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張、趙二人押解龐昱到了公館即行將龐昱帶上堂來。包公見他項帶鐵鎖連忙吩咐道「你等太不曉事侯爺如何鎖得?還不與我卸去!」差役連忙上前將鎖卸下。龐昱到了此時不覺就要屈膝。包公道「不要如此。雖則不可以私廢公然而我與太師有師生之誼你我乃年家弟兄有通家之好。不過因有此案要當面對質對質務要實實說來大家方有個計較千萬不要畏罪迴避。」說畢叫帶上十父老並田忠、田起元及搶掠的婦女立刻提到。包公按呈子一張一張訊問。
龐昱因見包公方才言語頗有護他的意思又見和容悅色一味的商量心想「必要設法救我。莫若我從實應了求求包黑或者看爹爹面上往輕裡改正改正也就沒了事了。」
想罷說道「欽差大人不必細問。這些事體俱是犯官一時不明做成此時後悔也是遲了。難求大人筆下超生犯官感恩不盡。」包公道「這些事既已招承還有一事。項福是何人所差?」惡賊聞聽不由的一怔半晌答道「項福乃太守蔣完差來犯官不知。」包公吩咐「帶項福。」只見項福走上堂來仍是照常形色並非囚禁的樣子。包公道「項福你與侯爺當面質對。」項福上前對惡賊道「侯爺不必隱瞞。一切事體小人已俱回明大人了。侯爺只管實說了大人自有主見。」惡賊見項福如此也只得應了是自己派來的。包公便叫他畫供。惡賊此時也不能不畫了。
畫招後只見眾人證俱到包公便叫各家上前廝認。也有父認女的也有兄認妹的也有夫認妻的也有婆認媳的紛紛不一嚎哭之聲不堪入耳。包公吩咐叫他們在堂階兩邊聽候判斷。又派人去請太守速到。包公便對惡賊道「你今所為之事理應解京。我想道途遙遠反受折磨。再者到京必歸三法司判斷那時難免皮肉受苦。倘若聖上大怒必要從重治罪。那時如何輾轉?莫若本閣在此發放了倒覺得爽快。你想好不好?」龐昱道「但憑大人作主犯官安敢不遵。」包公登時把黑臉放下見虎目一瞪吩咐「請御刑!」只這三個字兩邊差役一聲喊堂威震赫。只見四名衙役將龍頭鍘抬至堂上安放周正。王朝上前抖開黃龍套露出金煌煌、光閃閃、驚心落魄的新刑。惡賊一見膽裂魂飛。才待開言只見馬漢早將他丟翻在地。四名差役過來與他口內銜了木嚼剝去衣服將蘆席鋪放惡賊那裡還能掙扎立刻捲起用草繩束了三道。
張龍、趙虎二人將他抬起走至鍘前放入鍘口兩頭平勻。
此時大漢王朝黑面向裡左手執定刀把右手按定刀背直瞧座上。包公將袍袖一拂虎項一扭口說「行刑」二字王朝將彪軀一縱兩膀用力只聽卡嚓一聲將惡賊登時腰斬分為兩頭一邊齊的兩段。四名差役連忙跑上堂去各各腰束白布裙;跑至鍘前有前有後先將屍首往上一扶抱將下去。
張、趙二人又用白布擦抹鍘口的血跡。堂階之下田起元主僕以及父老並田婦村姑見鍘了惡賊龐昱方知老爺赤心為國與民除害有念佛的有趁願的就有膽小不敢看的。
包公上面吩咐「換了御刑與我拿下。」聽了一個「拿」字左右一伸手便將項福把住。此時這廝見鍘了龐昱心內已然突突亂跳今又見拿他木由的骨軟筋酥高聲說道「小人何罪?」包公一拍堂木喝道「你這背反的奴才!本閣乃奉命欽差你擅敢前來行刺。行刺欽差即是叛朝廷還說無罪?尚敢求生麼?」項福不能答言。左右上前照舊剝了衣服帶上木嚼拉過一領粗席捲好。此時狗頭鍘已安放停當。將這無義賊行刑過了擦抹御鍘打掃血跡收已畢。
只見傳知府之人上堂跪倒稟道「小人奉命前去傳喚知府誰知蔣完畏罪自縊身死。」包公聞聽道「便宜了這廝。」
另行委員前去驗看。又吩咐將田起元帶上堂來訓誨一番不該放妻子上廟燒香以致生出此事以後家門務要嚴肅並叫他上觀音庵接取妻子;老僕田忠替主鳴冤務要好好看待他;從此努力攻書以求上進。所有馱轎內細軟必系私蓄勿庸驗看俱著田忠領訖。又吩咐父老「各將婦女帶回好好安分度日。本閣還要按戶稽查花名秉公放賑以紓民困庶不負聖上體恤之鴻恩。」眾人一齊叩頭歡歡喜喜而散。老爺立刻叫公孫策打了折底看過並將原呈招供一齊封妥外附夾片一紙請旨補放知府一缺即日拜發繼京啟奏去了。一面出示委員稽查戶口放賑。真是萬民感仰歡呼載道。
一日批折回來包公恭接。叩拜畢打開一看見朱批甚屬誇獎「至公無私所辦甚是。知府一缺即著揀員補放。」
包公暗自沉吟道「聖上總然隆眷優渥現有老賊龐吉在京見我鍘了他的愛子他焉有輕輕放過之理?這必是他別進讒言安慰妥了候我進京時他再擺佈於我。一定是這個主意。老賊呀老賊!我包某秉正無私一心為國焉怕你這鬼鬼祟祟。如今趁此權柄未失放完賑後偏要各處訪查訪查要作幾件驚天動地之事。一來不負朝廷二來與民除害三來也顯顯我包某胸中的抱負。」誰知老爺想到此地就真生出一件驚天動地的事來。
你道是何事件?自從包公秉正放賑已完立意要各處訪查便不肯從舊路回來特由新路而歸。一日來至一個所在地名草州橋東乘轎慢慢而行。猛然聽的咯吱一陣亂響連忙將轎落平。包興下馬仔細看時雙桿皆有裂紋幸喜落平實地險些兒雙桿齊折。稟明包公吩咐帶馬。將馬帶過老爺剛然扳鞍上去那馬哧的一聲往旁一閃。幸有李才在外首墜鐙連忙攏住。老爺從新摟住扯手翻身上馬。雖然騎上馬卻不走盡在那裡打旋轉圈。老爺連加兩鞭那馬鼻翅一扇返倒往後退了兩步。老爺暗想「此馬隨我多年他有三不走遇歹人不走見冤魂不走有刺客不走。難道此處有事故不成?」
將馬帶住叫包興喚地方。不多時地方來到馬前跪倒。老爺閃目觀瞧見此人年有三旬上下手提一根竹竿口稱「小人地方范宗華與欽差大人叩頭。」包公問道「此處是何地名?」范宗華道「不是河名叫草州橋。雖然有個平橋卻沒有橋也無有草。不知當初是怎麼起的這個名兒連小人也鬧的納悶兒。」兩旁吆喝「少說少說!」老爺又問道「可有公館沒有?」范宗華道「此處雖是通衢大道卻不是鎮店馬頭也不過是荒涼幽僻的所在如何能有公館呢?再者也不是站頭……」包興在馬上著急道「沒公館你就說沒公館就完了何必這許多的話。」老爺在馬上用鞭指著問道「前面高大的房子是何所在?」范宗華回道「那是天齊廟。雖然是天齊廟裡面是菩薩殿、老爺殿、娘娘殿俱有。旁邊跨所還有土地祠。就這老道看守。因沒有什麼香火也不能多養活人。」
包興道「你太嘮叨了誰問你這些。」老爺吩咐「打道天齊廟。」兩旁答應。老爺將馬一帶馴馴順順的竟奔天齊廟也不鬧了。馬通靈性真也奇怪。
包興上馬一抖絲韁先到天齊廟攆開閒人並告訴老道「欽差大人打此經過一概茶水不用。你們伺候完了香連忙躲開。我們大人是最愛清靜的。」老道連連答應「是」。
正說間包公已到。包興連忙接馬。包公進得廟來便吩咐李才在西殿廊下設了公座。老爺帶包興直奔正殿。老道已將香燭預備齊全伺候焚香已畢。包興使個眼色老道連忙迴避。包公下殿來至西廊入了公位吩咐眾人俱在廟外歇息;獨留包興在旁暗將地方叫進來。
包興悄悄把范宗華叫到。他又給包興打了個千兒。包興道「我瞧你很機靈就是話太多了。方才大人問你你就揀近的說就完咧。什麼枝兒葉兒的鬧一大郎當作什麼?」范宗華連忙笑著說「小人惟恐話回的不明白招大人嗔怪故此要往清楚裡說誰知話又多了。沒麼說的求二太爺擔帶小人罷。」
包興道「誰采怪你?不過告訴你恐其話太多反招大人嗔怪。如今大人又叫你呢。你見了大人問什麼答應什麼就是了不必嘮叨了。」范宗華連連答應跟包興來至西廊朝上跪倒。包公問道「此處四面可有人家沒有?」范宗華稟道「南通大道東有榆樹林西有黃土崗北邊是破窯共有不足二十家人家。」老爺便著地方扛了高腳牌上面寫「放告」二字叫他知會各家如有冤枉前來天齊廟伸訴。范宗華應道「是。」
即扛了高腳牌奔至榆樹林。見了張家便問「張大哥你打官司不打?」見了李家便問「李老二你冤枉不冤枉?」招得眾人無不大罵「你是地方總盼人家打官司你好訛錢。我們過的好好清靜日子你找上門來叫打官司。沒有什麼說的要打官司兒就和你打。什麼東西!趁早兒滾開!真***喪氣你怎麼配當地方呢?我告訴你馬二把打嘎你給我走球罷!」范宗華無奈又到黃土崗也是如此被人通罵回來了。他卻不怕罵不辭辛苦來到破窯地方又嚷道「今有包大人在天齊廟宿壇放告有冤枉的沒有只管前去伸冤。」一言未了只聽有人應道「我有冤枉領我前去。」范宗華一看說道「啊呀我的媽呀!你老人家有什麼事情也要打官司呢?」
誰知此位婆婆范宗華他卻認得可不知底裡只知道是秦總管的親戚別的不知。這是什麼緣故呢?只因當初余忠替了娘娘殉難秦鳳將娘娘頂了余忠之名抬出宮來派親信之人送到家中吩咐與秦母一樣侍奉。誰知娘娘終日思想儲君哭得二目失明。那時范宗華之父名喚范勝當時眾人俱叫他「剩飯」正在秦府打雜為人忠厚老實好善。娘娘因他愛行好事時常周濟賞賜他。故此范勝受恩極多。後來秦鳳被害身死秦母亦相繼而亡。所有子孫不知娘娘是何等人。所謂人在人情在人亡兩無交。娘娘在秦宅存身不住故此離了秦宅無處棲身。范勝欲留在他家娘娘決意不肯。幸喜有一破窯范勝收了收攙扶娘娘居住。多虧他時常照顧每遇陰天下雨他便送了飯來。又恐別人欺負叫兒子范宗華在窯外搭了個窩鋪坐冷子看守。雖是他答報受德受恩之心哪裡知道此位就是落難的娘娘。後來範勝臨危還告訴范宗華道「破窯內老婆婆你要好好侍奉。他當初是秦總管派人送到家中。此人是個有來歷的不可怠慢。」這也是他一生行好竟得了一個孝順的兒子。范宗華自父亡之後真是遵依父訓侍奉不衰。平時即以老太太呼之又叫媽媽。
現今娘娘要告狀故問「你老人家有什麼事情也要告狀呢?」娘娘道「為我兒子不孝故要告狀。」范宗華道「你老人家可是悖晦了。這些年也沒見你老人家說有兒子今兒虎拉巴的又告起兒子來了。」娘娘道「我這兒子非好官不能判斷。我常聽見人說這包公老爺善於剖斷陰陽是個清正官兒。偏偏他總不從此經過故此耽延了這些年。如今他既來了我若不趁此時伸訴還要等侍何時呢?」范宗華聽罷說「既是如此我領了你老人家去。到了那裡我將竹杖兒一拉你可就跪下。好歹別叫我受熱。」說著話拉著竹杖領到廟前。先進內回稟然後將娘娘領進廟內。
到了公座之下范宗華將竹杖一拉娘娘連理也不理。他又連拉了幾拉娘娘反將竹杖往回裡一抽。范宗華好生的著急。
只聽娘娘說道「大人吩咐左右迴避。我有話說。」包公聞聽便叫左右暫且退出。座上方說道「左右無人有什麼冤枉訴將上來。」娘娘不覺失聲道「啊呀包卿苦煞哀家了!」
只這一句包公座上不勝驚訝。包興在旁急冷冷打了個冷戰。
登時包公黑臉也黃了包興嚇得也呆了暗說「我……我的媽呀!鬧出『哀家』來咧!我看這事怎麼好呢?」未識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