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裡真的憤憤不平,宜論也沒能把那老頭揍趴下,想想一個小有名氣的遊俠揍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宜論就有種澀然。
長長的隊伍行走在大地上,眼看洛陽在即,董卓的心有點複雜,跟往日班師回朝有種不同的感覺,這種不同,只有的董卓自己才明白。
安安穩穩的坐在戎車上,把刑天這個兒子半抱在膝蓋上,董卓一人起碼佔用了戎車的三分之二空間。把身邊的王越擠到了一邊。
看著宜論瞅著那個叫周通的小老頭的眼神中,那種想下手,卻似乎總是一拳打到棉花糖裡的表情,董卓愉悅一笑,這小舅子,手上功夫不弱,品性也行,就是有時候沒個正形。
不過,宜姬要是生下長子,就該調教調教這小子了。不能老這麼混著。
手親暱的撫摸著刑天頭上的鬃毛,那種柔軟的觸感,扶著很舒服,膝蓋上的刑天半瞇著眼睛,打著盹。
緩緩的,洛陽這座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城池,映入到了董卓的眼裡。
城門前,禮樂齊備,文武朝臣分兩旁而立,李儒牽著小皇帝劉協的手,恭敬的站在中央。
隨著董卓車架的臨近,樂聲悄然而起,整了整身上的深黑色衣衫,董卓微微一笑,昂然踏下戎車。
身後的大軍,迅速分開兩旁,將軍們將指揮士卒安營紮寨。
「相父。」還未等董卓朝劉協行禮,卻見劉協微微的彎下身子,朝董卓抱拳一聲,稚嫩的嗓音中吐出不太自然的兩個字。
身上冕冠、冕服齊備。小小卻尊貴富有四海地君王。卻向董卓行禮。口稱「相父」。
董卓不知道諸葛亮當劉禪地相父是什麼感覺。或許當初諸葛亮會有士為知己者死地情感來對待劉禪這位幼帝。
但董卓地感覺卻不算是太好。反而有點糟糕。這一聲相父要是應下了。將來他就不好把劉協趕下皇位了。
這不是心裡上地問題。而是道德上地問題。可能後患無窮。這是什麼人打算加在劉協身上地保護衣嗎?
董卓臉上笑得燦爛。口中連稱不敢。偶爾瞥向小皇帝地眼神有些陰森。
但往日看到他如老鼠見到貓一般地小皇帝今天卻很是異樣。有些誠惶誠恐地再次向彎下腰。口齒清晰道:「自先皇駕崩以來。天下紛亂。稱王造反者多不勝數。今又有袁紹、曹操等人竊以漢室之名。公然攻打帝都。朕年幼不識大體。全靠丞相一人肩挑社稷。敗退群賊。朕心中敬著丞相。稱一聲相父。誰能不服?」說到這。小皇帝欲下拜道:「相父。」
這個時候的董卓可以說是被這番不算太犀利。卻正大光明的話給逼到了牆角邊上了。
應下就等於是小皇帝地父親。不應下,憑小皇帝剛才的那番話,董卓當然沒過錯,那有錯的就是小皇帝。小皇帝得位本來就不正,要是鬧出這麼一著,卻是會大損威望。
瞅著是對皇帝不利,其實是對竊取了漢室這個大義的董卓最為不利。
「陛下之德恩,董卓必生不忘…………………。」說著,董卓還不著痕跡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想弄點眼淚出來,但他刀傷劍痕都過來了,這點疼痛當然不夠。
彎下腰,低著頭,想跪下做個態度,腳卻沒能彎下,董卓可以跪董家的老太太,因為董老太太的對他好,年齡又大了。是長輩。
但小皇帝是什麼人?他董卓從來就沒有跪下過。
想到陰暗處,董卓索性連誓死效忠的表情也不做了,本微微彎下地腰,重新挺直了起來,
「定為皇兒掃蕩四海,還漢室乾坤………。」當著諸文武大臣的面,董卓挺直著身體,乾脆口稱皇兒,不僅應下了相父這個稱號。還打蛇上棍。對劉協再無一絲尊敬。
這一聲皇兒喊的響亮,全場不僅是大臣們呆若木魚。就連吹奏著凱旋之樂地樂師們也是齊齊啞火,無數雙眼睛齊齊看向董卓。這些眼睛裡能看見無數樣的情緒。
董卓慢條斯理的掃過這些眼神,其中有自己一手提拔的黨人與依附董氏的大臣,也有王允這樣的漢室死忠。由其是王允,鐵青著面色,要多難看又多難看。
董卓給他一個特例,露齒一笑,很含蓄的對王允點了點頭。正和董卓的眼神對上的王允,沉痛中透著無奈,勉強地對董卓還了個禮。
心裡冷然一笑,董卓把眼神挪向臉上顯得有些皺巴巴,眼神中看向小皇帝的森寒比之董卓還有濃郁十倍的李儒。
面對董卓詢問的眼神,李儒搖了搖頭。今天的事他夠意外的了。
董卓展露笑顏,哈哈一笑,逕直的從小皇帝的身邊走過,宜論頗為不屑的瞪了眼滿朝文武,駕著車,朝董卓行去。
董卓聽到馬車聲,轉頭登車,心中卻是火光大起,宮中地宮女、太監或許會被皇帝的身份給收買,但宿衛在宮中的上千西涼兵卻不會,宮中的守備也不是弘農王府能比擬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小皇帝自己想的。
看來太閒著也不行,找個由頭折騰折騰一下小皇帝才行。
小皇帝面無表情任由董卓離去,緩了緩片刻後,才略帶沮喪的笑了笑,輕聲對著李儒道:「回宮。這一場明面上的交鋒,小皇帝敗了,敗在董卓那沒有一絲忠心,沒有一絲這個時代道德感地
這僅僅是董卓地心,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看到了全過程地王允心中為小皇帝小小年齡就有這樣的口語、心思自傲的同時,心裡卻如死灰,董卓羽翼已成,威勢已加,沒有人可以再政治上打敗他了。
聽著四周的竊竊私語,這裡面當然是議論丞相的威勢居多。王允面色更青,拂袖而去。
自盧植他們的淒慘下場之後,心繫漢室地人,幾乎沒了。有些人也辭官歸鄉眼不見為淨。
「經過這麼一出。這董丞相的心就已經算是路人皆知了,不知是福是禍哦。」周通這老頭閒悠悠的走著,瞥了瞥周圍的士卒們離他們較遠,口中蹦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爹,我不想再做紙匠了。」周通的二兒子,周崖沉默了小會道。
「傻二娃。董丞相看中的就是咱家地紙匠活,幹好了才有出息,你要想一生的榮華富貴啊,就靠這個微末手藝了。」周通嬉笑一聲,教訓兒子道:「咱們家幹的就是這紙匠活,這位董丞相自然也就看中了這紙,要不然還會看中你那眉清目秀的臉蛋兒?」
周崖先是暗罵了一聲自己蠢,再聽了自家老爹沒正形的話紅著臉不說話了。
周家的大兒兩口子卻是緊張兮兮的看著身前,身後散發著煞氣的士卒。只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就差臉上貼著心中有鬼了。
爹喲,您別再口無遮攔了。
進了城的董卓卻不能立刻趕回府,看看很是念想地宜姬。因為接下來有個例行的小朝會。
大勝而歸,當然是大肆封賞了,比如說,董卓允諾給華雄的關內侯,就得在朝堂上宣佈,再命專門地屬部來製造印信,還有侯爺的一系列的享有的穿戴,才能生效。
朝堂上的請賞全由李儒在演獨角戲,反倒董卓這個丞相木木的坐在文官首位。像是一尊大佛,可以無視,但卻決不能忽略的存在。
沒有哪個文武大臣會傻到董卓會沒有看過這一系列的封賞,他們自然是全聲復合李儒,讚譽聲無數,而且都是不帶重複的那種。
什麼什麼,這位將軍勇蓋三軍啊,以功足以封侯如此云云。短短地幾個月間,反對董卓的不是全家被殺。就是被罷官,還有的是牆頭草。
就算是董卓沒北伐、滅掉匈奴前,與現在也完全的不同,一場大勝,由其是對邊關少數民族的大勝,大幅度的加劇了董卓的威望,加固了他地位的穩固。也讓不少人改變了立場。
對於這些改變,董卓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了。他的眼睛已經能看透這表面上地巴結與親近,裡面不是沒有毒蛇與猛獸。恰恰相反。多的是。只是這些毒蛇猛獸或暫時的臣服。或是收斂了獠牙,看起來人畜無害而已。
加上城門前的一場小風雨。董卓自然不會有好的表情,沉著臉,不說話,渾身透著不爽的氣焰。
讓周圍的大臣們不自覺的挪了挪身子,努力的遠離董卓這尊大佛。
看著這些人,還不如在并州時,痛殺仇寇來地是爽快。所以他才討厭上朝,討厭社交似地宴會。
直到華雄出來領賞時,那憨憨卻又透著痞氣的話音響起時,董卓地臉上才微微的露出了點笑容,這傢伙才是忠心耿耿,自己提拔上來的嫡系啊。
華雄的反映很敏銳,見董卓面帶笑意的看著自己,也對董卓露出了招牌似的笑容,董卓點了點頭,已示嘉許。
從頭到尾,心中不知是懼,還是痛恨的盯著董卓的小皇帝,卻是鬆了口氣。
目標雖然達成,董卓當著百官的面應下了相父這個詞兒,雖然他覺得有點恥辱,但確實是一層保護衣。
但董卓陰沉著臉,雖然小皇帝努力的無視但卻不能忽視,心裡有點惴惴不安的感覺。
直到董卓露出了一絲笑容,小皇帝才舒了口氣,這層保護衣成了,董卓稱皇帝的相父,他有八成的把握,董卓一生都不會廢了他。
那就是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