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就在不經意之間,時間從指縫中匆匆而過。
平寒玉立在廊上抬頭望著蒼穹,只見臘月雪紛飛,隆冬之際,皚嗤白雪如棉絮緩緩落下,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一望無際,天與地,再無分界了,只餘荒蕪。
每過午後,平子丹總愛在涼亭上看書,即便是如此寒冷,依然不改習慣。他年紀最小,性格善良又天真,平日最愛唸書,聰明伶俐很得喜愛;也因此平家人無一不將他捧在手心疼著、呵護著,生怕他受了一點傷害。
他——亦然。
捧著平子丹的厚裘,平寒玉小心翼翼的踏著步伐來到他身旁,將厚裘蓋在他身上。
與平子丹相處五年,若說平家宅子上下中最瞭解他的莫過於平寒玉了,他的一舉一動代表什麼意思,平寒玉最清楚不過,甚至連他的爹娘也比不上。
鼻間嗅著平子丹身上的清香,平寒玉渾身一震,內心盈滿喜悅。
低頭俯視今年才剛滿十八的平子丹,那清秀的容貌、俊雅的氣質,總能引起他內心深處渴望已久的慾望。
是啊,他不怕承認自己對他是存有慾望。
正值血氣方剛的他,對於女子並不鍾情;即便他有著出色的外貌,總能吸引女子的喜愛,但他心頭早擺著一個人,那人就是平子丹。
除了眼前的他外,其他人的生死他全然不在乎。
平子丹唇瓣揚了抹微笑,顯然是好夢吧!
平寒玉伸出手輕輕地撥開他的髮絲,那睡顏很美,令他一點也不想驚醒正熟睡的人兒。
低下頭,他的唇落在平子丹紅潤的唇上,細細品嚐著美好的滋味。
他很清楚自己的行徑卑賤又可恥,但為了遙不可及的平子丹,他寧願背負這些漫罵;只因他的心動了,為了他。
倘若能與平子丹永遠在一塊兒,無論花上多少代價,他也不覺得可惜。
可心底仍有一絲念頭壓抑著他,他十分明白要是當下他的行為讓其他人見了,只有兩種下場:一是被迫離去,二是帶著平子丹遠走。
清楚平子丹不會跟著自己,他只得將自己的慾望強行壓抑,免得心底的野獸因為慾望而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情不自禁地,平寒玉再次俯身親吻平子丹的臉龐,細碎的吻紛紛落在他精緻的五官上,瞬間,不遠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平寒玉心頭一震,猛地回頭,就看見平氏夫婦站在廊前滿臉驚愕地望著他,平夫人裙擺前還碎了一地的杯盤。
「你在做什麼?」好一會兒,平老爺才勃然大怒地敲下手中的枴杖。
猶如平地一聲雷,也驚醒了熟睡中的平子丹。
平子丹揉著眼,看了一眼平寒玉,接著轉向爹娘詢問:「怎麼了?」
立於一旁的平寒玉臉色鎮定,維持平和的笑臉安撫他:「沒事的,少爺。」
平寒玉轉頭,毫無畏懼地迎上平老爺嚴厲的表情。
他並不以為自己能夠隻手遮天多久,只是沒想到……
這一天來得如此快。
「怎麼了?」
「沒事的,少爺。」
如此骯髒不堪的事情怎能讓兒子知情,平老爺也丟不起這臉,想他平家在鎮上有頭有臉,絕對不可讓這事傳了出去。
於是在將兒子與一干僕人趕離開之後,平老爺就把偏廳的門關起來。
平子丹一臉不解地跟娘親討答案。「娘,到底發生何事?爹為什麼這麼生氣?寒玉做錯什麼了?」
平夫人一臉擔憂地望著最疼愛的小兒子,在其他兒女紛紛有事業、成親離開後,就只有這個最小的兒子貼心地陪伴著她,今天遇上這事,平寒玉又是兒子十分信任的人,這要她如何開口解釋?
「子丹,沒事的,別問娘了。」兒子如此單純,怎能接受這種事?她還是別說了吧!
平子丹可不會接受這樣的含糊回答。「沒事的話爹怎麼會怒瞪寒玉呢?娘,如果你不說,我現在就去問爹。」
平夫人連忙抓住兒子的手,怒斥道:「子丹,不准去!若是你去了,就別認娘了!」
一邊是娘,一邊是自己的好友,平子丹為難了。
即使平寒玉自願成為平家的奴僕,他卻不曾視他為僕,反倒還與他十分很親近,感情融洽。
對他而言,忙碌的兄長、父母與自己相處的時間還比不上平寒玉,所以平寒玉對他不僅是朋友,還是值得信賴的兄長。
見兒子露出為難的表情,平夫人連忙上前繼續勸道:「放心吧,寒玉不會有事的,你乖乖地留在這裡等,難道你爹的話你不聽了嗎?」
最後,平子丹只得妥協跟著娘待在大廳等候。
等了一夜,平夫人累得先去睡了。
平子丹不死心,依然守在可以看見偏廳大門的書房裡,他沒點燈,就是不想被爹發現,他終於聽見偏廳的門開啟,立刻起身將門拉開一個縫。透過窄小的門縫,他竟看見幾個家僕架著傷痕纍纍的平寒玉要從後門離去,爹也踏出門檻走了出來。
護友心切的平子丹連忙奪門追去。「爹,您為什麼要打寒玉?」
他衝至平寒玉身前,看見他全身佈滿傷痕,嘴上也被塞了布團無法出聲,他一擰眉,立刻將扣住平寒玉的奴僕推開。
「統統放手!」
「子丹,回房去!」平老爺沒想到兒子會看見這一切,氣得要趕他走。
平子丹緊抱住受傷的平寒玉,一改平常溫和的表情與平老爺正視。
「爹,我要知道為什麼!」平子丹厲聲地問,而對平寒玉變成這副模樣,沒替他討到公道,他絕對不會放棄。
平老爺知曉兒子與平寒玉素來交好,但這當頭,就算天皇老子來求情也沒用,他絕對不會讓平寒玉這種恩將仇報的混帳繼續留在平府。
「他做了對不起平府的事情,我要趕他出府!」平老爺厲聲地說。
「寒玉做了什麼?」平子丹毫不退讓的質問。
「他、他……」平老爺詞窮,不知如何說明,那種卑賤不堪的事情,他怎能告訴自己的兒子?「總之,他犯了重罪,我要趕他出府,誰來求情都沒用!」
「爹,在您沒說清楚前,我是不會讓您趕寒玉離開的!」平子丹堅持自己的作法,緊抱住平寒玉,不讓其他僕人有機可乘。
平老爺大怒,吼道:「子丹,回你的房裡去,這件事,就算是你來說我也不會答應的。我說要趕他走就是要趕他走,來人啊!給我把平寒玉趕出平府,終生不能讓他再踏進平府一步!」平老爺怒氣騰騰,嚴凜的表情沒有一絲可以商量的轉圜餘地。
「爹!」平子丹錯愕不已。他不明白,究竟平寒玉是做了什麼事,竟讓向來理智的爹憤慨至此?
「抓住少爺,把平寒玉給我趕出去!」
「是。」面對平老爺的威嚴,眾僕人只好對少爺不敬了。
「不,誰也不准,放開我!不准帶走寒玉,住手啊!爹,這麼冷的天氣,寒玉又重傷了,您是要將他逼死是嗎?您不是一直很看重他嗎?」眼見僕人抬起平寒玉要從後門離開,自己卻被兩個僕人架著動彈不得,一股憤怒堆滿平子丹的胸口。
「哼!我寧可沒提拔過這種人!」平老爺口氣不悅地嫌惡道。
「為什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平子丹仍執意要得到真相。
平老爺深深看了兒子一眼,想起午後那一幕,緩緩搖搖頭。
「子丹,你只要記住,爹永遠是為你好的,這樣就夠了。你們把少爺帶回房,不准他出來。」
「爹,我為什麼不能知情呢?爹……」任憑平子丹如何呼喚,平老爺始終不曾回過頭。
「少爺,請別為難我們了。」僕人低頭說道。
「阿德,寒玉究竟做了什麼,爹為什麼這麼憤怒?」
阿德搖了頭,老爺要做的事情,哪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瞭解的。「少爺,阿德不知情,天寒地凍的,請你回房吧!」
平子丹歎了一口氣,慢慢起身感歎道:「是啊,天寒地凍的,寒玉平日待你們不薄,你們又有替他著想過嗎?」語畢,他轉身離開。
僕人面面相覷,他們何嘗不想替平管事求情,只是老爺的手段太凶狠了,他們很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趕出去的人,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哪!
平老爺畢竟還是平府的主事者,他們該聽誰的話,心頭都十分的清楚的;至於平管事,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為他祈禱了。
心繫被趕出去的平寒玉的安危,平子丹整夜未合眼。
東方漸白,有僕人來到他房門前交班。
「阿德、阿火,你們去睡一下,我來看顧少爺吧!」
平子丹聽出這聲音是平日總跟在平寒玉身旁打點一切的小紹。
阿德、阿火著實也累了,也沒想太多就讓小紹幫他們顧著少爺,他們心想,反正平管事已經被趕走,又過了兩個時辰,少爺就算想追也追之不及,於是他們回房去歇息。
門外的動靜沒一會兒又回到最初的安靜,直到有人敲了房門。
「少爺,我是小紹。平管事沒事的,您放心。」
平子丹連忙隔著門板問:「寒玉還好吧?」
「放心,平管事沒事,只是背上的傷勢有點嚴重,我已經打點好了,他現在就住在我朋友的空屋裡,也請了大夫幫他診治。少爺若想看平管事,過幾天等老爺不那麼生氣後,小紹再帶少爺過去。」
「小紹,謝謝你了。」一聽平寒玉沒什麼大礙,平子丹總算安心了。「真虧有你,要不然寒玉就慘了。」
「哪兒的話,平管事平日對我照顧有加,我這麼做不過是小事一件。不過老爺下手可真重,連大夫都問我平管事是否遭人報復,要不怎會不知輕重。少爺,老爺為何這麼氣平管事呢?」小紹不在場,因此不知情。
「我也一頭霧水正想找個人來問呢……」
問不了爹、問不了僕人,連娘那裡也是三緘其口,害他真的如墜五里雲霧之中,看來也只能等見到平寒玉再問他了。
「既是如此,少爺也就別操煩了,先睡吧!您也折騰一夜,想必也累了,快點休息,要不然平管事肯定會很擔心的。」打他進到平府就跟在平管事身旁,自然十分清楚平管事什麼人都不在意,只重視少爺一個人。
憶起每夜平寒玉總會到房裡盯著自己早點睡,他便百感交集,一點睡意也沒有。
在沒親眼見到平寒玉平安之前,他怎麼也睡不好了。
「小紹,我睡不著,外頭很冷,你不如進來陪我聊聊吧。」
「少爺,萬萬不可,若是讓老爺發現就不好了,還是讓小紹站在外頭陪少爺聊吧。少爺想聊什麼?」
「我也不知道,還是你說些事情給我聽吧。」
「這樣啊……」小紹搔搔頭,少爺要他說卻又沒指定要聽什麼,如果說些太小的事情豈不無聊?那不如就說些平管事的事情吧,他想少爺應該會有興趣的。
「少爺,小紹的事情乏善可陳,不過平管事的事情可就有趣多了,您想聽嗎?」
「說啊。」平寒玉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別看平管事平日對人冷淡,其實有好幾次,他從別的商人那裡得到的珍奇異寶,會先挑選幾個自己中意的留下,其他的就全打賞給我們了。可平管事拿走的那些東西,我後來才知道原來全是要送給少爺的。平管事說少爺喜歡新奇有趣的東西,因此他有機會就會幫您收集讓您開心。
還有啊就是去年,少爺您還記得平管事說為了公事得離開平府五天嗎?其實才不是為了公事,而是因為他病倒了。在那之前少爺突然重病躺在床上三天,那時候大夫說少爺的病恐怕會傳染,是平管事自告奮勇說要照顧你,三天三夜未合眼。後來少爺病癒,反倒是平管事倒下。
他為了不讓您擔心,也不想把病症傳染給其他人,就說是有要事必須遠行,其實是在附近的空屋獨自養病,夫人還有去看過平管事一次,老爺就沒去過……那五天裡,平管事病得不成人樣,還不准我過去,只讓我送藥、送飯到他房裡後就必須離開,所以我覺得平管事真的對少爺好得不得了呢!如果今天換作是其他人,說不定平管事連看一眼都覺得麻煩呢!」
原來,平寒玉竟默默地為自己做了這麼多。
想到他如此開懷自己,平子丹不自覺地暖了心。
既然平寒玉有恩於自己,那爹究竟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要將他趕出府?想到這裡,平子丹的思緒彷彿又進了死巷,尋不到任何出口。
「少爺,您還想聽嗎?」小紹的話將他拉回神。
「嗯,我還想聽,你繼續說下去。」
只要這有關平寒玉的事情,他統統都想瞭解。
***
平老爺騙他!
那可惡的老傢伙竟敢騙他說,只要他願意承受鞭打而不吭一聲,就能繼續留在平府;怎料毒打之後,卻反悔說要趕他出府。
是以為將他打成這副模樣,就斷定他會罷手嗎?
若真這麼天真的想,也太看不起他了。
這樣也好,平老爺毒打欲置他於死地也足以償還他這五年來的栽培,如今他再也不欠平府一分一毫。
「少爺,請小心走,平管事就在裡頭,您進去就能看見,我就在附近等著,記得別待太久了。」
聽見小紹在門外的聲音,不一會兒,門開啟又關上,平寒玉甫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平子丹為自己擔心的神情,令他甜在心底。
「寒玉。」平子丹輕聲喊道,似乎怕太大的聲音會令他感到不舒服。
「子丹,你擔心我嗎?」見到他為自己擔憂的神情,平寒玉眉眼都是笑意。
「廢話!要不然我不辭老遠來看你是做什麼?」
「我是傷患,得對我溫柔些吧。」
平子丹見平寒玉躺在床上還能談笑自如,這幾天擱在心頭的煩悶總算消去了。
「沒事吧?」
「沒,大夫要我多休息幾天就可以了。」
「那就好。對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為何爹說你犯了重罪,執意要將你趕出府?」
看來,平老爺是一點也不想讓平子丹知道自己對他做了什麼事,不過現在才來防範也太晚了點,親吻平子丹這件事,他已經不知做了幾千次,若有罪,恐怕死個百次也不足惜。
一旦他內心的慾望衝破枷鎖,就再也沒人能阻止他。
平府,他是回不去了,那就帶走平子丹吧!
「說了,你也不會懂。」性格單純如平子丹,壓根兒不解世事,成天就只懂得埋在書堆裡啃讀孔孟之理,若他說自己對他有著跟男女之情一樣的感情,他大概只會義正詞嚴地指責他的不是。
「你不說,我連懂的機會也沒有,我已經十八了,還有什麼事情會不懂?」他真是受夠所有人都想瞞著他事實真相。
「你到底說不說?」
平寒玉但笑不語。
平子丹氣炸了。「寒玉,連你也覺得我愚蠢到分辨不出誰對誰錯嗎?」
平寒玉忍著痛坐起身,輕輕摸著平子丹的臉龐,十分珍惜地說:「當然不是了,你是我最聰明的少爺,只不過這件事……恕我不能對你說,因為還不是你能知道的時候。」
「那何時才是我明白的最好時機?需不需要看看天時地利?要不要再算算八字呢?」平寒玉都受傷了,他也不好對他發脾氣,只能忍下悶住。
「等你……」平寒玉的眸子溢滿濃得化不開的深情,緊緊瞅著眼前的人兒。
「有了喜歡的人之後,我才能告訴你。」
平子丹愈聽愈迷糊,平寒玉被趕出府的這件事跟他有沒有喜歡的人有什麼關聯?
「寒玉,什麼意思?為何要等到我有喜歡的人之後?萬一我一輩子也沒愛上任何一個人呢?」
「那就永遠都別知情了。」平寒玉打趣地說。
「真快被你氣死了。」
「別氣、別氣,氣壞身子我會傷心難過的。」平寒玉說得煞有其事,唇瓣勾起的笑卻沒有一點愧疚。
平子丹忽然沉悶下來,不發一語。
「怎了?」換平寒玉關心起他來。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不知怎地,乍聽平寒玉談起這件事,他心底就有著不好的感覺。是不是平寒玉有喜歡的人,想走了呢?
平寒玉莞爾道:「很早以前,我就有喜歡的人。」
「是我認識的人嗎?」原來平寒玉真的有喜歡的人。平子丹十分不顧知道對方的身份,可他終究管不住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嘴。
「是,你跟他還很熟呢!」
跟自己很熟的姑娘會是誰呢?
平子丹低著頭,故意不去研究自己為何聽見平寒玉有喜歡的人,心頭就泛起酸意,開始一一過濾人選……是早就對平寒玉有好感的小蓮嗎?或是他的鄰居陳姑娘?還是趙府的千金小姐?
想了好幾個人選,他卻偏偏想不出平寒玉有對她們示好的跡象。
「我想不出來是誰,不如你直接告訴我,就由我們平府來提親吧!」他不是早說了,平寒玉總有一天也會成家立業把他遺忘,這樣也好……
「總之,絕對不是你所想的那些人選當中。」
「寒玉,我真的被你搞糊塗了,你說是跟我很熟的,卻又不是我想的那些人,莫非你……你喜歡上的是……是我娘?」想來想去也只剩下這人選能惹得爹勃然大怒。平子丹神情彷彿也受到驚嚇。
平寒玉被這啼笑皆非的答案給笑岔了氣。「哈哈……子丹,你也實在太會想了。我是很尊敬你娘,可是並沒有到喜歡的程度,這問題很難解釋得清楚,你就別自尋煩惱。」
「那你跟我說啊!」
「過來一點好嗎?」
「做什麼?」平子丹依言捱近了平寒玉。
「想抱抱你啊!」聲音與行動並進,平寒玉也不管傷勢如何,他就是想抱著平子丹,感受他的體溫、他的氣息。現在離開了平府,他想再接近他就難了。「好久沒抱著你,還記得以前我們經常同床而眠嗎?」
平子丹嗜書如命,平老爺不准他留在書房看太晚,因此他會偷偷把書帶回房內,平寒玉就會陪著他,有時候太晚了,他們會一塊兒睡,感情相當好。
「兩個大男人,成何體統呢?」罵歸罵,平子丹也沒推開平寒玉的懷抱。「寒玉,你知道我很在乎你的,別再讓我擔心好嗎?」
「是,我的小少爺。」平子丹說的話,他全都放在心底。
他還真想馬上就帶走平子丹,可惜此刻他身負重傷,又沒有強大的靠山足以對抗平府。
「都說你別叫我少爺了。」他永遠聽不習慣。
平寒玉不是頭次抱住自己,卻是第一次令平子丹有種異樣、近乎酥麻黏膩的感受爬滿全身;兩個男人相擁,非但沒讓他反感,反而還挺喜歡的。
這樣究競是什麼感覺?
平子丹心底又多了一個無解的困惑。
自從那天起,平子丹幾乎每兩天就去探望平寒玉一遍,見他身體慢慢康復,他心情也跟著愉快,對於平寒玉因何被趕出平府的理由也不甚在意了。
畢竟都沒人願意跟他說,他再問也不會有人給他答案。
平子丹不在府內的次數頻繁,終於引起平老爺的懷疑。這天,他在書房招來兒子詢問。
「子丹,你最近都上哪兒了?」
「沒啊,就在附近逛逛而已。爹,有事嗎?沒事的話,我想進房看書了。」
「站住,爹話還沒說完,你對趙府千金的印象如何?」
「趙府千金知書達禮、氣質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堪稻是鎮上的第一才女。爹,您問這個做什麼?」其實他與趙府千金少有往來,有這些認知也是透過其他人才知曉的。
「子丹,你也十八了,該是成婚的時候,爹已經幫你找來媒婆,她應該最近就會前去趙府幫你提親。爹希望你成親後,就能定下性子,好好將平府的事業傳承下去,懂了嗎?」
「您要我成親?爹,我才十八。」
「我也是十八就娶了你娘擔起這個家,十八也不小了。你兄長們都各有事業,平府的一切自是要留給你。」
經過平寒玉的事情後,他只想讓兒子快快成親,別再旁生枝節。
「爹,不管您怎麼說,我是不會娶趙府千金的!」平子丹堅定的表示。
那個算命師說他二十歲就會死,他怎麼忍心耽誤了那姑娘的大好未來?
平老爺重重拍了桌面,氣得站起來。「你已經不聽爹的話了嗎?」
「爹,不是這樣的,不管您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只是迎娶趙府千金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我誰都不娶!」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你一定得娶妻!」
「爹,若您執意逼孩兒,那就別怪孩兒到時給您難堪了。」語畢,平子丹轉身便走。
他永遠記得自己是在寒冬中遇上那算命師,因為一飯之恩,算命師便以替自己算命當作答謝,他本不想接受,卻奈何不了他的心意。
算命師說他二十的生辰一過便會死於非命,他不信,後來算命師又算了有關他的三件事,日後也一一發生了,他這才不得不信那算命師的話。
他是如此幸福,卻只能活短短的二十年!
得知這殘酷的事情後,他變得很不喜歡算命,也不想再聽到有關自己將來的預言,但他娘喜歡,於是每次他都站得老遠,由他娘自己去聽,可是透過娘的轉述,他不想聽還不成呢!
可說來也奇怪,後來沒有其他算命師算到他即將死去,要不他還真怕娘會成天以淚洗面。
就算真的會死,他也不願太早讓任何人知情;因為他很怕看見他們傷心欲絕的表情,那會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唉!再兩年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死去,有沒有喜歡的人也不再那麼重要了。
驀地,他想到了平寒玉。
若他死去,平寒玉還會記得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