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良道:「三王叛亂是遲早的事,但如此意外的提前,依黃老英雄所言,當是與李如川有著莫大關係的。當年李如川被西域紅教的五位喇嘛救走,回到了西域,在得到某位異人救治之後,李如川不知發現了什麼秘密,竟然帶回中原,促使漢陽王迫不及待地舉兵謀反。那五位喇嘛或許能對此事知道一二,先前他們曾到中原迎取教中的聖物,因此之故我與他們識得,所以此番來尋他們,希望能知道些李如川來到西域後的經歷,把他復轉中原促成兵亂的原因查個水落石出。」
方國渙這時歎道:「此事不可思議,有著許多不可解之處,倘若中原兵亂真的與李如川有關,他將是一個禍國殃民的罪人。」
方國渙轉而又搖頭道:「但是憑他一己之力,如何能使漢陽王舉兵發難呢?難道他發現的那個秘密真的能有肋於漢陽王奪取天下嗎?不可能的,這其中或許另有緣故。」
羅坤道:「那太監既然得到了異人救治,恢復了棋力,可能又在棋上悟得了什麼玄機罷,所謂世事如棋,中原的局勢便如棋勢一般,方大哥能以棋事化通於兵事,擺兵佈陣,可奇勝於兩軍之中,那李如川也許更能變通棋道,審時奪勢於天下,否則他別的本事是沒有的,只能在棋上別成一種韜略的棋術了。」
方國渙聞之,點頭道:「這種可能不是沒有的,棋道博大精深,至極者可化通於萬物,應變於萬事,李如川在棋盤上不能獨領天下,便要在棋盤外以棋亂天下了,不過,他能走得通這盤世間之棋嗎?」
羅坤道:「正因為他走不通,所以才亂走一氣,把這天下走亂了才好。」簡良搖頭道:「這種大本事可不是李如川能達到的,先前他雖然習成了殺人的鬼棋邪術,也只限於棋上的邪正,後來被方大哥於棋盤上廢去了棋道,即使得異人救治,棋力恢復,棋境卻是不能再提高到可應變化通於萬事萬物的境界了,此人心術不正,如何能達到這種無上修為。」
方國渙點頭道:「簡兄說得不錯,這種以棋道貫通於世道的無上境界,你我二人尚不能達到,李如川也自不能的。看來李如川能得到漢陽王的如此器重,竟然拜為了國師,當是另有原因的,也就是與他發現的那個大秘密有關,這是一個不解之謎。還有一個謎團就是,救治李如川的那位異人不知是仙是神,當年黃鶴樓上,李如川受棋上的殺伐之力反傷,五臟俱損,神智全廢,縱然不死,也是一無用之人,已無可救藥了,沒想到竟被人救治的痊癒,實為不可思議。這兩個謎團,我們應找到那五位喇嘛搞清楚才好,尤其是關於李如川發現的所謂那個大秘密,是與三王叛亂有關,我們且要搞清楚它,雖然對中原的局勢於事無補,也要查明其原因所在,日後回到中原時,尋機會找到李如川,以此事迫使他罷手歸隱,不要助紂為孽。」
羅坤道:「只要找到那五位紅衣喇嘛,李如川在藏地的一切經歷自能明瞭。」
簡良道:「我來西域已一月有餘,一直找不到紅教中人,更不知那五位喇嘛所在,聽說拉薩城是喇嘛教僧侶的聚集地,故而尋了來,希望能打聽到那五位紅教喇嘛的消息,不想與方大哥、羅吧主遇上了,實為幸得很。」
方國渙道:「藏地廣大,寺院眾多,實難查出那五位紅教喇嘛的所居寺廟。對了,前些日書識得一位大昭寺的安木喇嘛,此人的身份奇特,地位很高,應該知道紅教中的事,且去向他打聽些消息,必能告訴我們的。」
羅坤聽了喜道:「不錯,就去找他,沒想到認識這個喇嘛也有些好處,他對我二人的印象不錯,去求他幫忙,當會指點一二的。」簡良聞之,也自高興。此時天色已晚,三人便準備明日去大昭寺。當天晚上,簡良、方國渙又敘了些別後之情,尤對這幾年的巨大變化,各自感慨不已。
第二天一早,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便出了扎巴家,向大昭寺而來。到了寺門前,羅坤上去叫門,先前那位守門的洛嘎喇嘛出來見是方國渙、羅坤,還有一位陌生的年輕人,知道是來訪安木喇嘛的,態度自不像頭一次那般蠻橫了,滿臉堆笑著把三人迎進寺門,先讓於一旁的門房內坐了。
咯嘎喇嘛隨後對另一位喇嘛耳語了幾句,那喇嘛立呈驚異之色,望了三人一眼,匆匆去了。洛嘎喇嘛這時陪著笑道:「三位尊貴的施主稍等片刻,我已讓人通稟活佛了。」羅坤但笑著點了點頭。
時間不大,便見那位先前的喇嘛飛跑了回來,對三人恭敬地道:「活佛有法旨,請三位施主入內相見。」說完,便引了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出了門房,沿著一條滿是壁畫的長廊走至一側殿吧門前,已不是方國渙、羅坤頭次來的路徑。那名喇嘛這時對三人道:「活佛就在裡面,三位施主請罷。」
三人進了殿內,見裡面供著那立佛、跏趺佛、臥佛三式尊像,神態安祥而莊嚴。這時,先前的那名小沙彌迎了出來,施了一禮,指了一側門道:「活佛在裡面等候了,三位施主請進罷。」說完,那小沙彌便躬身而退。
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進了門內,裡面乃是一間寬敞的內室,此時安木喇嘛正居中而坐,見三人進來,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古書,笑著道:「今日又多了一位施主,很好!三位但請隨便坐罷。」
方國渙知道安木喇嘛身份雖特殊,卻是一位通達之人,不拘禮節的,自上前施了一禮道:「今日帶了一位朋友來,有件事情煩請活佛指點的。」
安木喇嘛望了望簡良,不由點頭道:「這位施主內裡的修為非同凡響,可見三位都是漢人中的龍鳳,能同來大昭寺,實讓本座高興得很,靈慧之人是很難遇的。」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各施了一禮,於一旁的座墊上坐了。
簡良這時道:「師,今有一事煩勞請教,有五位能齊誦『梵音天咒』神功的喇嘛,師可知曉?」「哦!」
安木喇嘛詫異道:「施主說的是紅教中的五位『伏龍尊者』,五位尊者遠居西域,很少接觸外人,施主可是識得他們?」簡良道:「這五位喇嘛曾到中原尋找其教中流失的一件聖物,我有緣幫過他們一點忙,因此結識。」
「是這樣」安木喇嘛點頭道:「數年前曾聞這五位尊者離開西域去了中原,後來迎回了紅教中的神器聖物昆吾刀。此昆吾刀失傳了幾百年,沒想到竟然從漢地尋得,實為奇事。聞此昆吾刀乃天地間一神器,有『遇土而震,入水而遁』之性,紅教宗師祖蓮花生大士曾持此刀掃蕩天下群魔,使其更具有了無上法力。今番重歸故教,實為幸事!」
安木喇嘛接著道:「紅教中的這五位『伏龍尊者』遠居在崑崙山大雪峰甘蘭寺,那裡山高雪寒,人跡罕至,且路途遙遠,艱難險阻重重,尋去那裡可不是一件易事。」聞那五位喇嘛有了下落,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暗裡鬆了一口氣。
簡良道:「今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非要找到那五位喇嘛不可,即使有天大困難,我們也要尋去的。」
安木喇嘛聞之,對三人自生敬意,點了點頭道:「三位施主不畏路途艱險,去尋那崑崙山大雪峰甘蘭寺,果然是有重要事情辦的。既然如此,本座便幫你們一回,過兩天日本寺碰巧要遣一隊僧侶護送一批經捲去西寧的塔爾寺。三位施主執意去那崑崙山,就隨了本寺的僧隊順路同行吧,也好有個照應,本座回頭與寺裡說一聲就行了。否則三位施主草率而行,縱使不在路途上被狼群和匪盜奪了性命去,也會在茫茫的高原上迷失了方向路徑,極易凍死餓死,在這雪域高原上旅行是十分危險的。」
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聞之大喜,忙向安木喇嘛謝過了,隨後約好了兩日後隨大昭寺的僧隊同行遠赴昆吾山。接著三人辭謝去了。
回到了扎巴家,方國渙見先前隨印度商隊時所用的馬匹、帳篷仍可用,倒也不必另行配備了,單準備些食物、水就可以了。羅坤找來了二管家丹巴,告之過兩日要去崑崙山的事。
那丹巴聞之,驚訝道:「三位莫不是因道路不通等得急了,想繞道回漢地去?這可是不值的。一路上千山萬水,大耗時日不說,路途上更有諸多艱險。說不定你們在半路上,漢地的兵亂就已息了,通往雲南、四川漢地的道路就開通了。三位此行未免急躁了些,還是再候一候罷。你們是印度喀倫家商隊的朋友,多住些時日不打緊的,老爺和大管家都已吩咐過,對幾位要格外看顧的。」
羅坤聽了,笑道:「多謝管家的一番好意,我兄弟三人並非想繞路回漢地去,乃是去崑崙山辦一件要緊的事,爾後還要回來的。並且是隨大昭寺的僧隊同行的。」「哦!?」那丹巴聞之,頗感意外。
羅坤隨後給丹巴幾把銀錢,道:「還煩請管家多備些食物和御寒的衣物與我們路上用,剩下的就送了你吧,自家買酒吃,也是個意思。」丹巴見羅坤銀錢使得大方,知道是個富主,歡喜地應允道:「三位但請放心,一切物事我包辦了,你們的房間還給你們留著,把不便帶的東西存在屋裡就是了,放足了心,短缺不了的。」那丹巴管家隨後高興地帶著些疑慮去了。
過了兩日。這天一大早,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便做好了長途旅行的準備。羅坤將那袋珠寶尋一隱蔽處藏了,自取了一些路上備用。管家丹巴已裝備好了馬匹行裝,又當著羅坤的面將房門鎖了。方國渙向王永安、胡慶等幾位商人打了聲招呼,說是要外出辦事,可能耽擱些時日。
隨後有大昭寺的僧人來喚,告之護送經卷的遠行僧隊已在城外等候了。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便別了丹巴管家,牽了駝著裝備的馬匹向拉薩城外而來。
拉薩城外,不遠處有一隊即將遠行的僧侶,二十餘匹騾書馱滿了裝捆好的貨物,除了一些旅行用的物品外,多是大昭寺運往塔爾寺的經卷。此行僧隊約有五十餘人,除了幾名年老的喇嘛外,都是些身強力壯,雄武赳赳帶著兵器的壯年喇嘛,乃是大昭寺的武僧,負責保護此行僧隊的人貨安全。
一名叫唐戈的領隊喇嘛迎了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恭敬地施了一禮道:「三位便是安木活佛所說的尊貴的朋友吧。」方國渙三人忙上前禮見了。
僧隊諸喇嘛見了三人皆呈驚訝之色,不知三人如何通過安木喇嘛而加入到他們遠行僧隊的,這是普通人辦不到的事情,況且還是三個年輕的漢人。
雙方見了禮,唐戈喇嘛又道:「安木活佛特別交待過,三位尊貴的客人日後在路途上有什麼事儘管提出,我等全力相助便是,三位請放心,我們會安全地將你們帶到崑崙山口的。」三人聽了,甚是感激那安木喇嘛,自向唐戈喇嘛謝過了。隨後三人加入了僧隊,開始了漫漫的崑崙山之行。
開始的十餘天裡,沿途所見盡顯示著雪域高原的生機,藍天白雲,雪山碧水,淺草平鋪,牛羊遍野,這種雄渾瑰麗的高原風光令人心曠神怡,尤增那種壯志和豪情。
隨著道路的延伸,地勢逐漸高了起來,少見了那草地和湖泊,空氣也變得冷了,一切都顯得那麼空曠和淒涼。
這時,右前方遠處呈現出一片霧氣來,一團團的水氣從地下冒出,瀰漫開去,好似開了鍋的沸水。唐戈喇嘛告之,那裡是一片熱水塘,水氣熾熱,人不可近。正說話間,大地不知何故如地震般劇烈地震動起來,僧隊眾喇嘛立呈駭然之色。緊接著一聲巨大的轟響,如炸雷般從地下竄出,隨見那片熱氣處有一巨股濃黑色的沖天水柱射向了三四百米外的高空,其所夾帶的大量水氣、泥沙、石塊四下散落去,遮天蔽日,天地間隨之一暗,此般異景氣勢磅礡,實為曠古奇觀。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僧隊中的騾馬四散奔逃,亂作一團。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自是看得目瞪口呆,旁邊的幾名喇嘛忙拉了三人臥地躲避。好在那爆炸處離此地甚遠,僅有一些泥沙水點落了下來,少許拳頭大的石塊落在了不遠處。這是一種「水熱爆炸」現象,為淺層地下水被岩漿加熱後驟然噴發所致。來勢急猛,去勢也快,待雜物落盡,高空中的水氣也被風吹得淡了去,只剩下了一片狼藉雜亂的濕漉漉的地面。餘熱未盡的泥沙石塊還散發著縷縷的熱氣,觸之燙手。
驚魂未定的喇嘛們忙著驅趕驚散了的騾馬,好在清查之後行李經卷並無短缺和損壞,眾人心下稍安。唐戈喇嘛理順了僧隊之後,告訴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這種水熱爆炸現象在水熱區內偶有發生,時有牧人在近距離內與之遭遇,避之不及者往往被奪了性命去,牛羊傷亡無算。三人聞之,嘖嘖驚奇不已,對這神秘的雪域高原更是充滿了敬畏。
僧隊一路前進,朝行暮止,偶爾投宿在途經的寺廟內,更多的是宿營在空曠的野地裡和樹林中。由於和僧隊結伴同行,對方國渙、簡良、羅坤三人來說,實在是安全和方便多了。時常聽唐戈喇嘛講述些西域的歷史和奇聞,也自減了旅途中的寂寞。一路上跋山涉水,這一日,僧隊越過了唐古拉山口,進入了青海境。
明朝廷於洪武六年便在西藏和青海設立了烏思藏都司、衛所和朵爾干都司、衛所,皆任命藏人為大小官吏自治,鞏固了西部邊防。
漫長的旅程似沒有個盡頭,時間也似失去了意義。方國渙甚至對此番崑崙山之行起了懷疑,僅僅因對國手太監李如川的一種猜測,如何經安木喇嘛手一指便將三人引向了崑崙山?即便到了崑崙山大雪峰甘蘭寺,見著了喇嘛教中的那五位「伏龍尊者」又能怎樣?對前途的那種迷茫,每令方國渙惴惴不安,又似預感將要發生什麼事一般。私下裡與簡良、羅坤二人論起此番崑崙山之行,二人也有些迷惑起來,畢竟中原戰亂離此地太過遙遠了,三人這次長途跋涉不知會有什麼意義,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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