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包公自升為首相每日勤勞王事不畏權奸秉正條陳聖上無有不允。就是滿武誰不欽仰。縱然素有仇隙之人到了此時也奈何他不得。
一日包公朝罷來到開封進了書房親自寫了一封書信叫包興備厚禮一分外帶銀三百兩選了個能幹差役前往常州府武進縣遇傑村聘請南俠展熊飛;又寫了家信一併前去。剛然去後只見值班頭目向上跪倒「啟上相爺外面有男女二人口稱冤枉前來伸訴。」包公吩咐「點鼓升堂。」
立刻帶至堂上。包公見男女二人皆有五旬年紀。先叫將婆子帶上來。婆子上前跪倒訴說道「婆子楊氏丈夫姓黃久已去世。有兩個女兒長名金香次名玉香。我這小女兒原許與趙國盛之子為妻昨日他家娶去。婆子因女兒出嫁未免傷心。及至去了之後誰知我的大女兒卻不見了。婆子又忙到各處尋找再也沒有急得婆子要死。老爺想婆子一生就仗著女兒。我寡婦失業的原打算將來兩個女婿有半子之分可以照看寡婦。如今把個大女兒丟了竟自不知去向。婆子又是急又是傷心。正在啼哭之時不想我們親家趙國盛找了我來合我不依說我把女兒抵換了。彼此分爭不清故此前來求老爺替我們判斷判斷找找我的女兒才好。」包公聽罷問道「你家可有常來往的親眷沒有?楊氏道「慢說親眷就是街坊鄰舍無事也是不常往來的。婆子孤苦得很呢。」說至此就哭起來了。
包公吩咐把婆子帶下去將趙國盛帶上來。趙國盛上前跪倒訴道「小人趙國盛原與楊氏是親家。他有兩個女兒大的醜陋小的俊俏。小人與兒子定的是他小女兒娶來一看卻是他大女兒。因此急急趕到他家與他分爭為何抵換?不料楊氏他倒不依說小人把他兩個女兒都娶去了欺負他孀居寡婦了。因此到老爺台前求老爺剖斷剖斷。」包公問道「趙國盛你可認明是他大女兒麼?」趙國盛道「怎麼認得不明呢?當初有我們親家在日未作親時他兩個女兒小人俱是見過的。大的極醜小的甚俊。因小人愛他小女才與小人兒子定了親事。那個醜的小人斷不要的。」包公聽罷點了點頭便叫「你二人且自回去聽候傳訊。」
老爺退堂來至書房將此事揣度。包興倒過茶來恭恭敬敬送至包公面前。只見包公坐在椅上身體亂晃兩眼發直也不言語也不接茶。包興見此光景連忙放下茶杯悄悄問道「老爺怎麼了?」包公忽然將身子一挺說道「好血腥氣嚇!」往後便倒昏迷不醒。包興急急扶著口中亂叫「老爺老爺!」外面李才等一齊進來彼此攙扶抬至床榻之上。
一時傳到裡面李氏誥命聞聽嚇得驚疑不止連忙趕至書房看視。李才等急迴避。只見包公躺在床上雙眉緊皺二目難睜四肢全然不動一語也不發。夫人看畢不知是何緣故。
正在納悶包興在窗外道「啟上夫人公孫主簿前來與老爺診脈。」夫人聞聽只得帶領丫環迴避。包興同著公孫先生來至書房榻前公孫策細細搜求病源。診了左脈連說「無妨。」又診右脈便道「怪事。」包興在旁問道「先生看相爺是何病症?」公孫策道「據我看來相爺六脈平和並無病症。」又摸了摸頭上並心上再聽氣息亦順彷彿睡著的一般。包興將方纔的形景述說一遍。公孫策聞聽更覺納悶並斷不出病從何處起的只得先叫包興進內安慰夫人一番並稟明須要啟奏。自己便寫了告病折子來日五鼓上朝呈遞。
天子聞奏欽派御醫到開封府診脈也斷不出是何病症。
一時太后也知道了又派老伴伴陳林前來看視。此時開封府內外上下人等也有求神問卜的也有說偏方的。無奈包公昏迷不省人事不知飲食不進止於酣睡而已。幸虧公孫先生頗曉醫理不時在書房診脈照料。至於包興、李才更不消說了晝夜環繞不離左右。就是李氏誥命一日也是要到書房幾次。惟有外面公孫策與四勇士個個急得擦拳摩掌短歎長吁竟自無法可施。
誰知一連就是五天公孫策看包公脈息漸漸地微弱起來。大家不由得著急。獨包興與別人不同他見老爺這般光景因想當初罷職之時曾在大相國寺得病與此次相同那時多虧了然和尚醫治偏偏他又雲遊去了。由此便想起當初經了多少顛險受了多少奔波好容易熬到如此地步不想舊病復發。竟自不能醫治。越想越愁不由得淚流滿面。正在哭泣之際只見前次派去常州的差役回來言「展熊飛並未在家。老僕說『我家官人若能早晚回來必然急急的趕赴開封決不負相爺大恩。』」又說「家信也送到了現有帶來的回信。老爺府上俱各平安。」差人說了許多的話包興也止於出神點頭而已把家信接過送進去了。信內無非是「平安」二字。
你道南俠那裡去了?他乃行義之人浪跡萍蹤原無定向。自截了馱轎將金玉仙送至觀音庵與馬漢分別之後他便朝游名山暮宿古廟。凡有不平之事他不知又作了多少。每日閒遊偶聞得人人傳說處處講論說當今國母原來姓李卻不姓劉多虧了包公訪查出來。現今包公入閣拜了首相。當作一件新聞處處傳聞。南俠聽在耳內心中暗暗歡喜道「我何不前往開封探望一番呢?」
一日午間來至榆林鎮上酒樓獨坐飲酒。正在舉杯要飲忽見面前走過一個婦人來年紀約有三旬上下面黃肌瘦憔悴形容卻有幾分姿色。及至看她身上穿著雖是粗布衣服卻又極其乾淨。見她欲言不言遲疑半晌羞得面紅過耳方才說道「奴家王氏丈夫名叫胡成現在三寶村居住。因年荒歲旱家無生理。不想婆婆與丈夫俱各病倒萬分出於無奈故此小婦人出來拋頭露面沿街乞化望乞貴君子周濟一二。」
說罷深深萬福不覺落下淚來。展爺見她說的可憐一回手在兜肚中摸出半錠銀子放在桌上道「既是如此將此銀拿去急急回家贖帖藥餌。餘者作為養病之資不要沿街乞化了。」婦人見是一大半錠銀子約有三兩多卻不敢受便道「貴客方便賜我錢足矣。如此厚賜小婦人實不敢領的。」展爺道「豈有此理!」我施捨於你你為何拒而不納呢?這卻令人不解。」婦人道「貴客有所不知。小婦人求乞全是出於無奈。今一旦將此銀拿回家去惟恐婆婆丈夫反生疑忌那時恐負貴客一番美意。」展爺聽罷甚為有理。誰知堂官在旁插言道「你只管放心。這位既然施捨你便拿回。若你婆婆丈夫嗔怪時只管叫你丈夫前來見我我便是個證見。難道你還不放心麼?」展爺連忙稱是道「你只管拿去罷不必疑惑了。」婦人又向展爺深深萬福拿起銀子下樓去了。
跑堂又向展爺添酒要萊也下樓去了。
不料那邊有一人他見展爺給了那婦人半錠銀子便微微地說笑。此人名喚季婁兒為人奸詐多端是個不良之輩。他向展爺說道「客官不當給這婦人許多銀子。他乃故意作生理的。前次有個人贈銀與她後來被她丈夫訛詐說調戲他女人了逼索遮羞銀一百兩方才完事。如今客官給她銀兩惟恐少時她丈夫又來要訛詐呢。」展爺聞聽雖不介意不由地心中輾轉道「若依此人所說天下人還敢有行善的麼?他要果真訛詐我卻不怕他惟恐別人就要入了他的騙局了。細細想來似這樣人也就好生可惡呢。也罷我原是無事何不到三寶村走走。若果有此事將他處治一番以戒下次。」想罷吃了酒飯付錢下樓。出門向人問明三寶村而來。相離不遠見天色甚早路旁有一道士觀叫作通真觀。展爺便在此觀作了下處。因老道邢吉有事拜壇去觀內只有兩個小道士名喚談明、談月就在觀二門外西殿內住下。
天交初鼓展爺換了夜行衣服離了通真觀來到三寶村胡成家內。早巳聽見婆子咳聲男子恨怨婦人啼哭嘈嘈不休。忽聽婆子道「若非有外心何以有許多銀子呢?」男子接著說道「母親不必說了明日叫她娘家領回就是了。」並聽不見婦人折辯惟有嗚嗚的哭泣而已。南俠聽至此想起白日婦人在酒樓之言卻有先見之明歎息不止。猛抬頭忽見外有一人影又聽得高聲說道「既拿我的銀子應了我的事就該早些出來。如今既不出來必須將銀子早早還我。」南俠聞聽氣沖斗牛。趕出籬門一伸手把那人揪住。仔細看時卻是季婁兒。季婁兒害怕哀告道「大王爺饒命!」南俠也不答言將他輕輕一提扭至院內也就高聲說道「吾乃夜遊神是也。適遇日游神曾言午間有賢孝節婦因婆婆丈夫染病含羞乞化在酒樓上遇正直君子憐念孝婦贈銀半錠。誰知被奸人看見頓起不良之心夜間前來訛詐。吾神在此豈容奸人陷害。且隨吾神到荒郊之外免得連累良善之家。」說罷捉了季婁兒出籬門去了。胡家母子聽了方知媳婦得銀之故連忙安慰王氏一番深感賢婦不提。
且說南俠將季婁兒提至曠野拔劍斬訖。見斜刺裡有一蚰蜒小路以為從此可以奔至大路信步行去。見面前一段高牆細細看來原來是通真觀的後閣不由得滿心歡喜自己暗暗道「不想倒走近便了。我何不從後面而入豈不省事?」將身子一縱上了牆頭翻身軀輕輕落在裡面躡步悄足行來。
偶見跨所內燈光閃灼心中想道「此時已交三鼓之半為何尚有燈光?我何不看看呢。」用手推門卻是關閉只得飛身上了牆頭。見人影照在窗上彷彿小道士談月光景。忽又聽見婦人說道「你我雖然定下此計但不知我姐姐頂替去了人家依與不依。」又聽得小道士說「他縱然不依自有我那岳母答覆他怕他怎的?你休要多慮趁此美景良宵且自同赴陽台要緊。」說著便立起身來。展爺聽到此處心中暗道「原來小道士作此暗昧之事也就不是出家的道理了。且待明日再作道理。」大凡夜行人最忌的是採花又忌的是聽。
展爺剛轉身忽又聽見婦人說道「我問問你。你說龐太師暗害包公此事到底是怎麼樣子?」展爺聽了此句連忙縮腳側聽。只聽談月道「你不知道我師傅此法百發百中。現今在龐太師花園設壇於今業已五日了趕到七日必然成功那時得謝銀一千兩。我將此銀偷出咱們遠走高飛豈不是長久夫妻麼。」
展爺聽了登時驚疑不止連忙落下牆來。趕到前面殿內束束包裹並不換衣也不告辭竟奔汴梁城內而來。不過片時工夫已至城下。見滿天星斗聽了聽正打四更。展爺無奈何繞道護城河來至城下將包袱打開把爬城索取出依法安好一步一步上得城來;將爬城索取下上面安好墜城而下。腳落實地將索抖下收入包袱內背在肩上直奔龐太師府而來。來至花園牆外找了棵小樹將包袱掛上這才跳進花園。只見高築法台點燭焚香有一老道披著發在上面作法。展爺暗暗步上高台在老道身後悄悄地抽出劍來。不知老道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