

    *         *         *  

    很快地,一星期的日子便在工作的壓力下結束。  

    最後一天,下午四點,楊子青正式宣佈結束,大夥兒全鬆口氣,商量要去哪裡慶祝工作的結束。而楊子青僅是默默整理用具,心不在焉地。  

    衛綾安來到她身邊,小聲說:「楊姊,倫先生要去『飛翔經紀公司』,他問你要不要一塊去?」  

    「他為甚麼要去『飛翔』?」她認為倫青烈不是那種會體貼不相關者的人。  

    「偷偷告訴你,聽說倫先生好像有跳槽到『飛翔』的意思,所以這次去也許是看看吧!如何?要不要跟我們去?倫先生脾氣不好,不愛等人的。」  

    楊子青背起背包,不做多想,「也好,順便接我的助理回來。」這是她的借口,去見青蒔的最好借口。  

    二十分鐘的車程,衛綾安坐在駕駛座旁,不敢多話。一路上,倫青烈也沒跟她們說上一句話,等到了「飛翔」門口後,他只是淡淡地說到了,要楊子青先下車自便。  

    倫青列有私事要處理,楊子青也不是那種無知的人,於是自行上樓找尋。  

    「飛翔經紀公司」名為經紀公司,卻也有專門的化妝師、設計師、造形師和攝影師。從頭到腳、由裡至外,包裝到完成,完全不假別家公司之手,一切自行包辦  。  

    問了樓下警衛,楊子青搭電梯上六樓的辦公室。  

    接待她的是張如琪,「歡迎,楊小姐,是來看青蒔的進度嗎?」  

    「我是來找我的助理,她在嗎?」如果青蒔能成名,她不想絆住他。  

    「她在十樓陪青蒔,我帶你去。」張如琪客氣地說,進門是客,更何況是鼎鼎有名的楊大攝影師。  

    他們上次的飲料廣告雖然是破例由顧客指定楊子青,但她的攝影技巧的確不在話下,比得上他們公司內的任何一個攝影師,而她的頂頭上司也說最好能一併簽下她,只可惜楊子青沒有那個意思,無妨,至少最重要的青蒔讓他們公司簽下了。  

    十樓攝影棚,楊子青一踏入就清楚感受到「飛翔」大家庭的活力。攝影棚內部不僅大,人員也是精神抖擻,向心力十足的模樣,讓她也覺得愉快。  

    「在那裡,攝影師正在幫他拍宣傳照。」  

    張如琪朝內一指,楊子青順著方向看去。坐在鏡頭前,緊閉雙唇,眼神傭懶,全身散發出自信氣息的正是她一星期不見的青蒔。  

    楊子青倒抽一口氣,化妝造形的魔力,她終於有體會到的感覺。短短的七天,便讓個稚氣未脫的純真男孩轉變成宛如尊貴王者的男人……對,他的眼、唇、笑,連姿態都像極了成熟的男人,有著懾人的魅力。  

    她訝然,青蒔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了,此時她的心竟百感交集,有「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慨,也摻著微微的失落,如此的患得患失,她開始存著疑惑。  

    真的如青蒔的預料:她愛上他了?  

    揪得她心痛的是什麼,她分不清,只覺得青蒔彷彿離她愈來愈遠,再也不是伸手可及了。  

    她想他啊!他也想著她嗎?  

    「張小姐,青蒔他……能回家了嗎?」  

    沒有他的房間,顯得格外空蕩,以前所能忍受的寂寞,全因為他的不在,而變得難以承受。  

    是習慣,習慣是一種無藥可治的慢性病,習慣他的陪伴,就再也不能失去。  

    唉!都是習慣害了她。  

    「這恐怕還不行,公司規定要住宿舍。」經驗豐富的張如琪對於楊子青和青蒔的友情總覺得有些怪異,說適合又可說不適合,反正就是不像關係單純的普通朋友。  

    「我可以跟青蒔說話嗎?」  

    「當然可以,我去喊他過來,你在這兒等等。」張如琪疾步走向攝影師。  

    沒一分鐘,青蒔已來到楊子青跟前。一星期不見,他益發地清瘦,她好心疼,不過她也沒忽略他眉間的那股迫人氣勢,讓她覺得有壓迫感。  

    「你好嗎?」沒想到平時最親切的會話,卻在今天難以啟齒。  

    青蒔冷漠的眼神略帶緩和,「還好,你呢?」  

    「我……」該落落大方才是,楊子青仍是怯懦,若提些不著邊際的話,「這裡好不好?」  

    青蒔移了位置,背靠牆,「普通,到哪都一樣。」沒有子青在身邊,真的到哪都一樣,沒差。  

    找不到可談的話題,他們僵著,半晌,同時開口:「我……」見對方有話要說,又閉口學禮讓。  

    「我很想念你的廚藝,真的!」更想你的人,她在心中暗暗說出這句真心話。  

    青蒔偏頭,失望的痛苦不願讓她知道,要留給她空間與時間,所以要忍耐。  

    「暫時不能為你煮飯,要記得吃。」  

    青蒔的變化,沒能映在楊子青的心中,向來敏感的她很能抓著人心的微妙處,唯獨青蒔這個深愛自己的人,她卻嚴重忽略了。  

    「青蒔,我……」  

    「主子啊──」高分貝的聲音有效地打斷他們的對話。  

    楊子青猛然轉頭,就讓小個子的小春子抱滿懷,「小春子。」  

    小春子又哭又笑地說:「主子,小春子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啊!你是來帶我回去的嗎?那就快點帶我回去,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快點,我們快走!」救星就在眼前,她的手死也不放。在「飛翔」當保母受虐七天也足夠了吧,她可不想累死。  

    「小春子,我還有話對青蒔說,你先等……」她還沒說完,另一個甜甜的聲音也加入他們這邊。  

    「青蒔,你怎麼在這裡?趕快拍完照,我們好去逛街。」  

    聽見有人喊青蒔,楊子青扳開小春子的手硬是回頭想看清。時間抓得穩,正巧讓她看見一名清秀的小女生正拉著青蒔的手臂欲離開。  

    當下,那畫面狠狠撞擊了楊子青的腦袋,即使再不靈光的人,也瞧得出他們有多麼適合,男的俊、女的俏,年齡又相仿,完全不會有不相稱的矛盾。  

    楊子青看得蹙了眉,她的心有四分之三在痛,是嫉妒在啃蝕,女孩的出現讓她認清這點,對青蒔的感情不再單單是親情、同情,而是混著愛情與嫉妒,但為時已晚,剩下四分之一理智的心境早填補了其它的缺口。  

    她試著堆起笑,應該祝賀才是。  

    楊子青朝女孩點頭,也向青蒔打招呼,「青蒔,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你了,好好加油,不要讓『子青姊』失望了。」收回嫉妒、收回寂寞,也順便收回還沒來得及發酵的感情,她決定將之打包丟入冷宮,就像她曾對青蒔說的一樣,感情這事……沒說得準,上一秒愛某人,下一秒就能變了心。  

    愛情永遠不會有永恆,是吧?  

    「對啊!青蒔,你要努力,別讓人看扁。」小春子不忘在一旁加油鼓勵。  

    女孩沒出聲,手緊緊地抓著青蒔不放。  

    「子青……」子青的表情變化全落入他眼底,但他尚不明白那就是嫉妒。  

    楊子青別過頭,再看、再瞧,傷口就更難癒合,想想也對,以他這模樣,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真心相愛,只會有衛道人士責罵她誘拐小孩,怪她不倫。  

    不可能有祝-聲的,還是死了心,別毀了青蒔的人生,青蒔真心愛她,自己就該為他著想。這麼登對的小兩口,她不忍心破壞,誠心祝-也許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按住胸口,楊子青勾著心碎的笑容說:「青蒔,『子青姊』先走了,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拉著小春子,她們匆匆離去,快得青蒔來不及阻止。  

    「子青……」女孩重複一次,「青蒔,她就是你喜歡的女孩子嗎?」她記得青蒔跟她提過一次。  

    青蒔點頭,萬般不捨得她的離去。目光仍戀著她的倩影,分別數日,她瘦多了。  

    「她說『子青姊』,你愛上你姊姊?」女孩露出吃驚的口氣。  

    青蒔用手指推她的頭,「她不是我姊姊,你怎麼老出現得不是時候。」蕭繁小他一歲,是「飛翔」總裁的表妹,他對她只是兄妹的感情。  

    「對不起,我又錯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了。」她瞇眼陪罪。  

    「罷了,不是你的錯。」抽出手臂,青蒔快步回到鏡頭前。  

    「青蒔,別忘了,等一下要陪我去逛街哦!」  

    青蒔擺擺手,無奈一笑。  

    不是任何人的錯,誰都沒錯。  

    錯的是緣分的捉弄!  

    *         *         *  

    接住熱水瓶,熱開水嘩啦啦地填滿整個保麗龍碗,楊子青合上蓋子,靜候三分鐘。  

    連日來,她都以此果腹,沒想過吃甚麼正常的餐點,因為食不知味,可偏偏肚子會餓、人會累,於是乎,填飽肚子也是一項必須的工作,為了上班,她自當要讓自己看起來有朝氣。  

    再怎麼難過,日子總要繼續,這便是身為人的責任。愛情會來,也會走,會痛,更會難過,不過時間是最佳的治療藥,而且人也不能永遠記著過去。  

    門鈴響了,楊子青慢步過去開門。  

    「青蒔?你怎麼……帶著行李?」還沒開門時,她想過任何一個會在此時找她的人,獨獨沒有他。  

    「我能不能進去?」青蒔淡淡地開口,已在門外站上一小時的他,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按下電鈴。  

    見到想見的人,楊子青招呼他進門,「進來。」  

    現在的她比較像等待夫婿回歸的婦人,終於,她也能體會青蒔寂寞的心情了。  

    「我可以回來嗎?」想了好幾天,他仍找不到好借口。  

    楊子青大方地拍著青蒔的肩,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她比較能夠看開,「這是你的家,想回來就回來,這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不必擔心。」  

    「謝謝。」子青的態度讓他覺得有異。  

    「可是約定的期限未到,『飛翔』的人怎肯放你回來?」  

    「是姊姊幫我的,雖然不知用了什麼理由,總之我脫身了。」泡麵的香味四溢,青蒔眼尖地看到,「你吃泡麵?」  

    楊子青趕緊否認,「我的工作需要體力,怎麼可能吃泡麵?!那只是消夜,嘴饞嘛!」她不要他再為自己多操心。  

    「是嗎?」青蒔狐疑道。  

    「當然是真的。累了吧?要不要先洗個澡?」  

    驀然,青蒔與那女孩親近的模樣又侵入她腦海。  

    她想問的問題有一大堆,例如,他跟那女孩在一起多久?他有多喜歡對方?有關這類的問題她都想問,可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下,因為她不曉得該以甚麼身份詢問青蒔,是姊姊,還是情人?  

    「在宿舍洗過了。子青,我……」話說到一半,他停頓下來。  

    青蒔也有些問題想問楊子青,想問地想不想自己?需不需要自己?有沒有多愛自己一些?但同樣地,話到嘴邊,他也不敢啟口,深怕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晚了,先去睡,有事明天再說好嗎?」夜色柔和,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安定想找依靠的念頭,不過青蒔已不再是她的依靠,她必須趕緊尋回過去獨立的個性。  

    「也好,晚安。」青蒔起身欲在她臉頰上留吻,楊子青卻偏頭避開。「子青?」他不解,以往她都不逃,怎麼今天卻變了樣?  

    「我還沒洗澡。」她找了最爛卻最有用的理由。  

    青蒔的氣息吐在她耳邊,「我不在意。」他低聲傾訴。  

    「我在意,晚安。」更在意那個女孩挽著青蒔手臂的情景。  

    她是真的很在意,在意與他有關的一切,只是她問不出口,因為她必須裝作毫不在意。  

    她是「姊姊」,就該有「姊姊」的樣子,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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