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另一個男人身後說不認得他。他臉上的疤痕讓她滿臉恐懼和厭惡。她聲音堅定的告訴他,她不是莫如。他是真的慌了心神,早已不去顧及此刻自己所處的境地,筆直朝她走去,只想把她奪回來,誰知走到龍梯前時被一排侍衛的金槍擋住,他握緊雙拳只欠下個瞬間開始動手,而剛才還僵立在遠處的耶律休哥也在人們不覺間來到他的身邊,兄弟二人對侍衛怒目相向,無聲的對峙卻透出逼人的戾氣。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想死在這裡嗎,心中的憂慮和不安滿溢開來,她只能幾近哭泣的喊出「你們別過來,好可怕,我說了我根本不是什麼莫如。」聞言,二人果真不再向前一步,甚至握緊的拳頭也漸漸鬆開,怎麼辦,又嚇到她了。隔著槍戟和四五蹬的龍梯,耶律斜軫深望著她,聲音低啞「莫如,求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他真的愛她,對她的思念真的快要把他逼瘋了,他知道自己無法求她原諒,可是,不要不認得他,不要怕他,不要…。太殘酷,真的太殘酷了。巨大的恐懼和痛楚那麼清晰的倒影在他的眼眸中,可是,她始終都沒有一絲的動容。懲罰他?是嗎,這是懲罰嗎。可是,曾經,他把她忘得乾乾淨淨,許別的女人天長地久的時候,他有想過那對她是多殘酷的懲罰和痛苦嗎。就憑他一個憂傷的眼神,一句輕聲的呼喚,她就要再去迎接那種蝕心的痛苦嗎。「我說了我根本不是什麼莫如,我叫李莞兒,是皇帝的妃子,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不要過來。」聲音更加的冷懼,眼眸裡帶著深深怨恐。不再看他,更緊的靠向真宗的懷裡。李莞兒?李莞兒?紅毯之上,四人錯愕驚異的神情驀地加劇,不可能的,這世上怎能有如此相似的容顏,她根本就是和莫如長得一模一樣,可是,她望向他們時陌生的眼神和言語卻又不像是裝出來的。「來人吶!」一個陰沉卻又響亮的聲音陡然響起。「奴才在!」「把這四個冒犯貴妃娘娘的人給我抓起來!」因著真宗的這句話,男人之間的爭妒越燃越弄。「是!」真宗的臉色鐵青,黑眸中閃爍著懾人的光芒。而其他四人也都不自主的繃緊神經,敏惕的望了週身的情況,衣袖下的拳不自主的握緊,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不管眼前的女人是不是莫如,再見到在靈魂深處深深牽絆的容顏,怎麼,怎麼都不願退後。四周的侍衛一擁而上,把四人團團圍住,下一秒就要動手上去制住四人。「等一下,」深吸一口氣,她在最後一瞬制止了這場即將開始的爭鬥。她還是做不到,做不到對他們坐視不管,做不到看著曾與自己海誓山盟過的男人為了她無畏反抗…。而且,先不論陳堯叟和陳堯咨是朝廷重臣,就單說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是遼國來的使節,若是被扣押住,兩國之間好不容易漸漸修繕的和平豈不又要付之一炬。更何況,於情於義,她都對陳堯咨和耶律休哥有很深的虧負,她不能再讓他們為了她身陷囹圄。她知道如今的這一幕必定使得許多人更加相信她是個真正的「紅顏禍水」了吧,她不能再讓人在心底感喟真宗是個重色的帝王,為了一個「狐狸精」棄國民於不顧。淚眼汪汪的望著真宗,嬌軟的懇求道「皇上,算了,我想他們只是認錯人了,不是存心冒犯的,是臣妾膽小怯懦而已,而且今日是您的壽辰,臣妾好想您能開心福康。」她的軟噥細語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真宗的怒火瞬時被澆熄了不少,但是依然噙著戾氣,可是隨即又有一些大臣向前奏請保赦他們,才使得真宗的臉色終於漸漸回復了初時的平靜,她見這招好使,更加嬌聲嫵媚,帶著羞澀的甜笑,緩聲說道「陛下您就應了臣妾吧,若是因為臣妾您動了肝火,臣妾,…臣妾………」下一秒,她斂下眼瞼,輕輕抽噎,拿起帕子像是在輕輕拭淚。「好,好,朕饒了他們就是,莞兒別哭。」真宗溫柔的哄勸,所有的怒氣早已煙消雲散,他最見不得的,便是她的眼淚,只要她不哭,他什麼都願意做。揮揮衣袖,對侍衛說到「下去。」她不是莫如。在他們的腦海中驀地閃現的唯有這個意識。眼前的這個李莞兒儼然一副嬌滴滴的小女人的樣子,梨花帶雨,雖然看似是在為他們四人說情,實則是為了博得當今皇上的寵憐,和好多好多艷俗世故的女子如出一轍。可是,那雙波光流轉的眼睛還是深深刺痛了他們,他們的莫如也是有著那樣盈澈的水眸,但是她不是她,莫如不會這麼嬌媚世俗,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臉上的疤痕便滿是嫌怨和驚恐,莫如從來都只是如精靈般,悄然進入你的心扉,然後無聲的溫暖你,而她的骨子裡甚至更是有著不輸男兒的果敢和素養,不會向任何人屈服,更不會嬌弱的躲在一個男人的身後,她從來都不做男人的附屬。「你們還不快給貴妃娘娘賠罪!」哄罷懷中的莞兒,真宗沉聲吼道。「娘娘,臣等將您認成她人,以至於使娘娘受驚,臣等難辭其咎,請娘娘責罰。」先俯下身來的是陳堯咨,也許記憶太久了,所以他模糊了她的模樣,所以他把一個相似的神情便當作是她。她低睨他們一眼,然後低聲說道,「罷了,你們都回座吧。」別人聽起來是她的恐慌,可是對她而言卻覺得如此心虛。「謝娘娘,」終於,過了許久,他們終於開始移動了高大的身子,轉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的回望。她也許不知道,哪怕,哪怕只是相似的神情,就能讓他們的心都跟著微微的發疼,更何況是一模一樣的容顏。可是最後一眼的深望,卻讓陳堯叟驀地想起什麼,黑眸漸漸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