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紫髯伯聽和尚之言答道「這卻無妨。他決不肯回來了只管收起來罷。我且問你聞得此處有個小丹村離此多遠?」慧海道「不過三四里之遙。」北俠道「那裡有鄉紳富戶以及庵觀、娼妓無有呢?」和尚道「有庵觀並無娼妓。
那裡不過是個村莊並非鎮店。若論鄉紳卻有個勾鄉宦。因告終養在家極其孝母家道殷實。因為老母吃齋念佛他便蓋造了一座佛樓畫棟雕樑壯觀之甚。慢說別的就只他那寶珠海燈便是無價之寶。上面用珍珠攢成纓絡排穗俱有寶石鑲嵌。不用說點起來照徽明亮就是平空看去也是金碧交輝耀人二目。那勾員外只要討老母的喜歡自己好善樂施連我們廟裡一年四季皆是有香資佈施的。」北俠聽了便對龍濤道「聽師傅之言卻有可疑。莫若馮七你到小丹村暗暗探聽一番看是如何。」馮七領命飛也似地去了。龍濤便到廚房收飯食北俠與和尚閒談。
忽見外面進來一人軍官打扮金黃面皮細條身子另有一番英雄氣概別具一番豪傑精神。和尚連忙站起相迎。那軍官一眼看見北俠道「足下莫非歐陽兄麼?」北俠道「小弟歐陽春。尊兄貴姓?」那軍官道「小弟韓彰。久仰仁兄恨不一見今日幸會。仁兄幾時到此?」北俠道「弟來三日了。」韓爺道「如此說來龍頭領與馮七他二人也早到了。」
北俠道「龍頭領來在小弟之先馮七是昨日才來。」韓爺道「弟因有小恙多將養了幾日故爾來遲叫吾兄在此耐等多多有罪。」說著話彼此就座。卻見龍濤從後面出來見了韓爺便問「四爺如何不來?」韓爺道「隨後也就到了。因他道士打扮故在後走不便同行。」
正說之間只見夜星子笑吟吟回來見了韓彰道「二員外來了麼。來的正好此事必須大家商議。」北俠問道「你打聽得如何?」馮七道「歐陽爺料事如見。小人到了那裡細細探聽。原來這小子昨晚真個到小丹村去了。不知如何被人拿住又不知因何連傷二命他又逃走了。早間勾鄉宦業已呈報到官還未出簽緝捕呢。」大家聽了測摸不出只得等蔣爺來再做道理。
你道花蝶因何上小丹村?只因他要投奔神手大聖鄧車猛然想起鄧車生辰已近素手前去難以相見。早巳聞得小丹村勾鄉宦家有寶珠燈價值連城。莫若盜了此燈獻與鄧車一來祝壽二來有些光彩。這全是以小人待小人的形景他哪裡知道此燈有許多的蹊蹺。
二更離了河神廟一直奔到小丹村以為馬到成功伸手就可拿來。誰知到了佛樓之上見寶燈高懸內注清油陰晃晃明如白晝。卻有一根鎖鏈上邊檁上有環穿過去將這一頭兒壓在鼎爐的腿下。細細端詳須將香爐挪開方能提住鎖鏈系下寶燈。他便挽袖掖衣來至供桌之前舒開雙手攥住爐耳運動氣力往上一舉。只聽吱地一聲這鼎爐竟跑到佛龕去了。爐下桌子上卻露出一個窟窿系寶燈的鏈子也跑上房柁去了。花蝶暗說「奇怪!」正在發呆從桌上窟窿之內探出兩把撓鉤周周正正將兩膀扣住。花蝶一見不由地著急。兩膀才待掙扎又聽下面吱吱吱吱連聲響亮覺得撓鉤約有千斤沉重往下一勒花賊再也不能兩手一鬆把兩膀扣了個結實。他此時是手兒扶著脖兒伸著嘴兒拱著身兒探著腰兒哈著臀兒蹶著頭上蝴蝶兒顫著腿兒躬著腳後跟兒蹺著膝蓋兒合著眼子是撅著真是福相樣兒。
誰知花蝶心中正在著急只聽下面「嘩啷」!「嘩啷」鈴鐺亂響。早有人嚷道「佛樓上有了賊了!」從胡梯上來了五六個人手提繩索先把花蝶攏住。然後主管拿著鑰匙從佛桌旁邊入了簧吱登吱登一擰隨擰隨松將撓鉤解下。七手八腳把花蝶捆住了推擁下樓。主管吩咐道「夜已深了明早再回員外罷。你等拿賊有功俱各有賞。方才是誰的更班兒?」
卻見二人說道「是我們倆的。」主管一看是汪明、吳升便道「很好。就把此賊押在更樓之上你們好好看守。明早我單回員外加倍賞你們兩個。」又吩咐幫拿之人道「你們一同送至更樓仍按次序走更巡邏務要小心。」眾人答應俱奔東北更樓上安置妥當各自按撥走更去了。
原來勾鄉宦莊院極大四角俱有更樓。每樓上更夫四名輪流巡更週而復始。如今汪明、吳升拿賊有功免其坐更叫他二人看賊。他二人興興頭頭歡喜無限。看著花蝶道「看他年輕輕的什麼幹不得偏要做賊還要偷寶燈。那個燈也是你偷的?為那個燈我們員外費了多少心機好容易安上消息你就想偷去咧!」正在說話忽聽下面叫道「主管叫你們去一個人呢!」吳升道「這必是先賞咱們點酒兒吃食。
好兄弟你辛苦辛苦去一趟罷。」汪明道「我去。你好生看著他。」回身便下樓去了。吳升在上面忽聽噗咚一聲便問道「怎麼咧?裁倒咧!沒喝就醉……」話未說完卻見上來一人。凹面金腮穿著一身皂衣手持鋼刀。吳升要嚷只聽「卡嚓」頭已落地。那人「忽」地一聲跳上炕來道「朋友俺乃病太歲張華。奉了鄧大哥之命原為珠燈而來。
不想你已入圈套待俺來救你。」說罷挑開繩索將花蝶背在身上逃往鄧家堡鄧車那裡去了。
及至走更人巡邏至此見更樓下面躺著一人執燈一照卻是汪明被人殺死。這一驚非小連忙報與主管。主管前來看視便問「吳升呢」更夫說「想是在更樓上面呢。」一疊連聲喚道「吳升!吳升!」那裡有人答應。大家說「且上去看看。」一看罷咧!見吳升真是「無生」了頭在一處屍在一處。炕上挑的繩索不少賊已不知去向。主管看了這番光景才著了慌了也顧不得夜深了連忙報與員外去了。員外聞聽急起來看又細問了一番。方知道已先在佛樓上拿住一賊因夜深未敢稟報。員外痛加申飭言此事焉得不報;縱然不報也該派人四下搜尋一回更樓上多添些人看守不當如此粗心誤事。主管後悔無及惟有伏首認罪而已。
勾鄉宦無奈只得據實稟報如何拿獲鬢邊有蝴蝶的大盜如何派人看守如何更夫被殺、大盜逃脫的情節一一寫明報到縣內。此事一吵嚷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因此馮七來到小丹村容容易易把此事打聽回來。
大家聽了說「等四爺蔣平來時再做道理。」果然是日晚間蔣爺趕到。大家彼此相見了就把花蝶之事述說一番。蔣澤長道「水從源流樹從根。這廝既然有投鄧車之說還須上鄧家堡去找尋。誰叫小弟來遲明日小弟就到鄧家堡探訪一番。可有一層如若掌燈時小弟不回來說不得眾位哥哥們辛苦辛苦趕到鄧家堡方妥。」眾人俱各應允。飲酒敘話吃畢晚飯大家安息。一宿不提。
到了次日蔣平仍是道家打扮提了算命招子拿上漁鼓簡板竟奔鄧家堡而來。誰知這日正是鄧車生日。蔣爺來到門前踱來踱去。恰好鄧車送出一人來卻是病太歲張華。因昨夜救了花蝶聽花蝶說近來霸王莊馬強與襄陽王交好極其親密意欲邀同鄧車前去。鄧車聽了滿心歡喜就叫花沖寫了一封書信特差張華前去投遞。不想花蝶也送出來一眼瞧見蔣平兜得心內一動便道「鄧大哥把那唱道情的叫進來我有話說。」鄧車即吩咐家人把那道者帶進來。蔣四爺便跟定家丁進了門。見廳上鄧車、花沖二人上坐。花沖不等鄧車吩咐便叫家人快把那老道帶來。鄧車不知何意。
少時蔣爺步上台階進入屋內放下招子、漁鼓板兒從從容容的稽首道「小道有禮了。不知施主喚進小道有何吩咐?」花沖說「我且問你你姓什麼?」蔣平道「小道姓張。」花沖說「你是自小兒出家還是半路兒呢?還是故意兒假扮出道家的樣子要訪什麼事呢?要實實說來。快講!快講!」鄧車在旁聽了甚不明白便道「賢弟你此間卻是為何?」花沖道「大哥有所不知。只因在鐵嶺觀小弟被人暗算險些兒喪了性命。後來在月光之下雖然看不真切見他身材瘦小腳步靈便與這道士頗頗相仿。故此小弟倒要盤問盤問他。」說畢回頭對蔣平道「你到底說呀為何遲疑呢?」
蔣爺見花蝶說出真病暗道「小子真好眼力果然不錯。倒要留神!」方說道「二位施主攀話小道如何敢插言說話呢?
小道原因家寒毫無養贍實實半路出家仗著算命弄幾個錢吃飯。」花蝶道「你可認得我麼?」蔣爺假意笑道「小道剛到寶莊如何認得施主?」花沖冷笑道「俺的性命險些兒被你暗算你還說不認得呢!大約束手問你你也不應。」站起身來進屋內不多時手內提著一把枯籐鞭子來湊至蔣平身邊道「你敢不說實話麼?」蔣爺知他必要拷打暗道「小子你這皮鞭諒也打不動四太爺。瞧不得你四爺一身乾肉你覿面來試夠你小子啃個酒兒的。」這正是藝高人膽大。蔣爺竟不慌不忙地答道「實是半路出家的何必施主追問呢?」
花沖聽了不由氣往上撞將手一揚唰唰唰唰就是幾下子。
蔣四爺故意的「噯喲」道「施主這是為何?平空把小道叫進宅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小道亂打起來。我乃出家之人這是什麼道理?噯喲噯喲!這是從哪裡說起?」鄧車在旁看不過眼向前攔住道「賢弟不可不可!」不知鄧車說出什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