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俠五義 正文 第八十七回 為知己三雄訪沙龍 因救人四義撇艾虎
    且說蔣爺吩咐地方保甲好好看守二人連聲答應說了許多的小心話。蔣爺立起身來攜著艾虎的手一步步就上西耳房而來。爺兒兩個坐下蔣爺方問道「賢侄你如何來到這裡?你師傅往哪裡去了?」艾虎道「說起來話長。只因我同著我義父在杭州倪太守那裡住了許久後來義父屢次要走倪太守斷不肯放。好容易等他完了婚之後方才離了杭州。到茉花村給丁家二位叔父並我師傅道乏道謝就在那裡住下了。不想丁家叔父那裡早已派人上襄陽打聽事情去了。不多幾日回來說道『襄陽王已知朝廷有些知覺惟恐派兵征剿他那裡預為防備。左有黑狼山安排下金面神藍驍把守早路;右有軍山安排下飛叉太保鍾雄把守水路。這水旱兩路皆是咽喉緊要之地倘若朝廷有什麼動靜即刻傳檄飛報。』因此我師父與我義父聽見此信甚是驚駭。什麼緣故呢?因有個至好的朋友姓沙名龍綽號鐵面金剛在臥虎溝居住。這臥虎溝離黑狼山不遠一來恐沙伯父被賊人侵害二來又怕沙伯父被賊人誆去入伙。大家商量我師父與義父還有了二叔他們三位俱各上臥虎溝去了就把我交與丁大叔了。侄兒一想這樣的熱鬧不叫侄兒開開眼反到留在家裡我如何受得來呢?一連悶了好幾日。偏偏的丁大叔時刻不離左右急得侄兒沒有法兒。無奈何悄悄地偷了丁大叔五兩銀子做了盤費我要上臥虎溝看個熱鬧去。不想今日住在此店又遇見了對頭。」

    蔣爺聽了暗暗點頭道「好小子!拿著廝殺對壘當熱鬧兒真好膽量好心胸!但只一件歐陽兄、智賢弟既將他交給丁賢弟想來是他去不得。若去得時為什麼不把他帶了去呢?

    其中必有個緣故。如今我既遇見他豈可使他單人獨往呢?」

    正在思索只聽艾虎問道「蔣叔父今日此來是為拿要犯還是有什麼別的事呢?」蔣爺道「我豈為要犯而來。原是為奉相諭派我找尋你義父。只因聖上想起相爺惟恐一時要人沒個著落如何回奏呢因此派我前來。不想在此先拿了姚成。」

    艾虎道「蔣叔父如今意欲何往呢?」蔣爺道「我原要上茉花村來著。如今既知你義父上了臥虎溝明日只好將姚成送縣起解之後我也上臥虎溝走走。」艾虎聽了歡喜道「好叔叔千萬把侄兒帶了去。若見了我師父與義父就說叔父把侄兒帶了去的也省得他二位老人家嗔怪。」蔣平聽了笑道「你倒會推乾淨兒。難道久後你丁大叔也不告訴他們二人麼?」

    艾虎道「趕到日子多了誰還記得這些事呢?即便丁大叔告訴了事已如此我師父與義父也就沒有什麼怪的了。」蔣爺暗想道「我看艾虎年幼貪酒而且又是私逃出來的莫若我帶了他去一來盡了人情二來又可找歐陽兄。只是他這樣必須如此如此。」想罷對艾虎道「我帶雖把你帶去你只要依我一件事。」艾虎聽說帶他去好生歡喜便問道「四叔你老只管說是什麼事侄兒無有不應的。」蔣爺道「就是你的酒每頓只准你喝三角多喝一角都是不能的。你可願意麼?」艾虎聽了半晌方說道「三角就是三角。吃葷強如吃素。到底有三角可以解解饞也就是了。」叔侄兩個整整的談了半夜。

    不一時到東耳房照看惟聽見曹標抱怨姚成不了姚成到了此時一言不發不過垂頭歎氣而已。

    到了天色將曉蔣爺與艾虎梳洗已畢打了包裹。艾虎不用蔣爺吩咐他就背起行李叫地方、保甲押著曹標、姚成竟奔唐縣而來。到了縣衙蔣爺投了龍邊信票。不多時請到書房相見。蔣爺面見何縣令將始末說明。因還要訪查北俠就著縣內派差役押解赴京。縣官即刻辦書並申明護衛蔣爺上臥虎溝帶了一筆。蔣爺辭了縣官將龍票仍用油紙包好帶在貼身與艾虎竟自起身。

    這書辦妥起解到家。來至開封投書。包公升堂用刑具威嚇得姚成一一供招原是水賊曾害過倪仁夫婦。又追問馬強交通襄陽之事姚成供出馬強之兄馬剛曾在襄陽交通信息。取了招供即將姚成斃於鍘下。曹標定罪充軍。此案完結不表。

    再說蔣平、艾虎自離了唐縣往湖廣進發。果然艾虎每頓三角酒。一日來至濡口僱船船家富三水手二名。蔣爺在船上賞玩風景心曠神怡頗覺有趣。只見艾虎兩眼朦朧不似坐船彷彿小孩子上了搖車兒睡魔就來了。先前還前仰後合扎掙著坐著打盹到後來放倒頭便睡。惟獨到喝酒之時精神百倍又是說又是笑。只要三角酒一完「咯登」地就打起哈氣來了飯也不能好生吃。蔣爺看了這番光景又怕他生出病來想了想在船上無妨也只好見一半不見一半由他去便了。

    這日剛交申時光景正行之間忽見富三說道「快些撐船找個避風的所在風暴來了。」水手不敢怠慢連忙將船撐在鵝頭磯下。此處卻是珍玉口極其幽僻。將船灣住下了鐵錨。整飯食吃畢已有掌燈之時卻是平風浪靜毫無動靜。

    蔣爺暗道「並無風暴為何船家他說有風呢?哦是了想是他心懷不善別是有什麼意思罷?倒要留神!」只聽呼嚕嚕呼聲震耳原來是艾虎飲後食困他又睡著了。蔣爺暗道「他這樣貪杯好睡焉有不誤事的呢。」正在犯想又聽忽喇喇一陣亂響連船都擺起來萬籟皆鳴。果然大風驟起波濤洶湧浪打船頭。蔣爺方信富三之言不為虛謬。幸喜亂刮了一陣不大工夫天開月霽趁著清平波浪蕩漾夜色益發皎沽不肯就睡獨坐船頭賞玩多時。約有二鼓剛要歇息覺得耳畔有人聲喚「救人呀救人!」順著聲音細看眼往西北一觀隱隱有個燈光閃閃灼灼。蔣爺暗道「此必有人暗算。我何不救他一救呢。」忙迫之中也不顧自己衣服將鞋脫在船頭跳在水內踏水面而行。忽見一人忽上忽下從西北順流漂來。

    蔣爺奔到跟前讓他過去從後將發揪住往上一提。那人兩手亂抓亂撓蔣爺卻不叫他揪住。這就是水中救人的絕妙好法子。但凡人落了溺水慢說道是無心落水就是自己情願淹死到了臨危之際再無有不望人救之理。他兩手扎掙見物就抓若被抓住卻是死勁再也不得開的。往往從水中救人反被溺死的帶累傾生皆是救得不得門道之故。再者凡溺水的兩手必抓兩把淤泥那就是掙命之時亂抓的。如今蔣爺提住那人容他亂抓之後方一手提住頭髮一手把住腰帶慢慢踏水奔到崖岸之上。幸喜工夫不大略略控水即便甦醒哼哼出來。

    蔣爺方問他名姓。

    原來此人是個五旬以外的老者姓雷名震。蔣爺聽了便問道「現今襄陽王殿前站堂官雷英可是本家麼?」雷震道「那就是小老兒的兒子。恩公為何知道?」蔣爺道「我是聞名有人常提卻未見過。請問老丈家住哪裡意欲何住?」

    雷震道「小老兒就在襄陽王的府衙後面有二里半之遠在八寶村居住。因女兒家內貧寒是我備了衣服簪環前往陵縣探望因此雇了船隻。誰知水手是弟兄二人一個米三一個米七。他二人不懷好意見我有這衣服箱籠他說有風暴船不可行便藏在此處。他先把我跟的人殺了小老兒喊叫救人他卻又來殺我。是我一急將船窗撞開跳在水中自己也就不覺了。多虧恩公搭救!」蔣爺道「大約船尚未開老丈在此略等我給你瞧瞧箱籠去。」雷震聽了焉有不願意的呢連忙說道「敢則是好只是又要勞動恩公。」蔣爺道「不打緊。你在此略等俺去去就來。」說罷跳在水內一個猛子來至有燈光船邊。只聽二賊說道「且打開箱籠看看包管興頭的。」蔣爺把住船邊身體一躍道「好賊!只顧你們興頭卻不管別人晦氣了!」說著話到船上。米七猛聽見一人答言提了刀鑽出艙來尚未立穩蔣爺抬腿就是一腳。雖然未穿鞋這一腳兒踢了個正著恰恰踢在米七的腮頰之上如何禁得起?身體一歪栽在船上手鬆刀落。蔣爺跟步搶刀在手照著米七一搠登時了帳。米三在船上看得明白說聲「不好!」

    就從雷老者破窗之處躥入水內去了。蔣爺如何肯放縱身下水捉住賊的雙腳往上一提出了水面猶如搗碓一般立刻將米三串了個老滿兒。然後提到船上進艙找著繩子捆縛好了將他臉面向下控起水來。蔣爺復又跳在水內來至崖岸背了雷震送上船去告訴他道「此賊如若醒來老丈只管持刀威嚇他不要害怕已然捆縛好好的了。俟天亮時另僱船只便了。」說罷翻身入水來到自己灣船之處。一看罷了!

    蹤影全無敢則是富三見得了順風早已開船去了。

    蔣爺無奈只得仍然踏水面到雷震那裡船上。正聽雷老者顫巍巍地聲音道「你動一動我就是一刀!」蔣爺知道他是害怕遠遠就答言道「雷老者俺又回來了。」雷震聽了一抬頭見蔣爺已然上船心中好生歡喜道「恩公為何去而復返?」蔣爺道「只因我的船隻不見想是開船走了。莫若我送了老丈去如何?」雷震道「有勞恩公何以酬報?」蔣爺道「老丈有衣服借一件換換。」雷震應道「有有有。卻是四垂八掛的。」蔣爺用絲縛束腰將衣襟拽起。等到天明用篙撐開一腳將米三踢入水中。倒把老者嚇了一跳道「人命關天這還了得!」蔣爺笑道「這廝在水中做生涯不知劫了多少客商害了多少性命。如今遇見蔣某算是他的惡貫已滿理應除卻。還心疼他做怎的?」雷震嗟歎不已。

    且不言蔣爺送雷震上陵縣。再說小爺艾虎整整的睡了一夜猛然驚醒不見了蔣平連忙出艙問道「我叔叔往哪裡去了?」

    富三道「你二人同艙居住為何問我?」艾虎聽了慌忙出艙看視。見船頭有鞋一雙不覺失聲道「噯呀四叔掉在水內了。別是你等有意將他害了罷?」富三道「你這小客官說話好不曉事!昨晚風暴將船灣住我們俱是在後艙安歇的前艙就是你二人。想是那位客官夜間出來小解失足落水或者有的。如何是我們害了他呢?」水手也說道「我們既有心謀害何不將小客官一同謀害為何單單害那客官一人呢?」又一水手道「別是你這小客官見那客官行李沉重把他害了反倒誣賴我們罷?」小爺聽了將眼一瞪道「豈有此理滿口胡說!那是我叔父俺如何肯害他?」水手道「那可難說。現在包裹行李都在你手內你還賴誰呢?」小爺聽了揎拳掠袖就要打他們水手。富三忙攔道「不要如此。據我看來那位客官也不是被人謀害的也不是失腳落水的竟是自投在水內的。

    大家想想若是被人謀害或者失足落水焉有兩隻鞋好好放在一邊之理呢?」一句話說得眾人省悟。水手也不言語了艾虎也不生氣連忙回轉艙內。見包裹未動打開時衣服依然如故連龍票也在其內;又把兜肚內看了一看尚有不足百金只得仍然包好。心中納悶道「蔣四叔往何處去了呢?難道夤夜之間摸魚去了?正在思索只聽富三道「小客官已到了停泊之處了。」艾虎無奈束兜肚背了包裹搭跳上岸邁步向前去了。船價是開船付給了所謂船家不打過河錢。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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