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最後一根銀針,將額角的汗珠抹掉,深深地呼了口氣,赤斷轉頭對身側之人說道:「行了,只要再泡十天碧潭餘毒就可全清。」
「嗯,謝了。」放鬆開緊皺的眉頭,玄墨由衷地感激地點了點頭。
「免了,如果不是你,這個人我管他死活。」赤斷斜眼地瞟了床上男人一眼,語氣並不太好,縱使在這些天以來對這個男人的忍耐力與意志力感到些許的佩服,但作為逼使他們一族隱居山林的聖嵐皇室後代,玄蔚注定沒法得到秋溟山莊的歡迎。
「嗯,我和他去碧潭。」對於赤斷身上散發的敵意,玄墨也沒有試圖去化解,識趣地將玄蔚帶了出去。柳氏一族與聖嵐皇室之間的恩怨不是他能插手的,而對於將玄蔚帶來秋溟山莊這件事玄墨更是愧疚的,如果不是在那個時候知道唯有赤斷才能治療玄蔚身上所中的「傀儡」,玄墨再困難個百倍也不會回這裡,並不是他對這裡人的不信任,而是在一定意義上他已背叛了當日對柳鳳玲的承諾,對於這一點,即使柳鳳玲什麼也沒說,但他卻不能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這樣的日子真是悠閒啊……」背靠池壁,仰望著湛藍的天空,玄蔚有感而發。
在玄蔚旁邊的草地上,享受著那清涼的微風,玄墨像一隻飽食過後的貓般地舒服地半瞇著眼。
「其實想想,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從水中伸出右手輕撫著墨般的髮絲,玄蔚輕笑。
「只要你捨得的話。」玄墨無所謂地應了句,感受著頭上輕撫的力度,懶懶地伸了下腰。
聽到玄墨那隨意的一句話,玄蔚沉默了片刻,「會不會覺得我很貪心?」
沒錯,只要他能捨得的話,捨得這片江山,這皇朝。還有那統一大陸成就千秋大業的野心。捨得,真是一個很難讓人的選擇,而他,玄蔚,做不到。
「能捨得的就不是人而是神了,又有誰是不貪心地……」只不過大家想得到的不同罷了。玄蔚的野心有多大,他早就清楚,也猜得到他的答案,況且在這世間又有誰是一無所求的呢,貪心嘛,只要有能力將那份貪心變為現實,那也不錯。
「呵呵……墨兒。你是在縱容我。」就如玄墨早就知道他地答案一樣。玄蔚又何嘗不明白玄墨地選擇。也怪不得柳鳳玲那個女人如此討厭甚至恨他。像他這樣一個男人。實在不是一個好地托付對象啊。
「她找過你了?」不知何時已完全睜開了眼地玄墨若有所思地看著玄蔚。
「啊哼。你早知道了不是嗎?」一想到柳鳳玲那天地語氣。曉是多愛裝笑臉虎地玄蔚也不禁咬牙切齒了起來。而偏偏那女人所說所話他卻找不到任何反駁地餘地。
「所以你給了她同樣地答案?」玄墨已經可以想像得到當玄蔚說出自己地選擇之後柳鳳玲那張臉地顏色了。
「因為她是墨兒地親人啊。」彈了彈了玄墨地額頭。玄蔚說得一臉地雲淡風清。因為柳鳳玲是玄墨視為親人地存在。因為那個女人隱含在深處地關心。所以他只能以實話坦城告之。而沒有一絲隱瞞。
「不自責了?」看到玄蔚恢復到以前那個愛說笑地痞子樣。玄墨總覺得頭頂上地天藍了幾分。
「啊,怎麼說我的墨兒也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保護父親愛人也是應該的。」就如那個女人所說的,他的墨兒並不適合深宮內苑,終有一天,玄墨會展翅於這廣闊地大陸上而不管他有意或無意,作為一個男人,玄墨已有能力與任何人比肩而立,他的自尊亦與自己一樣,保護重要之人不是負擔而是心之所願,這樣被玄墨守護著的自己又豈會再拘泥於那種無謂的自責當中。
「不過。我永遠都不想讓你有機會站在我面前,你知道嗎?」守護的心從來都一樣,所以玄蔚再也不想讓他處在危險當中,這個人該是讓他抱在懷裡寵著溺著,而不是站在風暴面前做著一些違背心願的事。
「嗯……」這是一個不算承諾的承諾,因為兩人都知道如若再遇到同樣的景況,誰也不會放手,玄墨是,玄蔚亦然。
雙目間有著瞭然的兩人。無奈卻心甘地握緊了對方地手。已經無須言語,只是這樣靜靜地相處著。
再次合上雙眼。沉浸於這片寧靜的土地上,玄墨的嘴角扯了個小小的弧度,而身處碧潭當中的玄蔚同樣綻放出淺淺的微笑……
山中無日月,日子總是在不經意間就這麼地流逝過去,等你回頭來看的時候,其實悠閒的日子已剩不多。帶著玄蔚來到秋溟山莊就快滿兩個月了,而玄蔚的毒也已經除得差不多,這也意味著他們離去地時間也將界來臨。
徐步前面地峰頂踏去,在那抹深深淺淺的紫旁邊停下,順著她地視線望向那遠處的群山,「你當真不再考慮?」
女子,也是柳鳳玲望向遠方的眼神有過恍惚,猶疑,卻最終還是給了他同樣的答案,「百年來,柳氏一族遠離皇室避開禍端隱居在這片森林當中,族中人雖有不甘,卻不願再惹上當年的禍患,權利握得再多也只是徒長是非而已,縱使你能保我柳氏一代的繁榮與安穩,但誰又能保證以後的世世代代呢,伴君身側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不如守住這一片淨土。」
「既然這是你們的願望,那就讓這個地方成為永遠的秘密吧。」玄蔚明白柳鳳玲話中之意,也知道她的考慮,君王的承諾有時候可能是最不可靠的保證,對於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這個女人是謹慎之人。也是聰明之人,所以她選擇了對族中人可能不是最好卻是最安全的道路,面對這樣地一個女人,玄蔚也不得不對她產生欣佩。
「想說什麼就說吧。」看到依舊駐立不動的玄蔚,柳鳳玲只是稍稍地瞟了他一眼,神情是一如既往的疏離。
「明天的這裡將會有一場只有兩個人的婚禮。」沒有介意柳鳳玲冷漠的態度。玄蔚此刻所說地話顯得莊重萬分。
「婚禮?」像是想到什麼的,柳鳳玲神色一頓,望向玄蔚的目光裡有著些許不可置信。
「啊,我知道你從來不曾相信過,但墨兒作為我此生唯一的伴侶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或許我不能為他而拋下我的帝位,我的江山,但只要我在的那一天,墨兒就不會是孤獨的一個人。這是我惟一能保證的承諾。」此刻站在柳鳳玲面前地玄蔚不再是一個帝王,他所索要的也只是女人的一句承認。
「即使不被所有人承認?」有一瞬間,柳鳳玲在想。她是不是一直錯看了這個既是帝王卻也只一個普通男人眼裡地深情,她是不是可以相信,玄墨的選擇是對的?
「即使不被天下人承認,他依然會是我唯一的伴侶。」堅定的眼神,斬釘截鐵的語氣,隱含的狠絕,玄蔚向柳鳳玲表示著他絕不退縮的決心。
一時之間,柳鳳玲發現自己竟無法說出話來,是為這個男人眼裡的執著。也是為他言語間地不顧一切。
底下的那片幽綠依舊如此深邃,頭頂的天空還是如此廣闊,柳鳳玲側過頭,「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那就這樣吧。」
就讓這一切用時間來證明吧,她只希望這一次,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隔天的早晨,玄墨的房中出現了兩套精緻素雅的禮服,銀白色的布料上繡著金線的龍紋。合適地剪裁下除了大小不一樣之外沒有一分差別,它們就這麼靜靜地躺在房中央的桌子上,似乎是憑空的出現一樣,只留下縈繞在衣服間淡淡的香味能證明有誰有此之上撫摸過。
「真是不錯的喜服不是嗎?」拿過桌上的衣服抖開,幫玄墨穿上,玄蔚在心底對那個女人的心意感謝了一聲。
「嗯,很好看。」從來沒想到會有那麼一天的玄墨摸著身上那套不同於一般的禮服,心裡溢滿了難以形容地感覺。
「好了,我地墨兒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娘子。」捏了捏玄墨地小臉。玄蔚很好心情地調侃著。
「娘子?我是丈夫。」聽到那個惡寒的稱呼。玄墨嘴角抽搐地指明事實。
「丈夫?哈哈哈……」比了比玄墨到自己肩膀的高度,玄蔚意有所指地笑了起來。
「這種事可是靠實力。而不是看身高的。」將大笑的玄蔚扯下,湊到他耳邊吹了氣,玄墨笑得一臉邪魅。
「這可是你說的,墨兒,別到時反悔。」耳根一熱,雙眸低沉了幾分,玄蔚順勢將身前之人擁到了懷裡,輕舔了一下那白嫩的耳垂,明顯感覺到懷中之人顫抖了一下,笑意更重了幾分。
「啐,時間不早了,走吧。」暗地裡低咒了一聲,推開玄蔚,臉龐有些發紅的玄墨邁開腳步向外走去。
「呵呵呵……」隨之跟上的玄蔚在後面笑得好不得意。
不消片刻,兩人已登上了昨天玄蔚與柳鳳玲所站的那一處峰頂。
並立地站在那高聳的位置上,被太陽光照射所產生的影子就像一對長長的翅膀,被涼風所盈滿的衣袖更是顯得如此地輕逸,那一瞬間,在這雲霧之間,讓人產生一種展翅欲飛的幻覺。
「墨兒,會有遺憾嗎?」抓過身旁之人的手,玄蔚語氣當中有著感慨。
「這樣就好了。」旁人的意願他從來不想理會,又何須在意那種世俗的形式。
「那就讓這天、這地為我們作見證吧。」從來只跪先祖的君王在這裡屈下了高貴的雙腿,伴著身旁之人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我,玄蔚,在此立誓,玄墨將會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侶,永不分離,如有違背,甘受萬箭穿心之苦,生生世世不得輪迴。」
「我,玄墨,在此立誓,玄蔚將會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侶,不離不棄,如有違背,萬雷轟頂,永墮虛無,生生世世。」
沒有過多的贅言,兩人對著天,對著地,許下了最神聖與最莊重的誓言。
將來的事誰也無法猜測,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們明白,或許離別就真的只是一瞬間的剎那,無論他們有多不甘心,甚至有著毀天滅地的決絕,但天命有時候卻是最讓人無法抗拒的事實,相知,相愛,卻不一定能相守,所以在以後的路上,他們能做的唯有緊緊握住對方的手,直到離別的那一天,直到生命的終結。
或許,我們的永遠只是短暫的一點時光,但唯有這誓言,卻是生生世世,永不湮滅……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