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裡,羅坤與方國渙在就近的林中伐些粗大的長木,然後二人奮力拖到岸邊,以備再做一隻大木筏。因在海上漂泊,僅以人力划行,是為不妥,可惜又無大布來做風帆,方國渙便想了個法子,把獸皮去了毛,再用「真如」寶劍盡量刮薄些,如此十餘張獸皮便縫製了一面皮帆來,帆成,方國渙、羅坤二人大喜。方國渙又把每日裡剩下的獸肉,用海水淹制後,曬乾做臘肉收存以備日後食用。羅坤見方國渙想得周全,也自欣喜,每日又去多獵些野獸來。
就這樣過了半月有餘,二人便做了一隻寬三丈,長八丈的大木筏來,任它海水沖擊,自是牢固得很,並在上面造了一間小木屋,以擋風雨及存放食物,豎了幾支桅桿,掛起皮帆來,卻也如海船一般,方國渙、羅坤二人見了大是歡喜。同時又做了另一面皮帆,以備用,二人又在洞中的寶物堆裡盡量練了些可儲存水的金銀器皿,裝滿了淡水後搬到木筏上的木屋內,用野籐綁得牢固了。羅坤又去尋了些薄些的金銀器來,用石頭砸扁,做蓋子用,以防儲存的淡水水份蒸發。方國渙把自己收存的許多臘肉也搬於木筏上放好,這些臘肉足夠二人幾個月食用。
一切準備就緒,計劃明日離島漂行,這一夜,方國渙、羅坤二人興奮不已,深夜才睡去。
天一亮,方國渙、羅坤二人起身後來到了內洞,開啟了寶藏石門。羅坤持了一隻獸皮縫製的皮袋,二人便胡亂地裝了些珠寶,備以日後之用。羅坤見一些珠子下面有一顆拳頭大的水晶球,甚是可愛,便隨手拾起放入了皮袋中。
待裝滿了一皮袋,羅坤用力提了提,甚沉,不由笑道:「這些做盤纏夠了,取它一點,看不出少的。」方國渙笑道:「小財可以致福,大財則能招災,中原萬里,途中或許有些花費,楊漢生前輩當不會怪罪的。」羅坤笑道:「方大哥能把楊前輩布的棋盤機關走開了,楊前輩地下有靈,巴不得讓方大哥都拿了去。」
方國渙道:「這處寶藏希望日後有貴人來取,想法子盡數造福天下,我二人自無這個本事了。」復與羅坤走出,封閉了石門。羅坤道:「莫不如把這棋勢擾亂了,讓後來人再走開它不得,豈不保險些?」方國渙道:「不然,能多一人走全此棋局,楊前輩的靈魂或許更安慰些,況且楊前輩的英靈在這守護了千餘年,當不會讓歹人得呈的,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也自不能走開棋上機關的,還是保存它原貌的好。」
隨後二人在楊漢生的屍體前拜了三拜,方國渙恭敬地道:「前輩的傳奇事跡,我等不能相忘,但請前輩在天之靈,保佑我二人平安回到中原。」
羅坤這時用「真如」寶劍在石壁的空檔處,刻寫道:大明百姓方國渙、羅坤曾游此洞,後來諸君當慎之又慎,勿讓洞中秘密輕易洩於世間,以防旁生災禍,切記!刻畢,寶劍歸鞘,羅坤自笑道;「留個紀念罷!但讓這些字陪伴楊前輩,不至於寂寞。」隨後,羅坤提了那一皮袋珠寶,和方國渙又回頭望了楊漢生的屍體一眼,這才歎然一聲,持了火把出了洞穴,來到了海邊的木筏上。
時值東南風大起,羅坤、方國渙便升起皮帆,木筏自隨風漂去,二人回望了一眼大西島,不勝感慨。木筏在海上漂游了兩日,倒還順利,雖然前途渺茫,不知何往,但方國渙、羅坤二人自有著歸還中原的希望。
站在簡陋的木筏上,想起先前在海船上與眾人的說笑,似在昨日。如此又漂行了十餘日,四面海闊天空,遙無涯際,海島與海船更是不見一點影子,望著食物與淡水的逐日減少,方國渙、羅坤二人不免有些後悔起來,一旦水盡肉絕,當是一點法子也沒有了,還不如在那大西島上孤獨寂寞的好,但是已不知木筏隨風飄到了哪裡,即使想回轉大西島也是不能了。
誰知就在這天夜裡,海上起了風浪,那木筏雖做的大些,但在風浪裡如同樹葉一般,上下顛覆,幾個浪頭打來,似翻入了水裡一般。方國渙、羅坤二人駭然之極,彼此緊緊抱了,又用野籐把身子綁在木筏上,恐木筏被顛散了架,得一浮木也是好的。
如此一夜,折騰得二人疲憊不堪,也不知幾時,竟在風浪中驚嚇著昏睡了過去,也是二人倦極,自是聽天由命了。
當方國渙、羅坤二人從昏睡中醒來時,天已大亮,風浪不知何時早已止了,木筏仍在漂泊,外面似乎靜得很。二人自有些不相信能從風浪裡逃脫出來,相視了一眼,忙起身出了木屋。一道刺眼的陽光,讓方國渙、羅坤二人感覺到這個世界還存在,見木筏倒還無恙,唯桅桿折了一根,上面的皮帆但剩了零散的幾塊,本是那獸皮拼湊的不甚結實。
羅坤搖頭一歎道;「僥倖!還以為葬身海底了呢。」好在皮帆與桅桿都有備用的,方國渙與羅坤便都換上了,檢查了一下木筏,把松的地方緊了緊。那種野籐果然柔韌異常,不曾斷了幾根,竟然經受住了大風浪。方國渙見那些臘肉都已被海水浸濕了,恐其腐壞,忙盡數搬出來擺在木筏上晾曬。
這時,忽聞羅坤在木屋內似噴了一口水道:「怪了,這水怎麼是鹹的?」方國渙進去看時,見羅坤持了一玉瓶水,正在那皺眉頭。方國渙心中一驚,忙上前接過玉瓶嘗了一口水,口中但感鹹鹹的,是那海水無異,待查看其他的貯水器皿時,雖都用野籐固定的,但裡面的水都少了許多,並且換了味,已非淡水,顯是封閉的不嚴密,昨晚風浪又大,顛出去了不少,又混參進了些海水來。方國渙此時大急,忙盡數驗看了,唯有一銀罐封閉的還好,沒有混進海水去,但所貯之水,僅夠兩人省著用幾天的。
方國渙抬頭望了羅坤一眼,二人不由駭然,在這茫茫大海之上,缺少淡水,就意味著失去生命,一種無形的恐懼威脅籠罩著二人。
在以後的幾天裡,方國渙渴極時才飲上一口水,盡量節省。而羅坤不飲不食,常坐在木筏的一端閉目運氣行功。方國渙知道羅坤是省下水來與自己用,搖頭一歎,倒了一金碗水,來到羅坤身旁道:「賢弟,這水雖然少些,但省著用就是了,勿要苦了自家,且將這碗水喝了罷。」
羅坤這時緩緩地吞吐了一口氣,慢慢地睜開了雙眼,隨對方國渙笑道;「方大哥一人用罷,小弟已運氣行功辟榖三日了。」
方國渙知道羅坤曾食有異物,又經藥王谷司晨的指點,可練就一種絕食的辟榖之術。方國渙接著對羅坤道:「真是難為你了,時間久了,恐怕也對身體有礙,勿要硬撐下去,幾日不進食物倒也罷了,這水卻是不能不飲的。」
羅坤感激地一笑道:「放心罷,小弟辟榖食氣,堅持月餘也是不妨的,這水少些,不飲也罷了,並且辟榖也能緩些乾渴的。」方國渙不放心地道:「你要自家把持住了,不要強忍著。」接著歎然一聲道:「事已至此,要死我兄弟二人便一起死罷,多活幾天又能怎樣?」羅坤激動地道:「苦了方大哥了!」兄弟二人雙手緊握,自是生死與共了。
木筏在茫茫的大海上毫無目標隨風飄行著,火毒的太陽,酷熱的天氣,使得方國渙、羅坤更在難耐的乾渴中煎熬,那罐淡水已被方國渙飲盡了,並且已斷水三天了。
羅坤食過寶參,可以辟榖絕食,但這水卻是不能絕了的,但為了方國渙能多堅持幾天,自家也強忍耐了。方國渙見羅坤飲食全絕,不知就裡,還以為羅坤辟榖食氣,連水也辟了去,倒也沒有硬勸。如今滴水皆無,已是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羅坤真氣充沛,辟榖食氣,自能堅持下去,而方國渙嚼了些臘肉後,更是極渴,忍不住飲了幾口海水,以緩急,但過了一陣,尤是乾渴難耐,喉中似煙火全出,又要俯身去飲那海水,被羅坤強行制止,因為這般下去,更是接近死亡。
羅坤也自教些方國渙食氣的法子,然而效果甚微。方國渙又苦撐了兩日,到了第三日,再也堅持不住,昏倒在了木筏上。羅坤見了大驚,在自己疲憊不堪之下,仍然運送了一股真氣於方國渙丹田處。少頃,方國渙這才慢慢醒來,見羅坤憔悴的面容,知道他用即將耗盡的真氣暫救醒了自己。方國渙唇裂喉乾,已說不出話來,但向羅坤搖了搖頭,告訴羅坤不要枉費真氣了。羅坤自是搖頭苦笑,復把方國渙安置在木屋內,然後在一旁養氣和神,以圖恢復些內力。
就這樣,又過了兩日,方國渙自躺於木屋內,甘等受死,虧有羅坤傳送了幾次真氣來,生命才得以維持。羅坤此時已是疲憊之極,恍惚然,也自欲達昏迷之態,若有水來飲,羅坤自能無礙,畢竟食有關東的那支參王,只是無水潤澤,雖有神功,也無可奈何。
天不絕方國渙、羅坤二人,就在這天夜裡,烏雲密佈,電閃雷嗚,下起了瓢潑大雨來。羅坤此時,忽地精神一振,驚喜萬分道:「雨!下雨了!」連忙把方國渙拖出木屋外,以讓雨水激蘇,接著羅坤又把那些金銀器皿盡數搬出來接雨水。
大雨下了一整夜,天明時方止,那些金銀器皿等家什俱已滿溢。由於得水相潤,方國渙也自甦醒過來,羅坤又上前餵了些臘肉絲,這才恢復了些氣力。躲過了這場大難,方國渙、羅坤二人俱是欣慰,見那些臘肉還可食得月餘,淡水又足,二人自又希望大增,借海風之勢,揚帆而進,企盼遇上艘海船及有人煙的島嶼。
這日,方國渙正在木筏上四肢展開來大睡午覺,忽聽得羅坤驚喜地喊道:「船!方大哥,有船!」方國渙立時驚醒,忙起身看時,但見前方天水相接處,一點白帆,正向這邊駛來。方國渙、羅坤二人歡喜萬分,忙在木筏上揮臂高呼。
那是一艘途經的海船,此時船上的人發現了海面上飄蕩著一隻木筏,並且見有人揮舞求救,那艘海船便行駛了過來。方國渙、羅坤二人終於盼來了希望,立時百感交集,抱哭一起。
海船靠近,方國渙見船頭上儘是些穿奇裝異服、高大猛壯的西洋人,知道遇見的是一艘外國海船了。此時海船上放下一隻小船來,兩名水手划船過了來。
羅坤望見其中一人,不由驚訝道:「方大哥你看,姆爾坦怎麼在他們的船上?」方國渙看時,見是一名與姆爾坦身形差不多的黑人,便搖頭道:「此人膚色雖與姆爾坦相同,相貌卻不是的。」羅坤也自識出不是那姆爾坦了,不由搖頭笑道:「長得也像些,莫不是姆爾坦的兄弟罷?」
此時那名黑人水手與一名金髮碧眼的白人水手划船到了木筏前,見了方國渙、羅坤二人,不由各呈怪異之色。原來方國渙、羅坤二人久居大西島,毛髮皆長,面色桐黑,並且身裹獸皮,是如野人一般。此時那位白人水手搖頭「N」了兩聲,顯是不願救助這兩位野人,回頭向大船上咕嚕呱啦的說了一通,船頭上一名似船主的人回應了幾句,那白人水手搖搖頭,聳了聳肩,這才向方國渙、羅坤二人招了招手,意思是讓他二人上船。
方國渙、羅坤二人見了大喜,棄了諸物不要,但把那些金碗銀壇之類的家什往船上搬。那兩名水手見了,忽然各自驚呼了一聲,齊跳上木筏來,見了玉瓶金碗之類的器皿便搶。羅坤以為他二人是來幫忙的,便感激地道:「謝謝二位!謝謝二位!」自持了「真如」寶劍,提了那皮袋珠寶和方國渙上了小船。
兩名水手把木筏上的金銀等器皿盡數搬到了小船上,手中各玩弄著玉瓶金碗,眼呈驚喜之色,連著「K」了數聲。羅坤心中笑道:「這兩個好心的蠻子,倒也認得寶物。」此時方國渙、羅坤二人,這才各自鬆了口氣,相視釋然一笑。
上得在船來,那些金銀器皿不待方國渙、羅坤二人動手,立即被船上的其他水手上前哄搶了個乾淨。方國渙、羅坤二人感激海船前來樣相救,也自無意那些金銀器物,任由水手們分搶了去。
此時忽聞一陣嚴厲的呼喝之聲,方國渙、羅坤二人自然聽不懂,但是見那些水手們卻乖乖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到了船板上。回頭看時,但見一位身材魁武,牛高馬大而又長著滿腮捲鬚的碧眼之人怒叱著那些水手,神色威嚴,顯是不滿水手們所為。
方國渙見了,猜知此人當是船主,忙上前拱手一禮道:「多謝貴船搭救之恩,讓我兄弟二人得以脫險,這些東西送於各位就是了。」
那人聞之搖搖頭,顯是聽不懂方國渙說了些什麼,繼而驚異地打量著方國渙、羅坤二人一番,又轉頭看了看海面上的木筏,神情惑然,搖著頭亂七八糟的說了一通。方國渙、羅坤自是聽不懂,不過看對方的意思不太相信他二人能駕著木筏在海面上航行,並且活了下來,果見那人又伸出大拇指,「K、K」的說了幾句似讚歎的話。
方國渙知道與此人話語不通,說也無用,但笑著搖了搖頭。那人也似發現了雙方語音不通的,忙回身招呼了一名水手來,這名水手與那些金髮碧眼的水手們長相又有所不同,黑髮黃膚,與方國渙、羅坤在蘇門答臘港口見過的當地人相同。這名水手上前打著手勢說了一番,語音又與那位船主的語音有所不同,但是方國渙、羅坤二人還是聽不懂,不由想起了曾子平來,真希望他在跟前,把這些奇怪的語言翻譯過來。
那名水手見了方國渙、羅坤二人茫然的神情,不由皺了皺眉頭,又仔細打量了二人一番,忽地點頭一笑,轉身往倉中跑去。
時間不大,那名水手從倉中拉了個睡眼朦朧的人出來,此人穿戴相貌,是一位很明顯的中國人。此人來到了方國渙、羅坤面前,睜大了眼睛,驚異地看了好一會,忽然問道:「你……你二人可是中原人士?」終於遇到了一個知音,方國渙、羅坤二人不由驚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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