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御書房「這次來參加朕壽辰的遼國使節已經到了,陳相,你前些日子出使過大遼,所以這次遼國使節的接待事宜,你下去辦吧。」兩年前,即使他曾經用過一些「非常」的手段對付過陳堯叟,可是他也明白陳堯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他一路提拔陳堯叟,一方面為了是達成當初對陳家的承諾,另一方面也是陳堯叟表現出的能力和魄力所致。而且,如今莫如已經做了他的妃子,安陽也已經有了身孕,因而他對陳堯叟的排斥和敵意也減輕了許多。自從高粱河一役大宋慘敗後,他調整了對遼的策略,決定暫緩對遼國的強硬態勢,主動親善,爭取更多休養生息和擴充兵力的時間。雖然這一決策遭到許多大臣的非議,可是他還是決定落實下去。況且,現在遼國兵強馬壯,朝廷內外能將無數,這次前來賀壽的遼國南北院大王便是遼國的兩員重臣。遼國一下把南北院大王同時派來,目的絕沒有賀壽那麼簡單,因而對他們的招待和周旋就顯得尤為重要,甚至事關兩國的外交的命運。他相信陳堯叟是曉得其中的利害,所以決定把這個責任交給他。聞言,陳堯叟的黑眸裡儘是幽深的銳利和忠誠,抱拳作揖,道「臣領旨。但是不知這次前來賀壽的遼國使節是誰?」「遼國南北院大王,耶律斜軫,耶律休哥。」陳堯叟一時僵住,濃眉糾結,怎麼,怎麼是他們?久無人應,使得他有些奇怪,抬眼問道,「有何不妥嗎?」「沒,沒有,臣一定盡心辦好此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陳堯叟立刻斂回心神。「嗯,朕還有一事,本屆的新科狀元陳堯咨可是你的兄弟?」那也是個他一直想要重用的人才,也許他可以借此機會收為己用。「啟稟聖上,正是舍弟。」「哦?你們陳家還真是出了不少狀元之才,那這次接待遼使,你就和陳堯咨一起去辦吧。」「臣替陳堯咨謝主隆恩,」陳堯叟俯身跪下,畢竟這是對陳家的恩賞。「平身吧,這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是,臣告退。」轉身走出御書房,陳堯叟的眉頭蹙的越來越緊。接待遼使一事,看似尋常卻又蘊著巨大的政治謀略和外交意圖,尤其是在這個宋遼關係尚不穩定的時期。皇上把這種重則交給他和堯咨,無疑是給了陳家巨大的信任和壓力,為皇上解憂,報效朝廷是身為臣子義不容辭的份內之事。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遼國這次派來的使節居然是耶律斜軫。說來也巧,上次他出訪遼國,接待他的便是耶律斜軫。雖然兩人身為不同國家的重臣,但還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都被彼此的氣度和胸襟所折服,幾乎成為莫逆之交。誰知這份友誼如此短暫,自他遼國一行之後,宋遼之間的戰事變得愈加頻繁,兩人稍有不慎都能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都深愛著同一個女人,對那個女人深入骨髓的情誼,讓他們的眼中根本容不下彼此。在那個宴席上,他已然看出耶律斜軫對莫如的愛意亦是濃烈的讓人窒息,他們都是佔有慾強烈的男人,而莫如更是他們心上最無法割捨的一段美好和痛楚,相互嫉妒也好,自大猜忌也罷,唯有那個女人是他們放不下的。罷了,這樣也好,沒有太多私人情感的牽扯,對彼此的立場也能更加的堅定。稍緩眉頭,驀地停下腳步。那麼,這樣看來,也許,也許他能打聽出來莫如下落。紫宸宮她放下手中的書,抬眼望向對面,心中溢出些許不悅和困惑。安陽公主坐在對面花廳的紅木椅上已經有三個時辰了,一臉的侷促和不安,目光時不時的尷尬卻又好奇的投向她這裡,她問她有事嗎,她就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不出個所以然來。對於安陽公主的突然造訪,她感到驚訝之餘,心中也莫名的有些防備,畢竟那日在御花園裡她看出安陽公主對她應該有著不大不小的誤會和敵意,而且這個女人還是陳堯叟的妻子。開始她還笑臉相迎,可是兩人寒暄了半天就沒了下文,尷尬的坐在花廳,她陪安陽公主喝了三壺差,然後再也坐不住了,跑了幾趟茅廁後,她終於決定這種無聊的狀態,說自己要去看一會書,無聲的下了逐客令,可是安陽公主先是一愣,隨即扯扯嘴角說,「沒事,你先去忙好了。」一時無語。僵硬的笑了笑,然後走到桌案前,繼續看書。可是被人盯著看,又讓她渾身不舒服,而且畢竟安陽公主是客人,晾在那裡也不是辦法,她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起身走過去,露出善意的笑容「公主,雖然我不知道你今日來所謂何事,可是你我就是現在這個狀態,大家都不舒服,您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我,………我也…。也沒什麼事情。」安陽公主低著頭,一時羞赧的說不出話來。看著安陽公主尷尬的樣子,她心頭一軟,不好意思再去追問,可是又不能走開,彼此就這麼僵持著。「你…。你,你看的是什麼書?」安陽公主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猛地問出這句話。她一時怔住,然後輕笑一聲,「只不過是唐朝的邸報。」「唐朝的邸報?」安陽公主睜大眼睛,那是什麼。「嗯,就是一種早期的報紙。」她說的理所當然。「早期報紙?」安陽公主的眼睛越睜越大,一臉的迷惑。「哦,對了。」望著安陽公主,她若有所悟的脫口而出,這裡是宋朝,估計對報紙這個詞還是陌生的很,扯扯嘴角,說道,「嗯………就是,就是一本史書。」「原來是史書啊。」安陽公主糾結的秀眉漸漸鬆開,「你對歷史感興趣?」不過安陽還是很好奇,一般的姑娘家最多不也就是讀讀詩詞嗎,她還看那麼奇怪的史書。「嗯,閒著沒事,隨便看看。」她的確從小便對歷史有極大的興趣。「你讀過很多書嗎?」「還好,像這種古本我也是最近才開始看。」安陽公主又變得一臉訝異,「你一個女兒家讀了那麼書?」她輕歎一聲,沒想到就連大宋的公主也是這種思想,「誰規定女兒家就不能多讀書的」。「可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是聖人的話。」「那才是最唬人的話呢,憑什麼女人就得頭髮長見識短,還得三從四德,就連讀個書也能被所謂的」聖人「說成不賢不惠。」好像只有一瞬間的功夫,她就找出了曾經投身「新聞事業」的**。她怎麼能說出這麼大膽的話呢,還說的那麼自信怡然,安陽公主驚訝的望著她,可是心裡卻也莫名升出一絲羨慕欽佩。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你哦,你是堂堂的大宋公主,不要那麼狹隘,雖說是養在深宮,不識人間煙火吧,但是也要有自己意志的想法,多看看書有什麼不好,能豐富自己的知識,也可以享受閱讀的…。」驀地,她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尷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話太多了。」「沒有,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這些話,不瞞你說,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有著公主的名號的而已。」安陽垂下眼眸,不然駙馬也不會那麼冷落自己吧。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先前的這個女孩,滿是天真和純摯,帶著一絲淺淡的失落,儼然不是曾經在那個御花園裡對她咄咄逼人的金枝玉葉。這麼好的女孩配了陳堯叟是不是有些可惜,心中溢出些許憐惜,輕聲說道,「若是你願意,可以常來我這,我這裡的書還挺多的。」「真的嗎?」「嗯,但是你首先要拋下那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