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知道不知道?
聽到我答應婚事,快樂王的唇邊終於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七七姑娘請講。 」
「一,」我抬手拂了拂鬢角,手指碰觸到耳環,心頓時平靜了許多,道,「你必須實現你的承諾,將今夜所有前來的人都放了,並且我要親自確定他們平安無事。 」
聽到我最終於還是選擇犧牲自己來成全眾人的性命,曾被死亡直接威脅的群雄自中,竟當場就有人哽咽出聲,性情一向爽直、一激動就喜歡拍大腿的朱老大就是當場大哭出聲。
「這個自然。 」快樂王笑道,「如果七七姑娘不放心,可讓他們離開十里之後再發信號給你。 」
聽到從小看到長大的朱老大哭的像個孩子似的,我心頭不由地也湧起一股酸意,可我沒有回頭看大家,輕輕地咬了咬牙止住那份軟弱,緊盯著快樂王,說出關鍵性的第二條:「二,你不能馬上逼我成親,你至少要給我一段時間來適應這個新身份,而且在婚禮之前,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強迫我,更不准碰我分毫。 」
就算是走到絕境,我也要為自己再爭取能改變命運的時間,沈浪,我要和你一樣,絕不輕言放棄,我不信我們的幸福就會這麼結束,我更不能認命。
聽到這個苛刻的條件,快樂王目中猛然射出兩道陰鷙的綠芒,不過他立刻又收斂住了,沉思片刻後。 爽快地道:「這條本王也答應,你我的姻緣乃是天作之合,自然不能草率行事,無論如何總要選個好日子才行。 這樣吧,本王生辰地前一日,正是大好的黃道吉日,不如就那日如何?」
「可以。 」他雖然用著商量的口氣。 可語意卻是強硬的,我也明白這是他所能忍讓的最底線。 因此立刻就同意了。 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我能多爭取一日是一日,我相信今日離去的眾人,還有已在關外的王憐花和金無望都不會坐視不理地,只要給我時間……時間……
「第三……」我的心立刻又變得柔軟起來,眼波鎖定面色有些蒼白、一直凝注著我地沈浪,我輕輕地道:「我有話要和沈浪說。 你要讓我們單獨呆一會。 」
快樂王銳利的目光直掃向沈浪,半響後,終於點頭道:「本王可以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但本王也有一個條件,此面之後,你再也不能主動見沈浪。 」
一想到要長長的一個月,甚至也許永生永世都不能再見沈浪,我心頓時狠狠地絞痛起來。 並將劇烈的疼痛蔓延向四肢百骸。 我勉強地掙扎著,想要繼續爭取:「可我同時還是你們之間的賭約見證人,不見他又如何知道你們賭約的進展情況?」
「你可以見熊貓兒,沈浪和熊貓兒同為賭約地一方,熊貓兒總不會對你說謊吧?」快樂王瞥了一眼無法動彈急的要死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熊貓兒,殘酷地道。 「既然你已答應嫁給本王,就是本王的未婚妻了。 本王自然希望從此之後,你能斷絕其它一切不該有的念頭。 關於已經發生的過去,本王不想追究,但作為你的未婚夫,本王希望有些事情能到此為止。 」
……
天已破曉,我和白飛飛同時站在高台之上,遠望著離去的人群。
高台下,穴道已解開地熊貓兒正鬱悶地抱著一個酒罈狂飲不止,嘩嘩的美酒倒有三分之一倒在了身上。 他身邊的沈浪也在喝著酒。 卻是一杯接一杯無比緩慢地淺飲著。 彷彿入喉的不是酒,而是再也苦澀不過的藥。 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彷彿,任何的語言都已無法代表他地心情。
半個時辰後,遠方十幾里外,黛青色的群山之上,突然爆出一聲悶響,有一朵絢麗明亮的煙花,如同金菊般在濛濛的天邊陡然綻了開來,並且一重接一重地綻放著。
看著那無數光點雖然晶亮閃耀,但光芒卻遠不如在夜色中綻放的璀璨的煙花,我忽然想起了當我剛得知這個時代也有煙花後,興奮地等不及天黑就指揮著家裡那幫頑童,迫不及待地放起了煙花的情景,那個時候的煙花和現在這些煙花多像啊!那個時候,我真的還很小很小,不過才剛剛學會了走路,圍繞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丁點大地小屁孩。 那個時候,心多麼地純,人多麼的可愛,日子……是多麼地美好啊!
特製的煙花連放了九重,這是我和丁伯他們約好的平安信號。
餘光落盡後,我默默地解開了白飛飛的穴道,眼睛猶自望著中原的方向。 微涼的晨風吹拂著我的披風,如旗幟般獵獵而舞,昨夜隨意挽起的髮絲已散開了一半,不時地被風拂進我的視野中。 娘親若在旁邊,只怕又要嘮叨,說我一個女孩子家卻連頭髮都不肯好好的梳起來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想到娘親,這一首膾炙人口的詩句突然間就浮上了我的心頭。
「現在你該放心了吧!」白飛飛的聲音在這樣的高空中聽起來格外清冷。
思緒被陡然地打斷,我下意識地側頭看了漠然而立的白飛飛一眼,她那一臉的冷若冰霜的面孔,讓我突然回憶起娘親的溫柔笑顏和拳拳母愛,我再次意識到我和白飛飛兩個人的不同人生,其對比是多麼的鮮明。
眼下我的境況看起來雖然比她差,可畢竟我過去的十幾年一直生活在全家人的寵愛之中,甜蜜而幸福。 可她呢?父親是仇人,唯一的親人母親又非但不愛她。 反而還恨她入骨,更不惜訓練她去殺自己地父親,她小小年紀,就要獨立地照顧自己,去被迫地適應各種殘酷的訓練,這樣無情冰冷的人生,又怎麼是兩世以來都深受父母疼愛的我所能體會到的?
如果這一生我托生的是她的軀體。 就算我有前世地人生經驗,或許也不一定能承受那些非人的灰暗地絕望的孤獨的人生。 或許,此刻心中滿壞仇恨的人就不是她而是我了……想到那種可能,我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白飛飛說,她這一生只為了仇恨而活,那除了仇恨之外呢?她冰冷的心裡是否還殘留著一點愛的火種?在漫長的十幾年中,她是否也曾在無數個冰冷地黑夜裡,企求著母親能給她一點點的溫暖和愛撫呢?她之所以這樣執著於仇恨。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她母親一直給她灌輸的怨恨的緣故嗎?還是,在她的心底深處,其實也同樣深愛著那位視她如孽種、也許從來都沒善待過她的母親!所以才會為了母親,連自己都要捨棄?
如果,當初她的母親沒有遷怒與她,或者對她好一點,多少給她一些溫暖地愛,今天的她還會是這樣的麼?只可惜。 時光無法倒流,世上也沒有這樣的如果……
「一定要拿自己的身體作為報復的工具麼?這樣真地值得麼?」注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絕色動人的臉,我心中泛動著一股莫名的歉疚,忍不住衝動地脫口而出地勸道。
白飛飛迅速變色,道:「你答應過幫我保守秘密。 」
「我是答應了你,只是……算了。 我只是想說,無論你信還是不信,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復仇陪上自己的一生而已。 」話說出口,自己也被自己怔住,我這是怎麼了?自己已落到這個地步還想同情別人、拯救別人麼?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解釋,背轉了身準備下台。 這樣一個尷尬的時候,也許有些話說的再多也是無益的,何況就算我有心,白飛飛的戒心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除掉的。 我還是先想想自己地處境吧!
腳尖輕點著高台地落腳處。 飄然地向下面那個蕭瑟的背影飛去。
沈浪。 沈浪,我該如何和你訣別呢?
……
所有地人都已退出了花園。 所有的燈都已熄滅,清晨的庭園裡,只有我和他,以及滿園無聲的花草樹木。
迎著他的目光,我輕輕地走進,去取他手中的杯子,柔聲道:「冷酒傷身,還是不要喝了吧!」
「七七!」一直坐著不動的沈浪突然猛地將我拉入他的懷中,緊緊地,用力地,還帶著顫抖地抱著我,我彷彿聽到他一夜來所強持著的鎮定的面具終於鏘然地跌落在地,破碎成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回擁著他薄涼的身軀,忍了一次又一次的淚,就這樣地流了下來,濕了他的衣,也濕了他的胸膛。
「傻瓜,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才對,」我哽咽著抬頭撫摩他的臉,渾身都在發疼,卻還強笑著,「負你的人可是我啊!」
「不,七七……是我對不起你!我早該知道我會連累到你……卻總是忍不住去接近你,招惹你……」沈浪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勒緊了我,用力地讓我感到微微的痛楚。
「沈浪,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愛上我了麼?」我柔聲道,不願看見他向來從容自信的面容上有如此不協調的痛苦和自責,舉起手,指腹輕輕地勾描著他臉上的輪廓,留戀在他曾掛著迷人微笑的唇邊。
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啊,如此寶貴的時光,我們怎能讓它浪費在無限的自責之中呢?而且,傻沈浪,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麼地慶幸你當時沒有控制住自己,多麼地慶幸你來「招惹」我,多麼地慶幸你沒有因自己背負了那麼沉重的包袱而放棄了自己的感情……只因,如果不是你,也許我這一生都將逃避你,也許這一生都會如同前世般,不懂得真愛是什麼滋味,不懂得兩情相悅是多麼甜蜜、多麼幸福的事?
「不,我從未後悔愛上你。 能與你這樣相知相戀,已是我這一生都難得的奢望。 」沈浪凝視著我,幽黑地瞳孔裡全都是我的影子,溫柔的聲音裡沉澱著深深的痛,「只是,七七,你是這樣美好的女孩子。 你原本應該擁有幸福快樂的一生,你本不該捲入這一切的。 可我卻因為自己地自私。 沒有堅持讓你離開……」
「快樂王的目標是我,就算我離開了,他也會想辦法再抓住我。 」我溫柔地點出事實,怎麼看也看不盡地貪婪注視著他英俊中帶著溫雅地面孔,幽幽地道,「如果我當初離開,也許連這幾天的時光都不會有。 沈浪。 知道麼?其實我們之間的緣分是天定的,我們的命運注定是要緊緊相連的,不論是聚還是分離,都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地錯,所以,我不准你再自責。 」
「七七,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的善體人意?這樣懂我的心,你知道麼?我有時候真不敢相信。 上天會賜給我一個做夢都渴求不到的知己。 」沈浪動容地道,「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甚至哪怕只有一個眼神,你都總能夠明白,都能夠理解。 七七。 你真的讓我好感動!能得到你的真心,是我今生最大的驕傲!」
「你也是我的驕傲!」我撫摩著他地臉,感受著他在我手中的真實,眼神和他緊緊地交匯著,無限溫柔和滿足,「我也好想感謝上天,不僅讓我擁有全新的人生,更將我帶到你的身邊,能這樣真真切切地認知你,感受你。 和你分享同一份美好的愛情。 有了你的愛。 不管未來會有多少凶險和磨難,我都願意微笑地去面對。 一生一世都不後悔。 」
沈浪抓住我地手。 輕吻了一下,貼在自己的臉上,目光中射出堅定的光芒來,「這絕不會是結局,我一定會想辦法阻止這一切,我絕不能讓你嫁給快樂王。 」
「我還是那句好話,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我微笑,帶點小俏皮,「我們還有將近二十多天的時間,不是麼?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麼?不見棺材不落淚,誰說我們就一定會輸到底,我們離絕望還早著呢?」
「七七……」沈浪再度動容的輕歎,極其認真地凝視了我半天,薄唇終於輕輕地勾起,露出了他那天下絕無的迷人微笑,「你說的很對,事情還沒到最後關頭,成和敗都是未知數,我絕不能失去勇氣……呵呵,七七,我發現我還不如你想的開。 」
「關心則亂,你是因為關心我在乎我,才會亂了方寸。 你也要答應我,今後要更加小心,保護好自己。 」 我聳了下鼻子,微笑著攀住他的頭,鼻尖抵著他地鼻尖,心道,我還不是都跟你學地。 只要你恢復了冷靜和自信,我相信,天下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你!
「可是,如果,萬一……」沈浪的微笑略斂,取而代之地是深深的擔憂和滿面的慎重,「萬一他不守諾言,使用陰謀詭計……侵犯了你……七七,答應我,一定不能做傻事,要好好地活著,答應我!你一定要記得,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在我的心中,你都是天底下最美麗最純潔的女孩子。 我對你的心,也永遠都不會改變。 」
「嗯……我答應你……」軟弱的淚水再次地上湧,他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個我們一直在迴避的問題,說出了我心中最大的憂患,以一種絕對的真切和堅定的口吻,說出了世上最甜蜜的情話。 我忽然想起了去年的中秋,羅長風對著歷劫歸來的書兒說的那句話,沒想到,這樣的話語,今日自己也能聽到。
我再也忍不住將自己的臉緊貼在他的臉上,感動地低叫著:「沈浪,哦,沈浪,我真後悔沒有早日將自己給了你……」
「小傻瓜!」沈浪臉色微紅地推開我,在我的眼睛上落下虔誠的一吻,然後如同那日在山洞一般,輕輕地吸去我的淚珠,溫柔地吻著我的面頰,柔聲道,「等我們脫了險,回到了中原,我就上你家提親,好麼?」
「嗯。 我會一直等,直到等到那一天到來為止……」我含著淚幸福地點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低低地呢喃著,直到所有的語言都被他溫柔地吞沒。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初生的光芒溫柔地照在我們的身上,唧唧喳喳的鳥鳴越發地響亮起來,留在長案上的那只沙漏中的細沙,已快落盡。 無奈的分別就要來臨了!從此之後,我們就只能在回憶中尋找彼此的溫柔和愛戀。
碧空如洗,有許多許多的白雲悠然地飄浮著,我像貓一樣舒服地蜷縮在沈浪的懷中,忽然想起前世一部電影的尾曲來,那首歌的歌名叫做《知道不知道?》,一首一直散發著淡淡憂傷、卻不是絕望的歌。
「沈浪,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好。 」沈浪握緊我的手,微笑著寵溺地點頭。 我甜甜地一笑,輕輕地哼了起來,一遍又一遍。
……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腳步才輕巧
以免打擾到
我們的時光
因為注定那麼少
風吹著白雲飄
你到哪裡去了
想你的時候
哦抬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