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四年二月間正在王府說《小五義》有人專要聽《孝順歌》。餘下自可順口開合自纂一段添在《小五義》內另起口調將柳真人所傳之敬孝焚香說起曰眾人們焚起香側耳靜聽。柳真人有些話吩咐你們。談甚今論甚古都是無益。有件事最要緊你們奉行。各自想你身子來從何處?那一個不是你爹娘所生?你的身爹娘身原是一塊。一團肉一口氣一點血精。分下來與了你成個身子。你如何兩樣看隔了一層?且說那爹和娘如何養你十個月懷著胎吊膽提心;在腹時擔荷著千斤萬兩;臨盆時受盡了萬苦千辛;生下來母親命一生九死;三年中懷抱你樣樣辛勤;冷和暖飽和饑不敢失錯;有點病自埋怨未曾小心;恨不得將身子替你災痛;那一刻敢鬆手稍放寬心?顧兒食顧兒衣自受凍餓。盼得長請先生教讀。到**請媒妁定親婚娶。指望你興家業光耀門庭。有幾分像個人歡天喜地。不長進自羞愧暗地淚零。就到死眼不閉掛念兒子。這就是爹和娘待你心情。看起來你的身爹娘枝葉;爹和娘那身子是你本根。有性命有福氣爹娘培植;有聰明有能幹爹娘教成。那一點那一件爹娘不管?為什麼把爹娘看做別人?你細算你身子長了一日;你爹娘那身體老了一層。若不是急急的趁早孝養那時節爹娘死追悔不能。
可歎的世上人全不省悟。只緣他婚配他恰似當行。卻不想鳥反哺羔羊跪乳。你是人倒不及走獸飛禽。不孝處也盡多我難細述。且把那眼前的指與你聽。你爹娘要東西什麼要緊?偏吝惜不肯送財重親輕。你爹娘要辦事什麼難做?偏推諉不肯去只說不能。你見了富貴人百般奉承。就罵你就打你也像甘心。你爹娘罵一句鬥口回舌;你爹娘打一下怒眼瞪睛。只愛你妻與妾如花似玉;只愛你兒和女似寶如珍。要妾亡兒女死肝腸哭斷;爹娘死沒眼淚哭也不真。這樣人何不把兒女妻妾並富貴與爹娘比較一論。天不容地不載生遭刑禍到死時坐地獄受盡極刑。鋸來解火來燒磨捱碓搗;罰變禽罰變獸難轉人身。
我勸你快快孝許多好處。生也好死也好鬼敬神欽。在生時人稱讚官來旋獎發大財享大壽又有兒孫;到死時童男女持旛擁蓋接你去閻羅王也要出迎。功行大便可得成仙成佛;功行小再轉世祿位高昇。勸你們孝爹娘只有兩件。這兩件也不是難做難行。件要安你爹娘心意;第二件要養你爹娘老身。做好人行好事休要惹禍;教妻妾教兒女家道興攏上面的祖父母一般孝養;下邊的小弟妹好生看成。你爹娘在一日寬懷一日;吃口水吃口飯也是歡心。盡力量盡傢俬不使凍餓;扶出入扶坐立莫使孤伶。有呼喚一聽得連忙答應;有吩咐話一完即便起身。倘爹娘有不是婉轉細說;莫粗言莫盛氣激惱雙親。好親戚好朋友請來勸解。你爹娘自悔悟轉意回心。到不幸爹娘老百年歸世;好棺木好衣被堅固墳塋。盡心力圖永久不必好看。只哀痛這一生何處追尋?遇時節遇亡辰以禮祭奠;痛爹娘永去了不見回程。這都是為人子孝順的事。切莫把我的話漠不關心。
歎世人不孝的有個通病說爹娘不愛我孝也無情。這句話便差了解說不去。你如何與爹娘較論輸贏?譬如那天生的一莖茅草春雨潤秋霜打誰敢怨嗔?爹娘養就要殺也該順受。天下無不是的父親母親。人愚蠢也知道敬神敬佛。那曉得你爹娘就是尊神。敬得他仙佛們方才歡喜。虛空中保佑你福祿加增。你有兒要他孝須做榜樣。孝報孝逆報逆點滴歸根。
《訓女孝歌》
宏教真君日婦女們最愛聽談今論古;又有的最愛聽說鬼道神。我今日有一段極大故事。細講來與你們各各聽聞。我本是一棵樹長條細葉。是當初天和地精氣生成。這地下植立起一棵柳樹;那天上高懸著一個柳星。過了個幾萬年凝神聚氣;到唐朝得遇見孚佑帝君。我帝君憐念我誠道。就把我度脫去做個仙人。一棵樹如何有這樣造化?只緣我心性靈不昧本根。我無父又無母將誰孝養?早朝天晚拜地報答深恩。心思專志向定奉持原本。全憑我一點誠動了聖神。有師傅我就當嚴父慈母。幾千年力孝敬無點懈心。成仙後師傅教多積功果。只要你勸世人孝奉雙親。有一人能盡孝將他度脫。不論男不論女許做仙人。我勸了男和女幾千百個。都現在蓬萊裡快樂長春。讀書人也有的高官顯職。女人們都做了一品夫人。我做下勸孝的這些功果。所以得受封個宏教真君。到而今奉帝敕宣揚大化。降鸞筆演訂就一部《孝經》。
讀書人明白的講求奧旨;俗人們也有歌唱與他聽。只有你婦女們未曾專訓。說起來你們想最好傷情。你雖然是一個女人身子。你爹娘養育你一樣苦辛。懷著胎在腹中誰辨男女?臨盆時一般樣受痛挨疼。懷抱你何曾說女不要緊。乳哺你何曾的減卻一分。莫說你女人家無力孝養。你爹娘待女兒更費苦心。替梳頭替纏腳不辭瑣碎;教茶飯教針指多少慇勤。嚴肅些又念你不久是客;嬌養些又怕你嫁後受瞋。離一刻恐怕你閨房失事;缺一件恐怕你暗地多心。選高郎要才貌與你匹配;選門戶看家資恐你受貧。聘定過便思量如何陪嫁;到婚期盡力量總不慊心。捨不得留不住好生難過;割肝腸含眼淚送你出門。到人家夫婦和公婆歡喜。你爹娘臉面上許多光榮。有些錯一聽見自生煩惱。又增添一世的不了憂心。
你生來嫁誰家都是定數。你如何不遂意便怨雙親?好過日便說是你的命好;難度日罵爹娘瞎了眼睛。待公婆說他是別人父母;待爹娘又說我已嫁出門。倒是你女人家兩不著地。把孝字。推乾淨全不粘心。那曉得女人家兩層父母。都要你盡孝順至敬至誠。你身子前半世爹娘養育;後半世靠丈夫過活終身。你公婆養丈夫就如養你。天排定夫與妻只算一人。你原是公婆的兒子媳婦;卻將你寄娘家生長**。嫁過來方才是人歸本宅。這公婆正是你養命雙親。既行茶交過禮多少費用。請媒妁待賓客幾番辛勤。愛兒子愛媳婦無分輕重。原望你夫和婦供養老身。為甚的好兒郎本是孝敬;娶了你把爹娘疏了一層?縱不是你言語離他骨肉;也緣他鍾愛你志氣昏沈。你就該向丈夫將言細說;公與婆娶我來輔相夫君。件為的是幫你奉養;你如何反因我缺了孝心?這才是婦人們當說的話;這才是愛丈夫相助為人。為什麼乘著勢大家怠玩。漸漸的把公婆不放在心。他兒子掙得錢你偏藏起。私自穿私自吃不令知聞。怕公婆得些去與了姑子;怕公婆得些去伯叔平分。只說你肯把家為向男子。那知道你便是起禍妖精。薄待了公與婆一絲半粒;你夫婦現成福減了幾成。受窮苦受病痛由你唆出;犯王法絕子嗣是你撮成。你看那廟中的拔舌地獄;多半是婦女們受這苦刑。更有的放潑賴脅制男子;使公婆每日裡不得安停。公婆罵才一句就還十句;打一下你便要溺水懸繩。這樣人自盡了陰司受罪。就不死也必定命喪雷霆。
我勸你閨女們聽從父母。說一件依一件莫逞性情。起要早睡要晚伺候父母。奉茶水聽使喚時時盡心。在家中無多日還不愛敬;到那時嫁出去追悔不能。我勸你媳婦們認清題目。方才說你原是公婆家人。你丈夫常在外做他生理。公婆老要望你替他奉承。年老人飯不多菜要可口。舊衣服勤漿洗補綴停勻。莫聽信俗人說不見公面。為兒媳當他女不比別人。不時的茶和湯親手奉上。難走動又何妨扶起行行。有東西買進來思量養老。向公婆送過去不得稍停。只要你公與婆心中歡喜;那管他接過去迭與何人。敬伯叔愛姑娘和睦妯娌。公婆喜這媳婦光我門庭。孝公婆你爹娘也是歡喜。這便是嫁出來還孝生身。況且你替丈夫孝順父母;你丈夫也敬奉丈母丈人。況且你盡了孝作下榜樣;你兒媳著孝順你們。說不盡婦女們孝順的事。望你們照這樣體貼奉行。
昨日裡《女孝經》才演一半;那喜氣就傳到南海觀音。宣我去獎賞了加個佛號;又教把菩薩事勸化你們。這菩薩原做過妙莊王女。生下來便曉得立意修行。菩薩父見女兒一心好道;百般的教導他要做俗人。誰知道我菩薩心堅似鐵。只思想一得道度脫雙親。到後來父王病十分沉重。我菩薩日共夜備極辛勤。叩天地禱神明不惜身體。因此上感動了玉帝天尊。霎時間坐蓮台金光照耀。居普陀施法力億萬化身。千隻眼廣照著十方三界;千隻手掌握著日月星辰。佛門中這菩薩神通廣大。歷萬古發慈悲救度世人。有婦女能行孝不消禮懺。到老去便許他進得佛門。豈不是極簡便一件好事。勸你們莫錯過這樣良因。
詩曰
孝義由來世所欽同心兄妹善承親。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且說尼姑明知不是芸生的對手除非智取不行。在他的西北房後有一個陷坑坑的上面暗有他的記認。芸生可那裡知道自可就飄身下房正墜落坑中。大行家要是從高處往低處一摔會找那個落勁不能摔個頭破血出。慢慢往起再爬爬起往上再躥那就費了事了。這一摔下去一挺身一跺腳自己就可以躥將上來。芸生撿刀往上一躍腳站坑沿早讓碧目神鷹一把揪住底下一腿大爺躥上來腳尚且未穩教人揪住一腿焉有不倒之理?鐵頭狸子過來擺刀就剁。芸生明知是死把雙睛一閉。等了半天沒事睜眼一看原來是被尼姑攔祝妙修說「別殺他我還有話問他呢。」瞧著芸生道「你這個東西敢情這麼扎手哪。咱們這個事情多一半是鬧個陰錯陽差。那個高相公多一半是讓你給結果了罷?」隨說著話碧目神鷹就把芸生倒綹了二臂。芸生說「我並不知什麼高相公不高相公一概不知。」鐵頭狸子問尼姑倒是怎麼件事情。尼姑就把焦小姐與高相公始末原由的事說了一遍。施守志說「既然這樣咱們就一同去瞧瞧去。」尼姑吩咐把陷坑蓋好將芸生四馬倒攢蹄捆上抗將起來直奔西院。
叫人掌起***來一找那個姑娘不知去向。前前後後各處搜尋並沒影。復又進樓拿著燈籠奔到護梯見高相公被殺死屍腔橫躺在護梯之上。淫尼又覺著心疼又覺著害怕。怕的是人命關天又得驚官動府。再說他的從人明明把他送在廟中明天早晨還要來接人。「有了我先把他埋在後院明早從人來按時節我就說他早晨已然出去了。這焦玉姐的事不好辦人家明知上廟求乩人家要問我何言答對?人家是女流又不能說他自己走了。有了我問問這個相公。」「可是相公你貴姓?」芸生說「我既然被捉速求一死何必多言。」尼姑說「難道說你不敢說你的名姓?你那心眼兒放寬著點且不殺你哪。到底姓什麼?我也好稱呼你。」芸生說「某家姓白。」尼姑說「白相公你到底是怎麼件事?這個高相公是你殺的不是?焦小姐你知道下落不知?你只管說出我絕不殺害於你。」芸生說「你既然這樣我實對你說。
我在酒樓吃酒旁邊有人告訴我焦家姑娘高家的相公被你這尼姑用計要污染人家的姑娘。我實實不平要救這個姑娘。正要廟前觀看地勢晚間再來不料被你將我誆進廟來假說瞧亂將我鎖在西院之內。晚間我正要躥牆出來有一個人影兒一晃我就跟將下去。你們在屋中說話連那個人帶我俱都聽的明白。你送那個姓高的上樓他隨後就跟進去了。我在外邊看著你帶著那姑娘看看的臨近他就把姓高的殺了。
你上樓的時節他可就躥下樓來了他過去就背那個姑娘。我以為他也不是好人原來他是姑娘的哥哥叫俊他把他妹子背著回家去了。」尼姑一聽怔了半天「俊這孩子怎麼就會練了這一身的本事?這可也就奇怪了。」
書中暗交。原來這個俊自十五歲離家出去又沒帶錢遇見南方三老的一個小師弟。這三老一位是古稀左耳一位是倉九公一位是苗九錫。這是南方三老。倉九公有個師弟外號人稱神行無影叫谷雲飛。他見著俊就俊作了個徒弟。五年的工夫練了一身出色的本事。尋常在他師傅眼前說他是怎麼樣的孝心不在家中怎麼不能盡孝時時刻刻怎麼樣惦念老娘他師傅才打發他回來。給了他二百兩銀子叫他到家看看仍然還叫他回去工夫還未成。可巧這日到家正遇見他的老娘染病見妹子又沒在家裡母子見面大哭。問他妹子的原由老娘就把扶乩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有些個不信就換了衣裳晚間直奔尼姑庵來了。到了廟中就遇見這個事情。他起先以為芸生不是好人嗣後來方知芸生是好人並未答話就把他妹子救回去了。
單提的是廟中之事。芸生說出這段事情尼姑倒覺著害怕就讓兩個賊人幫著她把高相公的屍首埋在後院到了次日再議論怎麼個辦法。他單把芸生幽囚在西院是死也不放。芸生吃喝等項是一概不短全是他給預備。芸生那是什麼樣的英雄一味淨是求死。
光陰茬苒一晃就是好幾天的工夫。芸生實在出於無奈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這日晚間又預備晚飯尼姑也在那裡隨即說「就在今日晚間可要再不從就說不得了可就要結果了你的性命。」芸生仍是低著頭一語不發。又叫小尼姑從新添換菜要與白大爺同桌而喝。白大爺那肯與他同飲?小尼姑端來的各樣菜蔬復又擺好。尼姑把酒斟上說道「白相公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癡迷不省悟?我為你把高相公的性命斷送了我都沒有工夫與他報仇去。他家下人來找了幾次我就推諉說不知道他那裡去了。
人家焦家姑娘教人救回去。人家吃了這麼一個虧怎為不肯聲張此事?早晚必是有禍你我。咱們兩個人是前世宿緣我這樣央求於你你就連一點惻隱之心盡都沒有?可見你這個人心比鐵還堅世間可也真就少有。」芸生說「唗!胡言亂語。休在你公於爺跟前絮絮叨叨你公子爺豈肯與你淫尼作這苟且之事!」尼姑一聽氣往上一壯說「你這廝好不達時務!」將要往前湊就聽外邊說「好淫尼!還不出來受死等到何時!」尼姑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好又不准知道外頭有多少人。一著急把後邊窗戶一踹就逃躥去了。
山西雁徐良和小義士艾虎來了半天的工夫淨聽著芸生大爺到底怎樣。聽了半天真是一點劣跡也是沒有。外邊二人暗暗誇獎也不枉這一拜之情。早把小尼姑嚇的鑽入床底下去了。徐良、艾虎躥入屋中先過來與大爺解了綁攙起。芸生溜了一溜自己覺著臉上有個發燒。艾虎他們也顧不得行禮先拿這個淫尼要緊。芸生也跟著躥將出來。
當時沒有兵器可巧旁邊立著一個頂門的槓子芸生抄將起來一直撲後邊。就見尼姑換短衣襟同著兩個賊人各持利刃撲奔前來。當時大家就撞成一處。徐良說「這個尼姑交給老兄弟了這幾個交給我了。」艾虎點頭闖將上去。艾虎暗道「三哥真機靈他不願意和尼姑交手讓我和尼姑交手。我淨管應著我可不合尼姑交手。」隨答應著他可就奔了碧目神鷹來了。白芸生手中拿了頂門槓就奔了鐵頭狸子苗錫麟。苗錫麟擺手中刀就往下剁。芸生這根頂門槓子本來是沉用平生的膂力往上一迎只聽見「鏜啷」一聲把刀磕飛;往下一拍「爬(口叉)」一聲就結果了苗錫麟的性命。尼姑一急衝著山西雁「嗖」就是一鏢。徐良說「哎呀!了不得了!」沒打著。
又說「老西不白受出家人的東西來而不往非為禮也。」「嗖」的一聲將他那只原鏢照樣打回把尼姑嚇了個膽裂魂飛。仗著躲閃的快倘若不然也就讓自己的原鏢結果了自己的性命。原來是尼姑打徐良教徐良接住復又打將回來。尼姑就沒有心腸動手了舉刀就剁。兩個人繞了兩三個彎不提防讓徐良的刀剁在他的刀上「嗆啷」一聲削為兩段;「鏜啷」刀頭墜地。尼姑轉身就跑徐良就追。越過房去徐良跟著到了後坡往下一躥墜落坑中。尼姑搬大石頭就砸「爬(口叉)」一聲砸了個腦漿迸裂。要知端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