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丈夫 第二卷 第四章
    ?了她自己!在她身敗名裂、帶累韓家的門風之前,我必須帶著她離開這裡!別擔心咱們母女倆兩袖清風,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帶她到遠遠的外地去,找間尼姑庵遁入空門,了斷一切!」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駭了一跳。

    「什麼?」淑蘋難以置信的。「你……你在胡說什麼呀?」

    「我這不是氣話,而是很認真的決定!」映雪抱著亡夫的牌位,神色慘然。「哀莫大於心死!對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兒,我已萬念俱灰!」原本默默站在一旁垂淚的樂梅聞言一震,這才抬起臉來望著映雪。宏達見她一直不說話,急不過的嚷:

    「別嚇傻了!快跟舅媽解釋,你這完全是迫於無奈,而去見柯起軒的目的,也是要斷他死纏不放的念頭!別這麼含冤不白呀!你快說呀!」樂梅仍一言不發,只是悲哀的、靜靜的凝視著母親,久久,她總算開了口,說的卻不是宏達提示的內容:

    「娘!咱們母女如此情深,我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您會對我說出這麼多鄙視的話!每聽一句,我就覺得心如刀割,而我想,您每說一句,心裡也同樣在流血!您以為我願意這樣傷您的心嗎?您以為我願意背棄自己的誓言,陽奉陰違的來辜負您嗎?我不願意,千萬個不願意呵,請您相信我,我已經用全部的意志在克制與警惕了,可是我……」她掩住臉,泣不成聲。「我到最後還是……還是情不自禁……」

    全家人都被這番表白震撼住了,宏達更是驚愕得呆若木雞,而樂梅的告白仍在持續:

    「我知道對不起爹,對不起您,對不起全家人,可是我的心已經收不回來了!哪怕絞斷青絲,遁入空門,我也還是心在凡塵,情掛起軒呵!」映雪不能置信的瞪著樂梅,心寒直透背脊,氣得渾身發顫。「你……你當著全家人的面,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你簡直厚顏無恥!」樂梅心中又是一痛,卻依然不肯放棄轉圜的可能。

    「我知道您對柯家的恨,已是根深柢固,但您對我的愛,卻是甚於自己生命的。那麼,您為什麼不能因為愛我而退一步,嘗試接受柯家的人?也許,也許您會覺得海闊天空……」海闊天空?映雪的眼前一黑。人家的幾句甜言蜜語,就讓她的女兒從「不共戴天」轉化成了「海闊天空」?

    「好……好啊,我珍愛得勝於自己生命的女兒,原來就這麼點兒出息!」她的聲音輕飄虛軟,幾乎沒有一絲力氣。「我的女兒拿了一把刀,讓仇家去握刀柄,卻逼自己的母親握刀刃,她要這樣子證明我對她的愛,否則我就是在恨她……」她搖搖頭,淚水流了一臉。「樂梅啊,你實在不懂我對你的愛!即使你如此狠心的糟蹋我,我都寧死而不願恨你!」

    當下,她萬念俱灰,抱著亡夫的靈牌就往一座假山撞去,只求速死,幸好被宏達攔了一把,總算沒有釀成悲劇,但樂梅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不能不屈服了。十八年來,她一直與母親相依為命,倘若母親因為她的緣故含恨以終,不僅她自己會痛不欲生,和柯家的冤孽也將更深。

    自從知道起軒的真正身份之後,她的生命就變成了一條繩索,繩索的那端是他,這頭是母親,兩股相反的力量拉扯著她,牽縛著她,都不許她放手,而她也都不能放手,因為兩端俱已深陷入她的血肉,一旦有一端鬆脫,都是徹骨的痛!但是,母親的求死,逼著她不能不選擇,而目前,她只能有一種選擇。「娘,只要您好好的,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她抱著母親痛哭,橫了心發誓:「從今以後,我的生命裡,再也沒有柯起軒這個人!」話一出口,她彷彿聽見那條繩索掙斷的裂聲,而她整個人也已支離破碎了。斷了相見,卻斷不了思念,三天後,樂梅只得私下央求宏達,代她與起軒見上一面,就說彼此無緣,請他往後自己珍重。分明是站在坡地上,宏達帶來的消息卻讓起軒的一顆心急遽下墜,當下不由分說就要往韓家奔去,只想找樂梅問個清楚。萬里見他瀕臨瘋狂狀態,不得不拚死勁把他按住,大聲喝道:「柯起軒,你給我冷靜下來!你也不想想,人家對女兒都不惜死諫,若是見到你,那還有不拚命的嗎?人家恨不得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喝你的血……」

    「喂!」宏達抗議了。「姓楊的,你當我舅媽是野人哪?」

    萬里橫了他一眼,做出請便的手勢。

    「好,是你的舅媽,你形容好了!」

    宏達瞪著垂頭坐在地上的起軒,好半晌才咕噥了一句:「我猜她會拿把菜刀砍你!」

    萬里得意的對宏達點點頭,再轉向起軒,雙手一攤。

    「瞧!那你是乖乖讓她砍,還是跟她一決生死?這兩種狀況都有同一個結果,就是樂梅一頭去撞假山!」

    起軒心中一悚,萬里的話雖然誇張,但也離事實不遠。

    「我……我沒有為難樂梅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她,我對她的決心永遠不會改變……」他懇求的望向宏達。「那麼,我寫封信好了,你幫我帶給她。」

    宏達白眼一翻,挖苦的說:

    「謝謝你啊,就是你讓小佩傳的那封信給我舅媽搜出來了,才弄得這麼雞飛狗跳。你還要我傳信?別害人了吧!」

    「那傳話總可以吧?」萬里很快的接口:「死無對證!」

    宏達瞥著起軒,滿心不是滋味。

    「這我也不幹!」「可是你剛才不是幫樂梅傳話了嗎?」

    「那不一樣!」宏達頭一揚,正要拂袖而去,身後的萬里冷冷拋來一句:

    「小肚雞腸!」「你說誰?」宏達氣沖沖的猝然回頭,幾乎逼問到萬里的鼻子上。「誰小肚雞腸?」萬里氣定神閒的睨著他,慢條斯理的說:

    「本來嘛!眼看人家兩情相悅,醋缸都打破了,算什麼好漢?光會在你表妹面前大度大量,表示樂意替她傳話,來到這兒卻又別彆扭扭,一副英雄氣短的德行!好啦,你現在趕快決定一下,你到底是要大度大量還是小肚雞腸?說!」

    宏達火大了。「我當然是大度大量!」

    「乾脆!」萬里拇指一豎,一臉激賞。「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再嚕嗦,從今兒個起,每隔三天,你我三人到此見面,互通消息!」宏達瞪大眼睛,還來不及說什麼,萬里已經往他肩上重重一拍,爽快的說:「不錯!雖然年紀輕輕,可是提得起放得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一旁的起軒並未注意他們的談話,他只是默默的望著眼前那條小徑的盡頭,想著三天前樂梅離去的一幕。當時,兩人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誰知美夢竟是倏忽即過,而惡夢卻又迅速聚攏……(7)不稱意的事兒一樁連一樁,起軒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讓柯老夫人見了就頭痛,昨兒鬧了一夜的雨,又逼出了老夫人的肩骨酸痛;她身子不舒服,心上連帶的不痛快,懶洋洋的只是沒勁兒,好在紫煙想了個聰明的法子,把熱鹽裝熱敷,說是可以活絡肩骨,她也就隨紫煙布弄去。

    此刻,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讓紫煙一會兒為她捶肩,一會兒為她按摩太陽穴,果然覺得肩痛被鹽袋的熱氣緩緩化解,於是人也漸漸有了精神,總算會說會笑了。

    「咱們家是幾代的鹽商,旁的不敢說,這鹽巴是要多少有多少,可就沒人知道還可以這麼利用。」她拍了拍紫煙的手,笑道:「你這孩子到底還有多少小秘訣?趕明兒個我把家裡一大幫子丫頭全叫來,讓你給她們開堂授課怎麼樣?」

    「那不行!」紫煙撒嬌的說:「把她們都教會了,我就不稀奇啦,您還會疼我嗎?」「鬼靈精!」老夫人笑得更開懷了。「人家什麼都學得來,就你這張嘴啊,那是怎麼都學不來的!」

    「真的?」紫煙走向不遠處的茶几,拿起一碗粥品,俏皮的哄道:「那我這張嘴,請老夫人把這碗燕窩粥喝了吧!」

    老夫人笑意頓收,看著那碗粥,只是遲疑。

    「待會兒再吃。」紫煙微微一愣,馬上又慇勤勸說:

    「待會兒就涼了,怕不好吃了。」

    「那就不吃吧。」老夫人意興闌珊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幾天淨鬧肚子,抓了藥也止不住,弄得我七病八痛的,實在沒胃口。」紫煙怔忡了一下,輕輕把粥品擱回茶几上,沒說話。

    「唉!」老夫人長歎了一聲,不禁感傷起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您快別這麼說,」紫煙的雙手移上老夫人的肩輕捶著,語氣裡也充滿了安撫的意味。「只要不是什麼大毛病,我總會想法子給您調理好的。」老夫人心中一動。「還好有你陪著我,不時替我張羅這個調理那個,而且說笑解悶什麼的,我才覺得日子有些意思。我跟你說呀,自從你到咱們家以後,我就常常想起以前跟在我身邊的一個丫頭。」她沉默了一會兒,又歎了一口氣。「她叫紡姑。」

    紫煙忽然整個人一僵,捶背的動作乍然而止,但老夫人這會兒正沉湎在往事中,並未感覺身後的人有什麼不對。

    「那丫頭就和你一樣,模樣兒討人喜歡,性情更是機敏伶俐,做起事來麻利又仔細,尤其難得的是善解人意。」老夫人欷歎著:「那時候,我還真是疼她!」

    某種奇異的神情悄悄襲上紫煙的臉龐。

    「後來呢?」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使自己的語調聽來平常。「她後來怎麼樣了?」

    老夫人並沒有回答,全副意識已恍恍惚惚,穿越十八年的歲月,回到了舊日的寒松園。

    紡姑確實人見人愛,但也正因為這樣的緣故,竟讓當時寄住在這兒的少展哄上手了。

    少展是柯老夫人的內侄,本是個游手好閒的闊少,家道中落之後,仍不脫浮浪個性,總是四處留情。之於紡姑,他並沒有多少真怎麼能再住臉,惶惶的低喊:「哦,娘會氣瘋的!我才剛在她面前痛定思痛,又保證又發誓的,心,不過貪戀她年輕貌美,而且天真好騙,待知道紡姑已珠胎暗結時,他對她全部的熱情也用完了,當下不但推得一乾二淨,從此甚至避不見面。無計可施,身子又一天天起了變化,眼看著就要瞞不住人,傷心傍徨的紡姑只好偷偷哀求柯老夫人做主,將她配給少展做小,不為別的,只為讓孩子有個名正言順的爹。本來年輕主子收個丫頭也不算什麼,問題是少展成婚在即,對方又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家,一旦曉得寶貝女兒還沒過門,未來的女婿倒先置了一個弄大肚子的姨太太,這門親事必吹無疑。

    因此,柯老夫人盤算過後,認為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給紡姑一筆錢,讓她離開寒松園,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至於以後的事,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但紡姑怎能接受這樣的宣判?她失了身子,賠了感情,懷了孩子,已經夠無措難堪的,向來疼她靈巧、說她貼心的柯老夫人又忙不迭的要草草打發她,全然不顧多年的主僕情分,卻當她是一塊髒了、破了、該扔了的抹布!羞憤交加之下,她企圖跳井,只想一死了之。

    被攔下來的時候,紡姑哭著,鬧著,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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