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來的時候,趙枕夜驚訝地得知三樓從早到晚都沒有任何動靜。
張叔回說:「樓上沒有任何吩咐,也沒聽到什麼聲音,就跟沒人似的。少爺吩咐過的,我們也沒敢擅自上去。」
趙枕夜揮了揮手,心裡想難道這女人已經離開了?轉念想想,那應該是不可能的。
帶著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急切,趙枕夜快步上了樓。
屋內安安靜靜的,一切跟早上離開時沒有兩樣。
推開臥室,趙枕夜愣住了,深藍被下隆起的身影規律地微微起伏著。她居然還睡著,甚至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趙枕夜失笑,脫了衣服隨手扔到一邊案几上,輕輕走到床前,點亮了檯燈。
殷弄蘇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被燈光驚起了一點睡意。但片刻之後,她的呼吸又平順了下來。
趙枕夜覺得好笑,推了推被下的人,「起床了。」
一動不動。
趙枕夜想了想,將殷弄蘇連人帶被抱扶了起來,「醒醒。這樣的睡法不頭痛嗎?」
殷弄蘇的腦袋微微晃著,然後慢慢滑到趙枕夜的肩上——繼續睡覺。
趙枕夜哭笑不得。懷裡的人柔若無骨,她靠著自己的地方溫度很高。他掠了掠殷弄蘇的頭髮,露出她蒼白的臉。忽然想到,如果這女人真的一直都在睡覺,那麼她足足有24個小時水米未進了。
這樣想著,趙枕夜粗魯地拖起了這個懶女人,「你給我起來!」
一番鬥爭之後。
殷弄蘇打著呵欠,坐在床鋪中央,看著趙枕夜微微鐵青的臉,皺著眉抱怨著:「你幹什麼?好端端的不讓人睡覺!」
趙枕夜壓下脾氣,「大小姐,你是不是該吃飯了?」
殷弄蘇臉色難看,「你就為了這個理由叫我?飯什麼時候都能吃。」
「那麼,覺什麼時候都能睡,餓了對身體不好。」趙枕夜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對誰都沒有說過這麼軟綿綿安慰的話。
殷弄蘇看著他更加難看的臉色,閉上了嘴,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
「幹什麼?」趙枕夜不解問道。
「吃飯不是?幫我拿衣服過來。」殷弄蘇指了指床尾的紫色裙子,「總不能讓我穿這個吧?」
趙枕夜冷冷道:「我這裡沒有你能穿的衣服。」
殷弄蘇環視室內,然後朝他掛睡袍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就那條吧,我將就著套套。」
趙枕夜看著她指使的樣子,心中生氣,但到底拿了過來。
殷弄蘇把睡袍扯進被子,在被子裡套上,這才從床上站了起來,直接跳到地上。
趙枕夜走到床尾,挑起那條紫袍向外走去,卻被殷弄蘇一把拉住,「做什麼?」
「你不是說不能穿了?那就扔掉吧。」
「誰說要扔掉?我只是嫌髒不穿罷了,你這個人怎麼也不問一下別人意見就擅自作決定的?我要這件衣服,這可是我現在惟一的財產!」說著,她奪過衣服,小心地抱在懷中。
趙枕夜只覺頭痛,「你無理取鬧!」看著她高高揚起的下巴,決定還是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殷弄蘇哼了一聲,低下頭小心地折起衣服。看著那延展的花紋,趙枕夜好奇地問:「這是什麼花?」
殷弄蘇笑道:「衣服上的?菊花啊。你不認得麼?古詩裡說的『菊殘猶有傲霜枝』,指的就是它了。」
趙枕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趙家一向循守古禮,但是到趙枕夜這一代,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對於十四行詩或許還能講出個所以然,但是對於中國古詩,則是一竅不通了。
殷弄蘇看著他的表情,不再說下去了,拍了拍折好的衣服,然後站起來,一邊把頭髮挽了挽,全挽到身後,五指在漆黑的發間移動,有種魅惑的氣氛。
趙枕夜靜靜地看著。一切安靜得像凝滯了起來,時光只在她的指間緩緩地流淌著,寧靜而美麗,心裡只覺得安詳。
殷弄蘇挽好發,看著他微微發呆的神情,伸出手在他面前搖了搖,「不是說吃飯麼?在哪裡?」
趙枕夜回過神來,問道:「你平時睡覺都是像這樣沒日沒夜的嗎?」
「你管我呢。」殷弄蘇漫不經心地拋出一句。 ☆☆請支持四月天☆☆
趙枕夜笑了笑,不再說話。
面對這樣的她,他的心情總是好得出奇,居然沒什麼火氣,且很自在。自在得……似乎殷弄蘇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或者是空氣般的存在,天生就該這樣。原本想像中的刺激感並沒有出現,只是很平緩的感覺。
但最最奇怪的一點就是,他居然覺得這樣子的相處方式也不錯。如同骨和血,很自然地貼合在一起。
這樣想著,趙枕夜微微笑著,伸出手,挽過了她的手。
「想到哪裡?」吃完飯,趙枕夜問殷弄蘇。
殷弄蘇想了想,說:「帶我看看院子裡的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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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深沉,遠離市中心的地方,連星星都亮了很多。園子裡有矮矮的燈盞,浮動著隱隱的花香。
殷弄蘇漫步在小徑間,完全沒有在意身邊的男人。
趙枕夜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
昏黃的燈光暈染著她的衣裳,一切似真似幻。
殷弄蘇忽然停了下來,一動不動。趙枕夜同樣停下來,看著她纖瘦的背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對他笑著道:「你家的園子真不錯,現在很少有種梔子花並且種得那麼好的了。」
「花匠是老房子那裡跟過來的。那邊的風格比較懷舊。你喜歡就好。」
殷弄蘇搖了搖頭,「我敢說你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院子裡種著什麼花。」
趙枕夜笑問:「這個很重要嗎?」
奇怪的談話。他原以為兩人會漫步在繁華之地,而她卻選擇了小小的院子。
殷弄蘇看著他,歎著氣,然後轉過身,怔怔地看著花。
與自己相比,趙枕夜或許真的是個孩子。因為只有孩子才不知道,花開的那刻有多麼醉人,自由自在地綻開,自由自在地枯萎,美麗而神奇。只有孩子,才會被冰冷世界的繁華事物迷了眼,新奇又貪婪地汲取著其實不值得的萬物。
她閉上眼。鼻端,是自在花香。層層疊疊,繁花笑鬧,在夜色裡挨挨擠擠。
風吹動她的裙擺。趙枕夜忽然覺得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彷彿面前這個女人就要乘著夜風離去,空虛得美麗。
他上前,挽住了她的腰。
兩人相靠,雖然交換著體溫,其實是並不交心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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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殷弄蘇就被趙枕夜叫醒。
她擁著被子揉著眉心,頗有些不耐煩,「這回又怎麼了?」
神清氣爽的趙枕夜笑嘻嘻地湊近她,「陪我上班?」
消化了這句話,殷弄蘇睜大眼睛看著趙枕夜如同孩子般生動的笑臉,「你叫我陪你去你的公司?」
「需要說得那麼複雜嗎?」
「我去幹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員工,你幹嗎一早擾我清夢?」殷弄蘇一口拒絕,心中斷定這男人絕對是在耍自己。
「可是有你在我身邊,我會覺得效率高一些。」趙枕夜微微皺著眉,很有些苦惱的樣子。
殷弄蘇嗤之以鼻。
趙枕夜不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眼睛黑黑亮亮的,看起來似乎很誠摯。
殷弄蘇正想再拒絕時,看他的眼底有深深的冷光。
這是個不習慣被拒絕的人。
她歎了口氣,看來還是要犧牲自己的睡眠,去遷就一個喜怒無常的孩子了。
看著身邊穿著亞麻寬大襯衫,綁著麻花辮的女子,趙枕夜頗有些成就感。
隨手拉了本雜誌翻看著,殷弄蘇百無聊賴地擰著眉,忍不住又想打呵欠。
趙枕夜看著她頹廢的樣子,想到剛剛她一本正經地跟自己秘書莉莉安問好,而莉莉安打量著她的辮子和隨意的打扮目瞪口呆的神情,又想笑了。
到目前為止,殷弄蘇表現得對他的世界毫不好奇,甚至並不關注。
越是這樣,他的心裡就越是不舒服。
如果殷弄蘇真的衝著錢來,這樣的表現未免太過另類了。她甚至不在乎會惹惱自己而分文無收。他無法掌控她。而這種感覺很糟糕,甚至會讓他時不時有些焦躁。他彷彿回到了青澀的年紀,對異性無計可施的年代。這種感覺太糟糕了,糟糕得讓他想撕下她平靜的表面,看看底下到底裝著什麼樣的心思。
殷弄蘇伸出一根中指無聊地在雜誌頁邊上撥弄著,不需要抬頭也可以感覺到對面那人的審視眼光,絕對稱不上是友善的眼光。
殷弄蘇的心中隱隱有些惡作劇的快樂心理。
她大概猜到對方的心情,趙枕夜是個多疑的人,想必此刻正對她評頭論足,並且完全摸不著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吧。
這就是所謂的庸人自擾之了。
她慢慢垂下眼瞼,然後偷偷地笑了,就像是孩子知道了謎底卻不肯告訴同伴,看著同伴著急的那種竊喜。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輕輕叩響了。
趙枕夜皺了皺眉,敲門而不是經由莉莉安通報的人只有兩個,而且兩個都不是他所歡迎的對象。
他在沙發上坐直,看著門緩緩打開,一張明麗的笑臉出現在面前。
趙枕夜很想皺眉,不過基於禮貌起見,還是沉下了心情。
「聽說你有客人來?」進門的女子短髮及耳,精幹又凌厲,淺色套裝將曲線勾勒得玲瓏有致。是個十足十的美人。
趙枕夜還沒來得急回話,女子一副捉姦在床的篤定樣,「你不用否認,剛剛我都聽莉莉安說了。」她推開門,正好對上好奇抬頭的殷弄蘇。
女子一愣,眼光一瞬間變成驚艷,逕直朝殷弄蘇走過去,微笑著伸出手,「嗨,你好,我是趙沐雪。」
殷弄蘇心下明白,這一位大概就是趙枕夜的姐姐了。她放下雜誌,從沙發上站起來,握住對方的手,「你好,我是殷弄蘇。」
趙沐雪笑著轉頭向弟弟,「枕夜,殷小姐真是漂亮,我嚇了一跳,以為是傳說中的仙女了。」
趙枕夜沒有說話。
殷弄蘇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不自在。
趙沐雪又轉頭看向她,再看了她一眼。眼神銳利。之後又笑著道:「枕夜,你辦公讓殷小姐陪著,她不悶麼?真沒有禮貌。難道你是捨不得讓殷小姐面對我們這群人麼?要不是聽莉莉安說,還真不知道你居然會帶這麼漂亮的一位小姐過來。」
殷弄蘇微笑,對方銳利的眼神與客氣的話語讓她覺得突兀,這一位精明幹練的女子想來並不是簡單的角色。而這兄妹兩人之間的別樣氣氛讓她發現,似乎被無辜地捲入了一個複雜的家庭。
趙枕夜打斷了姐姐玩笑的話,「過來不是只為了想看看我的客人吧?」神態冷漠。
趙沐雪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冰冷,但很快就恢復微笑,讓旁邊的殷弄蘇看得心驚。
趙沐雪神態自如地說:「是有些事,想問問前天送來的報告你看了沒有。」
趙枕夜的神態依舊沒有改變,「那份企劃案嗎?我覺得不妥,不能採用,你最好再回去看看,有沒有新的數據可以提供。原來的太單薄了。」
走出那間令她感到窒息的辦公室,趙沐雪緊緊地抿起了唇。
只因為自己是個女人,所以就算有才幹,也必須屈居於弟弟之下嗎?
做得再認真也得不到尊重,那個天之驕子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姐姐,更不用說體貼和關心。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偏偏得了長輩全心的寵愛和信任。她覺得痛苦。
然後想到了那個笑意不染纖塵的女子。弟弟的新歡嗎?
她的眼底是冷酷的估量。
趙枕夜坐到殷弄蘇身邊,手伸到她背後,纏繞著她的辮子,狀似無意地問:「你以前沒見過我姐姐?」
殷弄蘇搖了搖頭,「沒見過。」
「真奇怪,比起我來,我姐姐更有名,她還身兼公司的新聞發言人,怎麼你居然會不認得她?」
殷弄蘇聽出了他話裡的刺探之意,不勝其煩,搖了搖頭,冷冷道:「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趙枕夜語塞。
中午趙枕夜例會,殷弄蘇借口要休息,去了附近的咖啡吧。
結果開會連著處理各項事宜,直到下午五點,趙枕夜才記起還有這麼個人的存在。
展了展身體,他舒了口氣。
光從背後斜斜射來,他在轉椅中轉了個角度,面對已經落到旁邊大樓一角的太陽。自玻璃中透過來的光線似乎也被冰冷奪走了溫度,照在臉上,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趙枕夜看著樓下熙熙攘攘卻無比渺小的一切,嘴角抿得極緊。
突地兀自轉身,他大步走出辦公室。
莉莉安飛快地站起來,「趙先生。」
「我出去了。有什麼事電話聯繫。如果有文件呈上,你先放著,明天我來看。」
「是。」
在咖啡吧門口,趙枕夜停下了腳步。
忽然有些猶豫,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走進這裡,面對那個一臉無所謂的女子。
手放在把手上收緊又放鬆,直到背後有人輕輕說:「Excuse me.」他才回神讓了讓。
背後一對男女以奇怪的神情看了他一眼,走了進去。
趙枕夜有些自惱,推開了門,逕直走了進去。
雖然只是下午,裡面已經卻燃起了燭火,陽光被密厚的窗簾擋在外面,幽暗的室內浮動著淡淡的咖啡香。
籐制的椅中,人們三三兩兩啜飲說笑著,燭光裡神色各異。
屏退了迎上來的侍者,趙枕夜沿著昏黃燭光裡的長長走廊慢慢向前。
一直走到盡頭,都沒有看到那個人。趙枕夜站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正想出去,轉頭之間,忽然看到身邊的一大簇海芋後隱隱有些微黃的光。
他轉過去一看,碧綠繁茂的海芋葉下,長髮的女子低頭打著瞌睡,漆黑的發遮住了她大半的臉,明滅的燭光舔著她的身影,綴出她長長的睫毛,並為其點上微微的金。
趙枕夜看著她如蜻蜓點水般的頭顱,忍著笑,轉到她面前的籐椅上坐下,伸手喚來侍者,要了一杯水,也靠進椅子裡。
殷弄蘇的睡姿很奇怪,脖子僵硬地支著,頭垂得極低,旁人看著都覺得很累,她卻睡得香甜。
侍者送來了水,杯子放下時發出輕輕的響聲。
殷弄蘇飛快地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根本沒睡著。
見到是趙枕夜,她的神態才恢復成原來懶散的樣子,「辦完事了?」
「嗯,你就這麼坐了一下午?」
「有什麼問題?」
「這樣睡不累嗎?」
「你看我睡著了就知道不累。」
「不想逛街嗎?」
殷弄蘇看著趙枕夜微抬的眼,燭光裡他的眼神跳躍莫測,「算了,累。」
「不想買東西嗎?我以為你會喜歡。」趙枕夜垂眼,看著面前小小的、明亮的火焰。
殷弄蘇輕笑,「喜歡嗎?我更喜歡五百萬。」
趙枕夜的眼神一僵,隨即輕笑,「原來我對於你而言,就意味著五百萬?」
「當然。否則還有什麼?」
趙枕夜握著水杯的手猛地一震,冰冷的水躍出杯沿,濺到桌上。他抬起眼,冷然看著對面的女人。
殷弄蘇悠閒地看著他,嘴角含笑,卻沒有一點溫度。
趙枕夜的眼極冷。
十秒鐘後,他笑了,「你倒還真是誠實。」
「你欣賞嗎?」殷弄蘇優雅地啜了口面前已經完全冷掉的咖啡。
趙枕夜笑意不止,眼睛裡卻滿是不悅。
這樣鎮定的女子,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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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咖啡吧出來,夕陽已經沉落。
推開門的時候,趙枕夜的手被身後的人牽住。
回頭,殷弄蘇微偏著頭,看著他。神態就像是偶爾落到枝頭的小鳥盯著樹葉,居然天真可愛。
趙枕夜微笑。
多變的殷弄蘇。有時神秘有時冷漠,有時熱情有時天真,有時又多刺……
扣緊掌中纖指,他忽然問:「對了,你幾歲了?」
「問年齡不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
「對不起,我以為只有在乎自己年齡的人才會對此禁忌,沒想到你會在乎的。」
「真不紳士。」
「這個並不是秘密,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吧?」
殷弄蘇看著他含笑的眼,促狹地說:「都說你不是紳士了,你似乎還以此為陶醉啊。」
「身邊沒有淑女,我想紳士也紳士不起來。」
「哦?還牙尖嘴利了?」
「真的不想告訴我嗎?」
「呵呵,我23歲。」
趙枕夜挑了挑眉,「比我還大一歲?」
「怎麼?你嫌棄?」
「不敢。」
殷弄蘇撇了撇嘴,「嫌棄的話也無所謂,反正你看不到我三十二歲的時候。」
趙枕夜看著她的神情,忽然問:「你難道不想看到三十一歲的我?」
殷弄蘇一愣,站定,看著他有些疑問的眼,長髮被夜風吹起,迷了她的眼,「你希望有個人陪著你度過那麼長的時間?你總是很快厭煩同一樣事物不是嗎?」
「但是,你難道一點也不想做個例外?」
「例外?你是在挑逗我嗎?如果是這樣,我拒絕。」
趙枕夜看著她尖銳的眼,笑了笑,又拉了拉她的手,「我明白了,你是異類。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能陪著我或是讓我陪著她,只有你最豁達。」
「既然已經有不少人在做這樣的夢,我何苦參一腳?那不是讓更多人傷心?」
「你一定會讓人傷心麼?真是自大。」
「你早說過這是個遊戲,我怎麼會認為這一切是真實呢?你說是不是趙公子?」
夜風漸起,兩個人的臉陷在過耳風聲和來往人流中。
趙枕夜輕輕回答:「是的,不過是個遊戲,不必當真。」
趙枕夜深深感到,殷弄蘇的出現令自己的心境有了極大變化。
以往,事情發展的操縱者是他,無論是什麼樣的女子,冰冷或是熱情,無不隨他的眼神而轉動。惟有殷弄蘇不這樣,無慾無求的眼睛從來沒有熱戀的溫度。
她的眼睛,是一個真正遊戲者的眼睛。對什麼都不在乎的眼睛。
意識到這一點,就會有不甘心的情緒。他希望她只看著自己,希望她的情緒為自己而牽動,希望她……愛上自己。
「送給你。」陽光下,趙枕夜遞了個小藍絨盒子給殷弄蘇。
殷弄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首飾盒?是什麼?」
「打開看看吧。」
殷弄蘇打開盒子,是一枚晶瑩的戒指。
殷弄蘇玩味地看著他,轉動著盒子,「漂亮的東西。怎麼?當是我們認識一周的紀念品麼?」
「看到戒指沒有一點激動?」
「我喜歡。」取出戒指戴上,殷弄蘇看著手指,鑽石反射著璀璨的光彩。
看著她冷漠看著戒指的表情,趙枕夜忽然覺得無比刺眼,「你的樣子,像是在看一堆鈔票。」
殷弄蘇一笑,「鑽石的確很貴。」
趙枕夜拿起小盒把玩,「可是在你們女人眼中,鑽石戒指的含義並不只是昂貴吧?」
「的確,鑽石戒指有它自己的含義。」殷弄蘇微微翹起手指,鑽石流離光彩,迷幻了人的眼,「可是,你仔細看看,它像不像是一滴淚?」
「淚?」
「是啊。淚。昂貴的眼淚。每一個女人都在追求一顆合自己手指的戒指。一生好像就為了這個在奮鬥,就這樣庸庸碌碌的,不知要流多少的淚。」
看著殷弄蘇雲淡風輕的笑,趙枕夜微微瞇起眼,「我倒是覺得,你的話別有含義。」
殷弄蘇伸展手指,笑得暢意,「那麼你呢?送我一顆代表愛情堅貞的鑽石,又是什麼含義呢?」
四目相交,擦出隱隱的火花。
「是嗎?看來這份禮物的確並不稱你的心了。」
「禮物的話,並不在於貴重與否,更多是真心。你的這一份禮和剛剛的話,只讓我覺得被刺探的不快,沒法讓人從心底裡喜歡。」
「你如果覺得我這樣是冒犯,請問我要用什麼樣的心態送禮,殷小姐才會覺得舒服?」
「那應該問你而不是問我。我以為從一開始,你我的關係就很明確,我們只是拍檔而已。我只想要錢,其他的什麼我都不要。同樣的,在我的身上,你也無法找到其他什麼。如果你試圖尋找,只是讓自己困擾罷了。」
話說到這裡時,趙枕夜只覺得惱怒,「你除了身體之外還有什麼是讓人希望得到的嗎?」
「的確沒有,所以趙公子不必多費心送我這個,直接折成現金我會更喜歡。」殷弄蘇摘下戒指,放回盒子裡,推到趙枕夜的面前。
趙枕夜陰陰地看著那盒子,怒極。
殷弄蘇又加補了一句:「這份禮物我負擔不起。謝謝你的好意。「
趙枕夜死死盯著殷弄蘇,最後從牙齒縫中擠出一句:「我不差這個東西,既然已經送出去了,我就不會收回。要折成現金你請便吧。」說完就起身離去了。
殷弄蘇看著他握緊的雙拳,吐了吐舌頭,看看桌上的戒指盒,拾起來拋了拋。
藍色的盒子在空中拋出如同笑臉般的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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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徵信所的錢立接到電話。
半個小時後,他來到樓下,鑽進一輛跑車。
趙枕夜坐在車中冷冷地看著他,「怎麼樣?」
「對不起趙先生,沒有任何新消息。」
趙枕夜的手指不耐煩地在皮質座椅上彈著,「那你這一個星期在做什麼?」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錢立低下頭,冷汗直淌。
「我以為你們是本市最好的,看來也不過如此。」
「這件事上的確是我無能。不過我想殷小姐的資料一定經嚴密處理過,有莫名的勢力在保護殷小姐。」
「這就是你惟一的結論嗎?」
「還有,據調查,殷小姐在這一星期內從來沒有跟外界接觸過,尤其沒有和你的家屬及公司中來往。」
「是嗎?」趙枕夜低下頭,「那麼,我祖母那裡呢?」
「也沒什麼動靜。」錢立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男人,「那麼趙先生,還需要我們再跟進麼?」
「當然,有關她的一切我都要你們追查。賣力點。出了問題後果怎麼樣你應該很清楚吧?」
「是,我知道。」
很快,錢立被趕下車。
他孤零零地站在路燈下,他望著遠去的車子尾燈,忿忿地「呸」了一聲,心中暗道:「不就是有幾個錢麼?什麼東西!」但是到底沒敢罵出聲。
四月天☆☆請支持四月天
「回來了?我以為你不會那麼早回來。」殷弄蘇看著走進臥室的趙枕夜。
趙枕夜把一疊文件遞給她,「我對這個很好奇,希望你能解釋一下。」
殷弄蘇隨手翻了翻,映入眼簾的就是自己在不情不願下拍的所謂「證件照」,她不置可否,又向後翻了翻,然後合上文件,「有什麼問題麼?這是我的檔案,很詳細,還有什麼未知的需要通告嗎?」 ☆請支持四月天★
趙枕夜歎了口氣,「看來你有很好的幫手,資料偽造得很不錯。」
「哦?怎麼說?」
「照片,這張該是你的高中照,不過跟你現在的樣子完全相同。學校方面,我派人查看過,雖然在有關證書方面無懈可擊,可是沒有人記得你的存在。殷弄蘇,你只存在在證書和文字中,似乎並不曾在現實中存在過。」
「然後?」
「你偽照身份接近我,只為了五百萬嗎?」
「趙公子,我早說過,你身上除了錢,沒有什麼值得人留戀。」
殷弄蘇一臉漠然,趙枕夜的臉色卻變得鐵青。
趙枕夜冷冷地看著殷弄蘇,最後點了點頭,「很好,那麼,我要增加新的遊戲規則。」
「你說。」
「首先,只要被我發現你除了這五百萬外另有所圖,遊戲立刻結束。」
「很公平。」
「其次,你最好警告你的同夥,不要讓我抓到他們有什麼不軌,否則我絕不輕饒。」
「這話什麼意思?既然你把這些東西扔到我面前,不就意味你抓不到我什麼把柄嗎?」殷弄蘇仰著臉,白皙的下巴劃出驕傲的曲線,「更何況我可以擔保,你並不確信我有幫手,今天的行動不過是敲山震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浪費苦心了。」
趙枕夜一震,被拆穿用心的窘迫襲了上來。他擰了擰眉,藏起心情,繼續往下說:「最後一條,如果你違反任何一條規則,一分錢也別想得到。」
殷弄蘇聳了聳肩,「你不覺得這條規則很多餘嗎?」
趙枕夜又感到無言可對的困窘,然而看到殷弄蘇寵辱不驚的眉眼,他大笑了起來,「從某方面來說,你的確坦率得讓我驚訝。」
殷弄蘇直視他的眼,「很高興能取悅你。從某方面而言,你還真大膽,換成任何其他人,現在應該會趕我走吧。」
「那是因為我自信。而使用這些手段的你不會想不到吧?你越是這樣不在乎,越容易激起我的征服欲。」
「是嗎?我早說了,千萬別在我身上找什麼。要我滿足閣下的征服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很期待。很期待你還能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那麼,遊戲繼續?」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