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的氣派和奢靡是相得益彰的,華麗沉靜的背後也沾染了蘇杭的曖昧,紅燈幽幽,水榭樓台,淡妝濃抹的妃嬪和宮女如鬼魅幽靈般穿梭於一道又一道的宮門之中。手扶圍欄,有些厭倦的別過頭去,望著夜空中疏落的點點星辰。那些日子我走出營帳看見天上的星星便覺得那是你的眼睛。情最濃時,那個男人在她耳邊的呢喃是她心中堅信的溫情和守候,可是到頭來,所有的蜜語甜言變成心中最大的傷口。「娘娘,您怎麼跑到這來了,還穿的這麼少,你的身子才剛有氣色,應該多休息才是。」她轉過身來,扮個鬼臉,小丫鬟頓時嘟起小嘴,「娘娘,您真是的。」小燕,她來到宮中之後便一直是這個丫鬟在照顧自己,喜歡喋喋不休,對她卻是難得忠厚和關心,在這個滿是機關和算計的地方,別人的真心善待讓她覺得珍貴,所以自己在這個丫鬟面前從來都沒有架子。這也會讓她想起安寧,那個銅雀樓裡對她忠貞不二的小丫鬟,每天好生照顧主子是她最大的事情。銅雀樓。雖然回到中土已經許久了,但是她一直都身在宮廷,並且用了一個新的身份不便打聽那個地方,心中卻也莫名的有著一絲牽掛。她們還好嗎,兩年前她的離去對銅雀樓的到底意味著什麼,沒有人告訴她,她也無法得知答案。迎著寒風,讓她不自主的瑟縮起來,即使是南方,冬天還是要來的。驀地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她沒有轉身,輕聲道「小燕,謝謝你。」久無人應,她不免有些訝異,每次她向小燕道謝時都要被小燕念一番,這次怎麼消停了。隨即一聲男子的輕咳在耳邊響起,她回頭,先是一愣,然後俯下身來,「不知皇上駕到,臣妾有失遠迎,請皇上贖罪。」沉靜,輕微的歎息。「起來吧,對一個丫鬟都能那麼輕鬆,看見我就那麼客套嗎。」話裡的無奈和嫌怨不言而喻,她扯扯嘴角,他貴為一國之君,卻吃起一個丫鬟的醋來,許是對自己最親密的人他才會露出有如孩童的一面吧,這些日子他的寵愛和珍視她看在眼裡,卻始終都承受不起這份深恩。斂下眼瞼,「臣妾知錯。」又是一聲輕歎,「罷了。」「啊恰!」她拿起帕子擦了擦鼻子,原來南方的冬天也是寒冷的。下一秒,他走到她身邊,輕輕擁住她,為她擋去寒風的侵襲,「才剛好你就跑來吹風,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他的語氣嚴厲卻也透著些許溫柔,她心中不免溢出一絲愧疚,「下次,我不敢了。」男人的懷抱更加緊了,這是自她醒來後,第一次在他面前沒有自稱臣妾,嘴角揚起弧度,心頭一暖。「我們回房吧。」那是她的寢宮第一次燃起紅燭,以往他雖然每天都來看她,可是卻從未這過夜。雖然心中早有準備遲早他都會要她的,而這也是她能報答他的恩情的為數不多的方法之一,但是當這一刻真的要來的時候,她心裡還是被巨大的空洞所覆蓋著。「如果你說不要,朕不會勉強你。」他輕咬她的耳垂,並輕聲低喃。曾經,那個男人也這樣誘哄她,讓她心甘情願的給與,可是現在她只是覺得荒涼和孤寂。閉上眼睛,主動去親吻男人焦渴的唇,再也不願想起什麼。她的主動讓他先是一愣,然後狂喜沖上心頭,翻身壓住她,忘情的親吻和撫觸,他有過許多女人,卻從未有過一個能夠讓他如此的憐惜和渴求。但是當他進入她的時候,他看見她眼角溢出的清淚,那讓他不安和惱怒,變得更加的激狂,甚至弄疼了她。直到發現她緊咬嘴唇,眉頭緊縮,知道弄疼了她,他心中溢出些許愧疚和憐惜,放緩身下的動作,吻去她的淚水,溫柔的引導她和自己一起淪陷在情慾之中。她閉上眼睛,忍住淚水,他的溫柔和撫觸她不是沒有反映,但是即使身體如此親密的糾纏,心靈卻還是離的那麼遠,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好冷,好冷。他說他讓人在御花園中為她辟了一塊梅田,並且選了適宜南方種植的上好梅枝,派了花匠悉心照料,如今那片梅田里的梅花已經開得灼然了。冬日午後,微醺的陽光,空氣乾燥卻也新鮮,御花園裡除了那一排四季常青的松柏,便是那片梅花最惹人眼目。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擁著她走過去,折下那株開的最好的梅枝,放在她的手心,溫柔的說道「莞兒,你看,花都開好了。」她微笑,「臣妾謝過陛下。」他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依然是那麼溫情的望著她。「莞兒,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會給你。」她淺笑,垂下眼眸,一絲落寞劃過心頭。自那夜之後,他對她是越發的溫柔和寵愛,各種賞賜和恩榮紛至沓來,就連自己無意間說起喜歡梅花,他也用心記住,費了好大的心神為她辟了這塊梅田。關於她的流言早已飄出宮牆,在市井間紛紛傳揚。絕色傾城。紅顏禍水。狐媚妖姬。……總之,貶損的永遠比褒獎的多,她聽小燕憤憤不平的絮叨這些事情時,也只是淡淡一笑,隨他們去吧,關於這些她並不在乎,可是他的溫情卻是她最大的心累和虧欠,愛他,她試過,卻做不到。他的好和守候,她感動,卻分得清那不是愛情。視線落到那株梅枝上,心中不由得微顫,凌亂的思緒理出的是那個白雪皚皚的庭院,那片角落裡的梅枝,那個男人無聲的擁抱和溫暖,還有那場狂亂濃郁的歡愛………心頭的顫抖和酸澀越加的劇烈,差一點淚水又糾結在眼底,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對眼前這個費勁心思討自己歡心的男人揚起純真的微笑。並且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他已經是自己的丈夫了,那麼她眼睛裡就應該只是他一個人。她的笑容帶著一絲淒楚卻也更加的真摯,靠近他懷裡,輕聲說,「你對我真好」。他先是一愣,隨即一把擁住她,霸道卻也溫柔的吻住她。她輕輕推囊他,在他懷裡紅著小臉說「多丟人,他們都看著呢。」「不怕,他們不會看見的。」他吻的更深,心中只剩下喜悅,早已顧不得其他。而旁邊的丫鬟太監也識相的別過頭去,但也不由得為他們的皇上這種大膽的舉動所臉紅心跳起來。她閉上眼睛,斂下羞澀,承接他的深吻,可是心裡卻是那樣的平靜,那種狂亂不安卻又帶著一絲興奮的心跳像是離她已經那麼遙遠。「皇后娘娘駕到!安陽公主駕到!」一聲尖銳的宮腔響起,皇后?公主?不安在心中升起。她連忙推開他,他輕歎一聲,不悅和不甘盡收眼底。她從未想過與皇后的第一次見面會是在如此尷尬的境地。在她臥病在床的時候,皇后雖沒有親自來看過她,但是卻時不時的派人送來上好的補品和藥材,雖說她現在是真宗最寵幸的妃子,但是皇后居然也如此待她,她在驚訝之餘,心中卻也透著一絲感激,更何況若不是皇后的暗中協助,她也不會有李莞兒的身份,可是在她的歷史印象中,真宗如今的皇后劉娥本是一個花鼓女,能爬上今日之位,除了自己的過人之處外,真宗對她的寵愛也是不假。而她居然被皇后撞見和皇帝的「**熱吻」,任是哪個女人都心有餘悸,酸澀不已吧,愧疚和心虛縈繞在心頭,她只能一直低著頭,俯下身來,道,「莞兒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下一秒,她感覺到越來越近的腳步,一雙溫潤的手輕輕扶起她,「妹妹快快免禮,我剛才還想去看你來著,每想到在這碰上了,妹妹身子好些了吧。」她抬起頭,眼前的婦人臉上堆著笑意,高貴典雅卻也不失溫和,可是這種親暱卻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許是深宮的幽秘和險詐也讓皇后失了女人該有的本性吧,即使撞見這麼一幕,也能坦然處之。「已經好多了,奴婢應該早去給您請安才是。」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極盡客套了。「是啊,莞兒也給朕提過好幾次要去看皇后,是朕的疏忽了。」他想替她圓場,她卻覺得更加尷尬,這算什麼戲碼,喜新厭舊嗎。斜睨他一眼,卻發現他依舊渾然不覺,滿眼流光的望著她,眼眸裡赤裸裸的情誼瞎子都看的見。「要是真有那份心,早就來看皇嫂了,現在馬後炮什麼。」一股略帶酸澀的聲音乍然響起,寒風襲來。「安陽,說什麼呢!」他蹙起眉頭,眸中的溫情退去。安陽。安陽公主。她先是一愣,隨即心頭驀地一顫,安陽公主,應該就是陳堯叟娶了的那個女人吧。丹鳳眼,柳葉眉,櫻桃口,一身的華貴和雅致,公主果然便是公主,可是最讓她移不開是視線的是安陽公主隆起的小腹,看起來該是有四五個月了吧。陳堯叟現在定是難得的風光和得意了,她覺得些許心寒,卻不再疼痛。「公主說的是,臣妾該好好向皇后娘娘道歉才是。」那個公主的話雖然刻薄,卻也是真性情所致。「安陽這個丫頭就是急性子,說話沒遮沒攔的,什麼道不道歉,你我都是姐妹,說這話豈不外氣了。」「是啊,都是朕的人,要和睦相處才是。」她垂下頭,不願再多說一句,虛假和做作,她學不會,甚至是客套,她也學不精。「皇上,再過半月就是您的生辰了,不知…。」「嗯,這件事朕已經交給禮部去辦了,皇后不必費心了。」「是,那臣妾先行告退了。」皇后對她微微一笑,但是她看見了她眼中的一絲的受傷。安陽公主則是狠狠的睨了她一眼,然後才扶著肚子離開。她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還沒來得及心生悲涼,卻被皇后隨行的一個丫鬟所不時投來的目光所震住。安寧?怎麼,她怎麼在這?疑惑重生,秀眉糾結。「莞兒,想什麼呢,」聽見他的呼喊她才從一陣失神和訝異中醒過來。「沒,沒想什麼。」「唉,算了,」為什麼他始終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皇上的生辰快到了,臣妾在想要送您什麼」意識到自己又讓他心中有些許不悅,於是想要轉移的彼此的心神。溫情和笑意再次襲上他的臉頰,擁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朕要你的心,只是朕一個人的。」她斂下眼瞼,唯有這個她真的給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