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蔣平等來至平縣縣官立刻審問武平安。武平安說他姐姐因私放了三公子後竟自自縊身死。眾人聽了已覺可惜。
忽又聽說他外甥鄧九如也死了更覺詫異。縣官問道「鄧九如多大了?」武平安說「今年才交七歲。」縣官說「他小小年紀如何也死了呢?」武平安道「只因埋了他母親之後他苦苦的和小人要他媽。小人一時性起就將他踢了一頓腳他就死在山窪子裡咧。」趙虎聽至此登時怒氣填胸站將起來就把武平安盡力踢了幾腳踢得他滿地打滾。還是蔣、張二人勸住。又問了問劉豸、劉獬也就招認因貧起見就幫著武平安每夜行劫度日。俱供是實一齊寄監。縣官又向蔣平等商議了一番惟有趕急訪查三公子下落要緊。
你道這三公子逃脫何方去了?他卻奔至一家正究方善乃是一個的寒儒。家中並無多少房屋只是上房三間卻是方先生同女兒玉芝小姐居住。外有廂房三間做書房。那包世榮投到他家就在這屋內居住。只因他年幼書生自小嬌生慣養哪裡受得這樣辛苦又如此驚嚇一時之間就染起病來。多虧了方先生精心調理方覺好些。
一日方善上街給公於打藥在路上了一隻金鐲看了看拿至銀鋪內去瞧成色;恰被宋升看見訛詐窩家扭至縣內已成訟案。即有人送了信來。玉芝小姐一聽她爹爹遭了官司哪裡還有主意咧便哭哭啼啼。家中又無別人幸喜有個老街坊是個婆子姓寧為人正直爽快愛說愛笑人人皆稱她為寧媽媽。這媽媽聽見此事有些不平連忙來到方家。
見玉芝已哭成淚人相似寧媽媽好生不忍。玉芝一見如親人一般就央求她到監中看視。那媽媽滿口應承即到了平縣。
誰知那些衙役快頭俱與他熟識眾人一見彼此頑頑笑笑嗷嗷嘔嘔便領她到監中看視。見了方先生又向眾人說些浮情照應的話並問官府審得如何。方先生說「自從到時剛要過堂不想為什麼包相爺的侄兒一事故此未審。此時縣官竟為此事為難無暇及此。」方善又問了問女兒玉芝就從袖中取出一封字柬遞與寧媽媽道「我有一事相求。只因我家外廂房中住著個榮相公名喚世寶。我見他相貌非凡品行出眾而且又是讀書之人堪與我女兒配偶。求媽媽玉成其事。」
寧婆道「先生現遇此事何必忙在此一時呢?」方善道「媽媽不知。我家中並無多餘的房屋而且又無僕婦丫環使怨女曠夫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疑。莫若把此事說定了他與我有翁婿之誼玉芝與他有夫妻之分他也可以照料我家中別人也就無的說了。我的主意已定只求媽媽將此封字柬與相公看了。倘若不允就將我一番苦心向他說明他再無不應之理。全仗媽媽玉成。」寧媽媽道「先生只管放心。諒我這張口說了此事必應。」方善又囑托家中照料寧婆一一應允急忙回來。先見了玉芝先告訴他先生在監無事又悄悄告訴他許婚之意「現有書信在此說這榮相公人問俱是好的也活該是千里婚姻一線牽。」那玉芝小組見有父命也就不言語了。
婆婆問道「這榮相公在書房裡麼?」玉芝無奈答道「現在書房。因染病才好尚未痊癒。」媽媽說「待我看看去。」
來到廂房門口故意高聲問道「榮相公在屋裡麼?」只聽裡面應道「小生在此。不知外面何人?請進屋內來坐。」媽媽來至屋內一看見相公伏枕而臥雖是病容果然清秀便道「老身姓寧乃是方先生的近鄰。因玉芝小姐求老身往監中探望他父親方先生卻托我帶了一個字柬給相公看看。」說罷從袖中取出遞過。三公子拆開看畢說道「這如何使得。我受方恩公莫大之恩尚未答報如何趕他遇事卻又定他的女兒?這事難以從命。況且又無父母之命如何敢做。」寧婆道「相公這話就說差了。此事原非相公本心卻是出於方先生之意。再者他因家下無人男女不便有瓜李之嫌是以托老身多多致意。相公既說受他莫大之恩何妨應允了此事再商量著救方先生呢。」三公子一想「難得方老先生這番好心而且又名分攸關倒是應了的是。」寧婆見三公子沉吟知他有些允意又道「相公不必遊疑。這玉芝小姐諒相公也未見過真是生得端莊美貌賽畫似的而且賢德過人又兼詩詞歌賦無不通曉皆是跟他父的至於女工針黹更是精巧非常。相公若是允了真是天配良緣咧。」三公子道「多承媽媽勞心小生應下就是了。」寧婆道「相公既然應允大小有點聘定老身明日也好回復先生去。」三公子道「聘禮盡有只是遇難奔逃不曾帶在身邊。這便怎麼處?」寧婆婆道「相公不必為難。只要相公拿定主意不可食言就是了。」三公子道「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何況受方夫子莫大之恩呢。」
寧婆道「相公實在說的不錯。俗語說的好『知恩不報恩枉為世上人。』再者女婿有半子之情想個什麼法子救救方先生才好呢?」三公子說「若要救方夫子極其容易。只是小生病體甫愈不能到縣。若要寄一封書信又怕無人敢遞去。事在兩難。」寧媽媽說「相公若肯寄信待老身與你送去如何?就是怕你的信不中用。」三公子說「媽媽只管放心。你要敢送這書信到了縣內叫他開中門要見縣官面為投遞。他若不開中門縣管不見千萬不可將此書信落於別人之手。
媽媽你可敢去麼?」寧媽媽說「這有什麼呢?只要相公的書信靈應我可怕怎的?待我取筆硯來相公就寫起來。」說著話便向那邊桌上拿了筆硯又在那書夾裡取了個封套箋紙遞與三公子。三公子拈筆在手只覺得手顫再也寫不下去。
寧媽媽說「相公家日喝冷酒嗎?」三公子說「媽媽有所不知。我病了二天水米不曾進心內空虛如何提得起筆來?
必須要進些飲食方可寫;不然我實實寫不來的。」寧婆道「既如此我做一碗湯來喝了再寫如何?」公子道「多謝媽媽。」
寧婆離了書房來至玉芝小姐屋內將話一一說了。」只是公子手顫不能寫字須進些羹湯喝了好寫。」玉芝聽了此話暗道「要開中門見官府親手接信必有來歷。」忙與寧媽商議。又無葷腥只得做碗素麵湯滴上點香油兒。寧媽端至書房向公子道「湯來了。」公子掙扎起來已覺香味撲鼻連忙喝了兩口說「很好!」及至將湯喝完兩鬢額角已見汗登時神清氣爽略略歇息提筆一揮而就。寧媽媽見三公子寫信不加思索迅速之極滿心歡喜說道「相公寫完了念與我聽。」三公子說「是念不得的。恐被人竊聽了去走漏風聲那還了得。」
寧媽媽是個精明老練之人不戴頭巾的男子惟恐書中有了舛錯自己到了縣內是要吃眼前虧的。她便搭訕著袖了書信悄悄地拿到玉芝屋內叫小姐看了。小姐一看不由暗暗歡喜深服爹爹眼力不差。便把不是榮相公卻是包公子他將名字顛倒瞞人耳目以防被人陷害的話說了。」如今他這書上寫著奉相爺諭進京不想行至松林遭遇凶事險些被害等情。媽媽只管前去投遞是不妨事的。這書上還要縣官的轎子接他呢。」
婆子聽了樂得兩手拍不到一塊急急來至書房先見了三公子請罪道「婆子實在不知是貴公子多有簡慢望乞公子爺恕罪。」三公子說「媽媽悄言千萬不要聲張。」寧婆道「公於爺放心。這院子內一個外人沒有再也沒人聽見?求公子將書信封妥待婆子好去投遞。」三公子這裡封信寧媽媽便出去了。不多時只見她打扮得齊整雖無綾羅緞匹卻也乾淨樸素。三公子將書信遞與她。她彷彿奉聖旨的一般打開衫子揣在貼身胸前主腰子裡。臨行又向公子福了一福方才出門竟奔平縣而來。
剛進衙門只見從班房裡出來了一人見寧婆道「呀!老寧你這個樣怎麼來了?別是又要找個主兒罷?」寧婆道「你不要胡說。我問你今兒個誰的班?」那人道「今個是魏頭兒。」一邊說著叫道「魏頭兒有人找你!』這個可是熟人。」早見魏頭兒出來。寧婆道「原來是老舅該班嗎辛苦咧。沒有什麼說的好兄弟姐姐勞動勞動你。」魏頭兒說「又是什麼事?昨日進監探老方許了我們一個酒兒還沒給我喝呢。今日又怎麼來了?」寧婆道「口子大小總要縫事情也要辦。姐姐今兒來特為此一封書信。可是要覿面見你們官府的。」魏頭兒聽了道「噯呀!你越鬧越大咧。衙門裡遞書信或者使得。我們官府也是你輕易見得的?你別給我鬧亂兒了這可比不得昨日是私情兒。」寧婆道「傻兄弟姐姐是做什麼的?當見的我才見呢橫豎不能叫你受熱。」魏頭兒道「你只管這麼說我總有點不放心。倘或鬧出亂子那可不是玩的。」旁邊有一人說「老魏呀你特膽小咧。她既這麼說想來有拿手是當見的。你只管回去。老寧不是外人回來可得喝你個酒幾。」寧婆道「有咧姐姐請你二人。」
說話間魏頭兒已回稟了出來道「走吧官府叫你呢。」
寧婆道「老舅你還得辛苦辛苦。這封信本人交與我時叫我告訴衙內不開中門不許投遞。」魏老兒聽了將頭一搖手一擺說「你這可胡鬧!為你這封信要開中門你這不是攪嗎?」寧媽說「你既不開我就回去。」說罷轉身就走。
魏頭兒忙攔住道「你別走嚇。如今已回明瞭你若走了官府豈不怪我。這是什麼差事呢?你真這麼著我了不了啊!」寧婆見他著急不由笑道「好兄弟你不要著急。你只管回去就說我說的此事要緊不是尋常書信必須開中門方肯投遞。
管保官府見了此書不但不怪巧咧咱們姐們還有點綵頭兒呢。」孫書吏在旁聽寧婆之話有因又知道她素日為人再不干荒唐事就明白書信必有來歷是不能不依著她便道「魏頭兒再與她回稟一聲就說她是這麼說的。」魏頭兒無奈復又進去到了當堂。
此時蔣、張、趙三位爺連包旺四個人正與縣官要主意呢。忽聽差役回稟有一婆子投書依縣官是免見。還是蔣爺機變就怕是三公子的密信便在旁說「容她相見何妨。」
去了半晌差役回稟又說「那婆子要叫開中門方投此信。
她說事有要緊。」縣官聞聽此言不覺沉吟料想必有關係吩咐道「就與她開中門看她是何等書信。」差役應聲開放中門出來對寧婆道「全是你纏不清差一點我沒吃上。
快走罷!」寧婆不慌不忙邁開尺半的花鞋咯登咯登進了中門直上大堂手中高舉書信來至堂前。縣官見婆子毫無懼色手擎書信。縣官吩咐差役將書接上來。差人剛要上前只聽婆子道「此書須太爺親接有機密事在內。來人吩咐的明白。」縣官聞聽事有來歷也不問是誰就站起來出了公座將書接過。婆子退在一旁。拆閱已畢又是驚駭又是歡悅。
蔣平已然偷看明白便向前道「貴縣理宜派轎前往。」縣官道「那是理當。」此時包旺已知有了公子的下落就要跟隨前往。趙虎也要跟蔣爺攔住道「你我奉相命各有專司比不得包旺他是當去的。咱們還是在此等候便了。」趙虎道「四哥說得有理咱們就在此等罷。」差役魏頭兒聽得明白方才放心。
只見寧婆道「婆子回稟老爺既叫婆子引路他們轎夫腿快如何跟得上?與其空轎抬著莫若婆子坐上又引了路又不誤事又叫包公子看看知是太老爺敬公子之意。」
縣官見她是個正直穩實的老婆兒即吩咐「既如此你即押轎前往。」未識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