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湛道:「這是小女芷芬,剛從龍眠谷回來。」南霽雲吃了一驚,韓湛笑道:「你先見過各位叔伯。」韓芷芬指著鐵摩勒道:「他和我年紀差不多,我也要叫他叔叔嗎?」韓湛笑道:「這小妞兒就是不肯吃半點虧,也怪我未把話說清楚。好,這兩位你可以叫他們做哥哥。這位是鏡磨老人的大弟子南霽雲,這位是燕山鐵寨主的公子鐵摩勒。」韓芷芬道:「南大哥,江湖上都尊稱你為大俠,我是久仰的了!」轉過頭來又對鐵摩勒道:「我也曾聽人說起過你,說你是綠林中的小星君,做事是又頑皮又辣手,我也是久仰的了!」
鐵摩勒本來滿懷愁緒,心事重重,給那女孩子調侃了幾句,弄得哭笑不得,臉蛋通紅,甚是尷尬。韓湛罵道:「油嘴滑舌,沒一點規矩,我看哪,天下就沒有比你更頑皮的了,還不快向世兄賠禮!」那女孩子學著大人的模樣,檢任一禮,說道:「小女子無知,說錯了話,望世兄海量包涵。」滿堂大笑。
韓湛道:「你鬧夠了沒有,來說正經的話吧,你可見看了空空兒?」韓芷芬道:「說正經的,沒有見著,卻見著了一個大猴子。」韓湛道:「胡說八道,哪來的大猴子?」南霽雲道:「韓姑娘說的莫非是空空兒的師弟精精兒?」
韓芷芬笑道:「到底是南大哥聰明,一聽便知道我說的是像猴子的人,不錯,那怪模怪樣的傢伙正是精精兒。
「我二更時分進了龍眠谷,谷裡好不熱鬧,那些大大小小的噗羅正在吃什麼慶功酒呢!王伯通和另外四個人另在一間廂房裡喝酒,與大伙隔開,圍牆外邊有幾株愧樹高出牆頭,枝葉茂密,我伏在槐樹上,瞧得清清楚楚。我看見空空兒不在,就沒有用你所教的暗號。」
韓湛道:「除了精精兒之外,還有三個是什麼模樣的人?」韓芷芬道:「一個是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年,長得很像王伯通,額角青腫了一大塊,似是給人打傷的。」韓湛道:「唔,這是王伯通的兒子王龍客。」鐵摩勒道:「他額角上的傷是給我的姑姑用彈子打的。」韓芷芬道:「你的姑姑,哦,敢情是段大俠的夫人竇線娘?這麼說,王家父女與空空兒大破飛虎山的時候,你是在場的了?」韓湛道:「不要岔開,等下再叫南大哥講給你聽。你往下說吧,還有兩個呢?」
韓芷芬道:「還有兩個是帶著外路口音的陌生人,其中一個,左臂下垂,似是受傷未癒,舉不起來。」南霽雲吃了一驚,道:「這兩個人是安祿山帳下的武士,受傷那個,名字我不知道,不過,他左臂上那一刀卻是我斫的,未受傷那個則是安祿山帳下四大高手之一的張忠志。」韓芷芬道:「怪不得我聽他們老是提到什麼大帥、大帥的。爹爹,你料得不錯,王伯通那老狐狸果然是和安祿山有來往。」停了一停,往下續道:「我一到就瞧見王伯通向那個大猴子,哎,精精兒敬酒,說道:『今日大破飛虎山,是我生平最大的喜事,可惜你的師兄已回去了,我留也留不住,明日的盛會,缺他一人,卻是一個遺憾。』
「精精兒道:『我師已就是這個脾氣,他好像很愛管閒事,但事情一完了,他立即飄然遠去,從不稱功道勞的。』
「左臂受傷的那個陌生人道:『我們的大帥也久仰令師兄的大名,很想禮聘他,只是沒有適當的人可作使者,不知閣下可代為說辭麼?』
「精精兒搖頭笑道:『難!難!我師兄那個脾氣,怎麼受得了拘束?休說是你家大帥,就是皇帝老兒只怕也請不動他。』
「那張、張什麼,(南霽雲插口道:「那人叫張忠志。」)說道:『王寨主,你這次是真夠面子了。』王伯通笑道:『一來我和他過世的父親有點交情,二來嘛,十多年前竇老大曾幹過一件非常狠辣的、黑吃黑的事情,殺了挑陽沙莊主一家,這沙莊主是空空兒長輩親戚,所以我和他一說要去挑飛虎山的竇家寨,他便立即答應了。』那張忠志哈哈笑道:『這也該是王寨主馬到成功,以後咱們的大帥還要多多仰仗你呢。』王伯通道:『好說,好說。這是彼此有利之事,老夫要依靠你家大帥的地方更多呢。』接著又對精精幾道:『如此說來,令師兄不在也好,我怕他對這件事情,不會同意。所以我也未曾告訴他。』精精幾道:『王寨主放心,我自會替你善為說辭,我師兄縱不贊同,大約也不會作梗的。』王伯通馬上又向精精兒敬酒,大說了一通拜託、拜託、勞駕、勞駕的說話。」
韓芷芬將夜探龍眠谷的所見所聞,一口氣說到這裡,方始歇下來喝茶。韓湛面色沉重,緩緩說道:「我剛才惋惜空空兒被人利用,現在各位大約明白了吧?簡單的說,就是安祿山想做皇帝,一方面他拉攏各地邊軍的胡人將領,一方面和王伯通勾結,待王伯通成為綠林盟主之後,希望到他舉事之時,這班綠林好漢也為他所用!」
龍藏上人道:「哦,原來如此!我起初還以為韓大哥偏袒竇家呢。這麼說來,王伯通的確是要比竇令侃更壞了!」話說了出口,方覺失言。南霽雲道:「大師的評語公允得很。可惜我段大哥還未知道這件事情。他對於這次飛虎山之行,倒是後悔得很呢。」韓湛道:「芬兒,你探聽到這個消息,有用得很,後來呢?還聽到他們說些什麼?」
韓芷芬道:「後來嘛,我碰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韓湛道:「怎麼?是給精精兒發覺你了?」
韓芷芬道:「我也不知道他發覺的是哪一個?」杜百英道:「怎麼?難道還有一個這樣大膽的人,敢到龍眠谷去窺探嗎?」
韓芷芬已經接續說道:「我聽到這裡,心頭一跳,樹枝搖動,樹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那精精兒好不厲害,立即聽了出來,酒杯一摔,高聲叫道:『外面有人!」』
韓湛奇道:「精精兒輕功卓絕,你是怎麼逃脫的?可是打出了我的名號來麼?」
韓芷芬笑道:「精精兒沒有出來,我也未曾打出你的名號。我的運氣太好,逢凶化吉,碰到了救星啦!」
韓湛道:「是哪一位武林前輩搭救你的?」在他想來,能夠在龍眠谷救人的,當然是武林前輩無疑了。韓芷芬笑道:「爹爹,這次你猜錯了,救星是一位美麗的姑娘,比我也大不了幾歲。」韓湛道:「這可真是奇事了。那姑娘是什麼人?」韓芷芬道:「爹爹,你別心急,聽我慢慢道來。」她模仿說書人的口吻,慢條斯理地說道:「就在那個時候,王伯通的兒子突然擺了擺手,低聲說道:『這是我的一位相熟的朋友,不用驚慌,待我請她進來便是。』「我正在驚奇,心道:『這小子怎麼認識我的?』說時遲,那時快,他已跳出圍牆,槐樹下忽然現出一位美貌的姑娘,敢情她也是像我一樣,早已藏在樹上。
「那姑娘一見王龍客出來,便即冷冷說道:『王公子,原來你還是王少寨主,當真是失敬、失敬了!』王龍客甚是尷尬,訥訥說道:『夏姑娘,非是我對你隱瞞身份,這,這!』這時我方知道那美貌的姑娘姓夏。
「那夏姑娘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冷笑道:『你是什麼身份,與我無關。我只問你,你們把我的段伯伯怎麼樣了?』王龍客道:『哪位是你的段伯伯?』夏姑娘道:『段大俠,段珪璋!」』
南霽雲心頭一震,想道:「這少女不是別個,定然是夏凌霜了!呀,她果然和王伯通的兒子甚有交情!」
韓芷芬繼續說道:「那王龍客似乎是怔了一怔,說道:『原來那段珪璋是你的長輩,他,他們兩夫婦……』那夏姑娘連忙問道:『怎麼樣了?』王龍客拖長了聲音道:『他們打不過空空兒,逃跑了!』那夏姑娘道:『這話可真!』王龍客道:『我騙你作什麼?我們可並不是胡亂殺人的強盜!』那夏姑娘道:『他們逃向何方?』王龍客道:『大約是回家了吧?』那夏姑娘道:『好,要是我找不到他們,再來和你說話!』王龍客忙著去追她,我也就趁機會溜走了。」
韓湛吁了口氣說道:「如此說來,那位夏姑娘是為了段大俠而去夜探龍眠谷的,想必也是我輩中人,你為何不邀請她到這裡敘敘?王伯通兒子的武功我是知道的,若然真打,你打不過他,若論輕功,他比不過你。聽你說的情形,那位姑娘的輕功又要比你高明許多,王伯通的兒子定然追不上她。難道她不肯和你見面嗎?」
韓芷芬道:「爹爹料得不錯,那王龍客果然追不上她,我離開龍眠谷不到五里,就望見他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他沒有發覺我,當然我也不便去惹他。後來我約莫走了五六里路,忽聽得前面馬鈴聲響,卻原來是那位夏姑娘換乘了一匹白馬,回頭來找我。」
韓湛道:「她怎麼說?」韓芷芬道:「她先問我是不是竇家的人,我說不是。她再問我是否認識段大俠,我又說不是。她便問道:『那麼你到龍限谷來什麼?』我心想她是個好人,不用瞞她,便直率的對她說,是奉了爹爹之命來找空空兒的,並邀請她到咱們家裡暫住一宵,好大夥兒沒法幫忙她找段大俠。她面色一變,不待我把話說完,便哼了一聲道:『我沒有這些閒功夫。』快馬加鞭,立即便走,弄得我好生沒趣。瞧她的神情,對那空空兒似乎也有仇。」
韓湛笑道:「她大約是有所誤會了,不過,也忒性急一點。」
薩氏雙英和辛寨主等人議論紛紛,他們都是在江湖上見多識廣的人,卻猜不到這少女的來歷。鐵摩勒想說話,南霽雲給他打了一個眼色,鐵摩勒立即會意,可是心裡卻暗暗納悶,不知南霽雲何以不讓他透露這位夏姑娘的身世。
韓湛道:「暫且不去管這位夏姑娘,聽芬兒所探聽到的消息,那王伯通與安祿山暗中勾結,證據已經是很確鑿的了,那麼,咱們該怎麼辦?」
金雞山的寨主辛天雄是個烈性的人,立即說道:「王伯通想做綠林盟主,這也還罷了,要咱們跟從他為胡兒打天下,那卻是萬萬不能!」
薩氏雙英道:「只是他這個陰謀,綠林中的眾弟兄尚未知道,咱們先得揭穿他這個陰謀,弟兄們才不會讓他牽著鼻子走。」
辛天雄道:「話說的是,卻怎麼樣去揭穿他呢?」
杜百英一直在旁沉思,這時方始說道:「辛寨主,王伯通也有請帖給你的,是不是?」辛天雄道:「不錯。咱家卻不怕他,偏偏不去赴地的宴會。」杜百英笑道:「還是去的好。我們充作你的隨從,跟你一同去。韓老前輩,你看這計策可使得麼?」
韓湛道:「好是好,只是霽雲、摩勒和薩家兄弟都是與王伯通瞧過相的,卻怎的瞞得過他的眼睛?」
杜百英道:「老前輩不用擔心,小可略懂一點變容易貌之術。」韓湛笑道:「我只知道老弟是位大國手,卻原來還懂得江湖郎中這一套戲法。只是老朽年歲大了一些,充作辛老弟的隨從只怕不像?」
杜百英笑道:「晚輩自有妙法叫老叔年輕二十年,只是你那把長鬚要剪短一些,卻是有點可惜了。」接著道:「其他的人更容易改裝,就是龍藏上人身材魁偉,相貌特別,又是光頭,較為難辦。」
韓湛道:「那麼只有委屈大師替我看守這幾間破屋,陪伴小女吧。」
韓芷芬噘著小嘴兒懇求道:「不,這場熱鬧,我也要去瞧瞧。」
杜百英道:「賢侄女,你年紀太小,就算易釵而笄,也充當不了山寨的小頭目,那王伯通是個老江湖,怕會給他瞧破,我看,你不去也罷。」
韓芷芬指著鐵摩勒道:「他與我年紀相差不多,他去得我怎麼去不得?」
韓湛笑道:「你和他站在一定比比看,他比你高一個頭呢。他充作辛寨主的隨從小廝,沒人懷疑,你就不行了。何況,你作男孩子打扮,也容易露出馬腳。」
韓芷芬道:「不管如何,我這次是非去不可,杜叔叔,你替我想個妙法!」
杜百英沉吟半晌,道:「那末你就權當辛寨主的女兒吧,辛寨主帶心愛的女兒去吃喜酒,也還可以說得過去。反正沒人認識你,連裝束也不必改換。」
辛天雄笑道:「這豈不折殺我了,要韓老前輩作我的隨從,又要賢侄女叫我做爹爹。」
韓芷芬道:「你是佔了便宜哩,還有什麼不好。」龍藏上人笑道:「你們都有熱鬧可瞧,就只留下我一人給你們看家,可真是氣悶了。」
杜百英道:「這是一時權宜之計,辛寨主也無須難為情。好吧,現在就開始吧,摩勒小兄弟充作你的隨從小廝,咱們都充作你山寨裡的大頭目。」辛天雄道:「對,充作頭目更好一些,也顯得是咱們小寨對王家的尊重,闔寨頭領都給他賀喜來了。只是委屈少寨主一人。」
杜百英有秘製的易容散,經過他施用手術,果然人人都換了一副面貌,韓湛臉上的皺紋也給弄平了,看起來的確像是年輕了二十年。
待到天明,這一行人等便到龍眠谷去,韓芷芬最為開心,一路上嘻嘻哈哈與人笑鬧,南霽雲則滿懷心事,惦記著那位夏凌霜姑娘。
金雞山的寨主辛天雄,在幽州的綠林道中,是個響噹噹的角色,性情強傲,竇家雄據飛虎山作綠林盟主的時候,各處山頭,循例每年納貢,只有他不肯賣帳,從無貢物,竇令侃雖然對他極為不滿,但一來因有大敵當前,二來金雞寨的實力不弱,故此也不敢向他動手。
王伯通素來知道他的為人,這次雖然發出請帖,卻實是不敢指望他會親來道賀,因此一接到辛天雄的拜帖,不由得大感意外,連忙攜了兒子,親自出來迎接。
辛天雄見過了禮,說道:「王寨主這次一舉便將飛虎山的竇家寨連根拔去,真是可喜可賀。金雞山受竇家之氣,已非一日,如今得王寨主為咱們揚眉吐氣,敝寨閱寨人眾都是非常感激,因此小弟將率掌舵的幾位弟兄,齊來給寨主賀喜。」
王伯通道:「老朽德薄能鮮,這次僥倖成功,有勞貴寨的各位當家遠道而來,實是過意不去,這廂答謝。」
辛天雄道:「咱們一來是給寨主賀喜,二來是向寨主道謝,三來嘛,以後敝寨還得多多仰仗盟主的庇護呢!」接著又哈哈笑道:「王寨主這次大宴綠林豪傑,乃是百年罕遇的盛事,連小女,她還從未出過道的,也要隨我來瞧瞧熱鬧呢!」
王伯通聽他在語氣之中,已承認了自己是綠林盟主,心底下自然是高興非常,可是卻也有點起疑:「金雞山與竇家有隙,我滅了竇家,他們畏威懷德,山寨裡的大頭目都來給我道賀,這猶自可說。但我與辛家並非通家之好,連女兒也帶來,這、這、似乎我與他還未夠這個交情。難道他是為了巴結我,藉此向我表示親熱嗎?以他平素的為人,又似乎不像?」
王龍客忽地踏上一步,望著鐵摩勒道:「這位小當家貴姓?」辛天雄暗暗吃驚,忙道:「他是我的隨從小廝,不懂規矩,少寨主別見怪。」給他胡亂捏造了一個假姓名。原來鐵摩勒面對仇人,不自禁露出仇恨的眼光;給王龍客注意到了。幸而鐵摩勒機伶,立即說道:「當家的,你今日帶我到此,我卻記起了一件舊事來了。」辛天雄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回去再說。」王龍客道:「讓他說說何妨?」鐵摩勒裝出惶恐的神情,李天雄道:「好,那你就說吧。」鐵摩勒道:「你還記得有一次你差我到飛虎山嗎?他們嫌你當家的沒有送禮,遷怒到我的身上,將我打了一頓,逐出寨門。如今王家寨主待人可好得多了。因此,我想起舊事,再看今朝,真是又怒又喜!」王龍客哈哈大笑,說道:「原來如此,小兄弟,你也真是個有心人呢!」
說話之間,有兩個人從裡面出來,一個是精精兒,一個是王伯通的女兒。
王伯通給他們介紹道:「這位是咱們綠林道上響噹噹的金雞山辛寨主。」「這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劍客精精兒。」精精兒神態傲岸,淡淡地說了句:「久仰了。」便不再理會辛天雄。
精精兒目光如電,環掃了眾人一眼,目光停在韓湛身上,心中大吃一驚,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這一眼已瞧出韓湛是個具有上乘內功、深藏不露的非常人物。連忙上前問道:「這位寨主貴姓大名?」
韓湛道:「韓某是金雞山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辛天雄給他報了個假名,道:「韓大哥是金雞山的二當家,新近才入伙的。」精精兒道:「幸會幸會!王大哥,你天大的面子,請得韓當家到來,當真是為此會生色不少!」伸出手來笑道:「我也有幸可以結交一位新朋友了!」
王伯通這一驚更甚,精精兒對金雞山的寨主傲岸不恭,卻會對他手下的一個頭目表現得如此親熱客氣,實是出乎常理之外,令他莫名其妙。
精精兒有意試韓湛的功夫,雙掌相握,暗暗用上了小天星掌力,這小天星掌力乃是一種剛柔並用的內家真力,觸及對方身體,可以令對方渾身麻軟,癱倒地上。韓湛微微一笑,說道:「多承青眼,韓某愧不敢當。」精精兒的掌力發出去,只覺對方的手掌軟綿綿的,競似毫無抵抗,卻又毫無異狀,這一驚非同小可,想道:「此人的內功當真是深不可測,只怕連我的師兄也未曾達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境界。」心念末已,陡地覺得脈門一麻,原來韓湛是天下第一點穴名家,就在這雙掌相握的時候,他拇指輕輕一按,雖未按正穴道位置,那股內力已達到了精精兒的脈門,衝擊他的三焦經脈。
精精兒連忙放手,說道:「韓當家真好功夫,佩服!佩服!」韓湛見他禁受得起,亦是不敢小視。這時,王伯通也看出他們是在較量武功了,不禁又是驚奇,又是害怕,心道:「連金雞山的一個頭目,也有如此功夫,我這綠林盟主可不好當哪!」
王伯通的女兒蹦蹦跳跳的過來,拍掌笑道:「我可找到了伴兒啦,你是哪家姐姐?」王伯通道:「這是小女,名叫燕羽,最是愛玩,東跑西跳的,別人都管她叫小燕子。這位是辛寨主的千金,好啦,你就替我陪辛姑娘吧。」王燕羽笑道:「對,你今天請的都是大人,這位辛姐姐該算做我的客人了。辛姐姐,咱們到那邊玩去。」
王家這次大宴綠林豪來,賀客盈千,龍眠谷本來是個荒谷,幸虧他們早有佈置,在短短幾個月裡,大興土木,不但築了無數碉堡房屋,還興建了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大花園,亭台樓閣,應有盡有,正好拿來作宴客的地方,園裡還搭了兩座戲台,演戲娛賓。宴會定在正午開始,這時尚有一個時辰,賓客們在園中或遊覽或看戲,或聚談,各適其適,熱鬧非常。
王燕羽見韓芷芬和她年紀相若,人又長得漂亮,對她甚有好感,兩人攜手同行,觀覽園中景色。王燕羽一路上滔滔不絕和她講大破飛虎山的事情,見韓芷芬聽得好像並不怎樣起勁,感到沒趣,講了一會,忽然停頓下來、問道:「你們那位韓當家武功真好,剛才他和精精兒暗中較量,你可看出來沒有?」韓芷芬道:「是麼,我一點也不知道。」王燕羽笑了一笑,說道:「我與你一見如故,你卻何必這樣謙虛,把我當作外人呢?他們剛才暗中較量,依我看來,似乎還是你們那位韓當家較勝一籌。韓當家已然如此了得,你的爹爹定然更在他之上,虎父無犬子,強將無弱兵,辛姐姐,你的技藝也一定出色當行的了!」韓芷芬淡淡說道:「我生得笨拙,雖然練過幾天,哪談得上懂什麼武功,王姐姐,你別給我臉上貼金啦!」
王燕羽笑道:「我不信!」握著她的手兒,暗暗用了幾分內勁,她倒是伯韓芷芬禁受不起,勁力只是一分一分的加強;韓芷芬早聽過南霽雲講述王家父女大破飛虎山的事情,對王燕羽手段的狠辣,甚為不滿,這時見她學精精兒的所為,又來暗中較量自己,不禁心中火起,突然施展家傳的拂穴功夫,衣袖輕輕一拂,拂中了她腰脅的「愈氣穴」,王燕羽「哎喲」一聲,掌心往外一登,她練的是柔中帶剛的綿掌功夫,這一下掌力盡吐,韓芷芬也禁不住「哎喲」一聲叫了起來,接連向後退出了六七步!
王龍客這時適從旁邊經過,見狀大驚,急忙斥道:「妹妹,你怎麼對客人無禮!」王燕羽忍痛笑道:「咱們是鬧著玩的,哥哥,你卻當真了!」韓芷芬也忍痛笑道:「王姐姐指點我的功夫,是我請她教的。」
王龍客皺了皺眉,道:「你們切磋功夫,本來很好。不過,等待賓客散後,再在這空園子練,不更好麼?」王龍客是個細心的人,當然瞧出了她們是在暗中較量,不禁疑雲大起。
要知王燕羽自幼即得異人傳授,武功比她的哥哥還勝一籌,如今她和韓芷芬暗中較量,竟然討不了便宜,這教她哥哥看了,怎不吃驚?心中想道:「辛天雄的副手和女兒都有這樣高強的本領,那他以前為何不在綠林爭霸,卻要長期受竇家的欺壓?而今又肯服服帖帖來歸順我王家?莫非其中有詐?」他暗自沉吟,自去和精精兒商議,按下不提。
王、韓二女繼續在園中遊玩,彼此都暗暗佩服對方的武功,不敢再試。王燕羽笑道:「辛姐姐,你這手拂穴功夫好不厲害,不知你和韓湛韓老先生是怎麼個稱呼?」韓芷芬吃了一驚,心道:「我父親隱姓埋名,若非武林中的一流人物,絕不會知道他的名宇,她年紀輕輕卻怎的也知道了?」好在她也是七竅玲攏的女孩子,心內吃驚,神色卻絲毫不露,當下裝作不解,反問王燕羽道:「這韓湛是何等人物?我只認識一個姓韓的,就是今天和我同來的這位韓叔叔,那韓湛是誰,卻恕我不知了。」王燕羽道:「這韓湛麼,我聽師父說,他是天下第一點穴名家,所以我見了姐姐的點穴功夫如此高明,還以為姐姐是他的弟子呢。」韓芷芬道:「我這幾手粗淺的功夫是我爹爹教的,今日班門弄斧,實在是貽笑大方了。姐姐,你的綿掌和閉穴功夫小妹是望塵莫及,不知令師是哪位武林前輩?」王燕羽笑道:「我師父的脾氣和那位韓老先生一樣,都不喜歡別人知道名字,所以我也不敢說。」韓芷芬聽了,知她已在暗暗起疑,但她本來就準備今日隨父親到龍眠谷大鬧一場的,故此也並不畏懼。
王燕羽帶了韓芷芬走去看戲,忽見人叢中有個乞丐,王燕羽甚為詫異,叫道:「咦,你們怎麼把叫化子也放進來了?還不快把他趕出去!」王家的手下人竟似誰都未曾留意,聽小姐一說,大驚夫色,紛紛問道:「在哪裡,在哪裡?」紛亂中,轉眼間已消失了那乞丐的所在,王燕羽始覺奇怪,正待去親自找尋,她父親已派人來叫她回去陪席。
這時已是正午時分,園中到處鳴鐘擊鼓,請客人席。王伯通父子、女兒和辛天雄、韓湛父女、精精兒等人一席,王燕羽坐在韓芷芬旁邊,王伯通左手邊是精精兒,右手邊是個形容古怪的老頭。南霽雲、杜百英等人另一席,在首席的旁邊。南霽雲暗暗留心,見安祿山那兩個軍官就坐在相鄰的一席,仍是穿著便裝,他那一席上的賓客,南、社二人一個也不認識。
酒過三巡,王伯通旁邊的那個老頭,便站了起來,擊了三下手掌,示意有話要說。
這老頭兒名叫褚遂,也是綠林世家,聲望僅次於竇令侃、王伯通二人,卻是王伯通的好友,眾人一見他站起來,便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話,果然聽得他說道:「做官的有個頭兒,這頭兒便是皇帝;咱們做強盜的也有個頭兒,這頭兒便是盟主。這幾十年來,一直是竇家做咱們的頭兒,可是竇家只知損人利己,不顧義氣,就像個無道昏君一樣,相信在座諸位,都受過他家不少的氣了。現在王伯通老大哥替咱們綠林除了此害,滅了飛虎山,鏟了竇家寨,綠林中人人稱快。不過,竇家無道是一回事,頭兒還是要的。要不然,群龍元首,你爭我奪,禍害就更大了。所以,正如國不可一日無君,咱們也不可一日無主!依我之見,王大哥既然替咱們除了無道之主,咱們就該請他繼竇家之位,做咱們的新盟主,諸位意下如何?」
王家早已拉攏了的人,當然紛紛擁護,未曾拉攏的,懾於王家的威勢,也都隨聲附和,看來王伯通繼位已成定局。辛天雄忽然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我有話說!」登時,所有喧鬧的聲音都靜了下來!
褚遂愕然問道:「辛寨主敢情是有異議麼?」辛天雄道:「我並非不贊同王寨主繼位盟主,只是我尚有一事未明,要向王寨主、諸寨主領教。」
褚遂道:「不知辛大哥要問何事?」辛天雄道:「褚塞主剛才說的好,做官的有皇帝做頭兒,咱們就也該擁個頭兒,這才好號令一致,與官府對抗,不知小弟可有誤解寨主之意?」褚遂只得說道:「正是這個意思。」辛天雄道:「好,那麼今日的綠林盛會,為何卻邀請了安祿山的親信手下與會?用意究竟如何?王寨主可以向眾家兄弟說說嗎?」
王伯通面色大變,硬著頭皮道:「哪有安祿山的人在座?是誰造的謠言?辛寨主,我看你是誤信謠言了!」
話猶未了,南霽雲突然起立,指著鄰桌的張忠志道:「此人便是在安祿山帳下,任折衝都尉的官兒,他旁邊的那一個,也是安祿山帳下的武士!」
此言一出,全場大嘩,忽地有個叫化子笑嘻嘻地跑來,身法快到極點,轉眼之間,便到了張忠志的席旁。王燕羽一看,正是剛才在戲台下的那個乞丐。只見他向張忠志打了個千兒,齜牙裂嘴地笑道:「盛會難逢,窮叫化討賞來啦!先問官兒要,後向主人討!」
席上一個胖子大怒喝道:「臭叫化,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胡鬧麼?」信手提起酒壺,朝著他的大靈蓋便砸下來。綠林豪傑講究的是大杯酒,大塊肉,酒壺不是鋼打便是鐵製,一隻酒壺足可裝五斤酒,比尋常人家所用的大得多,這一下酒壺砸頂,勝如鐵錘一擊,實是厲害非常!
那叫化子迎面笑道:「未賞錢先賞酒麼?好,謝酒!」張嘴一咬,正好咬著酒壺的尖嘴,那胖子用盡氣力,酒壺竟不能向前推動分毫!說時遲,那時快,張忠志同席的另外兩人亦已同時揮掌向那乞丐攻去,但聽得「篷、蓬」兩聲,那乞丐雙掌一分,將這兩個人都震得搖搖晃晃;倒退幾步,幾乎跌倒!
褚遂叫道:「車老二,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天是王大哥的好日子,你有什麼事過來和主人家說吧,先別動手呀!」此言一出,全場震動,有喜有驚,原來武林中有三個異丐,一個是「西嶽神龍」皇甫嵩,一個是酒丐車遲,一個是瘋丐衛越。三丐齊名,都有驚人的技業,褚遂稱此人為「車老二」,即算不認識他的也都知道他是酒丐車遲了。王家的黨羽暗暗吃驚,杜百英這班人則是暗暗歡喜。
這時已形成了那一席人圍攻酒丐車遲的場面,南霽雲、杜百英和薩氏雙英也趕忙奔了過去。就在此時,車遲已把壺中的燒酒吸盡,張嘴一噴,漫空酒雨照頭照面的向眾人射來,這酒雨經他口中噴出,竟似有實質的彈子一般,饒是那班人個個武藝高強,被酒珠濺上了臉門,也覺熱辣辣作痛。車遲聳肩笑道:「王、褚兩位寨主,你們都瞧見了吧,是他們先動的手,怎可以單獨怪我呢?」
南霽雲逞向張忠志撲去,張忠志被熱酒噴著,燙傷了眼睛,本來以他的武功是可以抵擋二三十招的,現在卻給南霽雲一個照面便抓著了手腕。另一個武士也給杜百英擒獲。張忠志同席的人紛紛撲上,卻給車遲和薩氏雙英攔住。車遲哈哈笑道:「有好戲看啦,你們鬧些什麼,安心看戲不好麼?」這班人本來都是王伯通與張忠志邀來的好手,卻不料碰上了車遲這個煞星,只有眼睜睜的看同伴被人擒去。
南霽雲與杜百英挾著人質,踏上戲台,台上的戲子早已呆住,這時見他們竟然跳上台來,發出一聲喊叫,連鑼鼓手都逃至小後台去了。
王伯通面色鐵青,信手抓起酒壺往地上一摔,喝道:「住手!」豈知他這兩字剛剛出口,韓湛伸出了一雙筷子,已把壺耳挾著,說道:「王寨主有話好說,何必動氣?這壺美酒,倒了它也未免可惜!」衛伯通這一摔足有幾百斤力道,卻給韓湛僅用一雙象牙筷子,輕輕一挾,就將大酒壺挾了回來,又驚又怒、又是尷尬,這口氣發不出來,只好沉聲說道:「今天到龍眠谷的都是我的朋友,請朋友們給我一個面子,有什麼事過了今天再說!」
韓湛笑道:「王寨主此言欠思量了,這是一件大事,趁各方朋友都在這兒,正該把事情弄清楚了,免至有損寨主名聲!」辛天雄接口道:「是呀,眾人正要推舉你做咱們的盟主,卻有官府中人混了進來,若不審個明白,眾家兄弟豈不誤會你與官府勾結?再說,若然這兩人當真是安祿山的武士,那也就不該是你的朋友了。我們要弄清楚此事,正是為了你的好呀!」韓、辛二人一唱一和,把王伯通說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紅,雖然惱怒萬分,卻是做聲不得。
這時,南霽雲與杜百英已把那兩個武士推出台前,台下站滿了人,人叢中忽地有人叫道:「你們說這兩人是安祿山帳下的什麼將軍、武士,有何證據?」此言一出,登時有人隨聲附和道:「是呀,焉知不是他們金雞山的人想誣陷咱們的王大哥,得找不是金雞山的人來作證明。有誰可以證明這兩個人是安祿山的奸細?」這些人當然都是王伯通的黨羽,一唱百和,聲勢洶洶,休說其他人等認不得張忠志與那個武士,即算認得也不敢作聲。
酒丐車遲忽地在人叢中冷冷說道:「我可以證明!」他說話的聲音不高,卻是十分刺耳,把那一大片嘈嘈雜雜的聲音都壓了下去!有人喝道:「有何真憑實據?」車遲笑道:「真憑實據就在他們身上!」
南霽雲得車遲提醒,在張忠志身上一搜,果然搜出了一面虎頭金牌,這是安祿山派遣親信手下出差的憑信,憑此可以調遣屬下的各地官兵,綠林中有許多人認得,登時,連王伯通的黨羽也不敢叫囂了。
南霽雲喝道:「你們來此是幹什麼的,快說!」那張忠志卻是一名硬漢,南霽雲用力捏他,幾乎把他的腕骨捏碎,他仍然不肯開聲;但他那個同伴卻禁受不起,他被杜百英用分筋錯骨手法一治,卻忍不住「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杜百英喝道:「你不說,還有更厲害的讓你嘗嘗!」那武士嘶聲叫道:「好漢住手,我說成說!」
精精兒忽地把手一揚,飛出兩支匕首,韓湛早就注意他的動作,立即他手中的筷子也當作暗器射出,卻不料精精兒發暗器的手法十分古怪,那兩支匕首飛到中途忽地拐了個彎,然後再直線飛出,正當韓湛的筷子要追上的時候,匕前已改換了方向。
匕首疾如電閃,射上台來,杜百英模劍一磕,磕落了一支匕首,但第二支匕首他卻阻攔不住,只聽得「嚓」的一聲,那支匕首已穿過了這個正想說話的武士的喉嚨,登時把他的聲音打斷了!
韓湛大怒喝道:「精精兒,你為什麼殺人滅口?」
正在此時,戲台下忽然大亂,一片喝聲,王龍客冷笑道:「辛寨主,你好大的面子,想不到飛虎山的少寨主竟然是你的隨從!」
原來王龍客早就對鐵摩勒起疑,暗中吩咐了幾個得力的手下去擺佈他。鐵摩勒不知有人暗算,還想擠到台下「看戲」,迎面來了石一龍、石一虎兩兄弟,鐵摩勒本來也算得很機靈了,見是石家兄弟,怕給他們看破,一低頭,便想從人叢中溜走。石一龍已一聲喝道:「鐵少寨王,往哪裡走?」說時遲,那時快,突然有幾個挽著水桶的小頭目,向他迎頭潑去。這一「招」陰損非常,要知若是動武的話,石家兄弟也未必能在數十招之內,將鐵摩勒擒下,但這麼一來,卻立即令到鐵摩勒「原形畢露」,鐵摩勒被淋得全身濕透,面上的油彩和易容散都給洗淨了!
王伯通這一喜非同小可,登時理直氣壯地大聲喝道:「你們瞧見了罷?這小子正是竇老大的乾兒子鐵摩勒!辛天雄帶他來此,所為何事,想諸位都可以不說自明!好呀,他們想為竇家報仇,你們是已背叛了竇家的了,現在是回過頭來再扶助這臭小子呢,還是願意跟從我王伯通?」
辛天雄立即世朗聲說道:「諸位別中他的詭計,別把今日之事纏到王、竇兩家的紛爭上,王、奏兩家的紛爭留到以後再說,現在要問的是:王伯通要依附安祿山,要為虎作悵,助胡人來奪華夏的江山,你們願意跟從他嗎?」
赴會的綠林群豪,聽了這話,登時散了一半。可是王伯通的黨羽依然很多,辛天堆的話未曾說完,已是有幾個人跳上戲台,向南霽雲殺上,全場大亂,人聲如沸,辛天雄也沒法再說下去了!
南霽雲亮出寶刀,與杜百英背靠著背,抵禦敵人,眨眼之間,戲台上已圍上了三重人,這些人都是王伯通拉攏來的綠林大盜,個個都有看家本領,南、杜二人雖是武藝高強,急切間卻也衝不出去。那張忠志趁此時機,已掙脫了南霽雲的掌握,抄起兵器,也加入了戰團。
台上演出了全武行,台下也展開了大廝殺。王伯通正要走開,韓湛道:「王寨主,今日之事,如何了結。你可不能走啊!」一伸手,便拿他的肩井穴。
猛然間一股勁風撲面而來,精精兒將那張桌子一掀,擋住了辛天雄,跳過來便向韓湛偷襲。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韓湛只得放開了王伯通,反掌向他拍去,精精兒手掌倏張,一道寒光電射而出,原來他掌中扣著一支精芒耀眼的匕首。
韓湛本來是想點精精兒的脈門的,這一下無異湊上去給匕首削地的手指,幸而韓湛有幾十年功力。臨機應變,手腕一沉,化指戳而為掌削,橫掌如刀,立即削精精兒的膝蓋。精精兒用個「鐵板橋」的身法,向後一印,那支匕首滴溜溜的劃了一道圓弧,平刺韓湛的胸口。說時遲,那時快,韓湛早已騰身躍起,一腳踢飛了精精兒那支匕首。可是精精兒的身法也快,不待韓湛身形落地,已先搶上來攻他脅下的愈氣穴,韓湛喝道:「來得好!」斜身一掌,順勢再點他的脈門,只聽得「嗤」的一聲,精精兒從他身旁滑步而過,袖子給他撕去了一幅,可是卻並沒有給他點中脈門。
這幾下兔起鵑落,兩人都以上乘的武功相搏,當真是驚險絕倫。精精兒稍稍吃了點虧,但韓湛卻也不能將他打敗。就在他們交手的時間,王伯通早已避開了。
鐵摩勒被他們淋得似個落湯雞,大為惱怒,拔出刀來,便要和石家兄弟拚命,忽聽得一個清脆的女孩子的聲音叫道:「鐵少寨主,昨日找看在空空兒叔叔給你說情的份上,讓你活命,怎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偏要進來?」王伯通揚聲叫道:「燕兒,和他多說做甚?斬革除根,快給我將他一劍殺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鐵摩勒明知不是她的對手,豁出性命,向她撞去,王燕羽眉頭一皺,道:「你當真想趕著去見閻王嗎?」短劍向前一送,直指鐵摩勒的心胸!正是:
本是血仇深似海,誰知玉女暗傾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