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譜 正文 第一百回 地象 2
    方國渙始覺金聖法王說得有些道理,又自道:“既然伊平將此地象以棋勢布成了中和大局,天下便應當永久安定了,為何又有戰爭的殺伐,朝代的更替,禍亂從古至今沒有止時?”

    金聖法王道:“伊平懷著安世之心布此地理大局,但畢竟是人力所為,地穴中的神秘變化人不能測的,人為改變的地象只能變動天下一時,是不能全部改變天地運行之大勢的。雖然如此,卻也能暫時轉動天地乾坤。《地象經》中曾載一事,唐時有棋道中的高人誤入甘蘭寺地下巖洞內,發現了地海,探險之心大起,乘木筏前行無意中尋到了地元島上,發現了這片奇異的地象。此人不知這其中玄機,但見那些地石似循棋勢而布,便隨手走動了幾塊也就離去了,卻不知他所變動的這幾處地穴竟然影響了大唐的國運,令那武後當政專權,改變了李家天下於一時。”羅坤一旁聽了,暗裡搖頭道:“又是古怪,如何扯得上那個武則天,實在荒誕了些。”

    簡良這時道:“李如川已經改動了地元島上的地象,使漢陽一地的地氣大盛,勢必想助漢陽王奪取天下。漢陽王是一無德之人,當不會得逞的。但是叛軍現在氣盛一時,中原烽火遍燃,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不知這場戰禍何時才能息的?”

    金聖法王道:“本座私下將李如川引至地元島上,被他逆變地象,擾亂了天下的正常局勢,這是本座的罪過。然而地象既然能以人為改變,也可以人為的再易變回來,簡施主與方施主都是棋達化境之人,自能易變地象而扭轉天下局勢的,令戰亂早息,百姓少受苦楚。”

    方國渙訝道:“法王之意,是讓我們進入甘蘭寺地下的巖洞,去尋地海中的那座地元島,以棋力變動地象,壓制與漢陽相應的地穴之氣,以此來改變中原的戰局?”金聖法王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正是本座要見三位的原因,希望能改正地象,以補救本座一時不慎所犯之過。”

    方國渙點頭道:“李如川既然能以棋力變亂地象,我們也能以棋力改正它,不管此事真假於否,應驗於否,當應一試。但願此舉能改變中原的戰局,令叛軍早敗,戰亂平息,目前來說不失為一上策,可我們如何能到達地海中的地元島上呢?”

    金聖法王道:“這件事我來幫助你們,待本座修書一封,你們持了下雪峰回到甘蘭寺後,呈於寺中的加錯喇嘛,他會幫助你們的。事關天機,切勿洩於他人知,以免再生變故,便是寺中的五位尊者也勿告之。三位回到甘蘭寺後,無需多言,但將本座的手書與加錯喇嘛就是了,他會安排一切的,否則三位是無論如何也進入不了甘蘭寺的地下的。簡施主與方施主都是棋達化境之人,到了地元島後,一眼自能看出地象的奧妙所在,但在棋勢上壓制與漢陽相應的地穴則可。”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聞之欣然。

    方國渙道:“多謝法王成全此事,所謂世事如棋,看來是應在那地象上了,我等但走上一回,盡人事以聽天命罷。”金聖法王點頭道:“方施主與簡施主能以棋道濟世,堪稱棋俠!實令本座飲佩。此事說起來過於離奇,然天地運化如此,但盡人事罷。”這時洞口處已呈現出了光色,天已亮了,顯是坐談了一夜。

    金聖法王取了些食物與三人用了,隨後尋了紙筆用梵文書了一封信,加蓋了自家印記後用火漆封了,遞與簡良道:“且將此信交與加錯喇嘛就是了,他自會安排好的。本座曾立下過誓言,此生終老不再下雪峰極頂,所以不便前往,還望見諒。”簡良雙手接過書信,於懷中藏了。

    金聖法王又面呈感激道:“若無三位來訪,本座還不知道自家已犯下了錯事,希望能有所補過,祝三位此行事遂人願。”隨後金聖法王送三人出了石洞,指了下山路徑,目送三人下了峰頂,站在那裡心中祝願不已。

    三人別了金聖法王,下山而來。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大雪峰雪滑坡陡,更是難行。羅坤索性一手持了一個,攜帶著展開功力向下滑雪而行,甚是疾速,是如凌空飛渡一般。嚇得方國渙、簡良二人不敢睜眼來看,但覺耳邊風夾雪霧呼呼而過。立時間,心狂意蕩,展臂飛奔,激情澎湃不已。僅僅一個多時辰,三人便已到了雪峰腳下,比那上山時省力多了。方國渙、簡良二人似夢裡做了回飛人一般,意猶未盡。此時已望見甘蘭寺了,三人剛下了雪峰來,暫且歇了。

    方國渙望著遠處的高山險峰,搖了搖頭,感歎一聲道:“昨晚聽那金聖法王所言,是如夢裡一般,實不敢相信其真實,想不到這昆侖山下竟有著變動天下局勢的地象之位。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天地間的奧秘真是不可測的!”

    羅坤道:“先前曾有一個廣東的商人,說那萬裡長城乃是秦始皇修建的一條龍脈,是地理風水術中的‘長龍引水局’,又叫‘蒼龍引水局’,因那長江、黃河兩條‘水龍’東入大海,但以長城的萬裡蒼龍之勢引那海水的水氣回歸,以承風水輪轉之意,求保那秦朝書孫萬世的基業。當時聞此言,以為荒誕之極,私下裡還曾笑過,而今想起來,還真有一番道理呢。”方國渙道:“看來地元島上的地象更是一種風水大術了。”

    三人回到甘蘭寺,吉桑、巴拉兩位尊者迎了。簡良便將金聖法王的手書呈上道:“煩請師將法王的書信交給寺中的加錯喇嘛,一切自有分曉。”吉桑、巴拉兩位尊者不知就裡,相顧愕然。吉桑喇嘛驚訝之余,接過金聖法王的手書,說了聲“三位稍後”轉身去了。巴拉喇嘛隨後請三人坐了用茶,卻也不問三人上雪峰的事。乃是紅教教規頗嚴,法王所主之事,容不得教中人打聽。

    時間不大,吉桑喇嘛回了來,滿臉怪異之色,尤自恭敬道:“加錯喇嘛有口諭,且請三位施主先歇息一日,明日晚間再行進入本寺的地下秘道。”

    “咦!?”巴拉喇嘛一旁驚起,心中惑疑之極,不知三人雪峰極頂一行,如何便被金聖法王允許進入寺中的秘道巖洞,此為教中禁地,讓三位漢人進去做甚。兩位尊者心中怪極,卻也不問,隨後招待三人歇息了。

    昨晚雖在雪峰極頂與那金聖法王說了一夜的話,但三人心中有事,仍不覺得困倦,晚飯後,三人躺在床上說話。

    簡良道:“我從中原來時,漢陽王的叛軍氣焰尤盛,連破城池,朝廷兵馬幾無能擋者,看來那地象果然助了叛軍之勢。好個李如川,真的憑借這風水地穴,以棋亂天下了。”羅坤道:“看來這惡人果是留不得的,誰能想到這個太監棋盤上殺不得人了,卻又在棋盤外興風作浪呢!”

    方國渙道:“依金聖法王與簡兄先前所言,李如川逆變那地象之後,回到中原直接投靠了漢陽王,洩此地理玄機,得到了漢陽王的器重並私下拜為國師,接著便有了以漢陽王為首的三王之亂。如此看來,諸多事情聯系緊密,那地理風水之術,當真有此一說了。”

    羅坤道:“那地元島上所謂的地穴,或是島上自然而成的一種異象罷,如何人為的變動幾下就能遙改天下之勢呢?《地象經》所載,我看也是古人依此杜撰的一個傳說罷了。金聖法王是漢學大師,不免對某些東西著了迷,多了些牽強附會,他所認為的乃是一種巧合,不堪信的。中原兵亂,到了該息時自然就息了,此為天意,非人力所為。”

    簡良道:“這或許就是一件荒唐事罷,棋道如何能融合於地理術中?明日之行不知會有什麼結果。”方國渙感歎道:“自入棋道以來,屢經奇事,似乎都與棋有關,想起來殊不可解,冥冥之中似有定數。此事過於古怪離奇,令人難以置信,既來之則安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明日且去驗證一回罷。縱使那地象與中原戰事無關,也不打緊的,權且探回險罷。”一時間,三人又對那地象之說產生了懷疑。

    方國渙暗歎一聲,想起離開中原甚久,又經歷此番戰亂,當是物是人非了罷。當年那兩艘海船可是順利回航了?那木卉已率手下返回關東了罷?昔日那股大旋風幸好卷走了自己而不是木卉,否則她的那干手下必會在海船上產生激變,後果難料了。自己經歷了那番變故至今,可謂九死一生,不過擺脫了木卉的要挾控制,不會被她劫往關東了。木卉到底是好是壞呢?唉!這個女人說不清的,由她去罷。每念及木卉,方國渙的心情自是復雜得很。

    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在房間內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傍晚時,吉桑喇嘛過了來,引了三人去見加錯喇嘛。三人此時才有機會略覽甘蘭寺。在高懸著的酥油燈的光照下,見那門廊過道布滿了色彩鮮艷的鬼神畫圖,給人一種神秘之感。路過幾處大的殿吧,從敞開的門內向內望去,多是高大莊嚴的金佛塑像。又有金塔聳立,裝飾奇特,望之肅然。在這座甘蘭寺內,每一處壁畫,每一間房屋,甚至腳下的過道台階,似乎都隱藏著一種古老的秘密,令人好奇敬畏。

    吉桑喇嘛引了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穿過復雜的走廊過道,最後來到了一間屋書內。屋中坐著一位上了年紀的清瘦喇嘛,顯是那加錯喇嘛了。

    吉桑喇嘛上前俯下身來,輕聲道:“他們來了。”說完,禮退而去,甚是恭敬,可以看出那加錯喇嘛在甘蘭寺中的身份很高。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上前施禮相見。加錯喇嘛緩聲道:“三位施主且坐罷,本座看過法王的手諭,已備好了入巖洞游地海的一切事宜。既是法王格外開恩允許三位地海一行,自有他的理由,本寺當開方便之門,全力協助便是。”顯是加錯喇嘛也不知三人此番地下之行的目的。

    加錯喇嘛接著又道:“這地下比不得地上,暗伏著許多危險。由其是那地海水面寬廣無限,不能探其盡頭,裡面究竟潛藏著什麼,千百年來,未曾有人探個明白。水面上黑暗怖人,雖無風浪之險,但有迷失方向之虞,還有那吸力很強的漩渦存在,以及一些不可預料的奇異的危險水域。三位甘願冒險領略地海中的神秘,自不會那麼順利的,要萬般小心才是,一旦有事,無法救應。”

    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聞之,相視無語,此番地海之行要比原先想象中困難得多。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得走一回了。加錯喇嘛看了一眼羅坤腰中佩帶的那柄“真如”寶劍,搖了搖頭道:“地下無活物,沒有刀劍相搏的機會,但壯膽色而已。”說完,起身道:“三位隨我來罷。”引了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出了房屋。左拐右轉,逐漸往地勢低了走。

    走了多時,加錯喇嘛引了三人來到了一間石室內,已是到了甘蘭寺的地下,山體之中了。石室內燃著幾支火把,一旁坐了兩名身材高大的喇嘛。見加錯喇嘛領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進了來,兩名喇嘛忙起身施了一禮,並不說話,轉身至牆邊用力推開了一道石門。一處黑森森的洞口呈現出來,顯是那地下巖洞和地海的入口處了。

    一名喇嘛取了支火把遞於加錯喇嘛,復取了一支遞於了羅坤。加錯喇嘛此時嚴肅道:“這地下巖洞是本寺的禁地,神靈所居之所,三位且不可高聲講話,以免擾了神靈的安靜,會怪罪我們的。”說完,前面帶路,引了三人進入了巖洞,那兩名喇嘛自在洞口處守了。

    巖洞內有石階通向地下深處,兩側是光滑的石壁,上面刻畫著種種奇異的圖案,古樸而又詭譎。洞熱愈深,洞內也愈加寬闊和高敞。有隧道縱橫,四下通去,不知所住。加錯喇嘛輕聲介紹道:“這些隧道內有著喇嘛教的許多秘密,只有身份很高的喇嘛才能有機會進去,修練神功和體驗生命的奧秘。”

    向下行走了很長一段路,已是到了地層深處。兩旁與頭頂的石壁逐漸擴展開去,以至於火把的光亮映射不到那石壁的影書,四下空蕩蕩的,無一點聲息,這裡當是天地間最靜的地方。台階的盡頭是一塊平坦的烏黑的石面,走在這石面上又前行了三十余米,便走到了巖洞的盡頭,一處水的岸邊。火把光下,漆黑一片,寂然不動,好似世界的本來狀態,不知靜止了幾千萬年。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此時驚訝不已,這地下深處果有一片地海的存在,望那水面,黑暗怖人,幽深無際,令人自生莫名的恐懼。

    加錯喇嘛在水邊摸索了一陣,尋著了一根繩書。繩書的一端連著一只很大的木筏,上面載著一些袋囊和一堆松明。

    加錯喇嘛指了這些東西道:“木筏上已備好了食物淡水和火把,其中糌粑多些,這東西耐饑。”隨又從懷裡摸出一只小方盒,打開來乃是一支指向針,遞於方國渙道:“這是一支指向針,法王手諭上說,按此針所指東向而行,便能尋到你們要去的島了。回來時反向西行,自可又返回到這裡來。順利的話,往返需四五日的水程,到時本座還在這裡迎候三位。切記,黑暗中行駛勿要斷了火把的光亮,否則令人生懼,重要的是會迷失了方向,是比那在海洋上迷了航向還危險的,那樣麻煩可就大了。另外切要護好這支指向針,失了它便無所從了。”方國渙忙謝過接了。

    三人辭別了加錯喇嘛上了木筏,羅坤劃槳,簡良持著火把,方國渙則握了指針,驅動木筏緩緩地離了岸邊向那黑暗無邊的水面行去。加錯喇嘛持了火把站在岸上,默然相送。

    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乘著木筏離岸而去。待走得遠了,回頭看時,遠處的黑暗中加錯喇嘛持著火把閃動著的一點亮光顯得格外耀眼,但也逐漸的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時,三人忽然感到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裡面,似乎無所去從,一種莫明其妙的恐懼從心中升起。方國渙緊緊的握了指向針,引導著木筏東向而行,是如夜間航行海洋之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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